七、殘酷的藥物實驗
1970年4月20日晚10時,位於西貢市區加梯那大道的邁阿密夜總會的大廳裡,十二名脫衣舞女在變幻不停的彩色燈光下,整齊劃一地踢著大腿。她們上身的乳罩已經脫去,圍在腰上的黃色綢布隨著她們的旋轉不時起落著。在震耳欲聾的滾石音樂的節奏中,她們擺動髖部,做出各種充滿赤裸裸肉慾的動作。
一百五十多名美國人、越南人、南朝鮮人、台灣人和其他國家的遊客喝著各種酒或飲料,不時發出陣陣喊叫聲、狂笑聲和酒杯摔到地下的聲音。
這是一場慰勞駐在越南的各盟國軍隊軍官和士兵的招待酒會。此時,邁阿密夜總會的老闆武婷昭正在配電室裡催促著兩名磨磨蹭蹭的電工修理那台漆皮已經剝落的空調機。配電室的門打開了,走進一名身穿黑綢涼服的中年男人。武婷照扭過肥胖的身子看到了那個中年男人之後,匆匆吩咐兩個電工加緊修理,然後接著他走出了配電室,來到通往大廳的過廊。這時,從大廳又傳來一陣刺耳的喧鬧聲。「這些刻去送死的傢伙!」武婷昭低聲咒罵道。那個中年男人俯到武婷昭的耳邊,對他講了一個新消息。聽了他的話,武婷昭向大廳瞟了一眼,告訴他立即去佈置什麼,然後匆匆離開過廊,回到他位於邁阿密夜總會二層樓的經理辦公室。
十分鐘之後,身穿白色禮服的武婷昭出現在大廳裡。
他手持麥克風,笑容滿面地向人們宣佈︰幾小時之前,美國和越南的軍隊應3月份推翻西哈怒克親王政變的柬埔寨王國副首相朗諾中將的要求,在第四軍區司令杜智高將軍的指揮下進入了柬埔寨境內,協助朗諾中將的部隊清除北越的共產黨基地。
一陣騷動之後,大廳內四角的燈光熄滅了,只剩下照亮舞池的兩盞聚光燈。這時,隨著響起的桑巴舞曲的音樂,三名頭髮披散全身、一絲不掛的越南姑娘踏著節奏、搖擺著臀部走進舞池。她們的手腕和腳腕上都戴著印度式響環,飽滿肥碩的乳房不住地上下顫抖著,懸垂在她們長長伸出的乳頭上的銅製佛鈴發出清脆的聲音;當她們扭動肢體,拖到腰部以下的長髮便飄然而起。大廳頓時沸騰了,那些第二天就要奔赴老撾或柬埔寨戰場的軍官和士兵都瞪著充血的眼睛,瘋狂地叫喊著、狂呼著。突然,一名黑人士兵怪叫著向舞池撲去,隨後幾乎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朝那個方向撲了過去。
三名可憐的舞女尖聲嘶叫著被揪住頭髮拖倒在地,無數雙瘋狂的手臂向她們赤裸的身體伸了過去。武婷昭和兩名侍者在推推攘攘中擠到舞池裡進行勸說,而一名南朝鮮士兵揮起手狠狠揍了他一記耳光,把他的假牙也打得掉了出來。原來站在門口的越南警察聽到騷亂衝進了大廳,見此情景急忙去給警察局打電話……在那場騷亂中,只有一個年輕人始終站在大廳的一角,面露微笑地看著整個過程。他,就是這次慰勞宴會的策劃者之一,流亡的前武裝部隊第一軍區阮正詩將軍的孫子、西貢天地會成員阮文新。與其說他這天晚上是來參加慰勞各國駐越盟軍的宴會,倒不如說他是懷著一顆被戰爭扭曲了的邪惡靈魂來親自哲學他們的「重磅肉彈實驗」。
我第一次見到這位在西貢將領中頗有聲望的前第一軍區司令的嫡孫,是在1965年4月12日國家元首潘輝括博士為歡迎澳大利亞、新西蘭和南朝鮮軍事小組成員舉行的一次招待會上。
席間,阮正詩將軍帶著一個年輕人向洛奇大使和我走過來。仍然講著幾年前那口蹩腳的英語,阮正詩將軍同我們打了招呼,並且把那個年輕人阮文新他的嫡孫,介紹給我們。
阮文新當時是軍醫大學的學生,看上去非常英俊,而且彬彬有禮。他身穿綠色軍裝,頭戴栗色貝雷帽,佩戴著金紅兩色軍醫下士星級肩章。他用一口帶有很濃美國味的英語興致勃勃地告訴我們,他正在撰寫一篇有關「垂體激素釋放因子中十和三的人工合成」的論文。從他的精神來看,他既沒有整天怕考試不及格而派往前線的那些士兵的擔憂,也沒有對政府的動盪不安而感到的焦慮,總是掛著副無憂無慮的微笑。那時,我們誰也沒有發現他身上那潛伏的暴戾和令人觸目驚心的殘忍;與此相反,我們感到他是個可愛的年輕人。
在記者招待會後不久的一天,我又一次遇到了阮文新。那天早晨,我們被洛奇大使告知,美國國務院第3314號電報指示西貢大使館與潘輝括討論引進南朝鮮一個戰鬥團的問題。他要我們在潘輝括回到西貢之前盡快將2月8日報復性空襲時阮高其少將的材料整理出來,並把當時在左萊醫院治療的一個被捕的越共分子關於胡志明指示擾亂計劃的供詞送到阮文紹將軍那裡去。
在我剛要走出左萊醫院的時候,阮文新騎著一輛腳踏機動車駛了進來。
「莫爾少校。」他認出我,熱情地打招呼。
然而,晚上在翁領橋劇院裡,我發現他有意談起美國關於引進第三國部隊的事情。在那個場合,我一方面盡量迴避,一方面婉轉地告訴他,我沒有接到過任何有關那個問題的材料或指示。他的談話使我發現,儘管潘輝括政府在民政、政治以及軍事方面做出了巨大的努力並取得了一些進展,越南共和國政府官員之間組坳靖派與少壯派的磨擦依然十分激烈。阮文新向我講了阮正詩將軍對一些問題的不滿,並徵求我的看法。當然,我還是婉轉地迴避了,因為我懷疑他在為政府中某些人,很可能是阮正詩將軍,做發動又一次政變的試探。
幾個月之後,阮文新的話得到了證實。少壯派軍人阮文紹和阮高其與當時半自治的阮正詩將軍的矛盾,終於在1966年3月12日昇級到軍事衝突。在好鬥的佛教領袖釋智光的支持下,順化和峴港的阮正詩將軍的部隊公然站到西貢少壯派的對立面。美國駐峴港海軍陸戰隊司令劉易斯.沃爾特將軍獲悉,阮高其中將的空軍準備進攻這個地區的反對派軍隊,而反對派軍隊也正計劃攻打這個地區的政府軍。
沃爾特急忙發出警告,聲稱「要出動美國噴氣式飛機進行自衛」。結果,反對派在這次政變中失敗了,因為地方性和宗教性使釋智光的佛教待搗毀了美國駐順化的領事館。從此,號稱實力派的阮正詩將軍開始了流亡生涯,而阮文新也再沒有來找過我。
幾個月後,少壯派軍人委員會推翻了潘輝括政府,阮文紹將軍出任國家領導委員會主席,阮高其將軍出任了總理。
1967年3月2日,也就是美國空軍F-100超級佩刀式和F-105雷公式噴氣飛機轟炸了北越邦村彈藥庫,越南共和國空軍A-IH戰鬥轟炸機襲擊北越廣溪海軍基地開始的「雷鳴電閃計劃」一年多之際,我以上校的軍階調任西貢特別警察局坳靖事務顧問。
這期間,我的主要工作是對付西貢堤岸及附近地區的恐怖主義分子的暗殺活動。由於美國對北越的轟炸表明了我們強硬的態度,越共對南方恐怖活動的支持收斂了一些,這使西貢堤岸地區相對地安寧了一段時間。
那時,我已經能夠講一些越語,空閒時常和警官們用越語聊天,不久我發現,他們對我數年來依然孑然一身感到驚奇,幾次提議我娶一個越南姑娘。對此,我不置可否地迴避了,像我這樣長期呆在越南而又沒有結婚的美國人,對他們說來是不可思議的;或許,他們之中有人猜想,我可能患有不治之症吧。隨他們怎麼想去!
自從那年春的事情發生以後,我一直感到心中鬱抑,要是想到她在以後的一天幾乎把我殺死,或許我還會好一點。然而,不幸的是我偏偏無法從當時的心境中自拔出來。在西貢站工作的時候,我常到「人肉市場」附近轉悠,但再也沒有見過那熟悉的身影。有時感到煩悶,我偶爾也去酒吧或什麼地方找個姑娘消遣,但是無論怎樣也不能擺脫那種莫名的陰影。
「哈爾。」一個叫民的警官叫我。
他們總是把我叫作「哈爾」而不是「莫爾上校」,以示他們和我之間的親密程度。我理解這一點,所以由他們這樣叫,倒像我給予他們一種榮耀似的。
「哈爾,」民在一天下班時走進我的專用辦公室︰「晚上出去走走好嗎?」他問,眼裡流露著期待的神色。
「為什麼不呢?」我說,那天雨後天晴的黃昏使我對西貢產生一種新鮮、陌生的感覺,這也許就是我欣然接受民邀請的緣故吧。
天漸漸黑下來,空氣很好。我們來到龍家碼頭的一個熙熙攘攘的夜市,並在那裡吃了小吃。
西貢的生活費用是很高的。一盤米飯、一碗麵條、一瓶可口可樂,在這裡的售價要比其他東南亞國家貴上兩倍多,所以對一般西貢市民來說,確實是個頭痛的問題,只有我們這些花錢無忌的美國人顯得成了替罪羊。
然而,民並沒有讓我買食品,他叫來老闆(原來他們很熟悉),給我買了很多菜。
「民,今天我來請客。」我說。
「我約你來,當然應該由我請客了。」民滿不在乎地說,接著又補充道︰「以後你也可以請我呀。」
我明白了,他希望我邀請他去吃飯,這樣他就可以在同事們中炫耀了。幾乎所有像他那樣的越南青年都以有一位美國朋友而感到很時髦、體面。
吃過晚飯,我們沿著附近的黑市貨攤閒逛。小販們高聲叫賣著,而他們兜售的香煙、香水、驅蚊靈、糖果、罐頭、手電筒、收音機,甚至女人穿的內衣、乳罩等上千種貨物的產地幾乎都是美國;其中,許多貨物上還貼著「美國人民免費贈送的禮物,一概不出售」的字樣。我注意到,在黑市小販中攙雜著許多馬來人、印度人,他們多數在這裡兜售一些工藝手飾品。另外,在黑市的一角,我們看到一輛滿載軍用品的卡車停在那裡,幾個越南兒童在卡車上面卸著貨物,而一個小販模樣的人顯然正在同一個美國士兵討價還價。
「這些小販常到軍營去買東西。」民對我說︰「都是偷來的。越南人一件一件地偷,美國士兵用卡車往這裡偷運,從來沒有人管得了。」
「那麼東西一定很便宜吧?」我問。
「不,這裡的東西,有時候還比別處貴上一倍呢。在越南只有一樣便宜的『東西』那就是女人。只要你肯花錢,不管什麼樣的女人都能搞得到。」
「這個我非常清楚。」我說︰「那些站在『人肉市』上的姑娘,的確是太便宜了。」
「誰還到那個鬼地方去?」民露出不屑的神情︰「在它旁邊,美國人早就蓋起一個新地方,而你說的那個『肉市』幾乎沒有什麼人再想去了。」
幾年前,我似乎聽說過那件事。
民見我似乎有興趣,感到非常高興,建議我去一家名叫「陀陀古」的跳舞場。
他毫不隱晦地告訴我,陀陀古的舞女在當時西貢是最走紅的。
「好吧。」我說,決定去那裡看看。
民所說的陀陀古跳舞場是一棟三層的樓房,位於碼頭公園的南側。民介紹說,那一帶是西貢的紅燈區,所有較大的酒吧、夜總會、跳舞場和妓院,幾乎都設在那裡,而陀陀古跳舞場是比較著名的一家。
看來民對這家跳舞場十分熟悉。我們進門的時候,民同看門人打了個招呼,好像還塞給他一些錢。
我覺得,這家跳舞場也沒有什麼明顯的區別︰舊式的圓型大廳,忽明忽暗的燈光,柱子和牆上畫著一些歪七扭八的裸體女人,半弧形的舞池裡有幾個美國士兵摟抱著小巧玲瓏的越南姑娘,在慢悠悠的舞曲聲中搖晃著身子。民走到賣酒的櫃檯去拿來兩杯酒,與我在一張靠近舞池的桌子旁坐下。
「這是正牌的山地威士忌。西貢只有陀陀古跳舞場有這種酒。」他說。
「我想這種酒一定是賣黑市價格的吧?」我問。
民顯出很內行的樣子︰「當然,價格雖然貴一些,可是正自牌貨。像詹姆森、瓦特69、黑馬,在西貢都可以買到,只是錢多罷了。」
這時,舞池裡又增加了一些人,美國人、越南人、南朝鮮人和阿拉伯人,他們的舞伴幾乎都是陀陀古舞場穿露胸黃罩衫和紫色超短裙的舞女。一個瘦高的黑人士兵抱著一個身材矮小的越南舞女,好像在跳著一種花樣很多的步子,在舞池裡滑來滑去,並不時發出放蕩的怪笑。我留意到,這裡的舞女顯得比一般越南姑娘豐滿肉感,尤其是高高聳起並不停顫動的乳房,總令人感到是加了什麼彈性的襯墊似的,或者像產婦那種充滿汁液的乳房。另外,她們的肌膚似乎有點過於豐腴,身上的肉在跳舞時總是不停地抖動,更顯得肉慾橫溢。
「你好,哈爾。」有人在我肩上拍了一下。
我轉過身,見一個穿無領汗衫,戴著黑眼鏡,操著一口美國英語的越南青年在對我微笑。那副面孔也使我覺得很熟悉,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
「哈爾,你認不出我了嗎?」他摘掉了眼鏡。
我驀地想起,他原來就是從阮文紹將軍政變成功後失蹤的軍醫下士阮文新。自從他的祖父在順化衝突失敗之後,我一直以為他早就到法國或者什麼地方去了。
他看出了我的疑惑,向我解釋道︰「我並沒有離開越南,大學畢業後,我到前線呆了一段時間,爾後一直在左關醫院任職。」
「那麼阮正詩將軍呢?」我問。
「他當前在蘇黎士養病。」他顯然要迴避他的祖父,轉身問道︰「你是特別警察局的吧?」
民急忙站起來回答。看得出,儘管阮正詩將軍已經流亡國外,但是他在西貢軍界仍然很有威望。如果當初阮正詩將軍不直接與美國發生衝突的話,我認為他很可能在衝突中取得勝利。
我們坐在一起閒聊了一會兒。他告訴我們,他與陀陀古舞場的老闆是朋友,經常到這裡來,為了表示親切,他特地到樓上為我們領來兩個胖乎乎的姑娘,並交給我和民每人一把鑰匙,免費請我們在那裡過夜。
「你們的房間在二樓。」他說,一面在紙上寫了他的電話,然後交給我,「請原諒,我還有個約會,你一定要給我打電話。」說完,他匆匆離開,同站在酒櫃前的幾個越南人說了些什麼,然後一起步出舞場。
