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有七年之癢,而他們的相處已經是第六年……
明明一切已成定局,
方寧在習慣的同時,卻依然在抗拒著……
當衛鵬飛身邊出現了青春年少的舞陽的時候,
當鐵血女王殷晨的手上戴著訂婚戒指的時候,
對自身毫無自信的方寧又一次退縮了。
這一次,衛鵬飛要如何安撫老婆的心……
這一次,被攻陷的又是誰的心~~
楔子
華彩流光的舞台上,頒獎嘉賓不顧台下翹首期盼的觀眾,彼此不緊不慢開著很沒營養的玩笑,幾分鐘後終於輕咳一聲,打開手裡燙金的白色信封,抽出寫有得獎者名單的卡片,看了一眼,微笑著湊近話筒,大聲地說:「本屆金唱片最佳歌手獎……得主是……方寧!」
掌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這邊,攝像機飛快地轉了過來,想必鏡頭正在推進給個特寫,方寧恰到好處地做了一個驚訝的表情,接著臉上就掛起謙和中帶有喜悅的笑容,和身邊的人一一握手擁抱,然後站起身來,不慌不忙地走出座位,向燈光璀璨的舞台,眾人目光的焦點走去,在那裡有他的獎盃,有他的榮耀,他就要站在那裡,居高臨下,傲視眾生。
「我很高興……得到這個獎項。」他手握獎盃,微微一笑,那樣的笑容能讓萬千女性迷醉,正通過電視直播傳到千家萬戶,這一刻也不知道有多少少女正在電視前發出尖叫,恐怕連他的官網論壇上的帖子也在瘋狂地增加吧?這,就是明星的魅力。
「非常感謝xxxx,非常感謝經天唱片,非常感謝……」他嘴裡說著套路的得獎感言,偏偏黑眸還散發著迷人的光彩,讓聽的人不但不感到厭煩,反而被他話裡的真情所感動,旁邊的嘉賓也在點頭讚許。
「我要感謝我的歌迷,有了你們的支持我才走到今天,我會永遠記住這個夜晚,因為有你們和我在一起,見證這一刻的榮耀。」方寧高高舉起手裡的金唱片獎盃,在攝像鏡頭前毫不吝惜自己的笑容,不出所料的,又贏得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得獎感言發表結束,他正要走下台,忽然不知從什麼地方衝出來一個記者,對著他就亂按快門,閃光燈耀花了方寧的臉,他吃驚地後退了一步,仍然保持著鎮定自若的笑容:「對不起現在……」
「方先生!」一個話筒陡然伸到他鼻子底下,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據傳您和東向公司副總關係曖昧,有沒有這回事?」
「純屬造謠。」方寧的心一緊,飛快地斷然否定。
「據說你是被他包養的情人,你出賣自己的身體,換取演戲出唱片的機會,是不是?」
「胡說!」方寧的牙齒咬緊,聲音開始顫抖,倉惶地四顧:保安呢?保安在哪裡?
「您今天之所以拿到這個獎,也是東向拿錢買來的,是不是?」
「我不回答你的任何問題!」方寧火大地推開他,大步就向後面走,但是忽然之間,四面八方伸出無數話筒,就像召開記者招待會一樣,無數個聲音七嘴八舌地問:「你和老闆上床了是不是?……你用身體去換獎是不是?……你這麼紅完全是因為老闆睡了你覺得很爽對不對……你本來就是同性戀還是……」
方寧完全喪失了冷靜,驚惶失措地左衝右突,試圖衝開包圍圈逃走,但是人群無邊無盡,他推開一個,湧過來的就是一群,提出的問題也越來越不堪入耳:「你被男人插的時候什麼感覺?……你覺得值得麼?當一個男人的玩物……你這個一沒演技二沒實力的藝人,只憑張開雙腿讓老闆插就能得獎,都不會臉紅嗎?……你是不是也從事一些額外的賣春活動?是不是只要有錢誰都能上你?……」
「住嘴住嘴住嘴住嘴!」方寧被逼得幾乎要發瘋,摀住耳朵那些聲音還是固執地衝擊著他的神經,讓他崩潰讓他狂亂……他求援地向人群外面看去,所有的人……剛才還掛著笑對他說祝賀的話還為他鼓掌的那些人……都木著臉站得遠遠的,有幾個還對他指指點點,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
「不要……不要……」他艱苦地喘著氣,彷彿在大海裡溺水的人,在蜂擁而來的手臂和話筒中掙扎著,脆弱的黑眸絕望地看著遠處的一個地方,似乎……那裡有什麼可以解救自己……
一個名字到了喉嚨口,幾欲衝口而出,他不顧一切地喊出了聲:「衛鵬飛!衛鵬飛……救——我……救救我……衛鵬飛……衛鵬飛……」
第一章
「嗯!嗯!我在這!叫什麼叫?!」一記巴掌重重地拍在方寧的屁股上,疼痛把他陡然從噩夢的深淵裡扯了出來,惶然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還在亂跳,要過了一會才能反應過來,剛才那場混亂只不過是一個夢,他現在在床上,在東向副總衛鵬飛的床上……
「是個夢……」他喃喃地說,感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光裸的身體緊貼著另外一個強健溫熱的男性裸體,粘粘的,不太舒服,一條有力的手臂繞過肩頭摟住自己,手臂的主人正皺著眉頭看電子鐘,然後發出一聲咒罵:「我X!三點四十七!」
不耐煩地重新睡倒,衛鵬飛把方寧的身體往自己懷裡又拉了拉,強力地按住,「你明天沒有通告,我可得八點上班,趕快睡覺!TMD做什麼夢了大呼小叫的?」
方寧放鬆了身體,軟軟地靠在他懷裡,聽著衛鵬飛寬厚胸膛裡傳來的心跳,心,也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含糊地說:「沒……沒什麼。」
衛鵬飛閉著眼睛,睡意濃重地發出一聲嗤笑:「沒什麼?學會說謊了?沒什麼你叫得那麼慘?還叫著我的名字……」
「真的沒什麼……」方寧把臉貼進他的肩窩,「夢而已……睡吧。」
「唔……」衛鵬飛的手順著他背部滑下去,在結實緊繃的臀部捏了一把,「睡覺睡覺……呼……呼……」
起初的十分鐘裡,方寧都沒有動一動,直到他確定衛鵬飛已經完全睡著了,才輕手輕腳地從他手臂的糾纏中掙脫出來,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地板上,滿是汗水的身體接觸到空氣的時候,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他回頭看看衛鵬飛,確定沒有驚動到,才站起來走進衛生間。
柔和的黃色光芒籠罩著整間豪華裝修的浴室,圓形大浴缸裡剩下的水還沒有放掉,微微溷濁的顏色讓方寧回憶起昨晚的情慾狂潮,自己就在這個浴缸裡,主動坐在衛鵬飛的身上扭腰擺胯,喘息著,呻吟著作出無法言說的浪蕩動作,冰冷的瓷磚,溫熱的水流,佔有自己的滾燙的男性身體……混雜在一起的記憶讓他臉色更白了,匆忙地轉向洗臉台,擰開水龍頭,把水澆了自己一臉。
抬起頭看著鏡子裡那張俊秀略帶幾分憔悴的臉,方寧苦澀地笑了,明星就是這樣的麼?表面看光鮮無比,其實呢?連沮喪……都不能在人前表露出來,要永遠都是那樣一副從容的表情,帶著恰如其分的笑,因為是明星……因為是萬眾矚目的偶像……情緒是不必要的東西,只要給公眾呈現自己最好最美的一面就可以,人們也只想看到這個,台下的自己,根本沒有人會關心!
一個噩夢……僅僅是個噩夢而已,他深吸一口氣,再度抬起頭來,這麼告訴自己:一個夢,一個永遠不會發生,更不會影響到他的噩夢。
「哈!」他笑了起來,是啊,怕什麼?他的確和東向副總是情人,剛才還在他床上,前幾個小時還張開雙腿在衛鵬飛的胯下呻吟扭動,發出A片明星都望塵莫及的淫蕩叫聲,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供那個男人玩弄自己的身體……
那又怎樣?
他是方寧,在娛樂圈紅遍天的方寧,除了金唱片獎之外,六年來包攬影視歌三項幾乎所有重要獎項的天王巨星,就算下了台他只不過是個男人的玩物,那又怎樣?
他成功了,二十八歲的三棲天王,他的地位如今無人可以撼動,他的成功鍍上炫目的金色光環,一切都是那麼完美,他屬於娛樂圈裡站在頂端的那一小群人,他怕什麼?
怕子虛烏有的一個噩夢?方寧嗤笑了一聲,再度擰開水龍頭澆了自己一臉冷水,一字一句地對鏡中的自己說:「記住,你早已經習慣了……」
是的,他早已習慣,早已認命了,從踏進公司的第一天,和衛鵬飛不期而遇那一天起,他的命運就已經被注定,他掙扎過,抗爭過,甚至想脫離娛樂圈……但是,一切都是徒勞的,他無法逃開那個男人兇猛的追擊和毫不留情的威脅,除了服從,除了成為他的玩具,根本無路可走……很奇怪,他花了差不多三年才讓自己接受這個一開始就簡單明瞭的現實。
但是一旦接受之後,事情突然就變得簡單了,他的生活和別的藝人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他是永遠的主角,通告都直接送到他手上,拍戲的日程安排要參考他的行程表,所有的人都圍著他轉……而他,只需要在某些時候,來到這個房間裡,用自己的身體,去取悅一個男人。
方寧搖搖頭,甩掉腦子裡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再想這些,不但沒有用處,反而會打亂自己的現狀,好了,就這樣吧,他的生活,已經和外面床上那個叫衛鵬飛的人聯繫在一起,徒勞地怨天尤人是沒有用的,這,就是他的命。
扯過毛巾擦乾臉上的水,方寧回到臥室,剛掀開被子鑽進去,衛鵬飛一個大翻身把他壓在身下,粗壯的大腿毫不客氣地纏繞上他的腿,睡意朦朧地低聲說:「快睡覺!」
被沉重的男性裸體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方寧剛想抱怨兩句,聽見他在自己耳邊近乎夢囈般的三個字,突然心裡輕輕地一軟,低聲說:「嗯。」
幾乎是同時,衛鵬飛已經輕輕地扯起了鼻鼾,讓方寧幾乎以為剛才是自己聽錯了,他搖搖頭,盡量在衛鵬飛充滿霸道的懷抱裡調整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也沉沉睡去。
東向大眾傳媒公司的二十八層大會議室裡,所有與會人員都正襟危坐,認真地聽取企劃部匯報明年的大體策劃,這個場合完全是殷晨表現的舞台,站在幻燈投影前,神采奕奕侃侃而談,她今天穿著一身白色套裝,沒有戴任何飾品,龍眼大的包金紐扣給她整個人添了幾分雍容之氣,舉手投足間,彷彿一位女王在策劃建立自己的王國。
坐在首位的衛天南還是和平時一樣,笑瞇瞇地聽著,不時點個頭,但他到底聽進去多少,誰也不知道。衛鵬飛像模像樣地坐在他的右手,西裝革履,還帶著一副平光金絲邊眼睛,黑髮梳向後面,露出飽滿的額頭,一雙眼睛好像在認真地看殷晨講解,又好像在發呆,唇角一直保持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殷晨乾淨利落地把手裡的指示棒一收,結束了自己的解說,自信地掃視了全場一眼:「這就是企劃部明年的活動草案,如果有什麼疑問,我將一一回答。」
等市場部財務部公關部藝人協調部……都提出自己的意見並且被殷晨輕易解決之後,沉寂下來的會場響起衛鵬飛帶有幾分慵懶的沉穩聲音:「我有點不同意見,殷主管。」
無論是人前人後,殷晨從來都不掩飾自己對這位掛名副總的不屑,她這次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自顧自整理手裡的文件:「請說。」
「我對你打算花巨資培養什麼少男偶像團體出道這個計劃不能贊同。」衛鵬飛一本正經地說,「我們不是有藝人培訓班嗎?裡面不缺會唱歌的新人,直接挑選合適的人選直接出唱片、演戲、拍廣告不是更簡單,方便,而且省錢麼?」他翻了翻手裡的文件,「我記得你提到過,這項企劃需要花幾百萬,你要海選,要淘汰制,中間還要有培訓,要從報名的人當中選擇,還是一個很長期,很長期的計劃……唔,這都沒有問題,可是這一切你都要媒體全程直播,耗時多久?最快要半年!半年裡要想盡辦法吸引觀眾的眼球,又要曝光率高,這項花費太大,太大了!廣告費,媒體費,這些都在考慮之中,我不得不提出異議。」
殷晨頭都不抬地說:「我相信衛副總應該知道,我們的競爭對手,排名在全國傳媒業第四的龍騰傳媒,去年搞了一個SUPERSTAR的女生版,結果大獲成功,現在街頭海報有五成都是龍騰的SUPERSTAR,這對於其他的傳媒公司都是一個很大的考驗,同時也證明了全民娛樂的可行性,那是一個很大的市場,如果我們不在這個時候搶佔的話,我想,這次東向就會敗給龍騰。」
「哦哦!我明白。」衛鵬飛打了一個響指,「所以你也東施效顰,企圖來一個男生版?」
殷晨整理文件的手停了一下,仍然沒有抬頭,但是心裡的不滿已經徹底在話裡表現出來:「衛副總,請你仔細地看一遍計劃書,會發現裡面有很大的不同,而且,這是企劃部全體討論的結果,並不是『我』的計劃。」
「我剛才聽得很仔細,恕我直言,我可看不出什麼不同來。」衛鵬飛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換湯不換藥而已。」
「需要我再為您解釋一下嗎?以簡單的語言?」
「那改變不了計劃的本質,殷主管。」
就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東向總裁衛天南咳嗽一聲,兩人不約而同地住了嘴,齊齊向他看過來。
年近六十的衛天南身材挺拔,面容英俊,要不是鬢邊的白髮,簡直就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美男子,他看著自己的兒子和手下大將一起看著自己,竟然稍稍尷尬地笑了一下:「喔,天氣有些干……嗓子不太舒服。」
殷晨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惡狠狠地給了他一個白眼,衛鵬飛乾脆悶笑起來,不得不用文件擋住臉。
衛天南帶著老好人的笑,掃了場內一眼,擺了擺手:「今天的會議開得很成功,大家下午就可以拿到會議結果了,散會吧。」然後把目光在殷晨身上停留了一秒種,「殷主管和鵬飛留一下。」
與會人員紛紛起身離開,寬敞的會議室裡,轉眼就剩下三個人,殷晨毫不示弱地看著衛氏父子,紅唇緊抿,隨時準備展開自己的戰爭,而衛鵬飛則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還輕輕吹起了口哨,衛天南左右看看,放軟聲音說:「有什麼話,大家可以慢慢討論,不要為了一點不同意見就爭起來,傷了和氣。」
殷晨聽到這種和稀泥的話,差點不屑地嗤笑出聲,衛鵬飛也不滿地皺起了眉毛:「總裁,請你提出點具有建設性的意見來好不好?」
「呵呵。」衛天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慌不忙地說,「你們的意見已經都很有建設性了……我保持中立就可以,鵬飛對明年的其餘企劃都沒有意見,只是對那個……嗯嗯有自己的看法,對不對?」
「其實也不是這樣。」衛鵬飛雙手抱胸,悠閒地說,「殷主管無論是要玩美少女養成遊戲,還是美少男養成遊戲,我都無所謂,我只是想,那一筆六百萬的預算,花在這上面,是不是有些太浪費了?就是一個選秀嘛,又不是全國性的,我看有個五十萬就差不多。」
「五十萬?」殷晨氣急反笑,黑眸裡射出戰鬥前特有的熊熊火焰,「衛副總以為,這是辦場社區卡拉OK比賽?」
「哎,我可沒這麼說。」衛鵬飛伸出食指搖晃著,那悠閒的樣子讓人看得牙癢癢的,直想咬一口:「本來嘛,我是還能相信殷主管的能力,六百萬給你,一定可以收回本來,就算砸了,也不過給你多增加一點經驗而已,平時的東向完全損失得起。但是,目前公司資金緊張,要把錢用在該用的地方,所以這個企劃我不能同意。」
殷晨一愣,下意識地翻開文件看看最後的數字,然後爆發出一陣冷笑:「的確,在副總這兩年獨立完成的星苑計劃上,東向確實投入了大筆資金,也難怪如今的東向,六百萬的資金動用也要小心了。」她抬頭,近乎嘲笑的目光直直地看著衛鵬飛,「那麼,衛副總認為,這筆錢,該花在什麼地方呢?」
從容地從文件夾下取出兩份裝訂精美的計劃書,衛鵬飛遞給她和衛天南一人一份:「這是我策劃的一張唱片,影舞王朝,計劃已經很具體,希望可以得到這筆資金,來完成這個大製作。」
殷晨臉色陰晴不定,接過來打開掃了一眼,冷冷地笑:「王牌製作人,詞曲鬼才,地毯轟炸式宣傳方式,向粉絲後援會贈送細碟,4首MTV,全國打榜預算……這可真是大製作啊,六百萬不知道夠不夠呢,是不是再取消張唱片,湊成一千萬的預算,把握會大一點?」
「哦哦,那樣我就卻之不恭了,謝謝。」衛鵬飛大言不慚地點頭,殷晨的笑容陡然一斂:「在平時的東向,為旗下當紅藝人重磅推出大製作,本來是常規的企劃,對我們公司的形象,對市場的佔領,都有好處,但是,衛副總,目前公司資金緊張,要把這錢用在該用的地方。方寧現在正在大紅,他推出的唱片,並不用這麼密集的廣告轟炸和營銷手段,也足可以賣出好成績,盈利多多,同樣,即使你策劃這麼一張大製作,多花一倍的錢,也不見得能多收一倍的盈利,對於方寧這樣的藝人,投入和產出,已經不是簡單的比例關係了,而重新挖掘新人,吸引大家的眼球,有可能一倍投入,五倍十倍地盈利,而且,這個造星計劃是長久的策劃,對公司發展的遠景也相當有利,未來我們將在每年都可以吸收新鮮血液,持續地有新面孔的偶像藝人投放市場,這和衛副總策劃的僅僅重金砸下一張唱片對市場佔有率的影響,實在是兩個不同級別的計劃。」
她一口氣說完,帶著自信的微笑面對衛氏父子,淡淡地說:「我這麼解釋,衛副總是不是聽懂了呢?衛總您的意思是……」
衛天南依舊端著茶杯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衛鵬飛的嘴角不悅地向下一撇,瞪起眼睛,試圖用恫嚇的目光讓殷晨屈服,一分鐘之後,殷晨不動如山,他敗下陣來,在心裡暗暗咒罵了一句,悻悻然地說:「我明白了。」
殷晨臉上勝利的微笑還沒有完全浮現,他又說了一句:「這個計劃照常進行,我會負責全部費用。」
「呃……」衛天南似乎想說些什麼,被衛鵬飛給搶過了話頭,「我自己出錢的話,殷主管應該沒有什麼意見了吧?」
「衛副總是在提醒我,整個東向實際都屬於您的嗎?」殷晨在冷笑,聲音讓人不寒而慄,「所以本來屬於您的錢,你愛怎麼花就怎麼花,是嗎?」
衛鵬飛嗅出一絲不妙的味道,急忙否認:「沒有!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我在以後的工作中,會牢牢記住這一點的。」殷晨霍然起身,代表她並不想再討論下去,「不過這一次,我要對我自己的工作負責,所以只好請副總包涵了,策劃不會改變,至於您的那個計劃,全憑您自己處理。」
衛鵬飛一個字都沒說,看著她頭也不回地走出會議室,殺氣騰騰的纖弱背影竟然讓他悄悄縮了縮脖子:「好厲害的女人!」
「鵬飛啊,你……」衛天南歎了口氣,「你不要這麼刺激她,殷晨最近心情不太好。」
「哦?更年期嗎?」衛鵬飛惡質地問,「我怎麼刺激她了?東向本來就是衛家的,如果她不滿意,大可想辦法把東向掌握在自己手裡啊,又不是沒有可能性,當了東向的老闆娘,還不是隨她為所欲為?」
衛天南眼睛一亮,急急地問:「兒子,你改變主意了?所以你剛才是在故意引起她的注意?」
「喂!喂!什麼故意引起她的注意?!」衛鵬飛差點跳了起來,「老頭子!你千萬別再把我和她扯在一起了!我可受不了這個鐵石心腸的女人……不過嘛。」他聳聳肩,「你既然這麼賞識她,就自己行動啊,反正嫁給你,更是東向的正牌老闆娘!哈哈哈!」
他仰頭大笑,在衛天南「你這個臭小子!」的罵聲中一溜煙地衝出了會議室,走廊上還傳來他愉快的笑聲。
方寧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中午十二點半多,才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對著天花板發呆了一陣,渾身還是有些酸痛無力,尤其是身後的隱秘之處,傳來熟悉的脹痛感覺,彷彿衛鵬飛滾燙碩大的性器還插在裡面一樣,他皺著眉頭,不適地翻個身,趴到床上,讓後面好過一點。
今天早上……衛鵬飛並沒有再和自己來一場,這可真不像他啊,方寧苦笑著想,平時,他都是直接被從睡夢中拉起來,衛鵬飛不由分說地就直接分開他的雙腿,藉著夜晚留下的液體潤滑輕而易舉地插入,再度在他身體裡發洩一次……可是今天,他什麼都沒做……也不對,方寧摸摸面頰,模糊的感覺浮上心頭,似乎……他起床的時候湊近了自己,然後在低低地笑,用帶著胡茬的臉蹭著自己的臉,似乎還吻了一下,然後……把被子從後面給自己蓋好,就這麼離開了。
大概今天的東向,有什麼重要會議要開吧,方寧給衛鵬飛的舉動找了個理由,掀開被子,赤裸著身體走進浴室,簡單梳洗之後,裹著浴袍走出臥室,餐桌上照例放著三明治,果汁和鮮奶小蛋糕,另外放著一張字條,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三點,俱樂部見。沒有落款。看慣衛鵬飛字跡的方寧當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無聲地歎了口氣,坐下來慢慢享用遲來的早餐。