我轉過身,開始同阮文新帶來的兩個姑娘攀談起來。她們的名字叫做「絨」和「江」,看上去很年輕的樣子,都穿著同樣的超短舞裙,白晰的大腿露在外面,脖子上戴著黑色的項圈,豐腴的胸脯高聳,顯然由於沒有乳罩,以致她們的奶頭在薄薄的袒胸罩衫上出現了輪廓明顯的凸起。像西貢其她妓女一樣,她們的頭髮燙得很高,前發幾乎遮住了整個額頭。
「你們為什麼不到前面來跳舞呢?」我問。
我的話使她們驚訝不已,因為很少有美國人懂得越語。在西貢,你到處都可以講英語或法語,因此多數美國人覺得沒有必要學越語。而作為一名美國特工人員和軍事顧問,我必須懂得這種語言,況且同春交往的近一年裡我已經能夠聽懂一般的句子了。
「我們剛剛在沖澡。」坐在我左邊名叫「江」的姑娘用不合語法的英語賣弄風騷地說。她幾乎貼著我的臉了,我感到她的肥碩的奶頭挨到我的肩膀,同時從她身上飄過一股很濃的「梅馨」或者其它什麼牌子的香水的味道。
「con be(小妞兒),」我仍然用越語說︰「我聽得懂你們的語言。」
她怔了一下,然後很尷尬地用同樣蹩腳的越語慢吞吞地對我說︰「我還講不好越南話。」
「她的家在柴楨,剛來不久。」絨笑嘻嘻地用越語告訴我。
我明白了,這是一個柬埔寨姑娘,怪不得她剛才一直同我講英語呢。
後來,阮文新告訴我,在西貢的妓院裡不僅有柬埔寨姑娘,還有老撾姑娘、泰國姑娘、印度姑娘、馬來姑娘,甚至還有一些白人和黑人姑娘。她們有的在西貢呆了很長時間,也有的過一段時間就轉到其他國家去了。阮文新說,兩年前法僑開設的斯打星都夜總會用三千美金從意大利走私商那裡買了一名十五歲的波蘭姑娘,專門接待美國軍官和越南高級官員。這種販賣婦女的買賣在西貢十分流行,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妓院和夜總會都從事這種生意。
我仔細觀察之後發現,江確實有一副柬埔寨姑娘特有的臉型,高高的額骨、尖削的下巴,而且頭髮又黑又密。出於好奇心,我決定使用阮文新給我留下的那把標有A12記號的鑰匙。
陀陀古的確比我去過的「人肉市場」高級得多,四面牆壁非常平整,地上鋪了用棕毛或什麼材料編織成的蓆子,漆成紫色的竹床上掛著粉紅的蚊帳,一切都顯得很乾淨;只是天花板太矮了,我伸出手就能夠摸得到。
走進房間的時候,我發覺江一直在有意地用她肥胖而且潮呼呼的奶頭蹭我的胳膊。我用胳膊向後巾了一下,想證實她那高聳的、顫巍巍的乳房是否裝有襯墊,然而被她躲過了。她嘻嘻笑著,從後面抱住我的腰。我轉過身揪著她的胳膊把她拖到面前。怎麼?她胸前的罩衫出現了兩塊濕漬,很像奶水溢出的痕跡。我讓她把罩衫脫掉,她照辦了。出現在我的面前的是兩隻碩大飽滿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充滿汁液的乳房,直徑很深的深褐色的暈輪顯然是產婦特有的。
「這是怎麼回事?」我抓住她的肩膀問道。
她沒有回答,臉上出現慌亂的神情,舉起雙手,摟住我的脖子向下按,把奶頭塞進我的嘴裡。我想問問她,可是還沒有說出話,大股的奶水便噴了出來。她的手摟得很緊,甚至把乳暈都塞進我的口中,這是怎麼回事?我被這意想不到的事情弄得莫名其妙。漸漸地,這只乳房空了下去,她又換過另一隻。還是像剛才那樣塞在我的口中,同時還發出像是叫喊又像是呻吟的怪聲。她躺了下去,仍然摟著我的脖子……
終於,她平息下來,身子軟綿綿地癱軟在那裡,看得出,剛才她處於一種神志不清的極度性慾亢奮狀態。在當時的西貢,使用各種催情劑屢見不鮮。一些妓院的老闆們常常給妓女服用、注射「Thuoc bua me」(一種媚藥)或者其它情慾亢奮藥物,以便使她們對每一個客人都保持自發的渴望。這位柬埔寨姑娘也是由於催情劑的作用才這麼亢奮嗎?從她飽滿的乳房看,她好像剛剛生過小孩。但是,她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到陀陀古從事這種營生呢?
我們躺在地上,慢慢地交談起來。儘管她的英語和越語都極為蹩腳,甚至顛三倒四,但是我還是通過她的手勢和表情弄懂了她的意思。
她告訴我,她原來的名字叫「多依拉」,「江」這個名字是到西貢後起的。她的家在柬埔寨的大米散集地柴楨,有兄弟姐妹六人,父親為一家碾米廠做工。一年前,她的父親在從磅略白返回柴楨的途中,被越共分子開槍打死了,這使得她的一家人陷入極為窮困的境地。一次,她在大米包運站只幾個補麻袋的婦女說,西貢有家新建的人造冰廠正在柴楨招募一批柬埔寨女工,工資是每月二千元南越幣。為了謀生,她和姐姐賽鄔瑪及另外十四個柬埔寨姑娘在幾天後登上了一輛開往西貢的卡車。然而,那輛卡車把送她們去的地方並不是什麼「人造冰廠」,而是這家陀陀古跳舞場。陀陀古跳舞場的老闆名叫德煥,是僑居西貢的柬埔寨人。在德煥和打手的威逼下,從柴楨運來的十四個柬埔寨姑娘全部當了妓女。多依拉十九歲的姐姐賽鄔瑪和其她四名柬埔寨姑娘不願意受這種凌辱,在一個雨夜搭乘汽車逃跑了。由於她們既不懂越語,又沒有錢,很快就被西貢的黑社會組織捉住送回陀陀古跳舞場。為了罰戒其她的姑娘,德煥把賽鄔瑪等五個姑娘毒打了一頓之後鎖進一個鐵籠子裡,一連三天不給她們食物。後來她們被德煥以每人五十美元的價格賣給黑社會組織青林幫,由他們轉賣到其他國家去了。留在陀陀古跳舞場的九名柬埔寨姑娘失去了人身自由,每個月只能拿到不到一千元南越幣的「報酬」,儘管每次客人付給她們八十至一百元南越幣。
聽到這裡,我覺得她們很淒慘,因為當時在西貢豬肉的價格是每公斤一百二十元南越幣,雞肉的價格是每公斤一百三十五元南越幣,而這些年輕姑娘的肉體還不值一公斤豬肉或雞肉的價格。難怪西貢的《行動報》說︰「用一瓶美國威士忌就可以換到幾個越南姑娘。」
我望著她那兩隻又在漸漸鼓漲起來的、碩大的乳房,問她為什麼在哺乳期還要出來接客。她猶豫了一會兒,似乎有些顧慮。最後,她終於對我敘說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
原來,陀陀古舞場所有的舞女就要定期注射一種空孕催乳劑,使她們未經生育卻分泌出奶水,以此來吸引更多的顧客。這種烈性空孕催乳劑不僅能無需生育即使婦女的乳房分泌出大量的奶水並激起無法抑制的性慾,還有另外一種副作用,即︰如果不及時把分泌出的汁液排出來,乳房便會極度膨脹,甚至發生乳房肌肉痙攣,導致爆裂般難以忍受的劇痛。所以凡是注射過這種空孕劑的姑娘,只好不斷地把奶水擠出乳房,以減輕痛楚;然而,她們愈是擠清乳房內的奶水,奶水分泌得反而愈多,乳房則愈肥碩,奶頭也愈發達。可憐的是,那些在陀陀古跳舞場的妓女為了生存,不得不在出賣自己肉身的同時,還要將她們本應哺育嬰兒的乳汁奉獻給到陀陀古尋歡作樂的男人。從多依拉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簡直像是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聽憑了可悲的命運的安排,終日忍受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
一切都明白了,我甚至還猜到配製這種把女人當作牲畜來糟蹋的藥物的「藥劑師」的名字。
「多依拉,」我叫著她的柬埔寨的名字︰「你知道陀陀古跳舞場從哪裡搞來這種藥物的嗎?」
「你說什麼?」她說話含糊不清了,臉上又現出迷惘的神色,她的兩隻乳房也再一次膨脹起來,粘液湧出她的下身,沿著她大腿的內側淌了下去……我知道,一定是藥物的效力使她再度進入了不能自持的亢奮狀態。有一點可以肯定,這種由於藥物促使性亢奮的反覆發作,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使一個好端端的姑娘因難以滿足的情慾而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在醫學上稱為nymbhomania(女子性淫狂)的蕩婦。
1966年6月29日,美國空軍第七航空隊出動噴氣式飛機,轟炸了北越首都河內和重要港口海防的油庫,作為對北越的一次報復。河內的油庫已經被夷為平地,海防百分之八十的設施也被炸彈所摧毀。
「美國人早就應該對北越進行這樣的轟炸。」我的越南同僚們認為美國人似乎終於覺悟了。
「那麼,你們在北方的同胞會怎麼看呢?」我問。他們愕然地望著我,感到很奇怪。
作為一名美國軍事顧問,我是不便同他們過多談論他們不懂,而且也不想討論的問題。然而見到越來越多的事實,使我的確對美國幫助南越政府進行這場戰爭的性質產生懷疑。在這個國家裡,邪惡似乎可以找到借口,是不得已的行為。當然,使我最不可理解的就是,有些越南人竟把殘害自己的同胞當成一件樂事,甚至陷入一種瘋狂的狀態。十幾年裡,我見到了無數他們的同胞被他們以極其殘酷的方式紊寶了,各地的監獄繼續暴滿,而在社會中的殘暴行徑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本段中「紊寶」一詞原文如此,可能是印刷錯誤。South Guo注)當我把陀陀古跳舞場舞女注射空孕催乳劑的事情告訴民之後,他笑著對我說,那個名字叫「絨」的舞女自稱剛剛生過孩子,不肯向他吐露實情。「美國人對這種事情還會感到驚奇吧?」他問。
「我個人確實如此。」我回答道︰「總而言之,越南人對婦女的虐待似乎遠遠勝過了他們對戰爭的研究,這使我感到越南婦女遭受的苦難過於沉重了。」
民聽了我的話並無反感,甚至饒有興致地對我講起了他與絨苟合之事︰他告訴我,絨已經二十九歲了,在她的丈夫被越共打死之後,才從事這種生涯的。
「為什麼警察局沒有接到過一份對用藥物摧殘她們的控告呢?」我問︰「那些被害的婦女自己甘於忍受這種折磨,還是別有什麼緣故呢?」
「這種控告也收到過。」民若無其事地說︰「但沒有幾天,不是控告人自己收回指揮,就是以控告人意外失蹤而結束。所以警察局即使收到了這類控告,也不會過問的。」
「那麼,你的意思是那些婦女因為受到黑社會組織的威脅而不敢控告,否則便會遭到匪徒的殺害吧?」
「其中大部分人根本沒有想到過要舉告,因為知道那是沒有用處的。另外,西貢各酒吧和舞場的老闆都與教派武裝或者有背景的地下組織有關係,即使警察局出面干涉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何況對那些娼妓。」
民談起了西貢教派的武裝和黑社會的幫派組織。他說,政府和警察在市民中並沒有什麼聲望,而高台教、和好教、平川教卻可以直接控制他們在市民中的影響,甚至能挑動一次大規模的遊行或者械鬥。西貢的黑社會組織大都與這些教派有關,經常進行暗殺、綁架等恐怖活動,所以市民非常懼怕他們。平川教有一個極為殘忍的組織,就是眾所周知的青林幫。青林幫主要進行販毒、綁票等犯罪活動。警察幾次與他們發生衝突,但都毫無結果。與青林幫平行的還有一個叫作「天地會」的恐怖集團。這個組織主要由堤岸的一些中國僑民組成,是一個成立較早的專門從事暗殺的匪幫,後來擴展為有許多越南恐怖分子在內的龐大的集團。在日內瓦公約簽訂之前,至少有二百多名法國人被這個組織暗殺。
在蘭斯代爾上校主持中央情報局在越南的工作期間,我同許多教派組織的頭目都發生過接觸,如農村武裝高台教的鄭世明將軍、平川教派的領袖釋智光等人。然而,當時我的主要目地僅限於協助吳庭艷總統與這些教派武裝達成停水協議,所以對他們的內幕並不十分瞭解。自從阮文紹將軍執政以來,許多教派武裝都投靠了越共並把槍口直接對準了共和國的軍隊,另外人民對政府的不滿情緒也日益加劇。因此,美國在一方面加強對北越轟炸的同時,也十分重視坳靖工作的進行。在我把有關阮文新的情況報告給中央情報局西貢站的幾天之後,理查林站長指示我以個人的身份對此進行秘密調查。
1966年7月中旬的一個上午,天正下著小雨,整個西貢好像都凝聚在一種憂鬱的氣氛中。我步行來到位於館市的左關醫院,走進那棟淺黃色的大樓。
醫院的走廊裡空空蕩蕩的,只有急診室裡停放著兩輛載著病人的活動車,他們的家屬在低聲對大夫說著什麼。一位中年的值班護士走過來,她把我當作了病人,請我到美國顧問專門診室去。我告訴她我要見阮文新大夫,她讓我坐在候診處的椅子上等候,然後去掛了電話。十幾分鐘之後,身穿白衣的阮文新走了出來。
阮文新見到我顯得非常高興,立即把我帶到他的一間私人辦公室。一進門,我就看到阮文新的辦公桌旁坐著一名身穿警察制服的越南人正在吸著紙煙。他在我進門的時候,已經從椅子上站起身,向我迎了過來。
「你好,莫爾上校。」他握著我的手說。