算起來,他留在衛鵬飛的身邊已經六年了,不管他願意不願意,這是既成的事實,一切都似乎已經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彷彿他也會這樣過下去:平時在人前是當紅藝人,卻隨時都會被衛鵬飛叫來過夜,然後就是瘋狂的情慾之夜,在衛鵬飛的床上,他不再是他,只是一個玩具,一個性愛人偶,再放蕩飢渴的話都可以毫不猶豫說出口,再淫穢下流的姿勢都可以擺出來,讓掌握自己命運的那個男人盡情玩弄這具身體。
然後呢?就是星途上的一路坦蕩,平日生活中近乎百依百順的寵愛,衛鵬飛把一切能給予他的全都擺出來,毫不保留,就如同當年威脅他的時候施展的手段一樣,也是一樣那麼徹底而坦率。
漸漸的,方寧已經由不甘到麻木,由麻木到習慣,也許這就是他的命吧……注定就要和這個強勢的男人這麼糾纏下去了……有的時候,夜裡朦朧醒來,還會下意識地尋找身邊溫熱可靠的胸膛,自然得就像和衛鵬飛一起入睡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離不開他……已經離不開了……像所有年青成名的紅星一樣,方寧也遇到過幾次麻煩:投資商曖昧的眼光,被記者糾纏,被大牌刁難,甚至還有人在網絡上造他的緋聞謠言,任何一個藝人都會頭疼的問題,對於他來說,卻是如此簡單,甚至都不需要他開口,衛鵬飛總是能第一時間知道,然後嘴角一挑,帶著他特有的傲慢霸道的笑容,調侃地說:「親我一下,我給你馬上解決……不願意親我啊?那換我親你也一樣!」然後就是整個身體壓上來,手臂牢牢地箍住自己的身體,一個熱烈的吻狠狠地落在唇上……
自然,在能黑白兩道統吃的衛大少面前,無論什麼,都解決了。
這,就是成名的代價嗎?方寧自嘲地想著,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給了他那麼多的苦難和羞辱,果然還是要掉幾個餡餅給自己填肚子的。
他吃了點東西,看看時間差不多,換了衣服出門,到天上人間的大門口,差五分三點,坐電梯進入地下一層,准三點鐘,站在了衛鵬飛常待的房間門口,輕輕地敲響了大門。
「進來。」衛鵬飛的聲音裡透著幾分不耐煩,方寧轉動門把手,推開門一看,有些吃驚,房間裡並不是只有衛鵬飛一個人在,有天上人間的經理助理老於,幾個跟在衛鵬飛身邊的忠心部下,他認識的有黎江,秦潞,剩下幾個也見過幾面,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一個個都嚴肅地站好,最前面,站在衛鵬飛辦公桌前面的是一個陌生的青年,身材高挑,目光銳利,薄唇緊抿,一股傲然凌人的氣勢讓他在房間裡顯得格外醒目。
這是……傳說中的踢館子嗎?方寧握著門把手,有些進退兩難,他在任何地方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唯獨在這裡,所有的人都當他不存在一樣,彷彿站在門口的不是一個演藝天王,而是送茶水的小弟,只有衛鵬飛笑著對他招了招手:「來,稍微坐一會,我馬上就好。」
方寧不出聲地點點頭,走到一邊的角落裡坐下,整個房間,就只有他和衛鵬飛坐著,其餘的人,都筆直站好,氣氛相當古怪。衛鵬飛把手裡的半截煙按熄,攤開雙手,開玩笑地說:「看見了?有人在等我,是個很重要的約會,這事就這樣了,以後大家各走各路,客客氣氣,這就是我最後留給你們的話,聽不聽,在你們。」
「飛哥說哪裡話。」老於陪笑著說,「我一定恪守本分,好好做事,請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方寧多心,他始終覺得老於的笑裡,藏著點什麼他看不懂的東西,但是,那是他根本不想去瞭解的世界,所以他全部的反應也只是看了衛鵬飛一眼。
輕輕搖晃著手指,衛鵬飛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雖然臉上還帶著笑意,但被他看到的人除了站在最前面的英俊青年之外,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心裡彷彿被一柄尖銳的刀子冷冷地滑過,沒有傷痛,但寒意透骨。
「老於,還有你們,都給我聽好了。」衛鵬飛站了起來,走到桌子前面,很親密地搭住那個英俊青年的肩頭,目光還是盯著他們不放,「明飛就像我親弟弟一樣,他是我親自選定的接班人,他坐這個位子,大家口服也好,心服也罷,你們今天沒有二話,以後就永遠不許有二心,否則……」他的聲音裡忽然沒有了任何情緒,平淡地說,「你們都知道後果。」
「是!」眾人轟然齊聲答應。
衛鵬飛這才又笑了,轉頭對身邊的青年說:「明飛,這些人,都是跟著我多年的老弟兄,出生入死,甘苦於共,現在也都是西城各區的頭面人物,你年紀輕,資歷淺,有些事情要做之前,還是要跟大家知會一聲,聽聽大家的意思。」
「我會的,飛哥。」他的聲音沉靜,表情平靜無波,哪怕是客套的笑意都沒有,衛鵬飛卻很吃他這一套,拍拍他的肩,聲音裡滿是疼愛:「馬上自己也要當『飛哥』啦,還跟我客氣,好好做,我可是把這攤子都交給你了,讓我輕鬆點吧。」
青年緊抿著嘴,沒有吭聲,衛鵬飛放開他,轉身從桌子上拿起一張支票,吹了吹,笑著說:「這個我拿走了,一年後加利息奉還,放心吧。」
「飛哥!」人群裡一個聲音搶著說,「這筆帳我填了,算我孝敬您的。」
「呸!」衛鵬飛往地板上吐了一口唾沫,笑罵道,「我還不知道你!在外面又賭又嫖還養小的,你哪有得錢來填?怎麼?覺得我窮了要跟大家借錢?算了吧!一幫窮鬼,白道上大把生意等著我去做,暫時周轉一下你們也要大驚小怪,沒出息!」
說著他走過來,一把拉起方寧,響亮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抱歉哦,要你等,我們這就走,晚飯想吃什麼?」
方寧笑笑,順著他的手勁靠過去,把頭靠上他的肩,低聲說:「我明天要去出外景幾天,今天想吃點清淡的。」
「好,好,我們這就去吃素,素就夠清淡吧?」衛鵬飛環著他的肩往外走,瀟灑地揮了揮手,「拜拜啦,各位。」
黎江搶先一步給他拉開了門,然後和秦潞一起跟隨著走了出來,背後還傳來腳步聲,衛鵬飛頭都不回地斷喝一聲:「都給我站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迫力頓時讓後面的眾人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看著他大步離開。
直到出了電梯,衛鵬飛才鬆開手,似笑非笑地回頭看著緊跟自己的黎江和秦潞,調侃地說:「你們真想清楚了?跟著明飛,你們還是黑道大哥,跟著我嘛……我可不收吃閒飯的,說不定你們都要去東向掃地看門哦!?」
秦潞一如既往地沉默憨厚,只是低下頭,什麼都沒有說,黎江卻開始嬉皮笑臉:「別呀,飛哥,我們是跟定你了,你吃肉好歹也分碗湯給我喝,怎麼樣,你看小弟這相貌,這身手,在東向當個動作片打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捧別人不如捧自己人,你就花點心思,讓我也紅起來嘛,我也很想有自己的粉絲群……叫什麼好呢?江米?江粉?江飯?」
方寧本來靜靜站在一邊,聽見他這句話,忽然心裡一跳,竟然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自己的所有事情,宛如衛鵬飛影子一般的黎江全都是知道的,他在映射自己……還是無心的?
「別亂說。」秦潞不悅地皺眉,然後鄭重其事地對衛鵬飛鞠了一躬,「飛哥,我們兩個是奉了老爺的命令,跟在您身邊的,您混黑道,我們在黑道,您混白道,我們在白道,沒有什麼選擇,我們跟定您了。」
「嘖嘖。」衛鵬飛摸摸下巴,煞有其事地說,「黎江你就算了,我看秦潞這張面具臉,倒真的可以當個冷面小生呢!女孩子就吃這一套!」
「飛——飛哥!」秦潞忠厚的臉都紅了起來,囁嚅著說不出話,黎江在一邊捧腹狂笑:「哇哈哈,笑死我!笑死我了……他……還女孩子喜歡……就他……」
「行啦!你們兩個!」衛鵬飛忍俊不禁地一人賞了一拳頭,「趕快去開車!沒聽見我們要去吃素麼?」說著轉頭問方寧,「想去哪裡吃?吃完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無所謂。」方寧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心裡早就暗叫倒霉:今晚上再被他折騰整整一夜,明天早上自己還能起床趕上攝制組的車麼?
第二章
東向星苑,坐落在市區西南近郊的地方,環境幽雅,交通卻極為不方便,最後一段路,方寧坐在車上觀察了一下,幾乎看不到來往的車流,車在大門前停下,夜色中一片黑壓壓的建築讓他陡然心生恐懼,下意識地往衛鵬飛身邊靠了靠,不明白吃完晚飯之後衛鵬飛為什麼要把他帶到這麼個地方來?不是還沒有完工麼?
「怎麼了?」衛鵬飛掏出一張磁卡在門口的儀器上掃過,順手拿了另一張磁卡遞給他,「喏,這是你的,小心別丟了,沒有這個,你連大門都進不去,我可不想你在大門口被記者堵截圍追,那幫傢伙,可是什麼都幹的出來的。」
方寧接過磁卡,光滑的表面上燙金的兩個字「東向」,背後是一串數字號碼,還有留下簽名的空白,他不明白地看看衛鵬飛:「這是鑰匙?」
「鑰匙,身份識別卡,消費卡……你願意說它是什麼都可以。」衛鵬飛悠閒地一手搭在他的座椅靠背上,慢慢把車往裡面的寬闊大道開進去,「每一個人的磁卡權限都不一樣,憑著這張磁卡,你只能進入你居住的那一棟建築,電梯自動識別信息,把你送到所居住的樓層,自然,也只能進入自己的房間,所以,你完全不必擔心不速之客……小區裡有超市,健身中心,形體中心……一切都不需要現金,可以刷卡,月末會自動從賬戶裡扣除。」
他停下了車,湊過來在方寧的臉上吻了吻,用下巴的胡茬子輕輕搔著方寧的臉:「你的消費,都算我賬上……可不要給我猛刷,刷到暴哦!」
方寧笑著側臉躲開他:「是,飛哥。」
「哎,不對。」衛鵬飛搖著手指,「今天我已經脫離黑道,以後不是『飛哥』了,我要好好地繼承我老頭子的生意,把東向打理好,省得他天天念叨,順便嘛……也把你捧到更高的地方去,我的天王。」
方寧小小地吃了一驚,順從地任憑他抬手掌握住自己的後頸往前拉過去,壓上一個熱吻,在唇舌交纏的熱情中,他還模糊地想著:衛鵬飛離開黑道?怎麼可能?!這六年的相處,他已經徹底明白,衛鵬飛這個人,實在不適合過正常的生活,也許黑道那種血雨腥風才是最適合他的,怎麼,他真的脫離黑道,要做回東向的總裁了?還是要按他在黑道的那一套,來控制東向呢?
就在衛鵬飛的手摸進他襯衫的瞬間,手機響了,方寧閉上的眼睛陡然睜開,在衛鵬飛耳邊喘著氣說:「電話。」
「操!」衛鵬飛響亮地罵了一聲,翻身起來找到手機,看了一眼號碼,眉頭舒展開來,愉快地接聽著:「喂,是我……哦哦,揚哥,好久不見……哎呀,揚哥消息果然靈通,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哦哦,房子啊,好說……都有都有……揚哥開口,我當然沒有二話了,要哪棟都是一句話……這就談錢了那多俗氣啊……既然揚哥這麼堅持,我也不多說了,一口價,賣給別人都是二十萬,揚哥是自己人,打個折扣,十八萬吧……哈哈,真會開玩笑……是嘛?既然那裡的房子價平又靚,我不反對揚哥去那裡置業啊,葉少也是自己人嘛……這麼看得起小弟啊,好吧,我就忍痛放血,再往下落落,十六萬……揚哥爽快!不過我還要說清楚,這是居住權,不是所有權……就是說,揚哥可以決定誰住在裡面,但是房子的所有權,還是屬於東向,除非……除非揚哥百年之後,世侄也有這個愛好……哈哈哈,好說好說……就這麼定羅?明天請律師過來送支票吧,隨時入住。」
方寧有些無奈的看著他眉飛色舞,黑眸裡閃著惡質的光芒,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談什麼,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衛鵬飛一定又做了什麼壞事,不然他不會這麼高興,果然,這個傢伙骨子裡就是一個惡魔。
「哈哈哈!」掛斷電話,衛鵬飛又大笑了三聲,猛地把方寧摟進懷裡,狠狠地揉搓著,「肥豬拱門,不宰有罪啊!那個騷包,仗著老丈人的權力,這幾年也不知道撈了多少,不趁這個時候狠狠切他一刀,怎麼對得起天地神仙……哎,可惜,晚了半天,早知道有這筆外財,我就不必跟老於拿那張支票了。」
方寧被他摟得喘不過氣來,不得不用力推開他,衛鵬飛並沒有生氣,瞇了瞇眼睛,興沖沖地拉住他的手:「走!我們去頂樓!頂樓看風景好!」
黑夜裡,方寧只看得清有三四棟大廈分散在小區裡,裡面大概都沒有住人,完全沒有燈光,衛鵬飛拉著他走向左邊的那一棟,步子邁得很大,方寧不得不加快腳步跟上他。
大廈的底部有保安值班,看見他們開門進來,明顯一愣,但立刻把目光移開,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衛鵬飛似乎對此很滿意,悄聲在方寧耳邊說:「他們都已經接受過嚴格訓練,絕對的守口如瓶,就是我在這裡吻你,他們也會裝作沒看見的,要不要試試?」
「不要!」方寧脫口而出,受驚地縮了縮身體,看著衛鵬飛惡作劇的笑容,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不服氣地轉過頭,喃喃地說:「我才不信……你也說現在的記者都很厲害。」
「嗯,不錯,其實呢,我抓了他們的家人,如果他們敢洩露一星半點,立刻就……喀嚓。」衛鵬飛用手在脖子那裡做了個手勢,笑瞇瞇地說:「不信他們不怕。」
此刻他們正轉過走廊拐角去乘電梯,方寧聽見衛鵬飛嘴裡的威脅話語,不知怎麼的,心忽然重重一跳,燈光柔和的走廊在他眼裡忽然變得陰森恐懼,連身邊的衛鵬飛,似乎也變得遙遠起來。
「別……別開玩笑……」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艱難地說。
「當然是開玩笑,這裡是東向的藝人宿舍,你以為真的是黑社會啊?」衛鵬飛不以為意地說,按下電梯:「走了,方寧!」
「哦好。」方寧順從地答應,心裡某個地方,一處已經長好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是的,無論經過多少年,自己都不會忘記之前衛鵬飛用來威脅自己的手段吧……永遠提醒自己,今天的成功是用什麼換來的。
電梯直接到了十九層,衛鵬飛跨出電梯門才說:「你的房間就在下一層……有個通道可以直接到我房間裡,要不要找找看?找到有獎。」
這也就意味著,他可以隨時把自己召去過夜吧?方寧無奈地想著,也許這才是衛鵬飛的真正目的也說不定。
「怎麼不說話?有獎品可以拿哦?」衛鵬飛開玩笑地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面對自己,「如果三天內你找不出來,最後一天晚上我會出現在你房間裡,把你做到起不來床!」
「那獎品是不是一塊巧克力啊?」方寧配合地跟著他開玩笑,幽黑的眸子沉靜地看著他,衛鵬飛大笑起來,手臂環住他的腰,牢牢地把他箍進懷裡:「當然不是!我給你買了輛新車,阿爾法羅蜜歐,紅色的,喜歡不喜歡?找到機關就歸你,找不到嘛……」他有意拉長聲音,在方寧耳邊說,「就用身體來換吧。」
他笑著拉方寧往房間裡走,這套頂樓公寓的裝修風格是他一貫的簡潔大方,沒有多餘的擺設,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成功單身男士的住家,但是方寧知道,那一扇扇緊閉的門後面,不知道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下流工具,衛鵬飛的確可以在人前裝得彬彬有禮,可是一旦上了床……他的身體忽然燥熱起來,急忙搖搖頭,制止自己再想下去。
「嘩」地拉開朝向陽台的落地玻璃窗,衛鵬飛得意地對他回頭一笑:「這裡是方圓幾十里之內,最高的地方了!看吧,這就是我將來的帝國。」
清涼的夜風吹散室內悶人的氣息,方寧黑亮的眼睛陡然一亮,情不自禁地向外走了兩步,頭頂就是繁星滿天的夜空,白色的雕花欄杆帶著幾許童話般的浪漫氣息,寬大的露台簡直就是一個庭院,擺放著的盆花在風中搖曳,送來一陣陣的暗香,在另一邊,甚至還有一個精緻的鞦韆長椅在微微搖蕩,上面爬著新生的綠色籐蔓。
衛鵬飛的目光隨著他也落到那個鞦韆上,頓時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混蛋!怎麼給我裝了這麼個東西?!」
「很好啊……不是很浪漫嗎?」方寧的目光一一劃過露台的裝飾,毫無疑問這裡精心的設計起碼有一半是為了女性心理而考慮的,大盆大盆的玫瑰花,精美的白色籐鞦韆,一個簡單的八角小涼亭,還有籐制的圓形座椅,他幾乎可以想像一個女孩子銀鈴般的嘻笑聲在周圍響起,赤著雙腳在地面特地鋪設的彩石路上奔跑,露出幸福的笑容來。
「你喜歡?」衛鵬飛不可思議地問了一句,隨即又鬆了一口氣,抱怨道,「設計露台的時候我比較忙,沒功夫看過圖紙……只跟他說設計得浪漫一點,沒想到那傢伙……還是名牌設計師哪!我要扣他的工錢!你喜歡這種風格?」
方寧淡淡一笑:「女孩子會很喜歡。」
今年,他二十八歲了,在衛鵬飛身邊,也已經六年了,遲早,這個身體會被他厭倦,會有玩膩的一天,畢竟他已經不是身材柔韌的青年,已經漸漸地感到,在某些時候,他無法配合衛鵬飛了,相信這個男人也發現了這一點,既然他只是貪戀自己的身體能給予他的快感,那麼,等快感消失的時候,自然的,他就會放手了……
在這個帝國裡,還有無數的美女和美少年,可以成為他的下一個目標……
就像自己一樣,遲早會有新的天王天後出現,而他方寧,最終也只是東向陳列室裡的一個名字,一個名字而已……
「想什麼呢?」衛鵬飛看他忽然沉默下來,奇怪地低頭問他,有力的手臂使勁一摟,把方寧擁進懷裡,忽然嗤笑了起來:「在吃醋?」
「啊?什麼?沒有!」方寧的臉因為羞窘而發紅,急忙搖頭,「我沒有!」
「呵,還不承認。」衛鵬飛把手伸下去拍拍他的屁股,「女孩子喜歡有個屁用,這裡不會有女的來,我是為了你……咳咳,想把氣氛弄好一點,省得每次在外面做的時候,你都拚命反抗,像我強姦你一樣。」他把嘴巴湊到方寧耳邊,壞壞地笑:「除了用直升飛機,否則在這裡怎麼做,做到什麼程度,都不會有人看見……這下你放心了吧?」
方寧的心猛地跳快了幾拍,不想看見衛鵬飛眼睛裡的惡劣光芒,含糊地說:「真的?……我到那邊看看……」說著離開衛鵬飛的手臂,轉身向露台的另一邊走去,還沒有走兩步,忽然背後一股強大的力量把自己凌空抱起,他還沒有來得及喊出聲來,天旋地轉間,已經被衛鵬飛給扛了起來,再度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放在欄杆上坐著,背對無盡的黑暗,面前是衛鵬飛寬闊的胸膛,兩隻手牢牢地抓在他的腰間,夜風從方寧背後吹來,提醒他下面就是十九層的高度,萬一……
萬一衛鵬飛向前一推,或者僅僅是一鬆手……
冷汗從後背滲了出來,夜風把襯衫都吹得緊貼在身上,方寧不敢抬頭看衛鵬飛,只是緊緊盯著他胸前的紐扣,聲音暗啞地說:「別……太危險了這樣……」
「危險?」衛鵬飛笑了一聲,聽不出什麼情緒來,慢條斯理地說,「方寧,你該知道,只要你還在我這雙手裡,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他的言外之意是……方寧不敢想下去,嚥了口唾沫說:「是,我知道。」
「那麼,就算背後是十九層高樓,摔下去就粉身碎骨,你還是不願意抓住我,而只是把希望寄托在我這雙手上嗎?我該說你是對我太有信心,還是你情願我鬆手呢?」衛鵬飛的聲音裡含著一股難言的憤怒,方寧這才覺察到自己的雙手軟軟地搭在衛鵬飛手臂上,絲毫沒有著力,完全是出於恐懼,他的雙手立刻不自覺地攀上了衛鵬飛的肩背,抓得死死的,兩人的身體貼在一起,可以清晰地聽見波此的呼吸心跳聲。
「這才知道怕了嗎?」衛鵬飛冷冷地一笑,聲音卻溫柔了下來,「你以為我不會鬆手,對嗎?」
方寧不說話,只是把臉埋進他胸膛裡,死死地咬住牙。
「是,我不會鬆手。」衛鵬飛聳聳肩,用下巴蹭蹭方寧的頭頂,黑眸裡竟然閃過一絲痛苦,「也得要你抓緊了才行……方寧,你什麼都別想,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否則……我一旦放手,恐怕你的下場就是粉身碎骨。」
方寧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疼痛讓他差點窒息,衛鵬飛,你這個惡魔,我早已經認命了啊,你還要一再提醒我這一點嗎?我已經不再想從你身邊逃開了啊!我僅有的,最後的一點希望,也只是你會拋棄我,找到你的下一個目標啊!