原來,這個身穿警官制服的男人就是吳重孝的朋友、原西貢特別警察局的輝中校。1963年發生軍人政變之後,傳說他流亡到老撾去了;楊文明將軍曾下達過能緝令,但後來因阮慶將軍的一次政變而作廢。這次在左關醫院遇到他,使我深感越南政府的複雜性遠遠超過了美國人的預料,幾乎達到了令人莫名其妙的地步。
輝中校告訴我,1963年11月的政變中,政府衛隊首先發生了嘩變,並與政變指揮部取得了聯繫。他得到情報以後,馬上駕駛一輛吉普車到獨立宮接出吳庭艷、吳庭懦等人,前往堤岸特種部隊的一個兵營躲藏;然而當他在凌晨三點從堤岸警察局帶領一個防暴警察連趕到兵營的時候,吳庭艷總統等人已經被政府衛隊押上裝甲車帶往西貢。第二天上午,他聽到吳氏兄弟被殺,黎文金少將已經派出部隊搜捕他的消息,於是他立即搭乘開往順化的火車,然後轉道進入老雯的沙灣拿吉,並在那裡參加了富米親王政府的越南軍團。直到阮慶將軍再度發生政變之後,他才從老撾回到越南中部的順化市,出任順化市警察局特別事務科科長。
我當時十分懷疑輝從阮正詩將軍曾經指揮的第一軍區那邊來,是否有可以與當地佛教領袖釋智光最近的活動有關。他向我解釋說他到西貢的目的是辦理公務,在左關醫院取一份越共分子的口供及其他材料。
輝走了以後,阮文新告訴我,由於左關醫院是一家與西貢警察總署關係密切的醫院,所以在特殊病房的窗子上幾乎都裝有堅固的鐵欄,並有警察負責守衛,所接待的也主要是由警察總署送來的越共病人或傷員。
「新,假如我要請你給我配製一副空孕催乳劑,想必你是不會拒絕的吧?」我故意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拿起桌上的一個藥瓶擺弄著問道。
聽了我的話,他微微愣了一下,但馬上又露出了笑容說︰「是陀陀古的那個舞女對你講的吧?」
我點了點頭︰「我想你還不會因為這個把她裝到麻袋裡淹死的。」我有意加重了語氣對他說。
「我是不會那樣幹的,但是至於她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還要看你是否覺得她真的有什麼價值。」
「你的意思是說,陀陀古的老闆有可能懲罰把他對妓女使用性藥的情況洩露給他人的舞女,對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向我保證他不把這件事告訴陀陀古跳舞場的老闆德煥。
「你知道,給婦女使用這種藥物是非法的。但是在西貢,幾乎每家妓院都可以從國外搞到各種各樣的春藥。我在閒談中對德煥講了這種應用於牲畜的內分泌促進劑之後,他提出付給我很高的報酬。於是我便花了一段時間利用獸用藥注射劑的配方,成功地配製了這種用於女人的空孕劑,並加入了適量的絨膜促性腺等藥物。」
他從桌子上拿起一份藥物的配方給我看。
「這種藥物會帶來很強烈的副作用,甚至會把一個好端端的姑娘毀掉。」我把多依拉的感受告訴了他。
「我瞭解你說的那種『好端端的姑娘』。」他狡猾地說︰「這種藥物的副作用就是不會再真正懷孕,那對像陀陀古跳舞場的女人再合適不過,她們就會在任何時候都樂滋滋地對待每一個顧客,而不必擔心懷上孩子。德煥告訴我,陀陀古的舞女注射了這種空孕催乳劑以後,顧客驟然增加了一倍,使他不得不通過青林幫再招募十五名訓練有素的馬來族肚皮舞舞女。」
「我經常聽說青林幫這個組織,它是否專門從事販賣婦女之類的勾當?」
「不,他們只是經手。幾乎西貢所有的妓女都由他們經手送到妓院或是夜總會去,從中他們可以獲得一些酬金,據我所知,酬金的數目大約是一千元左右。」
「那麼你收取過這種酬金嗎?」我問。
「我只把藥品賣給他們,每亳升一千五百元。」他又拿起一個裝有白色晶狀粉末的藥瓶補充說︰「你知道,雖然在醫院工作,我的生活是很拮据的。」
我站起身對他說︰「假如你一直到現在還要欺騙我,並且編造一些只能哄騙德煥那類人的借口,我感到十分遺憾,因為我在找你來的時候是把我們看作朋友,而不是企圖搞你的情報。如果你認為有必要對此保密的話,我是不會一定要知道這件事的。」
他吃驚地看著我,臉色有些漲紅,仍然堅持說︰「哈爾,你怎麼能說我在欺騙你呢?」
「新,」我把他的配方和藥瓶擺到他的面前︰「儘管我對醫藥一竅不通,但畢竟還是知道它們的價格。如果你把配製那些藥品說成為了謀取外快,那麼恐怕連搞到這些藥的成本都難以收回。這怎麼能使人相信呢?」
我的話顯然擊中了他的要害。他猶豫了很久,然後要求我對這件事嚴格保密。
我答應了他,並保證在允許的範圍以內盡量為他提供幫助。
「事情聽起來很簡單。」他說︰「由於從1959年以來,越共恐怖分子到處活動,即使在城裡也經常發生暴力事件,連警察局官員的安全也受到了威脅。去年的清查和搜捕雖然逮捕了一些人,但是他們不肯說出越共的組織。在幾年前,警察只要用刑就可以使他們招供,然而現在越來越多的人被抓進監獄,所以他們的態度也越來越頑固,有些人甚至至死也不肯講一句話。」
「我記得輝中校在對付他們的方面很有辦法。」我說︰「吳庭艷總統被暗殺之前,我在警察局的刑訊室裡親眼見到過他怎樣使犯人招出口供來。」
阮文新搖了搖頭,顯出不屑的神情說︰「輝那個傢伙以為用酷刑就可以達到目的,結果並不是這樣。尤其是女犯人,她們對皮鞭吊打已經適應了。現在每個警察局都配備了電刑設備,然而有時仍然不能使她們招供,即使她們再忍受不了痛苦,也只是亂說一通,使警察抓了許多無辜的人。這了這種事,情報部指示我研製一種令人在迷幻中講出實話的藥物。這項實驗是秘密進行的,開始的時候採用可卡因等迷幻劑,但是由於成本太高了,很快就不用了。現在使用從獸用藥物改進的空孕催乳劑也不是很理想的藥物,直到最近我才在配方中加入一些擊敏激素和回蘇劑。而陀陀古舞女注射的那種,是從前的配方,一旦使用那種藥物就會不停地分泌奶水,並導致間歇性情慾亢奮。據德煥講,舞女們在注射藥物一段時間後都分泌出大量的奶水,效果非常明顯。」
「那樣大量的分泌,是否對人的身體有害呢?」
「有這種可能,我讓德煥固定把一個舞女每天分泌的奶水測量一下,結果表明在使用空孕催乳劑的初期,一個女人每天大約可以分泌出五百毫升的奶水,而十天以後則逐漸增加,現在已經達到一升七百毫升,而且乳房的尺寸明顯地增大了兩倍多。如果定期注射,奶水分泌和乳腺的發育還會繼續下去。這樣就需要有足夠熱卡的食物作為補充,否則可能會導致脫水以至危險。」
他告訴我,輝這次到西貢的目的,就是參加治安局政治戰委員會的會議,其宗旨在於清除中部各省的越共分子,尤其是參與恐怖的宣傳活動的人和地方的「溫和分子」。由於原第一軍區和部分駐峴港美軍將領的反對,這次會議是在秘密情況下進行的。會議決定把廣治省的所有政治犯轉移到順化監押,並將會安監獄的政治犯盡快處決。阮文新接到命令,在八月之前趕到順化市,協助輝進行「城市坳靖」工作。
8月2日,我乘坐南越海軍興道王二號坦克登陸艇到達了峴港,然後換乘火車前往順化市。
在順化市警察局那棟灰色的三層樓房裡,我見到了一天前到達那裡的阮文新,他穿著一身特種警察軍官制服,佩戴著少校的肩章,腰繫白色武裝帶。他見到我感到很意外,把我帶到一間裝有空調設備的辦公室。
我向他解釋,這次來順化是我個人對他的藥物試驗很感興趣,請求他允許給我觀看整個審訊過程。他笑著搖搖頭,表示不相信。我拿出開出的假證明給他看,並說明起初我準備去曼谷渡假,但最後還是決定到順化來了。他無可奈何地請我等一下,轉身離開了房間。
幾分鐘之後,阮文新和輝一起走進來。他們對我到順化表示歡迎,並欣然同意我參觀他們即將開始的特別審訊。但是,他們有一個附帶條件,即︰對外界只能透露這次審訊的結果,而對於藥物審訊一定要嚴格保密。我幾乎沒有思索便答應了他們的條件。
那天下午他們審訊的是幾天前被俘的越共民族解放陣線承天省婦女解放委員會委員杜氏情。輝告訴我,杜氏情只有二十四歲,但是她在越共中擔任重要的職務,負責襲擊承天省西部「戰略村」的活動。這次由老撾帕拉西.阿貝的部隊配合的掃蕩在廣治省的遼保至溪山一帶進行。當時輝率領的特種警察部隊包圍了溪山以南二十公里處被越共佔領的小鎮都魯。五個小時激烈的槍戰之下,越共撤離了該鎮,而來不及撤退的杜氏情以及另外三名男女游擊隊員則躲入一家磚窯廠。磚窯廠的廠主是一名前鄉政會議主席,他立即向警察報告了情況。輝命令警察向磚窯施放催淚瓦斯,還沒有等幾名越共分子進行還擊,戴面具的警察便湧進磚窯逮捕了他們。
五號刑訊室設在順化市警察局後院的地下室。那裡曾經是法國人的一個約三十米大的酒窯,四周牆壁砌有灰色的磚石,許多地方長著又厚又滑的青苔。在刑訊室的柱子、刑架和鐵樑上懸著各種吊打犯人的刑具和繩索,一盞帶著綠色燈罩的電燈射出昏暗陰森的光線。
刑訊室的鐵門打開了,兩名赤著上身、穿短褲的警察帶進了被反捆著雙手的杜氏情。
最初見到杜氏情,我幾乎不能相信那樣一位年輕的姑娘就是輝所說的越共恐怖分子,因為站在我面前的並不像我在西貢警察局經常可以見到的那些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用手榴彈襲擊美軍士兵的越南婦女,她不是在掃蕩中拿著衝鋒鎗掃射的那種粗壯威武的女英雄。
杜氏情是一個非常豐致柔弱的越南姑娘,她有著一雙動人的眼睛,睫毛很長,柔軟的嘴唇微微噘著,看上去好像同誰在嘔氣。儘管她的臉上弄得很髒,但仍然使人感到她白晰的皮膚。她身材不高,烏黑的長髮垂過了臀部,一隻豐腴的乳房從被撕破的三婆衣上露了出來,寬大的黑色長褲沾滿了灰塵,半掩著她赤著的雙腳。
輝開始了審訊。他首先問杜氏情的姓名,她馬上不加思索地報上了一個假的名字。這時,站在旁邊的磚窯廠的廠主揭露了她的謊言,並說出了她在都魯進行活動的事情。他說,杜氏情曾在幾個月前的一天把他的哥哥抓走打死了,還把他哥哥的屍體扔到都魯的街上,因為他哥哥在當警察的時候逮捕了她的父親。另外,那個廠主說,杜氏情和她從北方秘密潛回都魯的丈夫一起,策劃領導了攻擊附近戰略村的行動。
「他說的都是事實吧?」輝指著那個廠主問道。
杜氏情點點頭,用很輕蔑的眼光看了看那個廠主;同時,我留意到,她也瞟了一下擺在她周圍的各種刑具。
輝對她說,警察已經掌握她是越共承天省婦女委員會的委員的情況,只要她能夠同政府合作,講出其他越共分子隱藏的地方,就會馬上釋放她,而不再追究她以前所犯下的罪行。
杜氏情除了承認那個廠主所說的以外,對於其他問題一直保持沉默。我見輝準備對她用刑,便走過去勸告她說︰「你很年輕,政府會原諒你的,不要顧慮說出來政府會對你進行制裁。我可以用個人的名義擔保,如果你講出知道的一切,你的安全和自由都可以馬上得到保證,還會在政府機關裡安排一個工作。」
顯然,她聽到一個美國人講越語非常驚奇,然而她很快就恢復了鎮定的神色。
她大聲地對我說︰「你們為什麼不在美國,而跑到越南來審訊我呢?」
我對她解釋,美國人是應越南共和國政府的要求來給予援助的,而她和她的同夥暗殺政府官員、搞破壞活動,這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都是一種犯罪行為。但是她並不聽我的勸告,反而用越共傳單上的話來遣責我,並且用唾液來表示她對我的憎惡之情。
輝抓住她的頭髮,打了她一記重重的耳光。她踉蹌了一下站住了,鮮血從她的嘴角流出,她白晰的臉頰很快就腫脹起來。她執拗地挺起胸膛站在那裡,用仇恨的目光瞪著我們。
「Con giang ha!」(婊子養的)輝惡狠狠地用很難聽的字眼咒罵她,威脅她說要把她打死在刑訊室裡。杜氏情無所畏懼地用同樣的口吻斥責輝,並且宣稱越共會為她來報仇,這樣,一場嚴刑拷打已經無法避免了。
在輝的命令下,兩個警察抓住捆縛杜氏情的繩索,開始往下扯她的褲子。杜氏情激烈地掙扎著,咒罵他們,拖著兩個警察一起摔倒在地。
越南婦女的褲子多用鬆緊帶作腰帶而不使用皮帶,所以兩個警察很快就把杜氏情的褲子和褲衩都剝光了,然後又撕開了她身上已經破爛不堪的衣服。
杜氏情蜷縮在潮濕的地下,盡量用腿擋住她的乳房,目光驚恐地望著我們。輝命令兩個警察把她拉起來,強迫她赤裸著站著,用許多下流的話來羞辱她。杜氏情羞澀地面色漲紅,一邊咒罵著,一邊在兩個警察的握持中掙扎,結果又摔倒了。
兩個警察按住她,把她的雙腳分開固定在地上的兩個鐵箍裡,又把她的雙手捆在前面,從樑上拉下一條鐵鏈勾住捆住她雙手的繩子,然後扯動了滑輪。
杜氏情的雙臂被一點一點地拉了起來,身子也逐漸挺直,最後她已經無法再扭動了。
輝望著這位被固定在刑訊室當中赤身裸體的越南婦女,用手在她身上摩挲,以引來侮辱她的自尊心。他放肆地拍著杜氏情的肚子,用手指挖她的肚臍眼,嘲弄地說,越共是不會知道她會這樣光著身子站在那間秘密刑訊室裡的,而且永遠也不會為她來報仇的;可是她卻會長期關在那裡,每天要忍受各種各樣的折磨,直到她默默地死去而沒有人會知道。
看到這裡,我轉身走了出去。這種下流審訊實在令人厭惡。然而,當我來到另一間刑訊室裡,卻看到幾乎是相同的情形︰警察在狠狠地用籐鞭打著被吊起來的女犯人;縛在刑床上的男犯人的褲子已經被剝去,一個警察正用燒紅的鐵條灼烙他的陰莖。那個男犯人聲嘶力竭地喊叫著,汗水從他的身上淌下,一股難聞的焦糊的氣味瀰漫在刑導室裡。這種殘暴的場景,使我想起吳庭艷總統被暗殺之前,到處進行的拷打和殺戮來。
我退出那間刑訊室,點燃了一支紙煙。這時,從五號刑訊室傳同杜氏情痛苦的尖叫聲。我知道他們在拷打她了。一想到她被赤身裸體地固定在刑訊室的中央,輝所使用的手段就不言而喻了。當時,我寧願輝立即給杜氏情注射那種即使殘酷但也有別於血淋淋拷打的空孕催乳劑,而不想看到他像越南警察常幹的那樣,把長針從杜氏情的奶頭扎進她的乳房裡,或者用燒紅的烙鐵烙她的陰部。那種中世紀使用的酷刑,實在慘不忍睹。
杜氏情的慘叫聲由尖厲漸漸變得嘶啞了,到後來,只剩下斷斷續續的呻吟和喘息。隔了一會兒,輝不知又給她用上什麼樣的刑具,使她的慘叫聲變得異常淒厲。
她拉著長聲的尖叫顫抖著,令人毛骨悚然。我扔掉了紙煙,推開五號刑訊室的門走了進去。
刑訊室桌上電刑控制器指示電壓的紅線在不斷上升,兩條電線的一端分別纏繞在杜氏情兩個勃起的奶頭上。電流從她的兩個奶頭上通過,使她身上的肉不停地抽搐,每當電流增強的時候,她的身子就反弓起來,頭向後仰過去;她的臉色蒼白,汗水從她的身上沁出,頭髮也粘到她的臉上。輝和阮文新並沒有為她痛苦的樣子所動。其實他們根本沒有把她當作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只是無動到衷地等待著他們希望得到的供詞。
「如果你不說出來,我就讓你每時每刻地跳這種難以忍受的舞蹈,直到你斷氣為止。」輝威脅著她。
杜氏情顯然是個意志很堅強的姑娘,儘管她難受得死去活來,卻沒有任何屈服的表示。她大張著嘴,雙唇戰慄著,臉部的肌肉也因疼痛扭曲了。當輝增加電流,她的身子就猛地挺直,反弓起來,眼睛也向上翻過去。
有時候,輝並掉電源,讓她醒一下再重新把電流升上去。他像擺弄一個電動玩具似的,殘酷地折磨著那個可憐的婦女,使她扭動著身子,發出一陣陣慘叫。
漸漸地,杜氏情的喊叫聲變成了絕望的嘶鳴,幾乎不像是人類發出的聲音。她的慘叫聲消失了,頭無力地垂到胸前,汗水像露珠一樣從她的身上滾落下來,顯然她已經昏死過去了。
「為什麼不使用你們準備好的藥物呢?」我問。
輝對我笑了笑。「那種方法不能馬上取得供詞,需要很長時間。所以最後還是先用各種刑具試一下。」
他命令警察把杜氏情解下來抬到一塊四邊有孔的木板上,然後把她的四肢插進孔裡用繩子捆牢,再往她的臀部底下墊上一塊厚木板,使她仰面躺在那裡。一個警察給她澆了冷水,使她甦醒過來。
杜氏情已經虛弱得說不出話,只是大口地喘著氣,痛苦地呻吟著。
輝用很下流的話威嚇她,把一根特製的前端帶有一根探針的鐵棍插進了杜氏情的下身。
我後來得知,那是美國為南越警察製造的一種專門對付女犯人的電擊器。一經插入便可伸入女人的子宮內,在金屬探針充電時,子宮就會產生猛烈的抽搐,使女犯人感到比分娩陣痛還要劇烈的、內臟都在隨之抽動的漲酸般痛楚。
這種電擊器是1965年送交南越警察局的,據說曾經發生了由於用刑時間過長而電死女犯人的事情。但是,親眼見到把那種刑具使用在一個女犯人的身上,對我來說的確還是第一次。
輝把電源接到電擊棒露出的插口上,然後走到電流控制器旁。他告訴杜氏情,這種刑具比其它的電刑厲害得多,勸她不要在受盡苦頭之後再供出她早應該供出的事情。
杜氏情沒有回答,張著的雙唇也緊緊地合在一起。看來,她已經意識到將要遭受的折磨,而且下定決心戰勝肉體的痛苦。
電流控制器的紅燈亮了,杜氏情驟然瞪大了眼睛,身子向後反起來,口中發出嗚嗚的呻吟;隨著電流加大,她腳背繃直,手腕反翻,肚子和大腿周圍的肉由間歇抽搐轉為節奏很快的痙攣。她拖著長音發出尖厲的慘叫,眼睛幾乎瞪了出來。
我讓輝暫時關掉了電源,使她有一點恢復的時間。
「我都……都告訴……你們。」杜氏情顯然已經到了頻於崩潰的程度,她竭力把話說得清楚一些︰「我,哎喲……說唔……把東西,拔出來……」
見她已經屈服,我們都很高興,輝走過去俯在她臉的上方說︰「要是你早就這樣就不會受那麼大的苦了。快說,其他的越共幹部藏在什麼地方去了?」
杜氏情還在呻吟,沒有馬上回答,眼睛也閉上了。輝用手指掰開她的眼皮,催促她快說。她吃力地把頭扭到一邊。喘息著說︰「同志們,一定會給我報仇的。」
輝重重的一拳打在杜氏情佈滿汗水的胸脯上,又擰開了電源。
這種殘酷的電刑一直持續到下午四點多鐘。杜氏情已經無力再喊叫了,她全身癱軟地躺在刑床上,大口地喘著氣,汗水在她身下積成很大一塊濕漬,只有在輝通電流的時候,她才發出一聲微弱痛苦的呻吟。
在長達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杜氏情忍受了對婦女性器官最殘酷的折磨。儘管有幾次她在痛苦萬分的時候表示要坦白,然而只要稍微給她在兩次電擊中留出一點恢復的時間,她就又變得強硬起來。
我在許多場合見到了越南婦女被嚴刑拷打時表現出的無與倫比的堅強毅力,尤其是當殘暴的警察對她們女性特有的身體部位實施野蠻的刑罰時,她們能用比世界上任何民族的婦女更大的決心和毅力來加以忍受,甚至在她們極度痛苦而發出哀求之時,也絕對沒有背叛她們信仰的成份。
輝終於停止了毫無意義的拷打。她讓阮文新給杜氏情注射了一針劑量很大的空孕催乳劑,然後命令警察把已經昏死過去的杜氏情從床上解開,抬到牢房去了。
「這種女人最難對付。」輝抹去額角的汗,無可奈何地說︰「就連十幾歲的小丫頭現在也變得極其頑固。」
在拷打杜氏情的時候,阮文新一直保持著沉默,無動於衷地坐在椅子上觀看著每一個過程。這時,他站起身走過來說︰「對付被越共思想毒害的女人用硬的辦法是行不通的。在『山陽』戰役中,我們把捉到的六個越共婦女幹部一個一個地剮肉挖肝,結果還是沒有效果。所以,我們現在首先要在精神上打擊她們,使她們的精神先垮掉,然後再使用酷刑,她們到那個時候就會感到無法忍受。沒有了自尊心,她們很快就會招供。」
「那麼,你所使用的藥物,會不會從根本上把她們變成淫蕩的女人呢?」我問道。
「使用藥物的目的就是要使她們喪失自尊心。」阮文新說︰「當她們無法克制那種強烈的無止無休的淫慾衝動的時候,她們的意志會一點一點地垮掉,不久,她們就會變成你說的那種『淫蕩的女人』。」
「但是你不要太自信了。」我說︰「因為我知道,越南女人的意志都是很堅強的,所以她們在受到藥物注射之後,也未必能夠被淫慾所趨使。」
阮文新露出無可置疑的神色︰「這一點我是很有把握的。當注射了這種藥物之後,她們的乳房就會感到發熱,奶頭周圍和陰戶裡將產生無法忍受的瘙癢,所以她們只能不住地用手搔撓,因此就可以使她們自己去刺激性慾。等到藥力發揮作用的時候,粘液將不由自主地流出來,使她們逐漸達到亢奮狀態,最後導致手淫和精神錯亂。一個女人能夠忍受各種皮肉的痛苦,但卻絕對不可能克制住這種持久的性亢奮。尤其是到後來奶水將大量分泌,即使她們想忍痛不把奶水排出來,也不會像一般產婦那樣達到回乳的結果,反而會分泌出更多的奶水,使她的乳腺極度膨脹,產生爆裂似的痛楚,而那種痛楚根本無法忍受。因此她們迫不得已只好不時地擠奶,而經常擠空乳房的動作,在心理上又使她們對自己的尊嚴產生懷疑,所以我十分相信這種藥物。」
第二天上午十時左右,我隨輝和阮文新來到了關押杜氏情的牢房。
那是一間只有五平方米左右的狹小的單人囚室,沒有窗子,也沒有床鋪,如果關上牢門裡面便漆黑一團。杜氏情身穿著那身破爛不堪的黑衣服蜷縮在角落裡,蓬亂的頭髮遮住了她大半個臉部。室外射進的光線使她 起了眼睛。她顯然還沒有恢復過來,全身癱軟無力,赤裸的腳上被蚊子咬出許多青紫的腫塊。
「站起來!」輝走過去,用腳踢著她命令道。
杜氏情用手撐起身子,然後扶著牆吃力地站了起來。她的表情流露出她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手臂和兩腿都在顫抖,但是她緊咬住嘴唇克制著自己,步履艱難地跟著我們來到五號刑訊室。
她顯得疲憊不堪,默不作聲地垂著頭站立在審訊桌前。我留意到,她幾次用手腕去摩挲胸部,顯然是由於藥物所致的乳頭瘙癢。
輝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問她把問題考慮得怎麼樣了。她輕輕地挪動一下身子,沒有回答。
輝在刑訊室裡來回踱著步子︰「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是如果你不肯坦白,我只有再想辦法對付你。我有各種辦法能夠使你垮掉,昨天你嘗到的滋味不過是剛剛開始,以後你每天都要嘗受比那更厲害的滋味,把所有的刑具都試一下。等到你的罪受夠了,我就會把你殺死在這裡,誰也不會知道,誰也不會為你報仇。」
輝用各種恐怖的話來威脅杜氏情,還給她講女犯人受刑的情形。為了證實他的話,她叫警察押來一位青年婦女,當著杜氏情的面把她的衣服剝光。那位青年婦女已被拷打得不成樣子,身上傷痕纍纍,幾處傷口已經化膿,兩個奶頭各勾著一個有倒刺的魚鉤,懸掛著空香水瓶。
警察把那位青年婦女拉到一個水桶前,逼著她喝桶裡的髒水。當她喝不下去的時候,兩個警察就把她按倒,揪著她的頭髮給她灌水。
那位青年婦女半昏迷地躺在地下,肚皮脹得很大,四肢無力地平伸,痛苦地呻吟著。警察把她拖起來反縛在柱子上,用長竹板狠毒地抽打她隆起的肚子,每抽打一下,水就從她的嘴裡和肛門裡溢出來,一直把她打得昏死過去。
拷打結束後,輝命令警察把那位青年婦女拖回牢房。
「你考慮好了嗎?」輝盯著杜氏情問道,手裡來回顛著一把匕首︰「你是不是想每天都嘗受那種滋味呢?」
杜氏情沒有抬起頭,似乎根本沒有看到剛才的情景。「即使你們殺死我,我也不會告訴你們!」她低聲然而很堅決地說。
輝狡黠地笑了起來︰「你以為我們會讓你這麼痛快地死去嗎?在你斷氣之前,我們要給你嘗遍各種苦頭,慢慢地折磨你,讓你自己招出口供來。」
「看來這個越共婆娘病得很重了。」他對阮文新說︰「我們先給她治病吧。」
杜氏情已經沒有力氣進行反抗了,輝和阮文新把她拖到刑訊床上,給她注射了烈性空孕催乳素。
從那天起,他們每天給杜氏情和同她一起被捕的兩名女游擊隊隊員注射兩次空孕催乳素,並在給她們送去的飲食和飲用水裡也滲有促進乳房發育的甲地孕酮口服液,導致子宮陣縮興奮的垂體後葉制劑和激敏激台類藥物。同時,她們還被定期以審訊為名帶到刑訊室去檢查藥物產生的反應和效果。
果然,這幾名在嚴刑拷打中表現出頑強毅力的婦女被注射藥物之後,每次被帶到刑訊室的時候都顯出惶惑不安的神色。儘管她們極力抑制著性慾的衝動,可是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了她們表情和動作的流露。她們低垂著頭,臉上泛起紅暈,雙腿緊緊地夾在一起,竭力裝出泰然自若的樣子。
這種情形使輝和阮文新非常高興。他們開始加大藥量,每天把她們帶到刑訊室以至室外去侮辱,還不時地讓幾個警察在旁觀看。
不久,她們幾乎無法再抑制住自己。儘管她們以頑強的意志不使自己在失語中講出越共的情況,但是已經表現得非常沮喪了。
八月中旬的一天晚上,杜氏情又被帶到刑訊室。這次等待她的,除了以往的注射和凌辱以外,還有五名粗暴野蠻的越南警察。
為了進行好半個月以來的第一次審訊。阮文新在每天給杜氏情的飲食中加入導致子宮痙攣收縮的麥角流浸液。然而,當杜氏情發現了他們對她使用催情藥物之後就開始抵制給她送去的食物和水。因此,輝和阮文新只好每天以電刑威脅她,強迫她進食。
杜氏情一直以極大的毅力忍受著劇痛,拒絕擠出奶水,迫使輝不得不派兩個警察每隔三個小時用吸乳器將她的兩隻乳房抽空。
那天午飯時,杜氏情發現在飲食中有稠狀膏體物質,便把飯倒在門邊。輝命令兩個警察揪住她的頭髮,掰開她的嘴給她強行灌入。杜氏情掙扎著、哭叫著,奶水在擠壓中浸濕了衣服,最後她還是被身強力大的警察灌下了摻有藥液的食物。
由於連日下雨,五號刑訊室裡散發著潮濕憋悶的氣味。在電燈光照射下,杜氏情已經被剝得一絲不掛反縛在柱子上,她肥碩的乳房緊張地向前挺出,並隨著她的扭動而顫抖,兩隻深褐色的奶頭堅硬地勃起幾乎有一英吋高,周圍的乳暈也隆出了乳房。