你不會放開我,也只是你沒有找到能代替我的人吧……如果,有新的獵物了,你還會在乎我嗎?那時候,這雙手就會毫不猶豫地把我推離這個胸膛,像抓住我的時候一樣果斷坦率吧……
「我不會的。」他的聲音在顫抖,雙手卻更緊地抓住了衛鵬飛,喃喃地重複,「我不會逃走……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來:在你厭倦我之前。
「好了。」衛鵬飛雙手一用力,把他從欄杆上拉回來,低頭吻著他的額頭,「別光說不開心的事情,想不想游泳?」
雙腳重新站回地面,方寧驚魂未定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腿還有些發軟,不得不依靠著衛鵬飛站著,忽然聽到他說游泳,不明所以地抬頭,詢問地看著他,衛鵬飛看著他蒼白的臉,仍帶有驚惶之色的眼睛,彷彿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面頰,再次問:「游泳啊……夜裡游泳很帶勁呢。」
說著他放開方寧,大步走到一側的門邊,伸手按下按鈕,頓時露台偏左側的地方,地板緩緩向兩邊移開,露出一泓碧藍的池水,衛鵬飛叉腰站在池邊,得意地笑了起來:「這個設計不錯吧?可惜沒有跳台,以後讓他們裝一個。來,方寧,來游個幾圈。」
說著他已經開始脫衣服,把鞋子踢出老遠,方寧遲疑地向前走了兩步,喃喃地說:「有沒有泳褲?」
「哈哈哈。」衛鵬飛回頭對他做了個鬼臉,「你可真是夠死板,非要泳褲?你怕我看?還是你怕看見我?」
說話的時候,他已經快手快腳地脫下了身上的所有衣物,最後一把扯下內褲,整個人赤身裸體地暴露在空氣裡,接著就是一個漂亮的魚躍入水,撲通一聲下了泳池,白色池底映著他健美的身姿,魚兒一般劃開池水,碧波蕩漾不已,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池子的另一端,「哈」地呼出了一口氣,用手一抹濕漉漉的黑髮,笑著對方寧招手:「快下來!下來啊!」
方寧有些猶豫地看著池水,任何事情,和衛鵬飛在一起做,最後都不免走到那一步……不過,他也沒有勇氣拒絕就是了。
「好。」一面暗暗罵著自己的懦弱,一面揚聲答應著,方寧開始慢吞吞地解襯衫扣子,衛鵬飛在水裡悠哉游哉地漂著,火熱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方寧,彷彿在欣賞美男脫衣秀。
修長的手指在衣服紐扣上遲疑地停了一下,解開了第一顆,然後是第二顆,隨即又是一陣停頓,方寧終於忍受不了衛鵬飛火辣辣的目光,紅著臉說:「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欣賞你啊!」衛鵬飛理直氣壯地說,「你天天在屏幕上被大家看,被我看看就不可以啦?」
方寧無話可答,索性轉過身去,剛剛脫下襯衫,把手放到皮帶上時,就聽見衛鵬飛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後面的風景很好叻!我知道你的屁股又挺又翹!腿也又長又直,慢慢脫讓我看得仔細一點。」
「你!」方寧羞惱交加地回頭瞪著他,衛鵬飛笑得更加無賴,自在地用雙臂劃著水在水上漂浮:「你特地背過身去,我當你是故意讓我看見後面,誘惑我喔!」
帶著惱怒的心情,方寧自暴自棄地回過身來,動作利落地抽出皮帶,連著內褲一起乾脆地把長褲脫下,在心裡暗暗地罵:變態!你不是想看?!讓你看個夠好了!反正是男人都有的東西!
下身接觸到空氣的時候,敏感的大腿內側肌膚因為外界的寒意微微顫抖起來,他下意識地伸手去遮擋,隨即又賭氣放開,狠狠地瞪了池子那邊的衛鵬飛一眼,輕輕一縱,修長勻稱的身體靈巧地躍入碧藍池水,動作完美無缺。
大概是封閉起來的緣故,池水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冷,在入水的一霎那溫柔地包裹起身體,沒有任何衣物束縛的身體果然在水裡十分舒服,全身的每一個地方都被池水滌蕩著,讓人放棄一切不愉快的事情,全身心地放鬆下來。
「嘩啦」一聲,方寧踩著水露出頭來,詫異地看著空蕩蕩的水面,剛才衛鵬飛不是在這個方位麼?就自己游過來的這一會功夫,難道就腿腳抽筋沉下去了?對於那個野獸般的男人來說,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他抹著臉上的水,謹慎地看著四周,除了天空的星光之外毫無照明的情況下,他很難看清楚池底的情況,心裡的不安正在逐漸擴大的時候,忽然一隻腳被粗暴地拉開,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大腿內側已經被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嚇得他頓時忘記了踩水,張大嘴巴還沒有叫出聲,整個身體就向水裡沉去。
手臂掙扎拍擊而起的水浪,沒頭沒腦地向他自己衝擊過來,一口水嗆到鼻子裡,方寧在沉下去的瞬間根本來不及再吸一口氣,就在他認命地等待嗆水的時候,一雙有力的手臂橫過他的腰部,高高地把他舉了起來,隨著這個動作衝出水面的,是衛鵬飛強健的身體,一口白牙笑得囂張無比,深邃的眼睛由下而上看著他:「小心點,天王!」
「你……」方寧無力地放鬆下來,輕輕喘著氣,簡直拿他沒辦法,衛鵬飛卻像個頑皮而得意的孩子一樣,笑著問:「生氣啦?這叫情趣,情趣懂不懂?你怎麼是個這麼死板的人啊!平時看你演戲多放得開,一到這時候就比老頭子還固執。」
看方寧不說話,衛鵬飛笑得更放肆:「你是不是覺得被我看了很吃虧啊?那你看我也沒關係,我不是都大大方方地讓你看嗎?用嘴吃都沒關係。」
看著方寧羞惱得幾乎要燒起來的俊臉,衛鵬飛卻慢慢收斂了笑容,藉著水的浮力單臂抱起方寧,另一隻手伸上去替他把濕漉漉的黑髮攏到腦後,露出那張俊美得讓萬千少女尖叫的臉,低聲說:「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
「嗯。」方寧有些彆扭地側過頭去,不想和他的目光接觸,衛鵬飛的眼睛……好像有魔力,每次被他這麼凝視著,感覺就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一樣,除了隨他擺佈,沉溺在他的強勢之下外,自己別無選擇。
「嗯就算啦?要不要用實際行動來表示一下?」衛鵬飛不滿地說,略嫌粗魯的大手在方寧的耳後脖頸流連,反覆地碰觸著方寧耳後的敏感點……同居六年,方寧的身體他已經瞭如指掌,只要耐心,很容易就可以挑逗起對方的慾望。
「我也喜歡你。」方寧低聲說,不知為什麼,這句話他說得越來越順口,不像最初在衛鵬飛的逼迫引誘下說出口的不甘願和委屈,現在他說的時候,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膨脹起來,帶來酸酸的鈍疼,卻並不難受,一種莫名的驚惶在心頭亂竄,那種想去證明什麼,又不停欺騙著自己不要去證明什麼的矛盾感受,還帶著一種奇怪的甜蜜感覺,讓他無所適從。
他的話出口,衛鵬飛的手忽然停住了,很快垂下睫毛,不讓方寧看見他眼裡的情緒,口氣卻顯得輕佻起來:「那樣啊,我真的很高興,我們來做點什麼慶祝喬遷之喜吧,啊?」
嘴上這麼說,他的手猛地環住方寧的脖頸一拉,把對方猝不及防地拉倒在自己身上,猛烈得近乎凶狠的吻瞬間吞沒了方寧的雙唇,侵略著,征服著,長驅直入地捲起對方的舌尖糾纏著,像要把方寧的靈魂也一併侵蝕吞滅。
根本來不及抗拒,甚至連回應的餘地都沒有給方寧留下一點點,他只有接受,完全地,被動地接受,讓衛鵬飛的吻吞噬著自己,讓自己的身體在那樣強健的手臂中屈服軟弱。
就在他幾乎窒息的時候,衛鵬飛放開了他的嘴唇,改為在他的耳邊脖頸流連,一隻手也已經悄悄地伸到下面,分開方寧的雙臀,溫熱的手指和著清冷的池水一起湧進那個隱秘的地方……
本來閉著眼睛喘氣的方寧大吃一驚,激烈地扭動身子掙扎起來:「不……不行!明天我要出外景……不要……不行!」他的腳沒有靠底,只有雙手抱住衛鵬飛的肩膀,扭動下身試圖擺脫侵犯的手指,兩人的身體摩擦之間更加挑逗起彼此的慾火,很快他就更加驚恐地發現,衛鵬飛的『那個』開始發硬,熱熱地貼著自己的大腿,哪怕是在池水裡也可以感受到傳來的火熱搏動。
「怕什麼。」衛鵬飛低聲說,手指繼續摸索著進入,試圖擴張那裡,「我會溫柔點的……」
「胡說!」方寧急得口不擇言地反駁,「每一次你都這麼說!每一次第二天我都起不來床!不要……不要……」
「好啦好啦,這次我會小心,大不了我明天開車送你過去,不跟攝制組走行了吧?」衛鵬飛哄著他,一邊咬著他的耳垂一邊笑著說,「你不說我還不知道自己這麼厲害哪……是不是每次都弄得你很爽?」
「你……」方寧使出全身的力氣推拒著他的肩膀:「你放開我……啊……啊呀……」
毫無預兆的,深入自己體內的手指陡然抽離,冰冷的池水瞬間進入,讓他溫熱的內壁忽然感受到液體的冷,方寧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緊接著,衛鵬飛的手就握上了他半起的慾望中心,熟練地套弄起來,方寧狼狽地掙扎著,卻悲哀地感覺到慾火也在自己的身體裡蔓延開來,這具被衛鵬飛調教了六年的身體,果然已經淫蕩到被他輕輕一摸就有反應了麼?
「看!你自己也很想要啊。」衛鵬飛理直氣壯地說,「每次還都拚命躲,好像我逼你一樣……難得今天氣氛很好,我們還沒在水裡做過呢,來吧……」
喘息著睜大驚惶的黑眸,方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他說……要在池子裡做?開什麼玩笑!
「不行!我不要!」方寧忘記自己的下身還在對方掌握中,用力掙扎的結果就是慘叫一聲,倒在衛鵬飛的肩膀上,疼得差點流出了眼淚。
「為什麼?又沒有人看到。」衛鵬飛興致勃勃地抱緊他,「你乖乖地配合我,我會把你帶上天堂的!」
說完,他抱緊方寧的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方寧還根本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翻身,帶著他直接沉下水面。
霎那沒頂的恐懼感讓方寧做了件蠢事,他居然在入水的一瞬間張大了嘴巴,幸虧衛鵬飛早就料到了這點,立刻把自己的嘴唇壓上來,緊密地貼合著,順便還給他渡了一口氣,讓他免於被嗆水的命運。
「唔……」方寧本能的攀住衛鵬飛的身體,唇舌交纏,沉浸在他火熱身體貼合著自己的舒適當中,被池水包圍托浮的感覺讓他產生一種特殊的快感,腦子裡模模糊糊地閃過一個念頭:也許在水裡做,感覺會更好?
在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的時候,衛鵬飛已經抓緊他浮出了水面,大口喘著氣,帶著他向池邊游去,背部貼上冰冷的池壁的時候,方寧打了個哆嗦,遲疑著最後抗議:「會……感冒……受涼……」
「我馬上就讓你全身熱起來。」衛鵬飛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齒在夜空下閃著寒光,動作粗暴地拉開方寧的雙腿,把他的身體彎曲起來,一個挺身,灼熱的慾望和著冰冷的池水一起進入了方寧柔軟的體內,冷熱交織的感覺刺激著敏感的內壁,方寧一時之間除了大口呼氣,根本做不出其他的反應,他的手臂死死扣住衛鵬飛的肩膀藉以平衡自己的身體,感覺到那粗硬的勃起在體內開始衝擊的時候才緩過一口氣來,皺起眉頭,勉強想在情慾的熱潮中找回一點清醒。
但是他失敗了,衛鵬飛是絕對不會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的,有力的雙臂托起他的膝彎,讓彼此的結合處成為方寧身體唯一的支點,欣賞地看著這張英俊的臉在自己的動作下漸漸沉入慾望的深淵,迷人的黑眸漸漸茫然,辛苦的張著嘴喘氣,在自己的衝刺下毫無自主之力的搖晃著,水波蕩漾,一波波滑過他露出水面的上半身,那具讓他神魂顛倒的肉體半隱半現,胸口兩粒果實在沒有被愛撫的情況下,自己挺立了起來,肌膚觸手滑膩,彷彿吸著他的手掌留戀地不許離開……
在外面做就是爽啊,他這麼想。
這一夜方寧睡得並不安穩,不僅僅是因為在室外那一場激烈的「運動」讓他腰酸背痛不舒服,而且朦朧中他總是感到自己不停地被衛鵬飛粗暴地推開。平時他在模模糊糊的睡眠之中,總是不自覺地向身邊的強壯身體靠過去汲取一點體熱的,這已經是習慣成自然的事情,卻在這一夜也不知道是夢還是真的,只要他一靠過去,衛鵬飛就不客氣地伸手推開他。
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七點多,果不其然,自己居然沒有在對方的懷裡,而是背對衛鵬飛裹著被子,方寧又閉上眼睛,回想了一下昨夜的不舒適,有些好笑地直接翻身坐起來,穿上睡袍到浴室裡去梳洗,沒辦法,今天想辦法在路上打個盹補補精神吧。
奇怪的是,他做完一切準備,就要離開房間的時候,衛鵬飛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悶頭大睡,這麼反常的事情讓方寧有些不安,最終他還是下定決心,走到床前,推了推被子裡的男人:「我要走了。」
「哦……嗯……」衛鵬飛含糊不清地說,從被子裡探出頭來勉強看著他,「路上小心點,有什麼事情就打電話給我。」
他的話才一出口,沙啞的聲音就讓方寧嚇了一跳,又看到他發紅的臉龐和乾裂的嘴唇,不禁擔心地說:「你感冒了?我早就說不要在外面……你就是不聽!發燒了嗎?你這裡有藥嗎?」他忽然察覺自己的失態,立刻又沉默下來,卻已經讓衛鵬飛愉快地彎起嘴角,露出一個微笑:「知道知道……下次一定聽你的……我沒事,躺一天就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方寧點點頭,依舊不說話,轉身要走,卻還是不能放心,又轉回來,低聲問:「我替你找黎江過來?」
「不用,他一會自己會來。」衛鵬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目光閃爍不定,忽然說:「手伸過來一下。」
方寧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依言把手伸過去,衛鵬飛從被子裡伸出手一把抓住,湊到嘴邊響亮地親了一口,含糊地說:「別給我傳染上感冒……這就代替吻你了,這幾天在外面,要記得想我。」
六年了,不知道聽過他多少挑逗下流的話語,在激情之中衝口而出的粗話更是數不勝數,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這句簡單的話卻讓方寧慢慢紅了臉,昨天被盡情疼愛的感覺又湧上心頭,全身都似乎還被他的大手愛撫著,熨貼著,從被他親吻的手指開始,一點一點地熱起來。
「好……」他胡亂地點頭答應著,抽回手,慌張地奪門而出,一直衝到電梯口,手指上還遺留著他嘴唇的灼熱,微微的刺痛,而又甜美……不知不覺,他已經把手指湊近自己的唇邊,彷彿要貪婪地留住那一絲溫暖……
第三章
衛鵬飛這次感冒來勢兇猛,讓他足足在床上躺了兩天,終於到第三天他有了力氣,忍耐不住地把老是在耳邊喋喋不休的黎江給趕跑了,黎江臨走還追根究底地問:「飛哥……啊不副總,你到底是不是在陽台上跟天王做愛做的事情才受涼的……不要殺人滅口!我走了!」
趕走了黎江,等到晚飯的時間衛鵬飛才惱火地發現自己的手機這幾天都沒充電,沒辦法叫外賣,而內線電話雖然通著,星苑裡的餐廳卻還沒開始正式營業,他咒罵了幾聲,拖著病後虛浮的腳步準備去超市買點東西填肚子。
隨便套上條牛仔褲和T恤,看見鏡中自己一臉胡茬子的憔悴樣子也無心整理,直接拿了磁卡坐電梯下樓,地下一層超市裡倒是很熱鬧,一群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喧嘩著在貨架間穿行不已,把一堆堆的零食往購物車上丟,高聲談笑,旁若無人,聲音大得讓衛鵬飛皺了皺眉,他可不記得東向公司裡有簽這個年紀的藝人,還一下簽了這麼多。
「哎,這些小鬼哪裡來的?」他問超市的保安,那個保安盯了他一眼,似乎在判定他的身份,然後,大概覺得回答也無所謂,才低聲說:「公司新培訓班的小孩子,今天才住進來。」
「哦哦。」衛鵬飛才想起來殷晨提出的那個計劃,不禁聳聳肩,看來那個女人真是性急得狠吶,前天才在會議上提出提案,今天居然人就住進來了……是她動作太快,還是這一切早已經在進行之中,只是按規矩匯報一下呢?說起來殷晨在公司裡的地位舉足輕重,大概她也自信得認為沒有人會駁回她的提案吧。
「看來我又做了回壞人,唉……」衛鵬飛無奈地長歎,自嘲地說,「不行哦,要和公司的當權派搞好關係,不然她真會造我的反……哪天請她去喝一杯吧。」
他簡單地拿了兩桶泡麵,提了一扎啤酒,就推著車向出口走去,一心只想趕快回去填飽肚子,再就著啤酒看看書,但是天不從人願,本來只要刷卡就可以的收銀台,此刻正聚集了好幾個人在爭執著,完全堵住了去路。
「什麼嘛!」一個推著車子的男孩不服氣地說,「啤酒!啤酒而已!為什麼不讓我們買?又不是我們不給錢,超市擺東西出來不就是給人買的嗎?」
「非常抱歉。」收銀小姐很客氣但是更加刻板地說,「公司有規定,不許向十八歲以下的未成年人販賣酒精飲料,請原諒。」
「拜託,姐姐!」另一個個頭嬌小,大眼睛的男孩高聲說,「我們又沒有買白酒紅酒,只是啤酒!外面超市裡連小學生都可以買到,為什麼這裡不可以?!」
「就是!就是!」幾個和他一樣年齡的男孩子在旁邊鼓噪起來,間或還夾雜著懇求的聲音,「姐姐你最好了,讓我們過去吧,我們又不會做什麼壞事,啤酒喝不出問題來的。」
收銀小姐只是固執地搖著頭,這時候一個一直沒有說話的男孩排開眾人,走到最前面,笑了笑:「小姐,請相信我們,我們都已經過了十六歲了,不會因為喝一罐啤酒就出事的,拜託你,刷我的卡吧。」說著遞過自己的磁卡去,收銀小姐抬頭看著他,臉上不知不覺浮現起兩朵紅暈,像是受了蠱惑一般,竟然真的伸出手去接住了他的磁卡。
衛鵬飛饒有興趣地在後面看著,那個說話的男孩背影挺秀,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墨綠帆布褲子,修長的雙腿,腰肢線條柔韌,讓人有一把抱上去的衝動,漆黑的頭髮,稍微長了一點,剛剛到襯衫領子的部位,他說話的聲音十分好聽,清朗中帶著一點磁性,想來面貌也不差,不然怎麼能讓收銀小姐竟然冒著破壞規定的風險而答應他的要求呢。
他唇邊露出一縷壞笑,故意大聲說:「喂!前面的!快點!這麼磨磨蹭蹭的,我要去物業投訴!」
聽到「投訴」兩個字的收銀小姐忽然手一抖,臉色煞白,立刻堅決地退回少年的卡,毫無商量餘地地說:「對不起,規定就是規定,本超市不能向十八歲以下的未成年藝人出售酒精飲料,請原諒。」
看著她這麼堅決的表情,是個人就知道徹底沒指望了,男孩們不滿地嘀咕著把啤酒拎出來交給收銀台,沒精打采地挨個刷卡打包,衛鵬飛憋笑憋得都快內傷了,正低下頭忍著,忽然感覺有兩道視線冷冷地在自己身上劃過。
唔?他迅速抬頭,正好來得及看見白襯衫少年的側臉,黑白分明的眸子,配上俊挺的鼻樑,線條悅人的紅唇,果然是讓人驚艷的俊美無雙,可是更讓他在意的是眸子裡閃過的驕傲,和憤怒,那是一種王子殿下的尊嚴被挑釁之後的憤怒,衛鵬飛相信如果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也許這個少年就要吆喝身邊的同伴上來圍毆自己了。
正好,衛鵬飛自認也決不是什麼善良之輩,反而最喜歡打壓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雛鳥,他直起身子,故意自言自語:「糟糕,一扎不知道夠不夠,早知道該多拿兩罐,喂,小姐,這個沒人要吧?我拿走可以不可以?」他指的正好是少年們剛才被沒收的,現在還放在收銀台上的啤酒。
「可以。」收銀小姐報以公式化的笑容,站起來把啤酒放進他的購物車,「請來這邊刷卡。」
果不其然,這個舉動更大地刺痛了王子殿下,他頭都不回,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挺直身體,揚長而去。衛鵬飛不免有些失望,還以為能看到小鬼失去常態暴跳如雷的樣子呢,沒想到他這麼識趣,自己跑了,白逗了半天。
刷過卡,拎著購物袋走出超市,走到電梯門口的時候,衛鵬飛已經差不多把剛才的小插曲忘了,沒想到他剛剛按下電梯,就聽見後面的角落裡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等一下。」
「唔?」衛鵬飛扭頭,看見剛才的那個少年從黑影裡慢慢的走了出來,這麼近的距離,把他的臉看得更加清楚,白皙到毫無瑕疵的皮膚,濃黑的眉毛,五官近乎雕像般完美,要不是皺著眉頭冷冰冰的樣子,簡直就是精美的瓷製娃娃一般。
「有事?」衛鵬飛欣賞著他不甘願又不得不向自己開口的樣子,說起來他就喜歡這個調調。
「你把啤酒賣給我一扎,我多給你錢好了。」王子殿下終於開了口,聲音果然不情不願,還帶著「朝你買酒是給你面子」的倨傲,衛鵬飛差點笑出來,搖著頭說:「小朋友,這樣不行!你父母難道沒有教給過你麼?要拜託人,態度要誠懇一點,還要說『請』字。」
「我父母教了我什麼不勞你操心,痛快點,一句話,我給你雙倍的錢,把酒給我。」少年態度強硬地說。
衛鵬飛稍微一想就恍然大悟;一群小男孩聚在一起,彼此都不服氣,在這個時候,要在小團體裡當上老大,就必須得做出一件別人作不到的事情來,所以這個孩子才會留下來利誘自己吧?可以想像,等一會他真拎著啤酒上去的時候,能引起多大的歡呼,和多麼崇敬的目光了。這個孩子還是有點頭腦的嘛。
「咳,小朋友,喝酒和做愛一樣,是要到成人才能幹的事情,你現在還不可以。」衛鵬飛在心裡憋住笑,嚴肅地說。
「少廢話!」少年明顯急躁了起來,「三倍,賣不賣?」
「不!」衛鵬飛頭搖得很堅定。
「呸!」少年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大叔,為人要知道變通,見好就收,我看你也不知道做人的道理,不然不會這麼大把年紀還混得一塌糊塗,連發財的機會都掌握不了,四倍,不能再多了。」
衛鵬飛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要不是一直跟他在說話,幾乎要以為他說的是別人,大叔?還混得一塌糊塗?在少年鄙夷的目光下,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亂七八糟的外表,才悲哀地發現,少年的確是在說他。
「我說的沒錯吧?」少年冷冷地笑著,「不要覺得自己奇貨可居,趁我還有耐心跟你討價還價,四倍,就這麼說定了。」
說著他伸手到口袋掏出一卷鈔票,抽了一張一百的就遞過來:「喏,不用找了。」
「喂!小鬼,你少在那裡自說自話的。」衛鵬飛不客氣地說,看少年的目光又轉向憤怒,立刻又改了口氣,「本來呢,我是想,如果我出來的時候,你們還在的話,就把酒送給你們算了,反正也是鄰居嘛。」
「真的?」少年清澈的目光變得懷疑起來,謹慎地看著他,「這麼簡單?」
「當然。」衛鵬飛直接從購物袋拎出啤酒給他,「就這麼簡單!」
少年默默地接過啤酒,臉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紅暈,過了半天才低聲說:「那謝謝你了,大叔。」
「少叫我大叔!」衛鵬飛惱火地說,少年看看他,忽然展顏一笑:「好吧,謝謝你了,大哥。」
「這還差不多。」衛鵬飛看他轉身要走,心裡忽然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故意說,「不過我也不是白送你的,有個條件。」
少年停住了腳步,奇怪地回頭看著他:「什麼條件?」
衛鵬飛故意鬼頭鬼腦地獰笑了兩聲,指著自己的嘴說:「你親我一下,再不我親你一下,總之親到老子爽就好。」
「變態!流氓!」少年漲紅了臉,抽出一罐啤酒就扔了過來,差點正砸到衛鵬飛頭上,他一把接住啤酒,看著少年敏捷的身影飛奔而去,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看來,殷晨的計劃倒也不錯,有這麼可愛的小鬼可以調戲著玩。
「方寧?」安飛探頭進房間,看見方寧頭枕雙臂,正躺在床上發呆,擔心地叫,「方寧?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晚飯也沒有下來吃。」
方寧從恍惚中醒來,甩了甩頭坐了起來,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有點累了,不太想吃東西……沒事,別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啊,天王!我的後半生可就靠你了。」安飛開玩笑地說,關上門,手裡亮出一個餐盒,「我給你拿了些點心,晚上餓了記得吃掉,喂,是不是白天那個攝影師騷擾你了?這麼沒精神!」
方寧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好了,我的金牌經紀人,你也不必把我當成新人,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這可不像你。」安飛坐在床邊,拍拍他的肩膀,故作神秘地問,「是不是有心事?我看你白天是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方寧一愣,難道自己真的失態到連安飛都看出來的地步了?怪不得今天攝影師提前收工,帶著幾分內疚,他低頭說:「對不起,我是走神了,明天我會注意。」
「得啦,現在你是明星,別說走神,走人大家也只有乖乖地等著。」安飛不在意地揮揮手,「再說也沒有那麼嚴重,我只是覺得你似乎不在狀態……應該更有魅力嘛,帥哥。」
他碰碰方寧的肩膀,低聲說:「好啦,告訴我,是不是為情所困?我雖然是個稱職的經紀人,但是這些事情我絕對不會上報公司的,還當我是朋友就告訴我。」
「什麼為情所困!」方寧又好氣又好笑地捶了他一拳,「明天報紙上要出頭條,就是你亂說害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誰接近了,就為情所困。」
說到這裡,他的心忽然激烈地跳了幾下,衛鵬飛黑亮的眼睛出現在他腦海裡,那種要掠奪走他的一切的霸道氣勢又清楚地籠罩在他身上,讓他情不自禁整個身體都開始發軟。
「別嘴硬了!我一天看你掏手機幾十次!幹什麼?看時間啊?有必要看時間的次數比看鏡頭都多嗎?」安飛調侃地說,「我從來不知道,我們的大明星情聖還是個在感情上患得患失的小毛頭,你是在等電話還是在準備打電話?拿進拿出的,手機都會掉漆!」
手機……的確自己一直是在看手機,猶豫著是不是打個電話給衛鵬飛問候一聲,但是從來都是衛鵬飛打給他,方寧如今怎麼也下不了這個決心,雖然千百次告訴自己,只是問候一聲,人之常情的探問病情,沒有任何目的……可自己怎麼都按不下通話鍵……
「沒有你想的那麼浪漫。」方寧淡淡地說,「我臨走的時候,一個朋友病了,我想是不是問候一聲。」
「嘿!」安飛索然無味地轉過身去翻著床頭的一本電影雜誌,「少來!一個短信就解決的問題,還用得著你這麼猶豫不決?說吧,什麼朋友?女朋友?」
「別胡說!」方寧的反應激烈得自己都吃了一驚,他抹去額上突然滲出的汗水,含糊地面對驚訝地看著他的安飛:「一個普通朋友,但是之前我們之間……有些……不太愉快,我不知道……該不該……算了!沒事的!我回去打電話給他,現在我累了,要睡覺!」
安飛無奈地跳下床:「不想說就不想說,下什麼逐客令……好,你好好休息,明天別走神了,這本雜誌借我看。」
方寧心煩意亂地揮揮手:「拿走。」他突然對自己竟然關心起衛鵬飛這個事實感到慌亂起來,一直以為,自己和衛鵬飛只是一種習慣的肉體關係,從來沒有想過,會不會自己真的……覺得他不可代替?