輝把她垂及臀部的長髮分開繞到柱子後面捆牢,使她的頭不能左右擺動,然後開始用手在她的乳頭上來回蹭磨,用極其下流的手段侮辱她。
「我們應該把這些越共女人集中到一起開辦人奶公司,」輝侮辱著杜氏情說︰「然後取出她們的奶水製成奶粉出口,或者換取轟炸機。」他以手托起杜氏情沉甸甸的乳房搖晃著︰「你不坦白,我們也有辦法消滅那些越共分子,你卻只能像奶羊似地被關在這裡,每天由警察從你身上擠出你的奶水。以後,我還要讓你在這裡賣淫,門口立一塊牌子,於是就會有大批人跑到這裡來。」
杜氏情顯然沒有聽到輝的威脅,劇烈的脹痛使她皺起眉頭,痛苦地呻吟著。
她已經不再是那樣堅強的越共幹部了,藥物的作用使她的意識受到了阻礙,此時的她除了強烈的渴望著那種變態的需求之外,再無法控制住她的理智了。
接著,我看到了越南警察對女犯人進行刑訊最殘酷的一幕。那場景是人們對同類的肉體進行摧殘的最極端的行為的表露︰五個粗壯的越南警察在我面前毫無羞恥感地脫去衣服,圍在那位可憐的婦女周圍,一面下流地侮辱她,一面輪流上前對她進行姦污。
杜氏情的臉色漲得紅紫,表情異常激昂,目光恍惚地大聲呻吟起來,竭力擺動著被頭髮拉住的頭部。然而,此時輝卻冷漠地坐在審訊桌旁,不時對她發出詢問,同時記錄下杜氏情在亢奮下說出的譫語。
不知道經歷了多長時間,杜氏情的呻吟聲漸漸弱了下去,最後一個警察獰笑著從她的身邊離開。
在藥力強烈發作並得到滿足之後,杜氏情恢復了理智,意識到輝的這次「特殊審訊」。她流下了眼淚,用憤怒的目光盯著指揮蹂躪她的輝和阮文新。
輝不以為然地站起身,拿著那份記錄材料在她眼前晃著︰「你已經主動講出了越共分子隱藏的地方。」他說︰「如果你現在肯寫一份悔過書,就可以立刻不受這種罪。我保證把你送到醫院治療然後釋放你。」
杜氏情想動一下頭部,但是被緊縛的頭髮拉住了。她憤怒地斥責輝採取的卑鄙手段,咒罵他是下流的惡棍。然而這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她亢奮譫語時洩露出來的重要情況。
「看來你一定要自尋死路了。」輝殘忍地笑著。
他讓阮文新給她注射一劑烈性催情劑,然後命令那五個警察把杜氏情從柱子上解下來,帶到另一間刑訊室去繼續進行蹂躪。
「雖然達到了目的,」我對輝說︰「但你不覺得這種方法太過分了嗎?她畢竟是個手無寸鐵的女人呀!」
輝把材料裝進檔案袋裡,然後抬起頭看著我。「她殺死過三個村長!」輝不無憤慨地說︰「我們這樣對待她並不過分。在她指揮越共分子殺死地方官員的時候,她並不是一個『沒有抵抗能力的女人』。如果你落到她的手裡,我相信她會用比我們更殘酷的手段殺死你的。而我見過許多被他們殺害的官員和士兵,那樣子並不比今天更好。所有的屍體都被越共分子弄得肢離破碎,用這種辦法來恐嚇其他的政府官員和士兵。在從事那種事的時候,他們卻十分巧妙地從廣大平民的角度出發,使平民對他們殺人行為甚至感到理解,而那些被殺害的政府官員和士兵則往往蒙受一些捏造的、然而很容易使平民相信的『罪狀』。在當時,似乎平民殺掉政府官員的行為是值得稱讚的,而政府則必須束手待斃。事實上,這種觀點在大多數平民中非常具有煽動性。」
至於像輝和阮文新那樣將一些至少是違反文明的刑法加到被俘的敵人身上,對他們進行藥物和其他人類發明的對人類施行自殘的方式的實驗,並從中獲得畸形的自我滿足,無論在哪一個階層,包括以人民自居的共產黨內部,都俯拾即是。人類心態發展的極端不平衡,在任何時候(特別是客觀允許的時候)都會隨時出現在各種場合。他們所實施的行為從道義上看是應該予以譴責的,但問題就在於,有的情況下我們不能,或者不願意對此進行那樣的譴責,因為他們那些人是在為我們進行工作,而且竭盡能力地工作著。儘管他們自身有許多無法避免的缺陷和過錯不時地困擾著我們。
如果我們應當對輝和阮文新予以譴責,那麼我們對於發明更具備殺傷能力以至毀滅性核武器、化學武器的那些人和製造象電刑、橡皮衣、鐐銬等更具備普遍性的折磨人類工具的那些人,是否應予以同樣的譴責呢?
在順化市警察局發生的一切,只是野蠻與文明交織的一個部分,那一類的事情每一個時刻都在世界上發生著,並將繼續發生。許多善良的人曾經試圖通過各種途徑制止那類的事情,結果都歸於失敗,殘害人類自身的行為仍然極為普遍地滋生繁衍,嘲笑地面對著令我們驕傲的現代文明和毫無根據的樂觀態度。
1969年11月15日,華盛頓爆發了三十萬人參加的大規模反戰遊行示威活動,使得理查德.尼克松總統決定了從越南共和國撤走美國軍隊。一年之後,總統助理亨利.基辛格開始與北越進行了秘密會晤。
這一個時期,阮文紹總統的控制顯得更加軟弱無力了,五分之三的土地已經淪喪,以至在南方出現了實際上為北越控制的「南方共和臨時革命政府」與之對立的局面。西貢的秩序又像五十年代中期那樣混亂起來,槍擊、搶劫、強姦和縱火案件日漸頻繁。
西貢到處都似乎處於戒備狀態。帶刺的鐵絲網和漆成白色的汽油桶把飯店和其它建築物圍了起來,士兵們在街上閒逛或者是靠在作為路障的沙袋上休息。到了晚間,電壓總是不夠用的,在最好的時間裡,電燈泡所發出的光線也只有瓦數的一半左右,而大多數人晚上就靠著這種昏暗的光線來用餐和交談。
西貢市區以外經常發生小股越共在夜間襲擊政府軍的事件,我見到一些田地邊插著可憐的指示牌,上面這樣寫著︰「請盡可能地避開田地打仗!」
有一次,我乘坐的公共汽車被越共分子截住。他們把乘客都趕進叢林中,向他們收稅並講演黨內共產主義的理論課。我謊稱是法國教師而被當作平民趕進了樹林同其他人一起聽他們的講演。那個講演的越共激動地揮舞手臂,機械地重複幾年前越共傳單上的話,號召嚇得發抖的乘客「團結起來,與帝國主義鬥爭!」像其他越共分子一樣,他始終詛咒美國企圖把越南當作它的殖民地。
相比之下,西貢的色情行業失去了往日的繁榮,外國的遊客都避開這塊槍彈橫飛的土地而湧到泰國或者馬來亞或其他國家去了。原來從事色情行業的娼妓們此時即使只收五十元南越幣也難以維持下去。
我在市區的發艷路附近遇見了陀陀古酒吧間的脫衣舞女絨。她比幾年前顯得更胖了,肥碩的雙乳在衣服下不停地顫動著,臉上依舊著了很濃的晚妝。她告訴我,雖然時局不穩,但是她的收入還可以維持,因為她一直在注射著空孕催乳劑,那對男人仍具有強烈的吸引力。當我問到多依拉的情況時,絨想了一會兒,然後告訴我多依拉三年前就已經應聘到香港的一家夜總會去了。
杜氏情曾經拒絕服用的那種空孕催乳劑在西貢仍然流傳著,價格也非常昂貴,但是娼妓們卻競相自動注射著那種藥物,以此來與其她娼妓競爭,甚至有許多尚未進入青春期的少女由於注射那種藥物而導致了併發症。
漸漸地,西貢人給那些注射空孕催乳劑來賣淫的娼妓起了一個粗野的名字,叫作「de sua」(奶羊)。娼妓們對此似乎並無反感,她們清楚那個名字給予男人的誘惑。為了使人更直觀地知道這一點,她們往往有意把衣服的胸襟濕透,同時使充滿汁液的乳房有彈性地不停顫抖。後來,西貢出現了更多的de sua,以至在一些冷飲店的櫥窗上也公然醒目地寫著de sua這樣的名字。
然而,所有的de sua最懼怕的並不是警察和歹徒,而是荷槍實彈的士兵們。那些即將開往前線的士兵對於前途和生命感到渺茫,所以經過西貢之時則到處尋歡作樂。他們從老兵那裡得知de sua是些分泌奶水的娼妓,便四處搜尋那些姑娘,他們非但不給予de sua任何報酬,反而把她們肆意折磨,甚至帶往前線,而再也不見回來,略有不從或反抗者就難免遭到殘酷殺戮的噩運。
1972年4月最熱的一天,在陳國贊大道聚集著大批開往前線的士兵。我看到那些野蠻的士兵們竟然將六名青年de sua剝得精光,讓她們披頭散髮,赤著雙腳登上一輛帶車篷的MGC式軍用卡車。那六名de sua鼓漲的雙乳在行走中顫抖著,她們中間年齡最小的只有十歲左右。圍觀的市民很多,甚至還有幾名越南軍官也站在路旁悠然地望著那些野蠻的士兵把de sua帶往前線。
絨給我講過一名de sua悲慘的遭遇︰
那姑娘是在她自己的家門外被士兵們捉住的。五名士兵把她押回她的家中進行蹂躪,然後又用槍指著她六十多歲的祖父,命令道︰「老傢伙,馬上把你的孫女強姦了!」
那位老人被強行脫光衣服爬到已經被士兵們折磨得不省人事的孫女身上,直到士兵們心滿意足地離去。然而,幾天以後的一個晚上,那些士兵又闖進那名de sua的家中,把她帶走,再也沒有把她放回來。有人看見到她被士兵們拉上軍用卡車,帶到前線去了。
在越南戰爭進行到最後幾年的時候,西貢市警察仍然每天都在街道上巡邏,但是那只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他們甚至對於小偷也不再加以理睬。據一名在警察局工作的越南警察告訴我說,他們中間有許多人對戰爭感到了失望,認為西貢遲早都會落入越共軍隊的手裡,因此他們盡可能地為自己保留一條將來的出路。
1973年1月28日上午10時,越南南方和北方實現了暫時的停火。繼最後一名美國軍事人員於3月23日撤離越南之後,北越政府在4月1日作出了明顯的歡迎姿態,並立即釋放了五百九十名美國戰俘。
此後的一年異常平靜,出現了自從法國遠征軍於1959年離開印度支那以後的第一個「和平」年代。然而,那種「和平」卻表現為一片令人惶悚的沉默。
作為名義上的文職人員,我在1975年3月越共軍隊發動大舉進攻之後,進入了美國大使館。阮文紹總統命令他的軍隊後撤集結,試圖以此來加強軍隊的戰鬥力,結果那種撤退轉瞬間變成無法遏止的全面潰敗。
4月21日,阮文紹總統在電台宣佈了他的辭職演說,並於4月23日乘飛機逃往台灣。
八天以後,即4月29日,當越共軍隊開始攻打西貢外圍的炮聲響起之時,我隨同美國大使館人員及一千名美國人由直升飛機接運離開了西貢。
4月30日,重新上任的楊文明總統(他曾在1963年武裝政變後擔任過幾個月的總統,後被阮慶將軍的另一次政變趕下台)終於通過電台宣佈了無條件投降的通告,從而結束了越南共和國長達二十年之久的歷史。
八、劫後餘生
北越軍隊於1975年4月30日攻陷西貢以後,很快就統一了越南南方的其它地區,宣佈河內為首都,將西貢市改名叫作「胡志明市」。其後的三年,越共政府除了將全部原越南共和國軍政人員關入監獄或「再教育營」以外,對南方各省的社會經濟結構沒有作任何調整,甚至對在那裡經營的中國、日本、美國及其他外國商人給予了口頭的和書面的正式許諾。
然而,越共政府總理範文同於1978年3月,在他的統治和整肅工作相對穩定一些的時候,突然宣佈開展「與資本主義作鬥爭」和取消一切私營企業的運動。
由於越南大部分企業和商業是由中國籍居民經營,並且佔有大量的財富和不動產,因此他們面臨著最沉重的打擊。在越南戰爭期間一直支持越共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對此提出了強烈抗議,並削減以至取消了對越共政府的援助。據報道,僅在1978年一年中就有大約十六萬中國僑民或祖籍中國的難民被驅趕到了中國境內。
那次強制性驅趕中國僑民的運動作為後來大批的越南難民外逃的信號,越共政府對所有的人,尤其是被征服的南方人民,顯示了越共政府的異常強硬態度。事實上,有些根本不瞭解越南的人士將難民問題歸結為越南戰後的經濟困難以及與中華人民共和國關係的惡化的觀點是完全悖謬的。因為首先被驅逐出越南的,恰好正是能夠在恢復經濟中起到非常積極作用的,千百年來在那塊土地上進行經營和生產的中國商人。
當然,作為越共政府政策的一個轉折點,驅趕中國僑民的運動也並非無關重要的,它如同1955年驅趕、排擠法國僑民一樣,是那個民族特有的極端排外情緒的暴露,但越共政府與吳庭艷政府驅趕外國僑民作法所不同的是,它這次驅趕的並不是自己的敵人,卻是它長達二十年之久的,曾給予它大量支持的盟友。
對於中國人,越共政府在取得最後勝利之前要麼是沒有過那種警覺,要麼就是把那種警覺隱藏得更深,因為在當時唯一使美國即使在戰爭升級時也未對北越發動進攻的支柱,就是站在它身共產黨中國。朝鮮戰爭結束以後,美國人不願意與共產黨中國發生正面衝突,而且擔心戰爭擴大到更多的國家,這就是為什麼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一再拒絕激烈的阮慶將軍要求對北越發起全面軍事進攻的根本原因。
被驅趕出境的中國僑民對這種強制性的措施感到疑惑不解,在他們還沒有能夠懂得越共政府為什麼突然大發雷霆的時候,所有的財產已經被身穿綠色軍裝的越南軍人和警察沒收了,大多數中國僑民逃出越南時,除了身上的衣物之外,就一無所有。
渡海逃到中國廣西省北海難民營的三十二歲的漁民周蔭茂一家居住在越南北部的一個農村裡。在他攜帶著全家出逃之前三個月,越南警察到他家裡通知他,作為中國血統的居民(他具有越南國籍),他將遭到逮捕,送到「新經濟區」去。這是對周蔭茂控告越南漁民在他出海捕漁時輪姦了他二十七歲正在懷孕的妻子,並毆打他的三個孩子所得到的報復。那個連續遭到打擊和威脅的漁民在1978年4月驚恐地把妻子與三個孩子帶上一條二十英尺長(6.096米譯者注)的小船,沿著北部灣的海岸行駛了兩天之後,終於到達了中國北海難民營。
「我的父親出生在這裡。」茂對《新聞週刊》記者白裡.卡密說︰「所以這幾天就像在我家裡一樣。」
中國人把周蔭茂和另外十九名逃難的漁民編成了一個「生產隊」,為他們提供了一條四十英尺長(12.192米譯者注)的舢板,讓他們在那裡從事捕漁生產。他們每個月的工資是二十五元人民幣,大致是相當於當時一個中國國營農場普通工人的工資。
「工資並不多,」茂說︰「但是我用七元錢就能買一口豬。不管怎麼說,這比起我在越南掙得多了。」
然而,茂一家的遭遇是數十萬出逃越南的難民中較為幸運的。中國雲南省距離越南邊境六十公里的甘莊林場一千五百多名難民中,三十九歲的郎粲安講述了越共政府殘酷迫害中國僑民的一個更為悲慘的故事。
安曾經是越共軍隊的一名軍官,他說他根本不知道他的祖籍是否在中國。當他退役後回到了沿海的家鄉,突然被越共警察逮捕,送往一個叫作「新經濟區」的地方。那個「新經濟區」位於越老邊境的一片原始的熱帶森林裡,既沒有食物,也沒有居住的地方。越南警察把他們送到那兒,告訴他們要麼想辦法活下去,要麼就餓死在那裡。安到達那個「新經濟區」的一個月裡,就有二十名男人和女人死去了。
一天深夜,安逃出了那片原始森林,步行穿過邊境逃到了中國雲南省的甘莊林場。
「這使林場三年不會得到任何收益。」甘莊林場主任於志會說。「我們用所有的東西去安置難民了。」
然而無論如何,那些逃到中國和香港的難民的境遇要比至今仍停留在泰國、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和新加坡的難民營裡難民的境遇要好得多。
1978年5月,越共政府宣佈已經將一百三十萬城市居民遷移到森林地區居住,並且號召在以後的三十年中將有一千萬居民到那裡。這是越共政府在驅趕中國僑民之後的又一次大規模的清掃運動,而這次運動主要開展在西貢、峴港、芹苴、美荻等南方城市,目的在於「消除各種資產階級的勢力」。
那個運動使許多越南人,尤其是居住在城市中的市民和商人以及由於參加過前政府各種組織,剛剛被「再教育營」釋放的人員陷於了極度的恐慌之中。他們相繼以各種方式逃離越南,雖然他們的命運充滿著凶險。一名四十七歲逃到泰國的西貢數學教師阮厚卿說︰「假如能夠住進(泰國的)82號難民營,也許有一天我們將被登記而移民到其它國家。你如果曾在西貢住過,你就能明白為什麼這麼多的南方市民要拚命逃跑。即使在82號難民營等上三年,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像所有的東南亞國家一樣,泰國政府也並不像中國那樣歡迎難民們的到來,而設在距離泰柬邊境十六英里(25.744公里譯者注)、位於巴真府亞蘭鎮以北的82號難民營的情況是所有難民營中最為糟糕的一個。
那是一個像泥塘般的、比足球場還要小一些的難民居住地,最初的設計是容納八百人,可是如今已經成為一千九百名難民們的家。那些沒有登記造冊的人,或是獨自,或是一家人成群結隊地越過了泰柬邊境,然後便十分擁擠地聚集在二十七個被叫作「老虎洞」的帳棚裡,使得每一個人幾乎只剩下了立足的地方。
在難民營的周圍,在能向難民營的路上,到處都有強盜進行搶劫和搔擾活動。
他們或是就地搶劫、強姦甚至殺人,或是劫持婦女,特別是年輕漂亮的婦女往往強行駝在像背上拉走而無人敢管。古已有之的大像駝著古已有之的人民在古老的熱帶森林中緩緩地行走著。昏昏欲睡的太陽光照在溪水中,照在河灘上、草木上。在陽光下,大像的背上一邊掛著一個全身赤裸的越南或柬埔寨女人,她們如同是懸垂在大像的身上睡著了,一動一動,只是機械地隨著大像的身體擺動著雙腿。她們將被手持斧子和繩索的強盜帶到森林裡去。
沒有人知道,在這片彷彿荒無人煙的叢山峻嶺之中,依然在源源不斷地進行著販賣婦女的生意。
《時代週刊》駐曼谷局主任戴維.狄沃斯是第一個被泰國當局准許進入第82號難民營的外國記者,他對此做了大量的指導。在通往邊境的山路上,他發現在灌木叢中有兩具爬滿蒼蠅的屍體和一條女人的花褲子及印花背心。兩具屍體顯然已被野獸吃過,剩下的部分也腐臭不堪。經過長時間的辯認,那是一位老人和一個十幾歲男孩的屍體,而同他們在一起的親人想必是男孩的母親或是姐姐,已被劫走了。
他們一定做過反抗,而導致了死亡的結果。戴維.狄沃斯無法掩埋這兩具屍體,因為腐爛的屍體所散發出的氣味使他無法靠近。他只能憑借照相機的長焦鏡頭,對現場作了觀察和報導。
在第82號難民營中,已經有許多人洩上了瘧疾或其他疾病,有的人一直待續了六至七個月還未痊癒。他們生命所面臨的最大威脅就是食品和環境衛生。
難民營中沒有一間廁所,當雨季來臨的時候,整個難民營便成了一片骯髒和臭氣熏天的爛泥塘。在悶熱潮濕的小帳棚裡,每家只有一面布帷簾相隔,婦女們也因此常遭到突然闖入的泰國人的強姦而無人過問。82號難民營的護衛任務是由一些難民鬆散組織起來的,當強姦或搶掠發生的時候,這些自衛隊實際上是毫無作用。
留著短髮的三十四歲婦女嘉雯毫不隱諱地講述了她親身的悲慘遭遇。她丈夫曾經是一名越共游擊隊隊員,三年前便意外地失蹤了。她身邊的兩個孩子的年齡分別是十五歲和十二歲。在在這個孩子之前,據嘉雯講,曾病死過一個女孩。她隻身帶著兩個孩子在82號難民營裡已經住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她無法抵擋夜間出現在她的竹床上的男人們,她的表情告訴我們,現在她對那種事已經習以為常,再無所謂了,只是她不願意女兒也遭到同她一樣的命運。
然而,她一直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因為擔心女兒出事,嘉雯總是讓未成年的獨生子陪伴著他的姐姐,姐弟倆無論到什麼地方都是形影不離的。可是一天下午她的兒子一個人從外邊跑回來,臉上的表情既害怕又羞愧。原來他的姐姐被兩個強盜強姦了。
當嘉雯在兒子的帶領下來到離難民營不遠的溪邊時,女兒還沒有穿上衣服,雙手抱著膝蓋呆呆地坐在石頭上,而兩個男人早已不見了。兒子站在遠處,她慢慢地走近了女兒的身邊。女兒發現了她,便把頭緊緊地垂在了兩腿之間。
當嘉雯對記者講話的時候,這種一時間所產生的憎恨彷彿更為牢固了。她把女兒帶到溪水中,幫助洗淨兩腿間的血跡和污物。可是她當時萬萬沒有預料到,她的女兒不久便會自己找泰國男人睡覺,出賣身子,換回一些錢、藥品及食物。嘉雯告訴記者,她對此無能為力,因為她們都是女兒,「天生就是女人。」
嘉雯一家很少患上疾病,即使患上了疾病也會很快痊癒的,因為她們的身上可以換回足夠的藥品。嘉雯認為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因為沒有藥品,許多難民都長時間地被瘧疾病折磨之後悲慘地死掉了。
嘉雯不知未來將會是什麼樣子,她對以後既不擔心、也不害怕,只是本能地活著。到82號難民營前,她曾經在西貢開過一間雜貨店,西貢陷落三年之後,個人的財產突然被越共政府強行沒收了,並可能把他們送到「新經濟區」去。人們便紛紛出逃,她最終也把被迫選擇了這條出路。當記者問及她認為難民營比起她的雜貨店如何時,她講只要沒有越共,只要能活著,哪兒都無所謂。
泰國政府對美國的移民措施感到非常惱火,因為美國把入境難民從1980年的168000人減少到1981年的100000人,最後一批難民,人數約為73000人。泰國政府聲稱,他們之所以允許那些難民湧進泰國是因為那些發達國家曾許諾過要安置難民。然而,發達國家所能承受的難民數是有限的,如日本等國。因此,難民營中尚未被安置的難民便成了無人願意接受的「垃圾」。
然而,絕大多數的難民仍然在每日每夜裡期待著獲得註冊。嘉雯執著相信,既然已經有那麼多批難民在發達國家得到了很快的安置,她們也一定能和前面的人一樣,終將有一天被某個西方國家所接受。
在髒亂不堪的第82號難民營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許許多多的兒童,他們的臉上帶著質樸,目光中流露出天真;他們雖然不能理解正在發生的事情,但是他們已經和成年人一樣生活在那所難民營之中了。
戴維.狄沃斯在第82號難民營中遇到了一個十四歲的越南男孩,那個男孩的左臂被整個鋸掉了。他告訴記者說,他四歲時曾經注射過預防瘧疾的疫苗,許多孩子都注射過美國醫生的疫苗。可是當美國人走了以後,越共幹部來到村裡說,美國人給兒童注射的是滅絕人性的絕種藥,強迫把所有打過針的兒童的胳臂鋸掉。
據那個男孩子講,被截掉的胳臂竟然堆成兩座墳頭大小。現在人們知道原來是越共為了使人民仇恨美國人而做的卑鄙把戲之時,已經為時太晚了。
雖然難民營中各種疾病流行,缺少必要的食物和藥品。但是在邊境上仍然有八百多人等待著進入第82號難民營,因為只有這樣,他們認為才有逃生的希望。
1979年8月29日馬尼拉時間8點30分,巡弋在南中國海的美國第七艦隊吉蒂.霍克號航空母艦又開始了新的一天營救「船民」(乘漁船或舢板逃離越南的難民)的工作。
自從「希望」號颱風奪去了無數越南船民的生命之後,美國、意大利等西方國家的海軍作出了營救船民的許諾。以帕森斯號導彈驅逐艦領航的五艘美國軍艦自8月6日起,就開始在南中國海的海域上往返巡弋,並在一周以內營救了22名遇難的越南船民。
「那些小船很難被發現,」《新聞週刊》記者詹姆斯.普林戈爾說。「因為在雷達屏幕上很難用肉眼看到它們。有一次,我們發現了一條似乎遇到危險的小船,便立即前去營救,然而一位泰國漁民站在小船上,舉起兩條魚來,表示並沒有發生過什麼意外事情。」
假如一切真像那個泰國漁民表示的那樣太平,我們的營救工作在一般的條件下就不具備很大的意義了,而如同被刻薄的越共政府指責那樣「為了炫耀武力」;事實上我們不久發現,越南船民遇到來自大自然的威脅遠遠低於來自人為的威脅,他們大都喪生在海盜和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漁民的瘋狂襲擊之下,而不是在颱風、觸礁、船隻相撞等意外的情況之下遇難。
二十六歲的美國飛行駕駛員丹.麥克唐納少校駕著輕型「斯科爾斯基」式直升飛機在北緯6.75度、東經104.6度的海面上發現了一條似乎遇難的白色漁船,立即向吉蒂.霍克號航空母艦作了報告。一小時之後,吉蒂.霍克號航空母艦趕到了出事地點。
當時海面上正刮起了時速為七十六海哩的南風,海濤疊起,幾百哩海域以內迷濛一片,而且從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濃重的烏雲。那條大約七十五英尺(22.86譯者注)長的白色機動漁船顯然已經失去了控制,在風浪中顛簸起伏著,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吉蒂.霍克號航空母艦立即通過擴音器用越語與那條白色漁船進行了聯繫,然而半個小時以後,沒有得到任何回音。抱著漁船上的難民全部遇難的想法,庫欣軍士長帶領十五名海軍二等兵乘著小艇向那條漁船靠近。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漁船的輪廓看得更清楚了。當庫欣軍士長命令小艇靠上漁船,登上漁船的甲板之時,所有的人都被他們見到的場景驚呆了︰三名越南婦女被剝得一絲不掛、緊緊地縛在船頭上的桅桿上,她們的身上佈滿血跡,頭已垂到了胸前,長髮把面部遮住了,看樣子已經死去;在靠近駕駛室的甲板上船著兩具被破開肚的赤裸女屍,內臟都已經被掏空,腹腔裡填滿了飛魚。另外,搜查過底艙之後,還發現幾具光著身子的女屍和一些殘缺的肢體。
正當庫欣軍士長失望地準備離開時,一排巨浪打過來,把漁船沖得傾斜得非常厲害,幾乎像要立即傾覆似的。突然,被縛在桅桿上三名越南婦女中的一名發出了呻吟聲。顯然還有一位殘暴殺戮的倖存者還沒有死去。