「謝啦。」安飛拖拖拉拉地走到門口,開門之前又回頭說了一句,「要打電話現在打比較好哦……躺在被子裡說悄悄話也不錯,手機費公司會報銷,放心吧!」
「安飛!你胡說什麼!」方寧跳起來,羞紅的臉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
「說實話咯!」安飛笑嘻嘻地看著他,「男子漢大丈夫,做事果斷一點!別遲遲疑疑讓自己為難,只要你不鬧出醜聞來,鬧點緋聞怕什麼,晚安!趕快打電話吧,再晚人家要睡覺了。」
看著方寧跨前一步,似乎要衝上來揍他的樣子,安飛忙拉開門,一溜煙地跑開了。
方寧無力地向後跌坐在床上,手指插入濃密的黑髮裡,狠狠地抓了抓,心裡湧上一股莫名的悲哀:為什麼從頭到尾,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在痛苦?!明明都是衛鵬飛不好!為什麼自己就連給不給他打一個電話都要折磨好幾天?為什麼受苦的總是自己!那個傢伙就一直都沒事?!
明明都是他的錯!為什麼我要為難我自己?!
帶著賭氣的衝動,他抓起手機,迅速找到衛鵬飛的號碼,狠狠地按了下去。
在電話接通的一瞬間,他忽然又後悔了!
但是已經太晚,手機裡傳來衛鵬飛低沉但帶著笑意的聲音:「嗨,寶貝,真意外,你居然會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嗎?」
「沒……」方寧的聲音忽然變得乾澀起來,幾乎無法通過喉嚨正常發音,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你感冒好了嗎?」
「哦,那個……」衛鵬飛意味深長地笑了,「如果你是擔心的話,放心,完全沒事了,以後再這麼做幾次,我就能完全習慣了。」
明白他話中意思的方寧差點把手機扔出去,他忍了忍,生硬地說:「你沒事就好,再見。」
「喂!不要這麼冷淡嘛,親愛的。」衛鵬飛在電話裡響亮地親了一聲,「來,告訴我,你在外景地怎麼樣?有沒有被人騷擾?吃的合胃口麼?睡得好不好?啊,讓我猜猜,你是不是又沒吃晚飯?」
方寧吃驚得連撒謊都忘記了,衝口而出:「你怎麼會知道?」
「哈哈,我雖然人不在你身邊,眼睛卻一直看著你,信不信?」衛鵬飛笑著說,聲音逐漸低下來,裡面是不能錯認的溫柔,「你一緊張就會吃不下飯,今天能給我打這個電話,是不是已經鬧騰了一天了?不緊張才怪。」
方寧緊緊咬著牙,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事與願違,他的心卻越跳越快,整個人也好像突然變成刺蝟,坐著躺著站著怎麼都不好,皮膚因為衛鵬飛的話劃過甜美的戰慄,猶如電流通過一般,他死死握住手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啞巴啦?」衛鵬飛愉快地調侃他,「還是一說中你就不開口?採取消極對抗啊?嘖,真拿你沒辦法。」
稍微停了停,他帶著磁性的聲音溫柔地在耳邊響起:「方寧,我很想你。」
「唔……」
「就『唔』啊?你也對我說點好聽話嘛。」衛鵬飛抱怨地說,「來說,說你很想我,你一個人很寂寞,很空虛,很孤單什麼的,說你想早點回到我身邊……說啊。」
已經習慣聽從他命令的方寧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再度失去了,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不是不願意……更不是厭惡,而是突然而來的一種近似痛苦的甘美,牢牢地攫住了他的喉嚨:衛鵬飛說「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我一個人很寂寞……雖然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雖然是你把我變成了一個貪戀男人體溫的同性戀,但是,無可否認,我也會想你……
「不說啊?真是愛鬧彆扭。」衛鵬飛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本來我是可以一直這麼說下去,好好利用這次機會讓你聽個夠的,但是今天晚上還有點事情,對不起了,寶貝兒,等你回來,我會讓你知道我會有多愛你的。」
方寧敏銳地聽見手機裡的背景音是音樂聲,不知道衛鵬飛今天晚上又去哪裡了……不會又是天上人間吧?這個壞蛋,去的也都不是什麼好地方。
「我掛電話了,等你回來再說,拜拜,寶貝,記得我愛你唷。」衛鵬飛最後還不忘記輕佻地吹了聲口哨,手機裡傳來電話斷線的聲音,方寧還死死地握住手機,一直到幾分鐘之後,才慘叫一聲把手機丟出去,自己直接鑽進了被子蒙得嚴嚴實實。
他居然給衛鵬飛打電話!真是瘋狂了!難道還嫌和他牽扯太少嗎?!那個混蛋!簡直是自己送上門去給他糾纏的!自己已經無藥可救了嗎?!
「飛哥?」早在門邊等得不耐煩的黎江不解地看著衛鵬飛收起手機跨出車門,得意洋洋地笑著,禁不住問:「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衛鵬飛揮著手,「他媽的心情從來沒這麼好過!」
黎江聳聳肩,低聲說:「老大就是老大,捉姦的時候還這麼開心。」說著往前走向酒吧的大門。
「喂,你小子嘀咕什麼?什麼捉姦?」衛鵬飛皺起眉頭問。
黎江上前一步替他拉開大門:「就是你讓我們打聽的那個妞嘛!現在正在裡面跟一個小白臉喝酒呢……我聽說她還和你有過婚約吧?沒說的,飛哥,等會是斷手還是斷腳,都只在你一句話!敢碰老大的女人,不想活了!」
衛鵬飛驚得手上的煙盒都差點掉了,瞪起眼睛說:「我警告你們,可別去惹那個女人!她讓你們當太監都是輕的。」
「嘩!」黎江佩服地說,「老大看中的妞,就是夠狠。」
「少亂說,把嘴巴閉起來!」衛鵬飛低聲警告他,站在酒吧入口處看進去,果然,在遠遠的吧檯旁,殷晨正和一個穿西裝的高大男子肩並肩坐在一起,單手撐著頭,另一隻手晃動著酒杯,時而瞇眼一笑,微露倦意的面容看上去竟有幾分嫵媚風情,和公司裡那個雷厲風行殺伐決斷的女主管形象截然不同。
暗暗地在心裡吹了聲口哨,衛鵬飛大步走了過去,很熟絡地把手撐在吧檯上,同時另一隻手搭上了殷晨的肩膀:「嗨,真巧啊。」
殷晨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身體陡然繃緊,聽到他的聲音之後卻立刻放鬆下來,頭都不回地說:「請把手拿開,謝謝。」
「美女的要求我當然是立刻遵從的。」衛鵬飛笑瞇瞇地說,趁勢在殷晨另一邊的圓凳上坐下,打了個響指:「馬丁尼,一杯。」
他已經完全看清殷晨旁邊的那位男士,相貌端正,三十歲左右,全身上下無一不是名牌貨,難得氣勢沉穩,還能壓得住,斯文中帶有一股決策者常有的威嚴,對於這個突然而來的惡客,他沒有做出任何表示,雙眸依舊專注地看向殷晨。
氣氛一時非常尷尬,殷晨被夾在兩個男人之間,清秀的眉毛厭煩地皺了起來,不得不介紹:「這位是東向副總,衛鵬飛,這位是龍騰副總,唐凱蘇。」
「久仰久仰,幸會幸會。」衛鵬飛率先伸出手,握住對方的手掌熱情地晃了晃,「鼎鼎大名的龍騰嘛,去年躍居傳媒榜第四的高位,真是——」
「第三。」殷晨冷冷地糾正,衛鵬飛打著哈哈縮回了手,唐凱蘇則露出一個瞭然的微笑:「衛副總,久仰。」
三人又陷入沉默,衛鵬飛嘴角掛著神秘的微笑,喝了一口酒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這個時候唐副總在酒吧跟我們殷主管這麼親密地談心,讓我好奇一下,你們在談什麼呢?為什麼我一來,就不出聲了?」
「與你無關。」殷晨的態度比起在公司裡尤為惡劣,倒是唐凱蘇微笑著開了口:「我和殷晨是大學同學,畢業之後我去了美國,去年剛回國,很久沒見了,今天偶然遇上,和她談談學生時代的往事。」
衛鵬飛笑著聳聳肩:「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在高價挖我們東向的角呢。」
對於他這麼明顯的挑釁,唐凱蘇仍然只是微笑以對,倒是殷晨冷笑了一聲,不甘示弱地說:「那麼衛副總既然知道了,是慨然炒了我呢,還是誘之以利呢?」
「那要看唐副總出什麼條件了,東向能做到的,無不遵命。」衛鵬飛誇張地低頭,「請女王陛下吩咐。」
殷晨嗤之以鼻,對酒保招手:「再來一杯。」
唐凱蘇客氣地對衛鵬飛點了下頭:「衛副總,今天很高興認識你,但我保證,和殷小姐之間的談話並不涉及任何工作,只是老同學見面而已,我不打擾二位,再見。」說著,輕輕把手覆蓋上殷晨的手背,溫和地說:「不要喝太多,早點回去休息。」
殷晨握住酒杯的手指忽然僵直了起來,眼睛都不看他,胡亂答應了一聲,唐凱蘇這才轉身離開。
衛鵬飛鷹一樣的黑眸死死地盯住他的背影,確定他走到聽不見自己說話的地方了,才若無其事地問:「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殷晨冷笑了一聲:「你有這樣的自覺,倒真讓我意外。」
「得啦,殷主管,別這麼小氣,來,我請你喝一杯,我們就一笑泯恩仇好了。」衛鵬飛打個響指,「來一瓶威士忌,兩個杯子,加冰。」
「將我啊?」殷晨側過頭來看他,目光中滿是挑釁,「知道不知道我剛畢業的時候,為了拜託電視台的高層上我們公司的節目,曾經一口氣幹過一瓶白酒?別以為只有你大少爺是血裡火裡打出來的,你混黑道那套拿來混娛樂圈,還差點火候。」
衛鵬飛微笑著親自給她倒了一杯酒:「是啊是啊,所以我這不是向你學習經驗來了麼,前輩?請喝酒。」
「你?」殷晨拿過酒杯,乾脆地喝了一大口,「我看就不要浪費彼此時間了,直說吧,你來有什麼事情?」
「也沒什麼事情,就是向你道歉,在會上我的態度惡劣,我的目光短淺,我的行為粗魯……」衛鵬飛一口氣說了一大串,看殷晨嗤之以鼻的不屑態度,飛快地轉入正題,「為了表達我的歉意,不但活動所需經費完全沒有問題,我還打算親自參與這個選秀活動,以期達到最好的效果。」
纖長的手指輕輕晃動著酒杯,看著裡面的冰塊碰撞著杯壁,殷晨思索了一會才說:「我弄不清你的用意,不過沒關係,我從來也不在乎這些虛名,那麼這個策劃就算你的好了,我無所謂。」
「哎哎!殷晨!在你眼裡,我就是私吞下屬功勞的無能上司嗎?」衛鵬飛啼笑皆非地說,「在我老爸心目中,你是最優秀的,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得啦,別把我想那麼壞,我只是想旁觀一下整個流程而已,畢竟我也是東向的副總了,不能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
殷晨懷疑地看著他,末了聳聳肩:「隨便你,其實你堂堂副總,要幹什麼不可以,何必問過我的意見。」
「這是對你的尊重啊,殷主管。」衛鵬飛半開玩笑地說,拿起酒瓶給她倒酒,「這裡你常來啊?地方不錯,很安靜。」
「嗯,我下班之後喜歡在這裡喝點酒,放鬆一下。」殷晨顯然不願意跟他多說什麼,看了一眼手錶,拿起吧檯下的公文包,「今天就到這裡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公司再說。」
看她要站起來,衛鵬飛急忙伸手攔住:「稍等一下可以嗎?我還有事拜託你。」
殷晨明顯地不耐煩起來,勉強坐下,一手把他遞來的酒杯推開:「謝謝,不喝,請快說。」
衛鵬飛卻突然沉默下來,半天才說:「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不,殷晨,我把你當成是個有擔當的女人,不管你答應不答應,我都希望……你能知道這件事。」
「聽起來很重要的樣子。」殷晨凝神看著他的臉,「關於東向嗎?」
衛鵬飛搖搖頭,忽然一笑:「自從我提出解除婚約以後,這似乎是你第一次正眼看我啊。」
「你還有一分鐘時間。」殷晨看起來很不欣賞這個笑話,板起臉嚴肅地說。
「好好好。」衛鵬飛舉手投降,「是關於東向的一個藝人……我不想說他的名字,好吧,我只能告訴你,我喜歡他,願意為他的任何一個願望用盡全力,而他目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得到金唱片獎。」
「方寧,對嗎?」殷晨一針見血地刺破他的掩飾,大口喝著杯中的威士忌,淡淡地說,「沒什麼可奇怪的,老闆的私事,我從來不過問,那麼你的意思是什麼?要求我替你完成這個心願嗎?」
「請求,是請求。」衛鵬飛低聲下氣地說,「你在娛樂圈有金手指的美譽,不錯,我是可以給他創造一切有利的條件,但是如果有了你的幫助,那麼成功的希望會大很多,所以,我拜託你,請你幫忙。」
「真奇怪。」殷晨冷笑著說,「整間東向都是你的,想幹什麼不可以?直接把工作丟給我就行了,何必還要追到我業餘時間來?」
衛鵬飛不說話,拿自己的杯子碰了碰她的酒杯,一飲而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原來以為我們起碼可以成為朋友。」
「我從來不和同事交朋友,更別說上司。」殷晨直接拒絕,「而且說實在的,我也不想答應你這個荒謬的請求,方寧,是吧?如日中天的三棲巨星,進公司六年,除開那些分豬肉的小獎,基本的有影響力的大獎都拿過了,說起來還是雙料影帝,又是MTV龍虎風雲榜最受歡迎歌手獎連續兩年的得主,一個金唱片獎對他來說就那麼重要麼?那個獎本來就是講資歷的,四十歲拿也不晚,羅立拿到第十一張白金唱片的成績後才得到那個獎,方寧有幾張白金唱片?五張?」
「六張……」衛鵬飛用酒瓶抵住下巴,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我也知道這個念頭荒謬了點,但是……他喜歡就好了嘛,殷晨,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就算付出多少也無所謂,只要那個人高興就好了……好吧,就像你說的,現在花心思在這個獎上還沒到火候,可是,在他心裡,似乎很在意,所以,我就要替他達成目標,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
昏暗的燈光下,他的唇邊笑意湧現,黑眸裡掠過無盡的柔情,低聲重複了一遍:「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
殷晨怔怔地看著他,彷彿不相信這樣的話竟然出自衛鵬飛之口,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眼睛漸漸濕潤起來。忽然間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扭過頭去,大口喝著威士忌,掩飾地笑了起來:「我不知道,原來你還真是個情聖呢。」
「是嗎?我自己都不知道對他的感情是不是愛情了哪。」衛鵬飛聳聳肩說,「反正這樣的感情在任何一個別人身上都不會有了,我就要他,能把他留在身邊,付出什麼代價都願意,他要什麼我就給他什麼……這樣應該是對他好吧?雖然他看起來從來都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真是……你這個人……」殷晨拿他沒辦法地搖著頭,「聽起來不壞:人家都不愛理你,你還死巴著不放,也就是你身為東向副總,不然的話,方天王拿什麼眼神看你,還是個問題。」