那名越南婦女被縛在桅桿最高的綱繩上,雙腿被繩索向後上方拽起,從她套拉著的乳房輪廓很大的黑色乳暈來看,好像是剛剛分娩後不久、正在哺乳的婦女。海浪的衝擊使她從昏迷中甦醒過來。她半睜開浮腫的眼睛呻吟著。庫欣軍士長和幾名士兵在劇烈的顛簸搖蕩中攀上桅桿,把那名已經奄奄一息的越南婦女解救下來。
長時間的捆縛、飢餓、寒冷和驚恐,加上在被吊到桅桿上之前所受到的野蠻蹂躪,那名女船民已經說不出話來。她的嘴唇和身上都被海上的冷風吹成青紫色,她不停地顫抖、呻吟著,四肢已經不能夠活動。
她被安置在吉蒂.霍克號航空母艦的一間溫暖的船艙裡,換上乾淨的衣服。直到幾個小時之後她才漸漸恢復了知覺。她告訴我們,那條白色機動漁船是從越南南方朔莊省永州鎮的一個漁村出發的,船上有三十名男人、十二名女人和九名兒童。
那名被吉蒂.霍克號航空母艦解救的越南婦女黃氏雲,二十八歲,她的丈夫及四個孩子也在其中。他們都是在清理城市的運動中從西貢或鄰近城市逃出的市民,在逃往澳大利亞的航程中被海盜洗劫了三次,而最後的一次,海盜由於再也找不到可以拿走的東西,便將倖存的男人和兒童全部扔進了海裡,把女人集中到甲板上輪姦之後殺死。黃氏雲與另外兩名婦女被他們縛到桅桿上已經一天多時間,那兩名婦女飽受蹂躪後,在緊縛和寒冷之下死去了。
講到這兒,雲的眼睛裡露出極度驚恐的神情,嘴唇劇烈地顫抖著,聲音也漸漸微弱了。她全身發燙,神志模糊起來,並開始顛三倒四地譫語,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
兩天之後,雲從極度的虛弱中恢復過來,給我們繼續講述乘坐那條白色漁船外逃的船民遇到的悲劇命運。
雲的丈夫杜文婷曾是一名西貢的巡邏警察,他對西貢的陷落並未感到意外。像其他的西貢警察一樣,他在4月30日也走上街頭,聲援那些進入市區的越共坦克和士兵。他對當時在妊娠中的妻子說︰「國家終於恢復了統一,一切都會逐漸平靜下來,戰爭從此結束了。」
然而,婷在一個月之後被越共幹部抓去審問,然後送到建於靠近柬埔寨邊境山區的一個「改造營」。那裡關押著一千二百名前政府的低級軍官和士兵,每天越共幹部要給他們作長達數小時的改造課;聽課時,他們必須背部挺直,雙手合攏放在腿間,一直到「改造課」結束,如果在聽「改造課」時東張西望或者打磕睡,就會因此而受到殘酷的體罰。在杜文婷長達三年的「改造」期間裡,雲生下他們第三個孩子,並且滿懷羞愧地以她又一次妊娠八個月的肚子迎接了被釋放回家的丈夫。
身為被改造人員的妻子,雲在丈夫去「改造」的三年裡常被越共幹部叫去「審查」。一天晚上,越共幹部通知這位體態豐腴的少婦,她和三個孩子都可以領到政府發給的救濟口糧。當雲跟隨那位越共幹部來到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她猛然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事情,而那件事果然發生了。她不敢反抗,因為她知道那名越共幹部隨時都可以把她關進監獄或者「改造營」去,而不管她三個年幼的孩子如何生活。
雲滿懷屈辱地忍受那名越共幹部和其他人長期的姦污和各種下流的凌辱,以此換取她和三個孩子的食品,還有她妊娠了八個月的肚子。
雲抽噎著向丈夫訴說了那些越共幹部在她妊娠期間對她的蹂躪。作為改造釋放人員,婷對此也無可奈何。
婷的歸來引起了越共幹部的不滿,他們準備把他送到「新經濟區」去,顯然是企圖長期霸佔那位秀色可餐的少婦。經過商議之後,婷和雲變賣了所有的家產,輾轉來到朔莊省的故鄉,與四十幾名逃避越共送往「新經濟區」命運的市民合資買下了一條機動漁船,打算從永州渡海逃到澳大利亞或者其他國家去。
他們在啟程之前從收音機裡得知,西方國家的軍艦已經開始在南中國海一帶巡弋,營救遇難的船民,所以根本沒有預料到將要遭受的噩運,而是滿懷希望的憧憬地離開了他們在越共政府恐怖經濟下的祖國。
登上了那條白色漁船的難民多是西貢市民和他們的家屬,相似的遭遇使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這種冒險的途徑來擺脫被送往「新經濟區」或監獄的命運。
備足兩桶柴油,他們在一天深夜悄悄離開了海岸,沒有受到任何阻攔便來到了公海,由一位越南漁民駕駛著機動漁船向南行駛,皎求穿過印度尼西亞的卡裡馬塔海峽和巽他海峽前往澳大利亞。所有的船民對此都很有信心,他們在出逃前變賣了全部財產,把錢在黑市上換成美元帶在身邊,以保證在中途任意一個地方購買汽油和食品,並作為到達澳大利亞之後的生活費用。
漁船在茫茫大海中行駛了三天,而他們帶到船上的食物十分充足,那些因為暈船而不斷嘔吐的船民也漸漸平穩了下來。離開了越南海域,他們的心情非常坦然,開始相互交談,兒童們都跑到甲板上去玩耍。
中午時分,船民們開始吃午飯。忽然,一個伏在船舷眺望遠處的兒童興奮地喊道︰「Thuyen Chai!」(漁船)船民們順著那個兒童手指的方向望去,見到遠處海面上出現了一條機帆船,正在向他們駛來。所有的船民都非常高興,因為他們已經孤寂地在海上行駛了三天,沒有遇到過他們曾認為隨時都在巡視西方國家營救船民的軍艦,甚至連一條過往的貨船或者漁船都沒有看到。長時期的寂寞感和脫離越共統治的愉快使他們都聚集在甲板上,向那條正在駛進的機帆船歡呼、招手。
機帆船駛近了,開始靠上船民們乘坐的漁船。在那條機帆船的甲板上站著二十多名赤膊或者身穿各式花格襯衫的泰國人。他們一言不發地望著那些激動的船民。
突然,就在機帆船與船民們乘坐的白色漁船相靠的瞬間,一名泰國人舉起土造的手槍向漁船的駕駛艙開火,駕船的越南漁民當場就被打死了;與此同時,手持匕首、斧子和鐵棍等凶器的泰國人跳上了漁船,把正要逃進船艙裡去的船民都趕到一起,集中在桅桿下面。
驚慌失措的船民在海盜們的武力之下全部跪在甲板上,看著他們把船民的財物搬到機帆船上去。四十八歲略懂泰國語的西貢出租汽車司機李試圖與海盜們進行交涉,結果他的頸部被一個海盜用斧頭砍傷。見到那個狀況,其他的船民不敢再作任何反抗,因為他們的手裡一把刀子也沒有。他們只是指望海盜們盡可能少拿他們一點東西,然後馬上離開漁船。
由於事先沒有準備,船民們的財產大多數放在船艙裡,所以每一個人都焦急地望著海盜們從船艙裡搬出的東西。有一家人見到海盜準備把他們所有的財產都運到機帆船上去,於是他們不顧一切地撲過去與海盜搶奪。在他們的帶領下,一些船民也從甲板上站起來,在搖晃不定的漁船上同前來搶掠的海盜展開了激烈的搏鬥。結果,五名越南船民被打傷之後扔到了海裡。取得勝利的海盜開始搜查船民的衣服,因為他們認為船民身上肯定還帶著一些錢。
一個小時之後,那些海盜離開了漁船。財產被洗劫一空的越南船民茫然地坐在甲板上,被扔進大海的船民的親屬哭泣著。離開越南以後他們受到的第一次打擊,使得他們沮喪地垂下了頭。逃往一個自由、舒暢國家去的希望,在他們的心中黯淡了,但是卻沒有失去。他們認為這次打擊或許是對他們意志的一種考驗。
經過商議,船民們決定在一名在中學教地理的教師潘貴言代替被海盜用槍打死的越南漁民,繼續他們堅定不移的航程。在以後的七天當中,海盜船再也沒有出現過,船民們盡量節省著剩下少得可憐的食品,避開所有的船隻,一直向南行駛著。
儘管船民們曾經決定在到達他們認為安全的地方之前不再靠近海岸,但是他們僅存的食品已經吃光了,燃料也即將耗盡。於是,潘貴言只好駕駛著漁船偏離了航線,開始向附近的一個島嶼靠近。
黃昏時分,漁船在距離小島幾百碼的地方停住了,十名船民跳下水,向岸邊泅渡過去,他們要到島上去尋找一些食物,並詢問一下他們現在所處的方位。潘貴言認為,他們至少已經航行了五百海哩以上,再有幾天他們就可以穿過卡裡馬塔海峽和巽他海峽進入印度洋,一直向澳大利亞前進了。聽完潘貴言的話,每一個船民都非常興奮,似乎他們已經看到了澳大利亞金色的海灘。
不久,天色漸漸黑了,船民們的熱情很快就被深深的焦慮所代替,十名上島去尋找食物和幫助的船民仍然沒有返回。船民們呆在孤零零的漁船甲板上,望著島上閃爍如繁星的燈光,心裡產生了一種淒涼寂寞的感覺,幾個越南兒童由於飢餓哭泣起來。
「他們會回來的。」潘貴言安慰著忐忑不安的船民們,而他自己卻一直用僅存的一加望遠鏡監視著海面。
四邊海面上一片寂靜,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發出的單調的聲音。雖然船民們的衣服都已經濕潞潞的,他們卻堅持留在甲板上等待著。幾天的連續航行使船民們變得沉默了,離開越南海岸時的歡樂漸漸被焦慮和茫然的感覺所代替,以至有些人懷疑起他們是否能夠如願以償地到達他們渴望的那個國家澳大利亞。
「我們會不會再遇到海盜船呢?」正在給她六個月嬰兒哺乳的黃氏雲擔心地問道。
婷望著她看了一會,沒有回答。雲深知丈夫厭惡那個正在大口吸吮著她的乳房的、並不屬於他的嬰兒。他曾經建議把那個嬰兒送給永州的漁民,但被雲拒絕了。
卻一再向丈夫說明,那個嬰兒是無辜的,並保證一到澳大利亞就把嬰兒送到撫養院去。婷沒有理睬她,他憎恨那些姦污了他的妻子,把他送到「新經濟區」的越共官員,也憎恨越共官員留給他的恥辱那個正在吃奶的嬰兒,甚至也憎恨精心照料那個嬰兒的妻子。他認為不需要再辨別什麼正確與錯誤,所有船民親身經過過的一切都早已為他們作出了回答。這時,妻子的頭髮被風吹過,夾帶著一股海腥味指過他的臉頰。
夜已經深了,氣溫下降許多,船民們冷得發抖,飢餓和疲憊終於給他們走下了船艙,在擁護中入睡了。
突然,一陣馬達的轟鳴聲和人們的嘈雜聲把船民們驚醒了,他們紛紛爬出船艙來到甲板上。
距離漁船幾米遠的地方有一艘軍用汽艇,探照燈把漁船的甲板照得很亮,在汽艇上站有許多身穿黃褐色卡嘰布制服、攜帶槍支的軍人。一名軍官站在船舷,手持擴音器,開始用英語在向船民們喊話。
潘貴言和另外幾名懂得英語的船民開始與那名軍官交涉。從對話中他們得知,他們已經來到了印度尼西亞的大納土納島。那艘汽艇是印度尼西亞的邊防巡邏艇。
印度尼西亞巡邏艇上的軍官嚴厲地通知船民們必須馬上離開那裡,並向他們宣佈大納土納島決不會接收任何一個逃到那個島上的越南船民。
潘貴言憤怒地向那個軍官喊叫著,告訴他船民並不想停留在那個島上,只是要求一些食品和燃料,以使他們完成前往澳大利亞的航程。另外他還說,已經有十幾名船民到島上去了,船民們必須等待他們回來。
那名軍官用印度尼西亞語對士兵發出了命令,一瞬間,那些士兵扣動了扳機,子彈呼嘯著從船民們的頭上掠過,潘貴言和另外一名船民中彈倒在甲板上,其他的船民驚恐地急相逃下船艙。
槍聲停止之後,那名印度尼西亞軍官又開始用英語喊話,讓船民們迅速離開,以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顯然,在那裡繼續停留下去只會有危險。越南船民們毫無選擇地開動了燃料幾乎耗盡的漁船啟程了,而那條巡邏艇不放心地一填押送他們行駛幾十海哩以外。
事實上,船民們只要一直向西行駛幾百海哩左右,就可以到達雖然悲慘但是比他們以後的遭遇要好得多的阿南巴斯島難民營,那是離他們最近的地方。然而,船民在忙亂中迷失了方向,駕駛著漁船向西北方向開去。
第二天上午,漁船的燃料耗盡了,兩天沒有得到任何食物的船民們佇立在甲板上,希望能夠等到一條過往的船隻,他們並不知道,所有的漁船和商船都得到了颱風警報,回到港口或者尋找避風的地方拋錨了。
濃黑色的烏雲從遠處的地平線上滾滾而來,海浪越來越大,漁船劇烈地顛簸搖晃。船民們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險,卻已經無能為力了。所有的燃料都耗光,而遠離海岸的漁船,既沒有通信設備、也不可能進行逃避。杜文婷命令船民全部進入船艙,指揮幾名身體強壯的船民將最大的桅桿放倒,拋下所有的鐵錨。沉重的鐵錨落入海裡迅速下沉,鉸鏈入盡了,卻仍然沒有接觸到海底。
不久,強大的颱風襲擊了整個海面,洶湧的波濤使漁船上下起伏著,有時幾乎要把它掀翻。船民們偎縮在船艙裡,心裡充滿了絕望之情。他們曾天真地認為,即使遇到一些風浪,也會馬上得到援助的;直到幾天艱難的航行和磨難之後,他們才認識到廣泛的、變幻莫測的海洋中航行意味著多麼大的危險。
也許因為漁船四周沉重的鐵錨,也許是因為他們處於颱風的邊緣,總之那條似乎已經無望的漁船居然在颱風過後倖存下來,只是被向北吹出了幾百里海哩。
海上的顛簸和長達三天的飢餓使船民們的身體極度虛弱。他們聚集在船艙裡,婷和一些船民們商議著逃生的辦法。他們在漁船最高的桅桿上掛起了一塊很大的白布,表示漁船已經遇難,他們迫切需要援助。
白布掛出之後幾個小時便得到了響應,兩條紅色的機帆船從不同的方向快速朝這條遇難的越南漁船開來。船民們掙扎著到甲板上,發出了絕望的呼救。
「Cuop bien!Tauo!」(海盜!那是一條海盜船!)一個船民驚恐萬狀地喊叫了起來。
船民們很快就看到站在機帆船上手持各種凶器的海盜,但是他們已經沒有能力再逃跑或者進行自衛了。兩條機帆船把漁船夾在中間,三十多名海盜跳上了甲板,把船民集中到一起,然後開始搜查搶掠。
海盜們把船艙裡船民們僅存的衣物和器皿都搬出來,放到甲板上瓜分。在第一次遭受襲擊時被斧頭砍傷的李用泰語告訴海盜︰所有的船民都可以把財產都交給他們,只希望他們能夠給漁船補充一點柴油。然而,不幸的是,一陣海風吹起了他的衣服,露出他別在腰帶上的錢來,海盜揪住他,要他交出錢夾,但是李用手死死摀住腰部,不斷哀求海盜們給他留下一條生路。在爭奪當中,李的頭部和背部被海盜們打傷了,他用盡力氣奪過錢夾,向海裡扔去。兇惡的海盜們衝過去,把李打昏倒在甲板上,然後抓住他的四肢,將他扔到了海裡。
李在離漁船不遠處落入了海中,他甦醒了,拚命向漁船游。這時,有一個更大的影子從李的身後深處游上來。李的妻子把身子俯在船舷上,驚恐地瞪著眼睛,尖聲調用著。海盜們也看到了那條黑影從水底深處直躥上來,他們揪住李的妻子的頭髮,不讓她呼喊。
聽到了妻子的尖叫聲,李頓時明白了將要發生的一切,開始加快速度向漁船游過來。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就在李剛剛游到船邊的時候,一條八英尺(2.4384米譯者注)長的藍鯊飛速滑出水面,張開布著兩排鋒利如刀的牙齒咬向李的腿部。隨著一聲慘叫,藍鯊的利齒一合,李的一條腿剎那間不見了,水面頓時被鮮血洩成紅色,而那條咬住食物的藍鯊轉過身子,尾部在海面一掃,便鑽入水裡去了。
李的鮮血使其它的鯊魚大肆瘋狂起來,近百條大小不同的鯊魚蜂湧著從遠處的海底以令人難以至信的速度趕來,拚命躥來躥去地搶食著李的肢體,頃刻之間,李便葬生在鯊魚的腹中。李的妻子尖叫著昏迷了過去。
海盜們彷彿觀看了一次精彩的馬戲表演,餘興未消地望著其他的船民。他們剝光了李的妻子的衣服,從她貼身短褲中找出了一些錢,便把她扔到船舷外面。
瘋狂的海盜強迫所有的船民把衣服脫光,一絲不掛地站在甲板上接受檢查,婦女和兒童也不例外。這樣,許多用布逢在內褲和乳罩裡的美元被搜了出來。
分過搶劫的美元之後,海盜們聚集在一起用泰語商量了幾分鐘,然後把船民們按男人、女人和兒童分開。所有的男人的手都用繩子反捆起來;接著,海盜們開始把男人逐個扔出船舷,落入在海面徘徊的鯊魚群中。
海面上頓時沸騰了,數百條五至十五英尺長的鯊魚,張開佈滿利刃般牙齒的大口吞噬著被扔到海裡的船民,大片海水被洩成了紅色。轉瞬之間,十九名男人全部被瘋狂的鯊魚吃光了。海盜們又將五名年幼的兒童扔到了海裡。雲赤身裸體地抱著六個月的嬰兒站在十名婦女之間,極度驚慌地望著婷被海盜們高高拋出了船舷,掉進海裡。這時,一名海盜走過來,搶走她懷裡的嬰兒,抓住那嬰兒的一條腿向船外扔去,那名嬰兒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半弧形,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啼哭便落入了海裡。
十一名赤身裸體的越南婦女和三個不滿十歲的女孩子驚恐萬狀地畏縮在一根桅桿之下,全身顫抖地跪在甲板上,乞求那些凶殘的海盜們不要把她們也投入海中。
(此處刪節11行)
海盜頭目讓其他海盜輪流強姦那三名幼女。
不久,那三名幼女就在凶殘的海盜的輪流強姦和蹂躪之下,嘴大張著在痛苦中死去,她們的屍體被扔到了海裡。
在那三名幼女慘遭強姦的同時,其她十一名越南婦女也遭到了海盜們的野蠻輪姦。在傍晚時分,海盜們把一位妊娠七個月的孕婦反縛在桅桿上,輪流污辱她來取樂,還強迫其餘的婦女走上去,每人在她隆起而繃緊的肚子上重擊五拳。懾於海盜們的殘暴,十名婦女被迫走上前,用拳頭打著她們的同胞,直到她昏死過去。
當那位孕婦甦醒之後,海盜們撫摸圓鼓的肚子,劇痛使她痛苦地呻吟著。兩名海盜握住她兩隻乳房捏擠著,在沒有看到奶水泌出時,惡毒的海盜竟將兩把匕首從她的奶頭插進她的乳房。最後,那名海盜頭目手持尖刀,將那名孕婦活活剖腹,取出尚未出生的胎兒和內臟逐件扔進海裡,然後把孕婦屍體的肉割成一片片地反過來懸在骨架上,以此恐嚇其她的婦女。夜幕降臨了,海面上一片漆黑。海盜們把汽燈掛在桅桿上,繼續蹂躪著那些落入他們手中的越南婦女。那其間他們又把四名年歲較大的婦女野蠻地殺害了;直到午夜時分,發洩過殘暴的海盜,把僅存的六名年輕婦女鎖到船艙裡,然後回到他們的機動船上去了。
次日清晨,海盜的機動船挾帶著被掠來的漁船啟程了。那些海盜們在回到泰國海岸之前,一直把關在船艙裡的越南婦女拉到甲板上進行持續不斷的蹂躪。
以後的幾天裡,雲受到了極大的折磨。海盜們除對她施加輪姦之外,還要不停地飲用她的奶水。當然,雲所受的折磨與其她五名年輕婦女的遭遇相比,仍然算是比較幸運的。她們經常被海盜們吊到桅桿上去鞭打,或者被鹹澀的海水灌得肚子脹大起來。一名十九歲的姑姑被海盜用蘸了酒精的布包住乳房,塞進下身,並將她雙臂平伸緊縛在桅桿的橫木上點燃。那姑娘痛苦地跳動著,慘叫著,火焰燒灼著她的肌膚,而海盜們卻唱著歌觀賞。
雲記得那姑娘是西貢前軍需部門的打字員,曾經遭到過越共政府的逮捕,在志和監獄渡過了兩年。後來,她因拒絕過一名越共幹部的調戲而受到迫害,甚至連她的口糧也停發了。雲一家是與她在薄寮市相遇的。當時她同她的未婚夫,一位被越共政府通緝的「罪犯」潛逃到那個海濱城市,準備前往澳大利亞。她告訴雲,她的一個親屬在西貢陷落以前便逃到那裡去了。落入海盜的魔掌中之後,那位年輕姑娘的未婚夫被扔到海裡去,葬身於鯊魚的口中。而她自己去被海盜晝夜肆意宣淫、凌辱,至使她便溺失禁,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了。
第三天上午,海盜們互相商議著什麼事情,把漁船的纜繩也解開了。雲猜到船已接近了海岸,認為海盜們在離開之前一定會殺死她的,於是乘海盜們不注意,悄悄拿了一個散落在甲板上的救生圈,掙扎著向船舷爬去,想跳進海裡逃生。然而,她已經極度虛弱,以至還沒有爬到船舷就被海盜發現。他們獰笑著把雲和另外兩名倖存的越南婦女拖到桅桿前,把她們的雙臂平伸地緊緊縛在桅桿的鋼絲繩上,然後離開了那條漁船。
海盜們駕駛著機動船開走了,被緊緊縛在很高的桅桿上的雲絕望地尖叫著,希望他們能把她殺死,而不要以這種殘酷的方式讓她們活活餓死。但是,她的乞求沒有被理睬,海盜的機帆船漸漸消失在海平線上。
雲被海盜們縛在最高的鋼纜上,雙腳被繩索反拽向後上方,像懸掛著的展品似地在海風中搖晃著。
可怕的夜幕使海面變得異常恐怖,一切的生命都消失了,一切的希望也都消失了,沒有人可能看到在茫茫大海中漂蕩的漁船,更沒有人能夠看到三名被赤身裸體懸掛著的越南婦女。繩索勒進了雲的肌膚,她的四肢漸漸麻木了,只有思想還依然活著。她甚至後悔不該進行這次出逃。無論怎樣,如果呆在越共的統治之下,她的丈夫和四個孩子總是能夠活下去的。她堅信這一點,雖然在出逃之前她曾經擔心一家人會死在越共幹部的手裡。
「越共警察雖然殘暴,但是他們還不像海盜那樣。」雲對我們說,「許多越南人寧願死在海上,也不願留在西貢。可是那種死去的方式太可怕了。」
那位唯一倖存下來的越南婦女註冊後,被美國政府作為難民接受,生活在佐治亞州的亞特蘭大市。她開設了一個鮮花商店,每天的收入相當可觀。她告訴新聞記者,過去的那種恐懼感已經消失了,但是她常常懷念死去的丈夫和孩子。「也許我的要求有些過份。」她用不太熟練的英語說,露出十分嫵媚但不無淒楚的笑顏。
大多數越南船民都遭受過類似雲那樣的命運,倖存的船民幾乎是死去船民的半數。美國第七艦隊營救了一位名叫阮文福的十六歲的船民。他當時正抱著一塊木板在南中國海面上漂游。福在到達泰國南部沿海城市寧卡之後說,他們乘坐的漁船與海盜船發生了戰鬥,結果海盜獲得了勝利,把他的一百三十名同伴都殺死,然後扔到海裡。
到達馬來半島以北一百六十公里的印度尼西亞阿喃巴斯群島的一百多條印支漁船中,有九十六條遭到過海盜三至五次的襲擊。印支船民聲稱,與他們結夥同行的許多漁船被海盜船帶走了,尤其百那些已經沒有什麼財物而女性又佔多數的漁船。
儘管泰國難民機構不肯透露她的姓名,那位二十八歲的越南婦女還是向新聞記者講述了她親身的經歷,聽起來非常熟悉的遭遇。四條從宋卡出發的海盜船襲擊了她和其他船民,將金子和財物搶走。一半船民,包括她丈夫和兩歲的兒子都淹死在大海中,另外三十名男性船民也遭到殺戮。在屠殺之後,海盜們把鎖在船艙裡的女人帶到甲板上施以輪姦,然後扔到船舷之外。海盜船長顯然喜歡上那名婦女,快靠岸時給了她一個救生圈,把她推到海裡,從他那些凶暴的船員手裡拯救了她。
國際援助官員說,每一條印支漁船,平均要遭受四次以上海盜的野蠻襲擊和搶掠。一條遭受過二十三次襲擊的越南漁船到了最後,已經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了。
從那條船上倖存下來的越南工人說︰「海盜們開始集體姦污所有的越南婦女,包括只有十歲的女孩子。要中哪位父親想加以阻止,馬上就會遭到海盜們的屠殺。」
由三艘意大利軍艦組成的船隊營救了九百三十歲船民,其中包括逃往美國的前政府總理阮高其的長子,二十六歲的阮高明。意大利威多奧.維尼托號巡洋艦營救了擁護在四條小船裡的三百一十九名船民,並且把他們拖離馬來西亞海域。此後,馬來西亞電台公佈說,又有三百零九名船民被拖到公海。那些船民都獲得了意大利的入境批准,到意大利去定居。
意大利軍艦是在新加坡港填加燃料的,那裡的印支船民給他們講述了許多有關海盜們殘暴野蠻們殘暴野蠻的行為。一位老人在海盜的洗劫中,竟然吞下了他僅存的一個小金佛像。而安德萊亞.多里亞號巡洋艦的皮歐.布拉考艦長說︰「新加坡時間10時35分,我目睹了一個被命名為安德萊亞.從申的男嬰在北緯3.47度、西經103.55度出生;我又目睹了那個新出生的意大利公民安德萊亞的死亡。」那個男嬰死於肺部併發症,是被意大利軍艦營救的船民中唯一的傷亡人員。
在東南亞所有的國家和地區中,只有葡屬澳門斷然將越南船民拒於門外。四百三十名競相逃命的越南船民分乘三條小船,經過四天航行後到達澳門時,葡萄牙官員將小船又拖離了海岸,讓船民們到距離澳門東面四十公里以外的英屬殖民地香港去。
船民轉向前往香港的途中,遇到了風速為每小時一百三十海哩的「希望」號颱風,那次颱風是中午過後襲擊香港的,造成十一人死亡,二百六十人受傷。然而,從澳門前往香港的船民全部倖免於難,他們經過十二小時的航行,終於在午夜之後到達了那塊英屬殖民地。
「那場風暴太可怕了。」一位名叫甄化滿的越南船民事後說︰「在越南也有狂風暴雨的時候,但是颱風比那要嚴重十倍。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那樣的風暴。」
儘管許多外逃的印支難民遭到了不增,至今依然有大批人員滯留在難民營中,但是,已經有數量可觀的難民獲准進入了美國、澳大利亞、加拿大、法國、英國和意大利等國,並在那裡過著平安的生活。
二十一歲的越南姑娘瓊.阮是在西貢陷落十年之後,與她的父母及五個兄妹作為船民逃出越南而到美國定居的。她於1985年5月份畢業於西點軍校,成為一名美國軍官,並受到了裡根總統的接見。「我對有機會為第二祖國工作而感到非常高興。」瓊.阮對新聞記者說。
與瓊.阮同時從西點軍校畢業的熊.武,二十一歲,也是定居在美國的越南船民。西貢陷落之時,他蜷縮在家裡的沙發下面,聽著炸彈在附近爆炸的聲音。他一家人定居在紐約市,而他是從電視機裡開始學習英語的。「我想那一天永遠不會再來了。」武說,「我要盡力懂得自由意味著什麼,並把它告訴人們。」
十八歲的老撾姑娘奔奈瑪尼.坎帕拉索和她十四歲的弟弟蘇汶南力於1985年7月獲得美國的入境許可。奔奈瑪尼和蘇汶南力是從湄公河北岸偷渡到泰國之後優先獲得美國接收的老撾難民,因為他們的父母作為前富馬首相的幕僚而遭到了共產黨人的迫害。
雖然越共政府答應控制難民的外流,但是已經逃出越南的75萬難民和印支難民顯而易見不能夠再重返故鄉,世界各國必須相盡法安置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