「呵呵,那你可說錯了。」衛鵬飛得意地笑了起來,「他也離不開我……的身體。」
殷晨俏臉一紅,隨即板起臉來:「OK,我答應你,明天把計劃書送到我辦公室,我要重新擬訂一份完美的策劃。」說著她站了起來,「今天就到這裡好了,再見。」
「我送你?」衛鵬飛也跟著站起來,慇勤地問,被殷晨白了一眼,冷淡地說:「不必了,我可沒有這個福氣。」
衛鵬飛跟著她走出了酒吧大門,涼涼的夜風一吹,頭腦頓時清醒了不少,他伸手搓搓自己的臉,看殷晨不由自主地拉了拉衣領,走下台階去招計程車,禁不住再次提出:「我送你吧,殷晨?這個時候了,你一個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殷晨根本頭都不回,單薄的身影倔強地挺直,明明是那麼纖細的女子,卻死死地撐住自己的天空,一步都不退讓,無論多少驚濤駭浪,她都以這麼瘦弱的身軀坦然面對,沒有她的努力,東向也根本不會有今天的局面,但是這麼一個精明強幹的女性,在下班之後,也只有寂寞地在酒吧裡獨自喝著酒,打發時間……無論白天的她如何君臨天下殺伐決斷,在夜晚時分,永遠是孤單地一個人回家……
衛鵬飛腦子一熱,一直沉澱的話在這個時候衝口而出:「你這是何必呢?他永遠不會回應你的感情的,不要浪費時間了,好好找個男人嫁了吧!」
殷晨的背影陡然僵直,她回過頭來,黑髮在風中飛舞,遮蔽了半邊清秀蒼白的面頰,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有那雙眼睛,流露出太多的哀傷和不屑,就在衛鵬飛後悔得想咬掉自己舌頭的時候,她冷冷地開口:「你的確還不懂愛情,衛副總。」
第四章
方寧重新回到東向星苑的時候,帶了幾分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打的那個電話給衛鵬飛什麼印象,或者是不是又想出什麼新鮮花樣來「增加情趣」,不過好在一切都沒有發生,衛鵬飛見到他的時候,和平常一樣,過來緊緊擁抱了他一下,用下巴磨蹭著他的頭頂,低聲說:「累不累?沒有什麼事吧?」
「嗯,沒有。」方寧順從地依從他的懷抱,習慣的胸膛寬厚可靠,相對於外面的狂風暴雨,這裡倒真的是一個讓他安心的躲避處,當然,這也是拿自己的身體去換回來的,如果有一天,衛鵬飛厭倦了自己的話,那麼,他就會毫不留戀地放手吧……
「聽說這次外景地風景不錯?」衛鵬飛放開了他,回身倒了兩杯紅酒遞給他一杯,「好玩麼?」
方寧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絲笑容:「是還不錯啦,地方不太出名,叫錦山,山水都是天然的,後面還有很大一片連綿的山脈沒有開發,全是森林,空氣很好,潘導演說要在那裡買房子住下來呢。」
「小潘就是愛玩個風雅,切!」衛鵬飛不屑地說,「那邊有別墅出售麼?你要是喜歡,我買給你。」
方寧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低頭看著手裡的酒杯,就是這樣的男人,以為錢可以買到一切,以為只要送東西給自己,就是對自己好,不過他立刻苦笑了起來,他想的是對自己好麼?也許更多的是一種交易吧。
「沒有……」他低聲說,「景區還沒有開發,有幾棟老別墅還是四十年代的,不出售。」
衛鵬飛瞇起眼睛,懶懶地向後坐倒在沙發上:「沒關係,遲早會蓋的,你喜歡不喜歡?買棟別墅也沒什麼了不起,沒事過去度假嘛,來。」他拍拍自己的大腿,方寧明白他的意思,放下酒杯走了過去,分開雙腿跨坐在他膝蓋上,衛鵬飛大手一伸,把他的腰攬住,向上看著他那張令無數少女心動的俊臉,壞壞地笑:「這幾天想我嗎?嗯?」
「想啊——」方寧對這樣的場景已經駕輕就熟,壓根沒有了過去的羞澀窘困,自然而然地說,聲音放得很低,還拖著長長的尾音,不復歌唱時的清朗悅耳,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卻聽起來更加誘人。
「真的?那有沒有偷吃啊?」衛鵬飛的手從後面伸了下去,把他的襯衫從褲子裡扯出來,方便手伸進去肆意地在光滑的背上撫摸滑動,粗糙的手掌摩娑著背後的敏感點,帶來一陣陣愉悅的快感,方寧不由自主地喘息起來,身體難耐地扭動,雙手環在衛鵬飛脖子上,眼神迷離朦朧。
「這麼一碰就不行了喔?你叫我怎麼放心讓你和一群男人去荒山野嶺拍戲。」衛鵬飛調笑地說,「所以夏天給我待在城裡吧,好好錄製張唱片,大家都很努力,你也要賣點力氣,知道不知道?」
方寧身子前傾摟住他,讓兩人的身體緊密地貼合著,一邊擺動身體磨蹭著一邊氣喘吁吁地問:「什麼唱片?」
「讓你得獎的唱片,我的天王巨星。」衛鵬飛一把扯開他的襯衫,大片光滑的胸肌顯露出來,方寧低低呻吟了一聲,主動挺起身體,方便他一口含住胸前挺立的紅色果實玩弄,「獎哪一年不得……啊……不要……嗯……不要……」
在衛鵬飛牙齒的蹂躪下,扁平的乳頭硬硬地腫起,沾著唾液變成淫穢的紅褐色,衛鵬飛毫不留情地繼續以指甲撥弄捏拽著,笑著說:「知道知道,我們的大明星得獎無數風頭出足,不在乎一個半個小獎的,你這裡真敏感,一碰到身體都會顫抖……舒服嗎?要不要上床去?」
「好……啊……」方寧被他挑逗得慾火高燃,除了呻吟喘息之外根本失去了思考能力,雙腿不由自主地夾緊衛鵬飛的膝蓋,渴求著更多的愛撫,身體深處浮起熟悉的空虛和燥熱,期盼著灼熱粗大的性器插入,與他的意向無關,這個身體已經習慣了衛鵬飛,僅此而已。
衛鵬飛抱起衣衫不整的方寧,逕直走向臥室,兩人一起滾落大床的同時,他已經扯開方寧的皮帶,糾纏中用腳把褲子蹬到腳踝處,露出穿了白色三角褲的下身,肉棒已經把內褲撐起鼓鼓的一團,漆黑的柔草從兩邊探出來,配上兩條修長筆直曬成蜜褐色的腿,好一副淫靡色情的圖畫。
「方寧,你說句你愛我吧?」衛鵬飛的眼睛閃著不懷好意的光,伸手抓住方寧的性器,連著內褲一起揉搓著,「說了我就讓你舒服舒服唷。」
「我……我……」方寧喘著氣,身子不斷向上挺起,蹭著他,兩條長腿也左右扭動,衛鵬飛感覺到手裡的物體微微顫抖著挺起,得意地一笑,誘哄地低聲說:「說啊,說你愛我……」
說著他低下頭,伸出舌尖隔著內褲在方寧下身舔弄起來,方寧的身體猛地一彈,差點從床上蹦了起來,語不成聲地喊:「我愛你……我愛你!」
「噓……不算不算,你得看著我說。」衛鵬飛湊過去,手上還在加緊玩弄著方寧的下身,眼睛卻直直地盯著他,「叫我名字,叫啊……」
「衛鵬飛……我愛你……」方寧無力地說,被扯開的襯衫衣不蔽體地掛在手臂上,袒露出圓潤的肩頭和結實的胸膛,他的身體已經不是六年前那個才出校門大學生的青澀,成長為成熟迷人的男子軀體,而這樣的身體,似乎對衛鵬飛的吸引力更大。
他斷斷續續地重複了好幾遍,衛鵬飛才放過他,大手扯掉方寧身上最後一片遮蔽物,分開雙腿架到肩上,猛烈地把自己蓄勢待發已久的肉棒狠狠地插入那濡濕緊窒的甬道,儘管已經是輕車熟路,方寧還是承受不住地叫起來,扭動著腰部想要擺脫這麼猛烈的衝擊,但他的身體被衛鵬飛牢牢固定住,根本沒有躲避抗拒的餘地,只是隨著對方兇猛的攻擊起伏著,搖著頭,發出近似抽泣般的呻吟。
下午三點,方寧在衛鵬飛的陪伴下走出房間,出乎他的意料,今天衛鵬飛對他並沒有太過留難,只是胡亂編造了一個借口就徵得了他的同意不留下來過夜,也許是剛剛發洩過,他大少爺心情也很好吧,衛鵬飛居然親自把他送到樓下,還神秘地讓他在門廳裡等,說要給他一個驚喜。其實方寧心裡有數,什麼驚喜,大概是自己的表現讓大少爺很滿意,所以那輛阿爾法羅蜜歐該屬於自己了。
東向的藝人宿舍,不像別的公寓大樓在非上班時間是非常安靜的,藝人的生活不規律,時而有人進進出出,無不好奇地看坐在等候區的方寧一眼,認出是當紅巨星之後,眼光又變得羨慕,嫉妒兼而有之,甚至還有人面露討好笑容地過來打招呼,方寧並不擅長應付人,只坐了幾分鐘就焦躁起來,乾脆走到大門口去等衛鵬飛。
一走出大門,他就後悔了,通勤巴士剛剛停在門口,一群半大不小的男孩吵吵嚷嚷地從車上往下走,活潑得不像話,看見他的時候,更是發出尖聲驚叫,雖然礙著公司的住宿條例沒有上來打擾,但是被幾十雙眼睛這麼近距離盯著,伴著大小聲肆無忌憚的議論,就算是方寧也受不了,等到那輛拉風的火紅阿爾法羅蜜歐呼地衝過拐角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的臉色幾乎可以說是不好看了。
「喜歡不喜歡?」衛鵬飛從車裡出來,看見周圍有人,沒有上來一個擁抱,只是在遞鑰匙的時候,在他手心裡捏了一把,低聲說:「特地給你挑的唷。」
「很喜歡。」方寧低頭不看他,聲音裡滿是倦意,「謝謝你,我走了。」
「喔,路上開車小心點。」衛鵬飛很識趣地沒有再糾纏,目送著他進了車子,一踩油門,紅色流線型車身嗖地一聲絕塵而去。
他轉身要走進大門,卻看見那天向他買啤酒的少年抱著手臂站在玻璃門前,正看著他,今天這孩子穿著白色連帽T恤,寬鬆肥大的帆布褲,臉上依舊是那種傲氣飛揚的青春,黑眸帶著幾分不屑地看向他:「嗨,大叔,原來你是車庫的小弟啊。」
衛鵬飛拉拉身上的T恤,為了陪方寧下來,他懶得再找衣服,隨手抓了件揉得皺巴巴的衣服穿上,更不用說頭髮凌亂沒刮鬍子,看起來的確不修邊幅,可是這小鬼說話也太氣人了吧,什麼叫車庫的小弟?
「嗨,少年仔,你又要托人買酒啊?上次有沒有被你們的負責人罰站牆角啊?」衛鵬飛不懷好意地反擊,「記得你還沒讓老子親到爽呢。」
「放屁!」少年的眼神一下變得惡狠狠的,「你神氣什麼!遲早我有一天也會變成大明星,到時候你就得為我泊車了!」
「好啊好啊。」衛鵬飛忍住笑,很認真地說,「我等著這一天早點到來,不過你也要先不被淘汰了才好哦!」
少年的臉上閃過明顯的不屑,伸出手指指著衛鵬飛的鼻子說:「你記住,我叫林舞陽,今年你就會在電視上看見我的!告訴你!」
「真的啊?」衛鵬飛故作驚訝地張大嘴巴,「是尋人啟事嗎?小孩子不要學人家離家出走,這樣不好的。」
「你!」林舞陽被激怒了,跨前一步,俊臉發青,很像要用拳頭繼續說話,但是很快,他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走著瞧。」
衛鵬飛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做了個鬼臉:「可不走著瞧麼,我又不是東向的老闆,我說了不算,拜拜,未來的大明星。」
「喂,等等。」少年似乎這才想起自己叫住他的目的,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客氣開口,「你管車庫的對吧?現在還沒有很多人住進來,車庫裡有沒有安靜的角落可以讓我練習的?」
衛鵬飛奇怪地看看他:「你不是剛從公司上完課回來?哦?想給自己開小灶?」
林舞陽撇了撇線條完美的紅唇,那表情很像一隻傲慢的小貓在發威:「那些課,沒意思,我自己練。」
「去練功房好了。」衛鵬飛似乎記得形體中心的確有練功房,還不至一間,他抓抓頭髮,「從這裡往北走,第二棟大樓後面的那棟白色四層樓。現在沒什麼人用,很空。」
「我沒那麼多錢租。」林舞陽乾脆地攤開手,「每月的住宿費培訓費就很多了,通過三試就可以免費,但是那之前還有兩個多月呢。」
「你倒是對自己蠻有信心的,三試可是只留十幾個人。」
唇角傲氣地向上彎起,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只留一個人也沒關係,那是我。」
衛鵬飛聳聳肩:「好,我帶你過去車庫好了。」
「這麼好?」林舞陽謹慎地上下打量他,「先聲明,我可不會給你錢,更不會答應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條件,你要是敢動歪腦筋,我就一腳踢得你不能動!」
「沒條件啦,未來的大明星,你成名之後不要忘記我,找你簽名的時候痛快點就完了。」衛鵬飛不由分說地一擺手,「走不走?」
林舞陽沒有再多猶豫,瀟灑地一揚黑髮,背起運動包,露出灑脫的笑:「走!」
方寧帶著耳機,一邊看著十首新歌的詞譜,一邊輕輕跟著MP3里的旋律哼唱著,黑髮滑落下來,遮住了光潔的額頭,修長的手指不時掠起頭髮,露出潔白精緻的耳廓,被午後的陽光一照,籠罩著一圈柔和的蜜色光暈,配上他一身白色休閒裝,赤著腳坐在籐編地毯上,簡直就是一個悠閒的王子。
這種靜謐的氣氛被衛鵬飛的腳步打破了,方寧戴著耳機無知無覺,直到一個黑影籠罩在自己上空才醒悟過來,抬頭看著衛鵬飛笑瞇瞇地看著自己,淡淡一笑:「回來了?」
「唔。」衛鵬飛甩掉鞋子,毫不客氣地往他身邊盤腿一坐,順手摟過他的肩膀,在臉上親了一口,「沒辦法啊,要應酬HBL電視台的老闆,不能在家陪你,不過我也沒跟他客氣,斯諾克打他個落花流水,贏錢是小事,順便簽下了幾個節目……練歌啊?我很高興當你的第一個聽眾,不如唱給我聽聽?」
方寧皺著眉按停MP3,衛鵬飛就是這樣,總是要他難堪,本來很喜歡的唱歌跳舞在他面前都成了他增加「情趣」的工具,甚至連拍電影電視都是這樣,在床上不厭其煩地要求自己重複裡面的愛情台詞,逼得自己幾欲做嘔才停止,最近一兩年明明正常點了,怎麼現在又……
帶著十二萬分的不願意,他勉強地拿起第一首歌,在心裡暗暗歎氣,雖然告訴自己無數次了要把工作和私生活分開,但是在衛鵬飛面前滿含屈辱地唱過這首歌之後,在錄音棚裡只怕又要打起精神來用力忘記今天發生的事情了。
「不高興啦?」衛鵬飛這次倒是很會看他臉色變化,乾脆地拿掉他手裡的詞譜,「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早點聽到,呃……畢竟是我第一個企劃,還是對你的,心急一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別生氣了?」他的聲音幾近誘哄,低聲在方寧耳邊解釋著,間或落下一兩個吻。
方寧有些驚訝,抬起眼睛看了衛鵬飛一眼,又飛快地低下,含糊地說:「我還沒完全唱熟……下次吧……」
不能乾脆地拒絕,當然也不能被他的退讓迷惑而答應,這幾年,方寧都是採取消極迂迴的方式對待衛鵬飛的要求,無可否認,似乎是起效果了,衛鵬飛已經很少強迫他幹什麼事情,代之的是更多的溫柔體貼,幾乎像一個情人了。
情人?他在心裡自嘲地笑了笑,作為玩具的自己,和作為老闆的衛鵬飛,之間會有「情人」這種關係的存在麼?這只是一個夢,從前的噩夢,現在的美夢,都是夢,遲早都有醒來的一天,作為藝人的自己,不是也知道,在燈光熄滅之後,不管台上多麼輝煌,演員也該謝幕了麼?
「真生氣啦?」衛鵬飛又貼近了一點,把他上半身圈進懷裡,搖了搖,「我道歉還不行麼?對不起,對不起。」
「沒——沒什麼。」方寧彆扭地側過頭去,衛鵬飛今天是吃錯藥了嗎?這麼點小事都道起歉來,那麼之前他對自己做過的那些,是不是要剖腹謝罪才可以?
衛鵬飛不說話,就這麼抱著他,讓方寧倚在他胸前,安靜了一會,忽然開口說:「我聽說,夫妻之間的相處,和戀愛時候的相處是不一樣的,戀愛的時候,都搶著要把最好的一面露給對方,言行舉止,都為對方著想,而一結婚,就不一樣了,彼此都覺得是自己人,所以也不修邊幅了,也會大吵大鬧了,也不會那麼在乎對方的感覺,什麼話都敢說,是不是這樣?」
真是奇怪,我一沒有結婚,二沒有戀愛,你幹嘛問我?方寧在肚子裡埋怨著,鼻子裡淡淡地「嗯」了一聲,衛鵬飛的懷抱很溫暖很可靠,聽著那有力的心跳聲,他竟然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如果不是這傢伙胡說八道,就這麼讓他靠著多好!
「我們——那個認識,也有六年了吧?如果算結婚的話,就是到俗稱的『七年之癢』的時候了,可是啊,我怎麼覺得我越來越寶貝你,越來越喜歡你了?」衛鵬飛的聲音帶著笑意,大手緊緊地把方寧摟在懷裡,「以後要是什麼事不願意,你就直接說,不要皺眉頭了,我會捨不得的。」
說著,他親了親方寧的頭髮:「你別以為我在騙你,是真的,我喜歡你,一點都不想看到你難受,答應我,好不好?」
方寧不知所措地靠在他胸前,不知道該說什麼,遲疑了半天,終於慢慢地點了點頭。衛鵬飛卻大鬆一口氣,把他放開,自己乾脆地躺倒,頭枕在方寧的膝蓋上,向上看著他笑,露出一口白牙:「累了,讓我睡會,你腿麻了就叫我起來。」
才剛說都會徵求自己意見,現在又……不過算了,讓他枕著大腿睡覺也不算什麼為難的事情。方寧這麼想著,對他微微一笑,什麼也沒說,拿起詞譜繼續看著,不露痕跡地用紙的陰影遮擋住照在衛鵬飛臉上的陽光。
衛鵬飛閉上了眼睛,舒舒服服地調整了一個好姿勢,不一會鼻息漸濃沉沉睡去,安睡的面容英俊無害,沉靜一如孩童,方寧稍稍挪開手裡的詞譜,呆呆地低頭看著他。
這麼一個壞蛋,一個惡魔,親手把自己逼得走投無路,不得不在他身下承受屈辱的玩弄,同時,又是他一手把自己捧紅,抬到如今如日中天的地位,娛樂圈裡的明爭暗鬥驚濤駭浪,那些黑暗污穢的勾當,都沒有讓自己去遭受一點一滴,始終嚴密地保護著自己……
這居然是同一個人……就是躺在自己腿上酣然入睡的這個人。
衛鵬飛……你為什麼不再壞一點,好讓我徹底地恨你?雖然你再好,本來的方寧也不可能愛上你……本來的方寧,只是個小小的藝員,如果沒有遇見你的話,也許還在跑龍套,也許還在為出第二張唱片絞盡腦汁,也許在哀歎自己年華易逝,但是他可以活得安心而平靜,不是現在的我……越往高處走,越覺得腳下空虛,彷彿一步踏空,就將萬劫不復……
不是我的事業萬劫不復,而是我的愛……
方寧慢慢低下頭,輕輕地,第一次完全主動地把嘴唇吻上衛鵬飛的雙唇,沒有激烈的唇舌糾纏,只是這麼輕輕地碰觸著,感受到對方唇上的熱度,僅此而已。
只有短短的幾秒,他抬起頭來,臉上平靜得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拿起詞譜看著,嘴裡卻輕輕哼唱起著溫柔的曲調,正是衛鵬飛剛才要求他唱的那首歌:
「手中的水晶
易碎的愛情
陽台上的風景
等你的身影
最後一次相擁
沒勇氣回憶
我靜靜種下熱戀的秘密……
熾熱的空氣
緊握的掌心
叫我名字的你
戰抖的身體
最後一天送走孤獨的年輕
第一天想你幸福就來臨……」
東向附設的練舞室整整佔據了一層樓那麼多,衛鵬飛為了不引人注意,沒有穿戴起正式出沒公司的那身名牌西服行頭,而是隨便挑了件棉布襯衫配上半舊牛仔褲,這一層出入的人又是各種打扮都有,所以極其輕鬆地一晃出入證就通過了門衛,四處探頭尋找著方寧練習的房間。
為了配合兩首熱舞MTV的拍攝,和打榜時上電視節目現場的表演,方寧要重新接受舞蹈訓練,昨天才是第一天,回去的時候已經渾身酸痛,幾乎是被衛鵬飛在浴室,臥室,餐廳之間抱來抱去,半夜睡得好好的,腿又突然抽筋,慘叫著醒過來,還是衛鵬飛給他揉了半天才好,兩人都沒睡夠,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衛鵬飛那句「骨頭都老了,就別這麼拚命」給刺激到了,今天早上方寧比平時起得都早,沉著臉就走了,慣例的早安吻都沒留下。
「哎哎,又生氣了……關心他都不知道,真累出病來,老子哪還能跟他做……」衛鵬飛在心裡哀歎著,裝作若無其事地在走廊裡溜躂,不管怎樣,還是來親眼看一次好了,方寧畢竟不是以舞蹈見長,基礎底子薄,如果動作強度太大的話,難保不會拉傷韌帶。
他走過一間大教室,只瞥了一眼,判斷出方寧不可能被安排在這麼大的地方練習就想繼續往前走,就在他經過門口的時候,大門啪地一聲開了,一個男孩驚惶失措的聲音尖利地劃破他的耳膜:「來——來人!叫醫生!救護車!救護車!」
「喂,小子!給我住嘴!」衛鵬飛一個旋身就按住了他的肩膀,迫人的氣勢從身上散發出來,配合一米九的身高,立刻讓那個慌張的男孩閉了嘴,結結巴巴地伸手往裡面指著:「有人——有人受傷了!」
「呸。」衛鵬飛不屑地放開了他,「受傷又不是死人了,這麼大驚小怪的。」說著他探頭看進去,一群十六七歲的男孩子圍成幾個圈,竊竊私語著什麼,快節奏的音樂還在放著,場地中間圍著人,看得不是很清楚,只看到一個男孩跌坐在地板上,舞蹈教師跪在他面前,低頭檢查傷勢,另外一個指導人員臉色鐵青,厲聲對門口吼著:「文博給我進來!關門!無關人員一律出去!」
衛鵬飛聳聳肩,輕輕握住那個嚇得不知所措的男孩的後頸,往門裡一推,剛想轉身離開,眼光一瞥,圈子中一張熟悉的臉躍入視線,跌坐在地上的竟然是林舞陽!臉色煞白,咬緊牙關,傲氣的黑眸裡氤氳著淚水,卻倔強地不往下落,不知道是不是疼得太厲害,額頭上的汗水小溪般流淌而下。
「怎麼了?」到底也和這孩子見過幾面,還沒玩夠本,衛鵬飛有點小關心了起來,大步走進去,不顧指導人員的呵斥:「誰允許你進來的?!出去!」一把推開圍觀的人群,只一眼,就看清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隻鞋被丟棄在地上,鞋底染上了片片血跡,而被舞蹈老師握住的白皙腳掌底部,已經是血肉模糊,林舞陽疼得小腿都在發抖,拚命咬著牙關,撐在地上的雙手青筋暴露。
「趕緊送醫務室!」衛鵬飛真想抽那個舞蹈老師一耳光,「還磨蹭什麼?!」
「喂,你是誰?趕快給我出去!不然我叫保安了!」指導人員也急眼了,上來推搡他,「出去!這是商業機密。」
「去你媽的商業機密。」衛鵬飛惱火地一甩手臂,把那個身材也算高大的男子登登登甩出去五六步遠,「想知道我是誰?你還不夠格!你企劃部的?叫殷晨來問我!」
說完,他彎腰不由分說地抱起林舞陽,轉身就往外面走,少年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本能的環抱住他的脖頸,把臉埋進他的肩窩處,什麼熱熱的液體瞬間流淌開來。
「沒事的。」衛鵬飛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大步走向門口,光地一腳踢開門,揚長而去。
他就這麼抱著林舞陽徑直衝到公司的醫務室,一路上多少人投以驚訝的目光也毫不在意,全部心思都放在懷裡這個微微顫抖的身體上,用下巴在他頭頂蹭著,不斷低聲說:「別怕,沒事的……」
醫務室的外科醫生只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頭:「玻璃茬子……真難辦,抱他進清創室吧,大概要花點時間了。」說著自己去洗手準備器械,衛鵬飛把林舞陽抱進裡間,輕輕放在中間的治療台上,想直起身子,卻辦不到——林舞陽感覺到他要離開,雙手用力,死死地環抱住他的肩背,怎麼也不肯放手。
「我都說沒事了,放手吧。」衛鵬飛溫言勸說,「醫生要防止細菌感染,我不能待在這裡。」
埋在他肩窩裡的黑髮腦袋固執地搖了搖,還是不肯放手。
「你不是小男子漢,什麼都不怕嗎?這點小傷難不倒你,鬆手吧,爭氣點,未來的大明星。」衛鵬飛半開玩笑地說,林舞陽動都沒有動,雙手抓得更緊,差點讓衛鵬飛喘不過氣來。
幸虧這個時候醫生戴著口罩拿著清創包走進來,寬容地笑了笑:「沒關係,你就待在這裡吧,看來他還蠻相信你的。」說著拉過圓凳來坐好,打開聚光燈,「會很疼的,忍著點。」
「喂,你是醫生哎!」衛鵬飛感到懷裡的身體陡然僵直起來,不平地說,「就不能想個辦法讓他不疼麼?」
醫生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白了他一眼:「條件有限,你要是能動員老闆給醫務室附設一間手術室,再請個麻醉師,給他上全麻好了,保證一點都不疼,現在只能局麻,忍忍吧,我盡量輕點。」
衛鵬飛磨磨牙,也只能忍氣吞聲,反過來安慰趴在自己肩上的少年:「忍著,撐不住就叫出來,我不會說出去的……乖,馬上就好了,完事了我請你喝啤酒。」
和醫生的刻薄口舌相比,他的動作真是小心又細緻,消毒的時候幾乎沒有給林舞陽什麼刺激,但真的用鑷子夾出第一片碎玻璃的時候,林舞陽身體猛烈地顫抖了起來,雙手攥成了拳頭,死死撕扯著衛鵬飛的襯衫,衛鵬飛無計可施,只有伸出手臂,緊緊地抱住他,大手在他的背上拍撫著。
「怎麼弄的,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衛鵬飛開始找話說,「你自己的鞋自己都不知道麼?」
林舞陽沒有說話,倒是醫生一邊瞇著眼在一片血肉模糊中尋找玻璃碎片一邊搭茬:「這種事以前多啦,不過都是發生在培訓班裡,公司裡面一個藝人就有一個經紀人跟著打理,不會有這麼粗糙的陷害方法……這孩子,哎……娛樂圈才不像外表那麼光鮮亮麗,自己什麼事情都要小心一點,尤其在大場面的時候,不要隨便喝別人給的水,不要隨便穿別人經手的衣服,這都是經驗……鞋子裡放玻璃茬有什麼,我還處理過在洗面奶裡放玻璃茬的事情呢。」
衛鵬飛摟著林舞陽不停顫抖的身體,埋怨地說:「你也真粗心,鞋子裡放了東西自己感覺不出來?還傻乎乎地穿著繼續跳?」
醫生又白了他一眼:「都像你這麼頭腦簡單就好了,我猜猜……是放在鞋墊下面的?不對,那是鐵釘差不多,是用巧克力或者豬油凝固在鞋底的?開始你沒覺得吧?是不是還有人纏著你問東問西轉移你的注意力?還是讓你幫什麼忙?然後老師催你們集合,你就是覺得有什麼不對也來不及了?跳著跳著固定的東西融化了就——」
「夠了!」林舞陽首次開口,嘶啞地吼叫著,悶悶的聲音讓人聽了心中一凜,彷彿是受傷的小動物在絕望地嘶鳴。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抓住衛鵬飛的襯衫,幾乎要撕扯出一個洞。
衛鵬飛對醫生做了個「噓」的口形,兩個人誰都沒說話,醫生繼續埋頭干自己的活,衛鵬飛拍著林舞陽的背,試圖緩解他的疼痛。一直到所有的異物都被取出來,傷口消毒過包紮完畢,林舞陽都沒再發出過任何聲音。
「好了,記得明天要換藥,我配點消炎藥和止疼藥給你,記得按時吃,如果發燒了就趕快去看醫生。」醫生一絲不苟地吩咐著,末了才問:「你是他什麼人?」
「大叔。」衛鵬飛呲牙一笑,伸手抓過藥包揣進褲子口袋裡,手伸到林舞陽膝彎下,輕鬆地把他橫抱起來,「走了,謝謝醫生。」
第五章
出了醫務室,走向電梯的時候,衛鵬飛低聲問:「該吃午飯了,你下午有什麼課?我送你回去,跟老師請個假就回家休息吧?」
埋在肩窩裡的黑髮腦袋左右搖了搖,還是沒有出聲,衛鵬飛聳聳肩:「不想看見他們?OK,沒問題,我帶你到房間裡休息一下,但是你要想清楚,除非你現在就決定退出,回家去當一個乖寶寶,再也不涉足這裡,不然的話,你還是要回去面對他們,那些表面上看不出來,其實卻會在你的鞋子裡放玻璃的小鬼。」
他狠狠地用手肘按下直達電梯的按鈕,感覺到懷裡的身體抖動得比剛才更加厲害,淚水也再次在自己肩頭蔓延開來,不禁歎了口氣:「好啦好啦,真那麼怕的話,回去就調房間吧,不過以後怎麼辦?你們還要在一起訓練,一起上課,一起出節目……你已經走錯了第一步樹大招風,不能走錯第二步咯,如果像個刺蝟一樣豎著刺對所有的同伴都充滿敵意,覺得他們個個都想害你,那你就完了,別說玻璃茬,流言蜚語就能把你壓得永遠翻不了身。娛樂圈就是這樣,慢慢學著吧,小鬼。」
他直接把受傷的少年抱進頂層總裁辦公室附設的小客廳,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放在沙發上,拍拍他的背:「好了,這裡沒人了,你鬆手,要喝水嗎?還是要吃點什麼東西。」
林舞陽的頭動了一下,雙手慢慢鬆開,不情不願地從他懷裡離開,身體迅速縮成一個團,躲在沙發的一角,沉默地盯著自己受傷的腳,平時傲氣非凡的眸子現在失去了神采,呆呆的沒有任何情緒,鼻子眼睛都哭得又紅又腫,一縷細細的血絲沿著嘴角蜿蜒而下,襯著蒼白的臉色,更加觸目驚心。
「好了,都過去了。」衛鵬飛伸手揉揉他的頭髮,過去浴室拿了條毛巾回來丟在他頭上,「把你的花貓臉擦擦,不好看哦,未來的大明星……想吃什麼?漢堡薯條可樂?披薩?壽司?大碗牛肉麵?蓋澆飯?」
林舞陽怔怔地捏著毛巾的一角,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動都不動,衛鵬飛不耐煩地搖搖頭,直接撥了內線到餐廳要了兩份A餐,自己又走回沙發前,粗魯地拉過毛巾沒頭沒腦地給他擦著臉,口氣卻很和氣:「怕啦?嚇傻啦?這點事情就把你的銳氣徹底打掉啦?那沒關係,趕快打電話給爸爸媽媽來接你回家啊,要不再開個記者招待會,痛訴黑幕,還可以出點名,多好!」
「他們……他們怎麼能這麼對我……」林舞陽並不看他,木然地盯著自己的腳,沙啞地開口,聲音裡滿是被背叛之後的難以置信和痛苦,「我盡量地去做好……什麼事我都想著大家……有錯誤我一個人承認……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任何人……為什麼……為什麼還會……」
「說你傻還不承認!」衛鵬飛輕輕捶了捶他的額頭,「槍打出頭鳥!你對他們再好有什麼用?你們聚在一起為了什麼?為了出人頭地,為了把別人踩下去自己爬上去,誰跟你客氣?你以為對他們好,凡事出頭就能讓大家服了你認你當老大?你對他們最好的辦法是自己爬出去不要擋了他們的明星之路!」
林舞陽抬起被淚水浸濕的黑眸看著他,脆弱的眼神簡直不像是那個傲氣飛揚的俊秀少年,無助地讓人心疼,衛鵬飛竟然有那麼一秒鐘的心動,他乾笑了一聲,揉揉少年的黑髮:「想通了?」
「教我……該怎麼做?」林舞陽的聲音很低,卻充滿了堅定,眼睛也逐漸亮起來,銳利的百折不回的氣勢重新回到他身上,「我不會走的……我一定要成功!我要讓大家都看到!」
「有這個心是好的,但是事情發展未必就像你想像的那樣了,否則東向上下幾百個藝人,個個都可以當大明星。」衛鵬飛沒有想到他恢復得這麼快,帶著點欣賞地拍拍他的肩膀,「首先,你好好吃飯,然後,回去好好養傷,不要對人抱怨,更不要給臉色大家看,就算懷疑了誰,不,就算你有了真憑實據,也不要再去追究這件事了,沒意思,就是把東向翻個底朝天又怎樣?你要的不是找出作案的人,就是把他的腳剁了又怎樣?眼光放遠一點,你要的不是公平,娛樂圈裡有什麼公平可言?你到最後成功了才是勝利,明白嗎?」
林舞陽點了點頭,眉頭舒展開一點點,黑眸信賴地看著他:「謝謝你,大哥。」
「嘴真甜,不是大叔了?」衛鵬飛笑罵了一句,「狡猾的小鬼,你把對我的心機用在你那幫同伴上就對了,記住,現在你勢不如人,要把尾巴夾緊一點,表面上繼續對別人好是沒錯的,就是不要掏心挖肝了,還有,心裡一定要保持警惕,防人之心不可無,知道嗎?剛才醫生說的話有沒有聽進去?吃一次虧是粗心,要是吃了第二次,第三次,我就要罵你這個小笨蛋了。」
「嗯,我會小心的。」林舞陽輕輕一笑,身體慢慢前傾,把頭靠在他胸膛上,「可是如果萬一……你還會像今天這樣突然出來保護我嗎?」
「別想,我又不是你的貼身保鏢。」衛鵬飛被少年身上傳來的淡淡的男孩青春氣息弄得心猿意馬,只有打著哈哈,「等你成了大明星,再考慮請公司配給保鏢和保姆吧。」
這個尷尬的場景被門上的敲擊聲打破了,衛鵬飛趁勢把林舞陽推開,讓他靠在沙發上:「飯來了,我去拿。」
他拉開門一看來人,嚇了一跳,急忙跨出一步,立刻把門在背後關好,討好地點頭微笑:「殷主管,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殷晨雙手抱在胸前,目光裡帶著幾分調侃:「好說好說,本來不該來打擾副總工作,可是我聽下屬說,副總放話出來:『叫殷晨來問我』,所以,我不得不應聲而來,還請副總指教。」
「哎呀……那個……我……」衛鵬飛不是第一次在殷晨面前感到理屈詞窮了,但是這一次卻特別窘,張口結舌了半天,還是放低姿態,好聲好氣地說:「我那是隨口一說,殷主管這麼辛苦,我怎麼敢勞動尊駕呢,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請務必不要放在心上。」
殷晨撇了撇嘴:「既然我都來了,副總就請給我個交待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然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這麼不受重視,似乎更讓我放在心上。」
「殷晨——殷主管!殷小姐!是我不對是我的錯,請你就原諒我這個不成器的副總吧,實在沒有什麼事情麻煩您老人家……不然我親自送您回企劃部,算是賠罪?」衛鵬飛不太正經地開著玩笑,殷晨的臉色卻倏地一變:「談公事的時候請嚴肅點,衛副總,到底怎麼回事?」
衛鵬飛簡單地把事情說了一遍,殷晨不能置信地瞪大眼睛:「就這麼點雞毛蒜皮的事?副總,我一向知道你游手好閒,但沒想到居然閒到這個地步。」
「我——我……啊,都是公司裡有像殷主管這樣克盡職守的優秀員工的存在,我才能放心地游手好閒,多謝多謝。」衛鵬飛一心只想把殷晨趕快哄走,連面子都不要了。
殷晨哼了一聲,瞪著他:「偶爾也請您做點有用的事情吧,副總,DFJ電視台一向是我們針插不進水潑不入的地盤,這次為了活動宣傳,公關部的同事們都幾天沒睡覺了,還是攻克不下,你要是真關心這些孩子,就為他們打開這條路好了,他們電視台的覆蓋率大,收視率廣,對將來公司的宣傳很有好處。」
衛鵬飛無辜地舉起雙手:「要我去陪酒嗎?沒問題,跳脫衣舞都可以。」
「啐!」殷晨冷笑了一聲,「人家哪一隻眼睛看得上你……是要東向的旗下藝人還差不多,公關部認為他們的要求太苛刻,而底下的要求更是下流無恥,所以還在僵持,你從前不是混黑道的嗎?現在我們遇見流氓了,你也拿出點本事來呀,老大。」
「小姐吩咐,莫敢不從。」衛鵬飛開玩笑地彎腰拉起她的手放在嘴邊一碰,「一定鞠躬盡瘁,打倒流氓!」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轉過走廊的拐角,向這邊走來,正好看見這一幕。
方寧呆住了,看著衛鵬飛彎腰在親吻一個女人的手背這副奇特的畫面,更奇怪的事,那個女人還是企劃部主管殷晨!這兩個人怎麼會在一起呢?這是什麼奇怪的組合啊?
不可否認,在他看到衛鵬飛笑容滿面,吻著一個女人的時候,他的心有一種忽然停跳的難受感覺,像是被捏住了心臟,無法呼吸,無法反應,只能呆呆地站在那裡。
「方寧?」衛鵬飛急忙鬆開殷晨的手,驚喜之中帶著一絲狼狽地迎上去,「你怎麼來了?」
「啊,我還有事,先走了。」殷晨雖然已經知道兩人之間的曖昧關係,但是親眼看見他們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不想把事情弄得更難收拾,她匆匆說了一句,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經過方寧身邊的時候,殷晨敏銳地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直,心裡暗暗懊惱,剛才那一幕怎麼就被他看見了呢?!早知道自己應該在衛鵬飛有任何身體接觸的時候就一巴掌扇過去的。
衛鵬飛確定殷晨走遠之後,疾步上前,圈住方寧的身體,用鼻子蹭蹭他的俊臉:「訓練結束了?下午沒事嗎?」
「嗯……下午沒通告……」方寧機械地回答,腦子裡還一直轉著剛才的畫面,衛鵬飛無可否認是個帥氣的男人,殷晨雖然平時都是一副鐵面人的女強人樣子,但是這麼回想起來,她實際也可以算得上中等美女。
他們看起來……好相配……越想越這麼覺得……
「吃飯了沒有?」衛鵬飛一想到後面房間裡那個受傷的林舞陽,就更加狼狽起來,要解釋嗎?似乎是很好解釋的,但仔細一想,又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實在是不怎麼光明正大,還是不要讓方寧知道得太多比較好。
「沒……你吃過了嗎?」方寧茫然地看著他的襯衫,肩膀上濕了一大塊,還有被誰的手揉皺撕扯的痕跡,他很熟悉那樣的皺褶,因為衛鵬飛不知有多少件衣服都曾經被自己扯成這樣……在激情中……在做那種事情的時候。
「啊,我,我吃過了。」衛鵬飛把他攬進懷裡,上下撫慰著他繃緊的身體,「練了一上午,累了吧?」
「嗯。」方寧低低地說,想到他下一句應該就是:「我送你回家。」或者「到裡面來休息一下。」心又開始跳得快了,一般來說,這兩種說法代表的是一種可能,就是一場激烈的性愛,自己酸痛疲累的身體,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
「那就早點回去休息吧,我還有事,不能陪你了。」衛鵬飛的話讓他吃了一驚,抬頭重複了一遍,「你下午還有事情?」
衛鵬飛面對他澄澈的黑眸,難得也臉紅了:「是啊,偶爾也要為公司做點事情的,對不起,晚上回家好好陪你。」
方寧任他低頭在自己唇上親了親,疲倦地說:「我累壞了,不想開車,在這裡等你下班吧。」
「不好不好。」衛鵬飛急忙搖頭,謊言有了第一個就必須有第二個,不然還不如一開始就直接說出真相,方寧肯定會起疑心的,自己說也說不清楚。
「為什麼?」方寧漂亮的黑眸閃過疑問,以前明明都是自己要走,衛鵬飛找借口硬把自己留在裡面的休息室睡覺,今天這麼反常?
「下午這裡會來客人,吵到你休息就不好了,你不想開車沒關係,我叫黎江送你,那混蛋,就知道在下面泡妞。」衛鵬飛伸手去摸手機,被方寧制止住,「不用,我通知經紀人來接我。」
「那也好,回去好好泡個澡,或者去美容中心做個按摩,放鬆一下,我晚上回去陪你。」衛鵬飛溫柔地抱著他,輕輕落下一個又一個吻,「累壞了是不是?辛苦啦,等你這張唱片錄完,放你大假。」
方寧笑笑,什麼都沒說,輕輕掙開他的手臂:「那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點。」衛鵬飛不捨地最後親了他一下,暗罵今天諸事不順,難得方寧主動來找自己……不想了,世間本來就沒有後悔藥可以吃。
方寧一個人走到電梯門口,掏出手機來準備給安飛打電話,他現在累得兩腿都開始發軟,肌肉隱隱抽搐,實在不能冒險自己開車了,沒辦法,麻煩那位金牌經紀人吧。
電梯門開了,他剛要跨進去,卻看見身著東向餐廳制服的一個員工拎著外送餐盒走出來,看見他還問:「先生,A餐兩份,是您點的嗎?」
「不,不是。」
那個人「哦」了一聲,看看手上的訂單,繼續往裡面走去,方寧愣愣地看著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兩份A餐?是誰叫的?
頂樓的辦公室名義上是總裁和副總辦公的地方,衛天南幾乎絕跡不來,衛鵬飛又從來不管任何事情,實際上已經是荒廢了,所有的秘書前台等等人員都已經調走,根本沒有一個人在,所以衛鵬飛才老是把自己叫上來關在房間裡盡情淫樂,那麼現在,為什麼會有人點餐,還是兩份?
他不是說,他吃過飯了嗎?
方寧跨進電梯,呆呆地看著鏡子上的自己,忽然苦笑了起來:「我這是在幹什麼?真太難看了……方寧,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了嗎?!」
是的,我早知道,遲早,你會讓我滾開,就像當年你用手段也要得到我的身體那樣乾脆,這就是你這個惡魔會做的事情啊,衛鵬飛!
只是,六年了,我的選擇,我的心情,在你的眼裡,又算是什麼呢?
衛鵬飛花了比預想多了一點的時間才安頓好林舞陽,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是晚上八點多,本來想和方寧一起吃晚飯的這下也泡湯了。沒辦法,林舞陽畢竟還是個孩子,嘴上說不怕,能堅持到底,真的送他回房間的時候,還是臉色發白,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衣服不放,衛鵬飛不得不把他抱進去之後,又坐下來陪了他一會,同屋的幾個小鬼頭完全不夠看,被他的目光一掃就安分多了,再略微施展一點彈壓功夫,衛鵬飛起碼可以放心在這個房間裡不會再有人和林舞陽為敵了。
只是……娛樂圈的鉤心鬥角還在後面呢,那個目光倔強的傲氣小傢伙,會不會走到最後呢?這實在不是他能預知的,他所關心的,只有方寧一個人。
他推開房門,看見方寧的外衣掛在衣架上,眼睛一亮,躡手躡腳地走近臥室門口,猛地推開,把正坐在沙發上看劇本的方寧嚇了一跳。
「嗨,寶貝,還好嗎?」他大大咧咧地坐到方寧旁邊,一邊毫不客氣地吻上方寧的臉,一邊伸手下去,沿著他的大腿極具色情意味地摸索著向內側而去,「腿疼不疼了?這裡的肌肉很容易拉傷,要小心點哦。」
方寧含糊地說聲:「還好。」就想站起來躲避他的狼爪,卻被衛鵬飛一把按住:「要拿什麼?我來,你累成這樣了,別再動。」
「我……」方寧無可奈何地繼續坐在沙發上,口氣放得很軟,疲倦地說,「我累了,想睡……」
「哎呀真是心有靈犀啊,我也想睡了。」衛鵬飛興奮得眼睛閃閃發光,一把抱住他,狠狠地親上去,蹂躪著方寧的紅唇,喘著氣說,「我去洗澡,你等我。」
「我真的很累了!」如果在平時,方寧是不會這麼明顯地表示出自己的拒絕之意的,六年來他早已經學會了順從和忍耐,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中午那些事在他心裡盤旋太久,現在的他,只是覺得對衛鵬飛的求歡很厭惡,以至於居然不加思索地一把推開了他,大聲地拒絕。
衛鵬飛似乎有些愣住了,方寧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忐忑不安地抬頭看著他,衛鵬飛沒有對他用暴力並不代表他沒有這個能力,如果自己……真的激怒了他……他不敢想下去,低聲地又說了一句:「我真很累了……」
「哦,累了就休息啊,你跟我說一聲不就好了,幹嘛生氣?」衛鵬飛捧起他的臉,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惶恐的黑眸,低沉地笑了笑,「這樣才對啊,你不想做,直接跟我說嘛,不要什麼都不說,然後等我做了又一臉委屈得像我逼了你一樣……雖然我還真蠻愛看你委屈的樣子的,不過都說了,我捨不得你啊。」
他扶起方寧送到床上,給他拉好被子,看他閉上眼睛,表面上很安靜,只有兩道濃密的睫毛不停微微顫抖著,洩露了主人內心的緊張,衛鵬飛坐在一邊,用手慢慢摸著方寧的頭髮,過了一會,噗哧一笑:「睡不著就不要勉強自己,我給你做點催眠的事情吧?」
不等方寧開口,他掀開被子,一把拉下方寧的睡褲,和身上皮膚相比起來格外白皙的陰部,柔軟的毛髮,處於疲軟狀態的肉棒就這麼突然暴露在空氣中,方寧驚惶失措地想要坐起來,被衛鵬飛一手按住:「躺著好了,你睡你的。」
「你……」方寧急得眼睛都發紅了,雙手一起用力想推開衛鵬飛,好蜷縮起身子遮擋住下身,但衛鵬飛的單手就完全阻止了他的反抗,另一隻手按住膝蓋,徹底阻止了他四肢的活動,他只有拚命扭動著腰部想離開床鋪,「我都說我很累了……你……」
「嘿!我又沒有要你運動。」衛鵬飛露出雪白銳利的牙齒一笑,「我來侍侯你的小弟吧,天王。」
「不……我不要……放——放手……」方寧語不成聲地拒絕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衛鵬飛火熱目光的注視下,他的下身竟然不爭氣地有了反應,慢慢地抬起頭來,衛鵬飛噗哧一笑,不緊不慢地低下頭去吹了一口氣,溫熱的氣流掃過敏感部位的後果就是方寧身子一跳,像被扔上了岸的魚一般,急促地喘著氣,什麼都說不出來。
「好精神的小傢伙。」衛鵬飛改用自己的一條腿壓住方寧不停扭動的雙腿,騰出手來一把握住了他的性器,熟練地套弄著,「跟你說躺著享受就好了,又不是真要跟你干……知道你累啦,讓你放鬆放鬆。」
方寧絕望地閉上眼睛,雙手放棄了掙扎,一隻手無力地搭在衛鵬飛的手腕上,另一隻手上去抓住了枕頭,皺緊了眉頭,咬緊牙關,只是偶爾溢出幾聲低不可聞的呻吟,俊秀的臉上很快佈滿誘人的紅暈,讓衛鵬飛看得更加興奮起來,手上加速動了幾下,低下頭,一口把那挺立的肉棒含進嘴裡,先是用舌頭掃瞄了一遍頭部,然後張開嘴,左右搖晃著頭部,唔嚕有聲,讓口腔的每一個部位都刺激著嬌嫩敏感的龜頭,同時大手把下面兩個沉沉的袋子兜在掌心,不停搓揉著。
在這樣的兩面夾攻下,方寧沒有多長時間就一敗塗地,整個身體向上弓起,從喉嚨裡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一隻手死死地抓住衛鵬飛的手臂,竟然就這樣在他嘴裡射了出來。
眼前一道白光,整個身體似乎都在向深淵裡沉去,又好像是在慢慢浮起,沒有了重量的感覺,方寧腦子裡只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氣聲,似乎只有這個聲音才是自己存在的唯一證明,漸漸的,感覺回來了,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揉碎了一樣,無力地癱軟著,再定定神,才感覺出自己躺在床上,而並非在雲端漂浮。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急促的心跳聲清晰可聞,比拍完一場動作戲都激烈,正在回神,身邊的床墊向下一沉,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手臂已經環住了自己的身體,溫柔地拉起睡褲,還不忘把被子也拉好,掖了掖被角,接著,鼻息吹拂,眼看一個吻就要落到唇上。
方寧羞惱交加,憤憤地把頭一偏,讓衛鵬飛的吻落了個空。
「怎麼?」衛鵬飛的聲音居然帶著一點點委屈,「我漱過口了…」
不理不睬,大混蛋!方寧在心裡狠狠地罵,從前衛鵬飛對他做過更多過分的事情,似乎他的怒火都沒有今天來得大,為了什麼?方寧並不知道,難道是因為氣惱自己這麼快在他嘴裡發洩慾望,證明自己是對他有感覺的嗎?
衛鵬飛看他不說話,俊臉上紅暈半消,閉著眼睛,脆弱地連連喘氣,也沒有什麼氣好生,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好了,不讓親就不親……你也真難侍侯,讓你含我的,你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樣,我來含你的,你還是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樣……OK,不說了不說了,天王耍大牌天經地義,乖,好好睡吧,累壞了……」
他的手指輕柔地撩起方寧額前的劉海掠到一邊,不容抗拒地把方寧癱軟的身體摟在懷裡,輕輕拍著他的背,方寧想賭氣掙扎一下,但是他知道以衛鵬飛的脾氣,根本不是個有商量的人,於是放鬆了身體,把臉半埋在他寬厚的胸膛裡,悻悻然沉入了夢鄉。
時光飛逝,在夏天只留下個尾巴在這個繁華都市的9月初,天王方寧出道第七張唱片《影舞王朝》重拳上市,東向不惜工本地地毯式轟炸宣傳方式配上他本來固有的人氣,一時間大街小巷每個電台都能聽到主打歌的旋律,進榜第一周就火箭也似直升各大排行榜榜首,看上去短期內還不打算下來的樣子。
同時,東向公司精心策劃的「星輝耀宇」選秀活動也搞得轟轟烈烈,和起初人們認為的不過是「SUPERSTRA」翻版的不同,通過二試後的男孩們,同樣有機會在東向內部繼續培訓,而殺進三試的十一個男孩子,則是全部簽約,並沒有向媒體預料的那樣再安排個半決賽決賽決出一二三名來,東向的發言人鄭重宣佈,這十一個孩子,將分為團隊組合同時出道。
無疑這一手做得是很穩妥的,已經有了去年年底超級明星大選秀,短信投票滿天飛的瘋狂場面,觀眾失控的情緒慢慢冷靜,在現在這個市場疲軟期,要調動觀眾的胃口重新進行一輪激烈的投票,不但不現實,而且花費太大,現在東向這一宣佈,十一個男孩的粉絲,則立刻拋棄前嫌,避免了有可能的戰爭,反而集合了起來,全心全意地團結一致為偶像加油,關注指數直線上升。
「做得漂亮。」衛鵬飛對殷晨豎了豎大拇指,其實他對這個活動的運作並不是太懂,但是看到龍騰公司又被打壓了一次,心裡不知道怎麼就快活起來。
殷晨平淡地看了他一眼:「運氣好罷了,龍騰去年的開頭是好的,但我們照著模仿就愚不可及了,何況今年據調查顯示,連他們的『SUPERSTAR』策劃都運作得不是很成功,適合的觀眾圈還沉浸在去年的熱情中,沒有多大餘力給今年的選手們,雖然海選空前熱鬧,現在每個賽區的選手出來了,反而冷清起來……我就說他們是泡沫經濟,長久不了的,一次成功並不代表次次成功,瞧著吧,這次我一定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
「我真的要開香檳慶祝了呢。」衛鵬飛鼓掌說,「為我們的殷主管,勝利女神而乾杯。」
殷晨微微一笑,自信在眉間浮現:「還好,對得起薪水而已。」
「哎,可是,我記得龍騰副總是你的老同學吧?」衛鵬飛若有所思地說,「你這麼做,他一定氣得跳腳,恐怕下次不會那麼親切地請你喝酒了。」
殷晨頭都不抬地說:「不會的,我們都是聰明人,公私分得很清楚,再說,他那個ST的缺陷我一早就提醒他了,只是他太自信,以為可以再撈一筆,這樣的話,被我扳回一城也算是他大意。」
衛鵬飛百無聊賴地轉動著手上的鋼筆,看著她低著頭,白膩的頸部低垂,秀麗的側臉看上去專注而嚴肅,不禁升起了開玩笑的念頭,壓低聲音說:「你們關係不錯啊……」
停住了手上的工作,殷晨帶著一絲絲不耐煩看著他:「你想說什麼?」
「不不不,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衛鵬飛的眼睛盯住了她,「上次在酒吧看見,你們談笑風生,感情很好的樣子。」
殷晨嘲諷地聳聳肩:「想不到衛副總還兼營八卦,好吧,我承認,我們關係是不錯,大學時代我們是同班同學,也是初戀情人,畢業後他出國留學,我進了東向,彼此都很忙,聯繫少了,才漸漸分手,現在,他回來了,即將掌握龍騰實權,而我呢,是東向企劃部主管,上次被你看見是我們在敘舊,實際是他雙手奉上龍騰執行副總的寶座,邀請我跳槽。現在你的好奇心是不是得到一點滿足了呢,副總?」
衛鵬飛若無其事地對抗著她飛刀一樣銳利的眼神,笑著說:「只怕還又奉上鑽戒一枚,並龍騰老闆娘的寶座吧?其實大家都是副總,我自問條件也不差,殷主管就不必那麼麻煩跳槽了,揀近一點的蟲吃了吧。」
被他無賴的口氣激得有些冒火,本來抱定主意絕對不干涉別人隱私的殷晨挑了挑眉毛,揶揄地問:「真的?你不怕方天王回去一刀閹了你?」
「怕!怎麼不怕?!」衛鵬飛笑瞇瞇地說,「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殷晨笑得陽光燦爛:「假的。」
「那我說的當然也是假的。」衛鵬飛很深沉地搖著頭,「我對方寧的感情,海枯石爛不會變。」
「得啦,少說牙疼話了。」殷晨扔出一份文件,「DFJ電視台居然真被你打通了路,已經開始邀請我們的藝人參加他們的20週年台慶,大場面啊,以前這種場合都是龍騰的私家PARTY,這次兩強相遇,我們可要玩大一點……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說動那個好色貪財的總監的?」
「想不到殷主管還兼營八卦。」衛鵬飛惟妙惟肖地學著她的口氣,「其實也沒有什麼,我僱人綁了他一家,把他小孫子按在他面前,告訴他多考慮一分鐘就剁一根手指,老頭答應得比眨眼還快。」
殷晨的俏臉發白,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嘴唇翕動了兩下,沒說出話來,衛鵬飛得意地哈哈大笑:「對不起,我騙你的!哈哈哈。」
「無聊!」殷晨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副總請注意,東向是正當生意,請你不要胡作非為。」
「我已經很努力了,殷主管,為了確保東向的順利運營前途遠大,預防我走上什麼不歸路,請你一定要留下來協助我。」衛鵬飛低頭拜託,「千萬不要去什麼龍騰了。」
殷晨又白了他一眼:「闢謠的話我不再重複,關於這次參加20週年台慶,東向重要的藝人都已經被通知出場,而且,方寧將會現場演唱他這次的主打歌,節目製作人給了他很重要的時間段,我打算……」
熟悉的自信在眼中閃耀,那是一種成功之前的光華初現,殷晨語氣平和地說出自己的計劃:「讓新團體在那天正式出現在觀眾面前。」
第六章
「群星閃亮」這句話用在本市第一大電視台DFJ的20週年台慶現場,是再正確都沒有了,從下午四點開始,熱情的粉絲就集中在道路兩邊,揮舞著手上的照片條幅招牌等等,迎接著自己心目中最閃亮的明星,這一次,可是集中了全國傳媒第二把交椅東向和第三把交椅龍騰旗下所有大牌明星的盛會,場面熱烈難得一見,記者們也聞風而動,閃光燈辟里啪啦亮成一片。
「嘩,大場面,嗯?」代替衛天南出席的衛鵬飛身著深紫色西服黑色西褲,配鑽石領扣,氣宇軒昂英俊瀟灑,手指間玩弄著一根未點燃的香煙,對坐在對面的殷晨笑著說,「我難得參加一次,原來還挺熱鬧的。」
殷晨雖然不是成日在鎂光燈下出沒的明星,但穿著一身淺灰色晚禮服,卻顯得端莊優雅儀態萬千,她安靜地把戴了長手套的雙手疊放在膝蓋上,語調和緩地說:「希望您能盡快習慣,以後您將是這類場合的常客。」
「殷晨,不要這麼客氣好嗎?你一客氣我渾身就起雞皮疙瘩。」衛鵬飛看著車窗外面的人山人海,饒有興趣地說,「我們的準備工作做得怎樣?不會輸了氣勢吧?」
「如果開場就能輸了氣勢,那我這幾年在東向就是白混了。」殷晨鎮定地說,「能夠找的贊助公關部一個都沒有拉下,找不到贊助的也砸下大把銀子置衫,不要跟我說什麼人靚穿地攤貨都漂亮的鬼話,只有人不襯衣服,沒有衣服不襯人的。」
衛鵬飛聳聳肩:「財政不會赤字吧?還有,弄這麼隆重幹什麼,又是名牌貨又是贊助的,粉絲來看的是偶像,就算恤衫仔褲也一樣尖叫。」
露出明顯的「孺子不可教」的神色,殷晨撇了撇嘴,還是耐心地解釋:「粉絲當然會,可是媒體不會,如果不想明天看見他們在報紙上亂寫『某某明星品味粗俗』『某某明星亂穿衣』『某某明星衣著失禮』,還是小心一點為好,這關係到東向的面子。」
「怎麼?你沒把他們打點好啊?」衛鵬飛開玩笑地說,「是不是真的財政赤字了?」
殷晨抿緊嘴,過了一會才說:「我們打點,龍騰也會打點,至於財政赤字……要不是東向星苑的計劃,東向根本沒有任何財政赤字可言。」
「嘿嘿。」衛鵬飛笑著轉移了話題,「既然DFJ電視台這麼大氣派,為什麼之前我們都沒有跟他們合作過?」
殷晨的臉上掠過一絲難言的尷尬,但還是很坦然地開了口:「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曾經有一次我為了節目策劃,曾經一口氣喝過一瓶白酒麼?」
「明白了。」衛鵬飛立刻點頭,殷晨猶豫了一下,仍然解釋了下去:「像我這樣的小策劃,本來是沒什麼不能忍的。但後來在那個節目裡,本來是安排飛樂大牌的我們的一個藝人開場,居然臨時變卦,不但把他的歌給砍掉,還要他和一群歌手一起,壓軸的時候站在龍騰的一個藝人後面拍手合唱……後面的事情,是衛總的意思。」
「這才是老頭子,他一向護短。」衛鵬飛搖著頭,故意遺憾地說,「可惜,當年我沒有認識你,不然的話,還等到後來讓他們這麼駁東向面子,我拿槍抵住他的頭讓他把一桶啤酒喝下去!」
殷晨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副總,很奇怪,當年你走黑道的時候,在我面前總是掩飾流氓的手腕,彷彿真是一個貴公子,現在你自稱要走白道了,卻處處顯露你的狠辣本質,這是為什麼?」
衛鵬飛笑而不答,車子在這個時候穩穩停好,等司機拉開門之後,他首先跨出車廂,然後很紳士地伸出手引導殷晨下車,真是無巧不成書,另一輛車上,幾乎同時下來的是龍騰唐凱蘇和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不但身上衣服印染得七彩斑斕,連頭髮都挑染得五顏六色,活像個熱帶鸚鵡一樣的年輕女孩。
「唐凱麗,個性歌手,龍騰大老闆的女兒。」殷晨低聲給衛鵬飛做著解釋,衛鵬飛長出一口氣,對她一笑:「我就說凱蘇兄的品味不能這麼差。」
兩撥人馬在紅地毯的開始處碰面了,男士們微笑著彼此招呼,殷晨在這個時候反而矜持起來,只是掛著淡淡的笑意,挽住衛鵬飛的手臂,一聲不出,而那位紅星唐小姐,則是傲慢的掃了她一眼,用鼻孔打了招呼。
果然,唐凱麗的粉絲也非同小可,財大氣粗地舉著偶像的巨幅畫像,動作一致地晃動著,大小姐立刻放開哥哥的手,單獨站到紅地毯上,拉著裙子擺出種種POSE以供大家拍照,唐凱蘇站在一邊,很有耐心地微笑著,等待妹妹的個人秀結束。
衛鵬飛失笑了一聲:「有這樣的妹妹,想必凱蘇兄也很傷腦筋,怪不得著急請人去做執行總裁。」
他一邊說,一邊挽著殷晨的手沿著紅地毯往入口走,完全不理會正在尖叫的「糖粉」,但是他高大英俊的身影實在太過顯眼,不但一些媒體記者紛紛把鏡頭對準辟里啪啦猛按快門,一些因為等候自家偶像而有些無聊的粉絲也大聲鼓噪了起來,吹口哨聲,歡叫聲,跺腳聲鬧翻了天,前排的數碼相機和手機紛紛把他收入照片瘋狂地傳播著。
「殷小姐!殷小姐!」一家相熟的娛樂版記者擠到前面,高聲地問,「方便不方便透露一下這位先生的身份?!是貴公司新簽約的藝人嗎?能談談嗎?」
衛鵬飛做了個無可奈何的姿勢,看著殷晨,後者露出一個從容的微笑,稍微離開了一點,朗聲說:「這位是東向副總衛鵬飛,請媒體的朋友們筆下留情。」
閃光燈此起彼伏地亮了起來,照得人眼花,衛鵬飛一直保持笑容,點頭致意,經過這一番的轟炸之後,繼續往裡走的時候他才噓了一口氣,低聲問:「明星都是這樣過來的?」
「當然,你以為容易嗎?」殷晨幸災樂禍地說,「有沒有意思下海啊,衛副總?」
「絕對不!」衛鵬飛咬牙切齒地說,想起每次方寧壓力大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時候,自己還暗暗嘲笑過他,心裡愧疚起來,原來,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僅僅是走過一段地毯都是這麼可怕的事情啊……也難怪他有時候簡直不可理喻,又彆扭又暴躁,自己原來真的是只顧了他的外部,沒有呵護他的心……
可是,那個人,到底心裡在想什麼呢?為什麼一點都不肯透露給自己,是自己做得還不夠好嗎?
他有一霎那的走神,一直走到入口處要出示請貼才清醒過來,伸手從西服內袋裡掏出請貼,剛剛遞到門衛手上,背後又掀起一陣歡呼的浪潮,無數個聲音在狂喊一個名字「方寧!方寧!方寧!我們愛你!」
轉頭看去,周圍一片歡呼的聲浪沖天,紅地毯上白衣天王緩步而來,他挺拔俊秀的身影,柔和從容的微笑,明明是自己最親近最熟悉的身體,這一刻的印象,卻就這麼突如其來地擊中了衛鵬飛的心……
一直到坐到位置上,衛鵬飛還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東張西望,想看方寧坐在哪裡,殷晨整理著自己的禮服下擺,冷冰冰地說了一句:「別找了,他還有一會才能進來,而且他的節目靠前,進來之後也應該在後台化妝間。」
衛鵬飛這才悻悻然地坐好,氣勢十足地說:「我沒在找他,只不過今天第一次來這種場合,覺得好奇一點。」
甚至都不屑於揭穿他的謊話,殷晨冷冷地笑了笑,自己和幾個老「朋友」點頭微笑,算作打招呼,美麗能幹的殷主管人緣很好,不少人都慇勤地走過來寒暄,如果殷晨沒有主動介紹的話,基本都視衛鵬飛為無物。
「喂喂,我的心,受到了很大的打擊。」衛鵬飛低聲抗議,「我覺得,似乎你才是東向的主人。」
殷晨這才瞥了他一眼:「那是因為老闆都不像老闆。」
「OK,我輸了,我不該和女人鬥嘴。」衛鵬飛乾脆地一攤手,自顧拿起精美的贈品紀念冊看了起來,可是他也清淨不了多久,葉氏地產的小開葉浩明神采奕奕地走了過去,抬手跟他招呼了一聲:「飛哥!」然後撇下身邊珠光寶氣性感嬌媚的女伴,逕直向這邊走來,一屁股坐在旁邊空出的椅子上,笑容裡帶著幾分討好:「最近少見你了,很忙啊?」
「是你葉大少忙得脫不開身吧?」衛鵬飛瞇起眼睛,「那個妞不錯嘛,正點。」
「過獎過獎,飛哥跟我客氣呢,一個小明星,不能跟飛哥相比,哈哈。」葉浩明看了殷晨一眼,終究沒有敢提到方寧的名字,含糊地帶過,湊近說,「飛哥,星苑裡那二十幾棟別墅,都有主了嗎?」
「嗯,第一批都差不多有安排了。」衛鵬飛不在意地說,「怎麼,你看設計得好吧?改天我介紹設計師給你。」
「不是,是……嗯,兄弟一場,你怎麼也不能不替我留一套吧?」葉浩明繼續壓低了聲音。
「哈哈哈。」衛鵬飛笑了起來,快活地拍著他的肩膀,「怎麼,你打算讓四海公司的明星住我們東向的藝人宿舍啊?不是太好笑了嗎?」
葉浩明也不禁臉紅了一下:「別開小弟玩笑啦,飛哥,那個……那是玩玩!我真的想買一棟別墅,哎,我不怕你笑話,我追你們東向情歌小天後林嘉敏已經快半年了,飯也吃了假也度了,就是不肯跟我,如今她跟我攤牌了,要想她跟了我,就得一棟別墅,還不是在外面,必須在星苑裡,飛哥,看小弟苦苦相思的份上,你就成全小弟吧。」
殷晨臉側著,把一切都聽在耳朵裡,冷哼一聲,起身而去,衛鵬飛抱怨了一句:「什麼事明天不能說,晚一天你的妞能跑了啊?第一期別墅都已經賣出去了,不是我不幫你,你說得太晚。」
「啊?不會吧?!」葉浩明傻眼了,「不是才完工麼?」
「大少爺,醒醒吧,我又不賣樓要四處推銷等人買,蓋好了直接安排人住進去,現在別說別墅,大樓裡都住得七七八八了,你夏天到哪裡度假了?消息如此閉塞。」衛鵬飛攤開雙手,「二期工程只怕要到明後年了,你也知道,別墅這種東西一旦作為身價象徵,就物以稀為貴了,東向星苑是給藝人住的,我又不賣房地產!」
「飛哥!」葉浩明抱拳拱手,「好歹勻出一套來,小弟從此記得你的好處。」
衛鵬飛看見燈光轉暗,知道演出快開始了,不耐煩和他多說:「求我也沒有用,孟世叔和許楊利也買了,你去和他們商量商量,有什麼事明天打電話給我,現在我沒空。」
「那兩個傢伙,吃進嘴裡的肉還能吐出來嗎?再說,他們後面的妞也不會答應的,我就指望你了,飛哥,你一向罩著兄弟,這次也不能不管啊。」葉浩明連聲說,「我給你作揖,我給你鞠躬。」
「得啦!就為討一個妞的歡心,你也有點出息好不好。」衛鵬飛無奈地拉長了聲音,「辦法嘛,也不是沒有……金色巖獸樂隊就嫌別墅沒有隔音他們不方便,倒是能騰出他們那棟,不過這個價錢方面……」
葉浩明立刻鄭重其事地說:「沒問題!」
「那就二十二萬吧。」
「飛哥你耍我吧,二十二萬,哪這麼便宜……」葉浩明忽然頓住了,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的笑,顫抖著問,「什麼二十二萬?」
「建築面積一平方米二十二萬啊。」衛鵬飛輕鬆地彈彈衣領,「虧你家還是做房地產的,連計量單位都不知道。」
「不會吧!」葉浩明發出一聲慘叫,幸虧現在舞台上音樂已經響起,沒人注意到他,「飛哥你也太……」
「太什麼?」衛鵬飛瞇起眼睛,親切地看著他,「你不要也好,省得麻煩。」
「不不不,我要,我要。」葉浩明哭喪著臉,「就是這個價錢……能不能再落一點?」
「沒問題,二期開工的時候,你第一個來,我算你八折,開門紅。」
「飛哥你不是耍小弟嗎,誰知道你那二期還開不開……」葉浩明咬了咬牙,「這個數目我不是不能拿出來,但要給我點時間……飛哥,我就指望你了,千萬把別墅給我留著。」
「嘖嘖,咱們兄弟還客氣什麼,對了,說到別墅,我最近想買棟別墅度假。」衛鵬飛親熱地攬住他的肩膀,漫不經心地說,「聽說錦山風景不錯,那裡的別墅,你無論如何給我想辦法給我弄一棟來,這邊我給你七折。」
葉浩明的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那裡現在沒有開發,批文很難搞到,有幾棟別墅都是民國時期的,差點就能申請文物了。」
「你管那麼多幹嘛,老別墅才有情調。給我弄一棟,我知道你有辦法。」衛鵬飛格外親切地說。
「不好辦啊。」葉浩明苦著臉說,「那個地方一直是療養所,雖然這幾年當官的都流行出國療養了,沒人去那裡,但是地方還屬於國家財產,弄起來麻煩很大……」
衛鵬飛放開了他,照樣坐好,聳聳肩:「我就不相信堂堂葉氏,連這點活動能力都沒有?葉公子,別讓你的心上人知道你這麼為難哦。」
「我栽你手裡了,飛哥。」葉浩明垂頭喪氣地說,「好!我就是上刀山也給你弄一棟來,誰叫敏敏是你旗下的呢。」
「這才是兄弟嘛。」衛鵬飛臉上綻開了無比誠摯的笑,「我不會讓你賠本的,你弄來什麼價,我一分不少給你,這裡給你打七折,嗯,合算吧,葉公子?」
一旦解決了問題,葉浩明的神色也輕鬆了一點,掏出手帕抹抹臉上的汗,悄聲說:「我不瞞你飛哥,其實我家老頭子早就看上了那裡,一直沒有下決心,沒辦法,資金有限,目標不能分散,不過你這麼一說,沒問題了,明天我就準備提案,下次開會就提出來,不就一棟別墅麼,我求過你這麼多次,難得能幫上忙,一定做到,你就等我寄律師信吧。」
衛鵬飛笑起來:「幹嘛,告我啊?」
「哪裡,通知你辦過戶手續啊。」葉浩明也笑了起來,「我過去了,飛哥你還不趕快去找你們東向當家美女回來?哎哎,艷福不淺嘛。」
「走你的吧,哪天一起喝茶。」衛鵬飛隨著他也站了起來,向場地邊緣走去,殷晨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後台嗎?正好去看看方寧,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預警,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劇場後台的化妝間,今天變得特別緊俏,單獨的化妝室有限,不但那些伴舞合聲的藝人都在大化妝間,連一些二三流的小明星也不得不幾人合用一間,而大牌們佔據單獨化妝室的時間也是有限的,一幫化妝師助理經紀人帶著明星蜂擁而進,時間到了又蜂擁而出,立刻讓給下一波人馬,井然有序。
方寧按照老習慣默默在心裡回想著舞步和歌詞,不管是唱過多少次的歌,都有可能臨時忘詞,像今天這樣的大場面,更是絕對容不得一點差錯,助理仔細地替他整理著身上的演出服,這是一身純白色繡金銀兩色花紋的古典風格王子服,華麗卻不張揚,襯得他高挑的身體玉樹臨風,俊秀的臉孔讓人迷醉不已。
「還有一會才上場,喝水嗎?」安飛端過茶杯,方寧笑笑,搖搖頭,「你好像比我還緊張。」
「當然了,DFJ哎!地區娛樂圈的電視台老大哎!我們可是第一次合作。」安飛誇張地雙手握拳,「去年和龍騰弄了個超級明星,一下就轟動了,幸虧我們今年有花樣男子,好歹打個平手,你不知道剛才那些小女生看見去年的超星三甲,叫得多瘋狂!不過,哼哼,等大家看過你們之後,這尖叫,就不知道歸誰了。」
方寧想起這幾天和五個小師弟一起排練的場面,那麼一絲不苟的要求,眼睛裡勃勃的青春野心,不禁微笑了,輕聲說:「他們都不錯,後起之秀,當之無愧,肯定會大紅大紫的。」
「哦!有危機感了吧?」安飛鬼祟地靠近說,「沒關係的,你已經是江湖前輩了,老大,他們騎馬也追不上你了。」
方寧一笑,剛要說話,化妝室的門突然開了,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安飛一愣:「湯華東?你不是跟著那幾個孩子麼?怎麼了?」
同樣是東向下屬經紀部的經紀人竭力鎮定地看著他們,但臉色仍然煞白得可怕:「安先生,出了件意外……有個孩子的演出服,被剪破了。」
一句話讓安飛愣住了,幾秒鐘之後他冷靜下來,跨前一步,果斷地說:「先把他們都帶到這裡來別給別人看見,你,立刻聯繫東向,要最快能送來的五套演出服,大小要說清楚,款式不論,我去跟DFJ的後台服裝溝通一下,小於,你這就打電話給林若然先生,請他過來。」
百忙之中他回身拍拍方寧的肩:「我外借了,天王,自己加油!」
「安飛,今天我才發現,你果然有金牌經紀人的氣勢。」方寧笑著說,心卻一下沉到了底,今天「星輝耀宇」之一的星團,要在這場盛大晚會上正式亮相,這是一點都不能錯的,如果出現了一個孩子的演出服被剪破的事情,就代表他上不了台,而這樣的後果,很可能就是他的前途從此毀滅!
五分鐘後,化妝間裡擠滿了人,五個今天就要出道踏上明星之路的少年沉默地站在一邊,其中四個都已經穿好了黑色短外套,襟前繡紅十字的表演服,只有一個俊秀的傲氣少年狠狠地咬著下嘴唇,手上抱著一堆衣服,明顯是被剪破的褲管軟軟地垂下來。
他們的經紀人和藝人助理忙碌地打著電話,頭上的汗珠小溪一般淌下來,林若然面色鐵青地站在中間,銳利的眼神幾乎要刺破那五個孩子的胸膛,一直看進他們的心裡去。方寧被助理請到角落裡坐下閉目養神,還細心地給他戴上耳機,不讓外界的因素打擾到他。
安飛沒敲門就直衝了進來,臉色灰白地搖搖頭:「林先生,沒有辦法……我們和DFJ不熟,龍騰公司更是死對頭,推三阻四不肯幫忙,不然,我給殷主管打個電話……」
「不用!」林若然斷然拒絕,眼裡閃過一絲寒光,「今天負責的人是我,不必麻煩殷主管。公司那邊怎樣?」
藝人助理的臉色更是難看,小聲說:「他們已經把演出服送到兩條街外……但今天外面全是粉絲,警方進行了交通管制,車子進不來。」
「叫他們用跑的!」林若然厲聲說,但他也明白東向的工作人員就算用飛的也越不過外面成千上萬人山人海的觀眾,這次DFJ下了大本錢,外面的廣場上豎起8個大屏幕以供粉絲觀看現場直播,現在這個時候,外面恐怕連一隻螞蟻也難通過人牆!
「我們別的演出服呢?調濟一下!所有的藝人,不管是伴舞還是明星,只要能湊成5套差不多的就可以!」他命令著安飛,看了看手錶,臉色鐵青,「給你五分鐘。」
「或者我們可以乾脆把所有演出服的褲管都剪成短褲……」助理膽怯地說,林若然用目光瞪得他說不下去:「他們的演出服是王子裝!王子!你見過哪個王子穿短褲?!以為要下河摸魚嗎?」
這時門又被人推開,林若然差點破口大罵,但一看來人,倒吸一口氣,情不自禁地往來人身後看去,沒有看到熟悉的秀麗面孔才稍稍鬆了一口氣,點頭招呼:「副總。」
「唔。」衛鵬飛高大的身體帶給房間裡所有人難言的壓迫,他本人卻很隨意,目光掃視了一圈,並沒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低沉地說:「我只是來看看,聽說出了狀況,你們繼續解決。」
「對不起!」林若然首先低頭道歉,「今天這事情是我的責任,回去我會自請處分的。」
「唔唔,那也得回去再說吧。」衛鵬飛笑得在場所有人心頭發冷,方寧自從他一進來就立刻睜開眼睛,略帶幾分驚訝地看著他,衛鵬飛不慌不忙地走到他身邊,不動聲色地在他肩上拍了拍:「沒你的事,好好準備。」
他……來這裡幹什麼?方寧不知所措地低下頭,衛鵬飛高大的身體站在他身邊,隨時都給他一種壓迫感,讓他不敢輕舉妄動,但是,似乎,也有那麼一種讓人安心的感覺,彷彿只要他站在這裡,就什麼都不會傷害到自己,外面的風雨完全與自己無關。
五分鐘過去了,安飛帶來的還是壞消息,除了還在場上的伴舞藝人身穿的演出服外,東向今天所有準備的男式服裝全都被收集了起來,但是一大半都不合這五個還在發育期的少年的身高,剩下的又根本湊不成五套。
「這樣吧。」湯華東從衣服堆裡直起腰來,擦著汗建議,「再換下一套來,你們三個人穿黑色,你們兩個人換上這套黃色的……風格是不太合適,沒辦法了,對,上場的時候舞步要加以變化掩蓋這一點,還有十分鐘,你們趕快練習一下舞步,不要什麼大改動,只要稍微——」
「等等。」林若然打斷了他的話,「這樣做太冒險,不行!他們不是普通的伴舞,是要在今天出道的星團!我不能把公司今年最重要的企劃成功與否寄托在他們五個小毛頭臨時更換的舞步上,你們幾個,有把握在這十分鐘做好配合,上場不出狀況嗎?用你們的前途做擔保?!」
在林若然目光的逼視下,五個少年裡只有林舞陽堅定地點了點頭,其餘四個,兩個在搖頭,兩個把目光轉開了。
「瞧!」林若然冷笑一聲,「他們自己都沒有信心的話,我們更不能去冒險了。」
「可是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林先生。」安飛努力想說服他,「十分鐘,還有十分鐘,我們可以……」
「誰說這是唯一的辦法?」林若然冷酷地說,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對於星團出道的任何事宜,都是保密的,外界甚至不知道星團到底有幾個成員,對不對?」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林舞陽,他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黑眸裡怒火和痛苦同時翻滾著,化為深深的絕望,他張了張嘴,只發出一聲嘶吼:「不!」
方寧的心跳快了一拍,他從來沒有看見過一個孩子的眼睛裡有這樣一種眼神,一種似乎要把眼前所有的人都千刀萬剮的憤怒,隨即就轉為絕望,身體和靈魂都向無底深淵沉去的絕望……不,那種絕望很熟悉……也許從前的自己,也曾經是這樣的眼神吧。
全體人都沉默,衛鵬飛還是沒說話,甚至也沒看林舞陽,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
寂靜被少年顫抖的聲音打破了,林舞陽緊握雙拳,逼視著林若然,大聲說:「這不公平!不是我的錯!」
林若然冷笑著和他對視:「這是第一課:娛樂圈,從來就沒有什麼公平。今天的事情,是你倒霉,而且,是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裡。」
他揮了揮手:「就這樣決定了,你下去,他們四個上,把這些衣服還回去,不要讓記者知道,行動吧。」
「這不公平!」林舞陽重複這這句話,狠狠地把衣服摔在地板上,咆哮著說,「我就這麼被淘汰了嗎?!」
「答對了。」林若然不屑再和他對話,「是你自己放棄了這個機會,別鬧了,如果你毀了這場演出,我擔保你以後在任何地方都混不下去,如果你老老實實地不說話,以後公司會再給安排別的機會。宇團還沒出道,也許會有你的一個位置。」
林舞陽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似乎要暈倒了,可是他很快又站穩了身子,不肯屈服的黑眸死死地看著林若然向門口走去,聲音發著抖:「我今天一定要上場!我一定要出道!這是我自己爭取來的機會!」
「很可惜,你已經失去了,住嘴吧,小鬼。」林若然伸手去拉房門,冷冰冰地說,「這叫丟卒保車。」
「等一等。」方寧清朗的聲音忽然響起,讓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白色王子服上金銀兩色的精緻繡花閃著隱隱的光芒,語氣雖然平和,但天王氣勢隱現,「如果只給你幾分鐘的時間練習,讓你改動一段舞步,你能做到絕對不出差錯嗎?」
林舞陽的目光對上了他的,碰撞之間火花四射,但少年畢竟處於弱勢,首先移開了目光,點了點頭:「沒問題。」
「方先生。」林若然不悅地提高了聲音,「這是公司的企劃,請不要干涉我。」
衛鵬飛哼了一聲,淡淡地說:「聽了也沒有什麼壞處。」
方寧根本沒理他們,走到林舞陽身前,盯著他的眼睛:「綵排了幾天,我的舞步你都記得嗎?要一絲不差,能嗎?」
「沒問題。」林舞陽的目光裡充滿自信,「每一步我都記得。」
「好。」方寧低頭看了看堆起來的演出服,挑出一套紅色的遞給他,「第二段歌詞的時候,我會往左手邊跳出去,你們本來的舞步應該是向右邊,現在我要你在那個時候出來,跟在我後面,照著我的舞步跳完這一段,高潮重複的部分再回到隊伍中去,明白嗎?要不要練習一下?」
林舞陽的眼睛裡傲氣重現,狠狠地點了點頭:「一遍就好!」
方寧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把衣服遞給他:「去換上吧。」
「方先生,我不能同意您的做法。」林若然幾步走了回來,咄咄逼人地說,「我的職責是確保今天這場演出裡,任何一個東向的節目都不出紕漏。而您這麼冒險的行為,我不能答應您。」
「林先生,請你給這孩子一個機會。」方寧溫和地說,「臨場改變舞步的事情不是沒發生過,我相信他能夠完成的。」
「不行!我不能答應,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不能存在任何僥倖心理。」林若然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按照我的意思辦,今天星團,只出道四人!」
「可是林先生。」安飛忍不住插嘴,「明天晚上就是宇團出道的時間,他們有六個人,加上這孩子,人數就太多了,而且時間更短,恐怕配合上……」
林若然的聲音近似冷酷:「誰說他會加入宇團?」
方寧一怔,那一股寒冷的感覺讓他毛骨悚然,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徹底激怒了林若然,只怕他對林舞陽也是要趕盡殺絕了,對於未成名的藝人來說,公司高層掌控生死只在一念之間,只是可惜了那個孩子……
「今天我是東向企劃部總負責人,任何最後決定,都由我負責,不必多說。」林若然帶著一貫的不容反駁的語氣,冷冷地說,很滿意地看著大家都不開口的樣子。
一個不太正經的聲音響了起來,衛鵬飛的臉上甚至還帶著笑:「今天我是東向副總,任何最後決定,似乎都該由我負責才對。」
他從方寧的背後繞過來,正面對著林若然:「我贊同方寧的做法。」
「副總,您似乎無權干涉企劃部運作。」林若然站在原地不動,表面上似乎沒有被他的迫力而影響,但是衛鵬飛並沒有放過他眼裡一閃而過的猶豫,報以響亮的笑聲:「是嗎?我還以為整個東向都該是我的呢。」
「……」
終於,在無聲的壓迫下,林若然屈服了,他低下頭,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怒火回答了一個字:「是。」
衛鵬飛滿意地一笑,回頭吆喝:「時間不多,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都好好幹。」
趁著人忙進忙出的亂勁,他悄悄伸手在方寧的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方寧一驚,回頭憤怒地瞪著他,衛鵬飛卻詭秘地一笑,高聲說:「我到前面去了,加油,王子們。剛才的事情我不打算追究,但今天是你們的大日子,也是東向的大場面,誰要是敢砸了鍋,連累了方天王,對不起,我不管具體是誰幹的,你們五個都給我在東向刷三年廁所!就說這麼多了,大家賣力點吧!」
和方寧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給你面子吧?晚上怎麼謝我?」
方寧憤怒的目光立刻變得慌亂,不知所措地低下頭去,衛鵬飛哈哈一笑,心情很好的走開。
趁著節目的間隙,主持人在場上哈拉的時候,衛鵬飛摸黑回到座位上,殷晨正忍住一個無聊的哈欠,看見他回來,報以諷刺的微笑:「我還以為你終於忍不住,自己先跑回去了,後來又一想,似乎不像,再怎麼說,方寧那首歌還沒唱。」
「嘿,嘿,嘿。」衛鵬飛笑了三聲,舒舒服服地在座位上伸直了長腿,「殷主管,我已經浪子回頭好多年了,不要用過去的有色眼鏡看人嘛,我發誓從今天起要做一個合格的,稱職的,東向副總,敬請期待。」
他等著殷晨的反唇相譏,可是他失算了,殷晨只是看了他一眼,甚至都沒有開口。
熟悉的前奏音樂響起,在兩人的尷尬以對中,天王方寧本年度衝擊金唱片獎的大製作《影舞王朝》宣傳發行暨東向年度選秀大賽「星輝耀宇」星團出道,就這樣以凌厲的氣勢,衝擊著所有觀眾的心臟,正式拉開了序幕。
衛鵬飛幾乎收集了方寧所有的演出錄像,也已經看過無數次,更不用說兩人私下相處時他厚顏無恥地提出過某些要求,但是在現場觀看,這還是第一次,也只有在這裡,他才似乎明白了一點,方寧為什麼能成為天王……
流光溢彩的黑眸,俊秀絕倫的面龐,眉宇間從容灑脫的氣質,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那麼瀟灑自如,舞步流暢,絲毫沒有滯澀,根本看不出他在之前的訓練中曾經拉傷韌帶的痛苦,清朗的男聲把歌詞一個字一個字地打進衛鵬飛心裡,他的目光定住了,牢牢地停留在舞台上那個舞動的王子身上。
他的方寧在那裡,卻不單單屬於他了,在這個時候,方寧是演藝天王,他的笑容毫不吝嗇地灑向每一個觀眾,無數人為了他心醉癡迷,無數人歡呼著他的名字,星星的光芒也可以如此閃亮,在這一刻……他就是最耀眼的存在……
紅衣一旋,林舞陽脫離了隊伍,跟著方寧的舞步向舞台左手邊旋轉,就算衛鵬飛知道他在十分鐘之前才確定的這段舞步,但是現在還是看不出來一點生疏的痕跡,轉身的時間,幅度,包括手臂揚起的角度,動作,和方寧完全一致,踩著方寧的腳印都不會有任何偏差,但是又多了幾分青春的狂野,一團火焰般紅色的熱烈,恰好和優雅含蓄的方寧一身白衣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這是怎麼回事?」殷晨訝然自語,「我看過小樣不是這樣的!」
她伸手去掏手機,卻被衛鵬飛溫柔地按住手臂,低聲說:「坐著欣賞就好了,殷主管,這樣安排其實也不錯,對不對?」
殷晨的黑眸憤怒地瞪著他,低聲說:「副總,如果讓我知道這件事和你的私下交易有什麼關係的話……」
「你幹嘛把我想得那麼壞?事實上這是一次意外,回去問問你麾下的林先生就知道了。」衛鵬飛故意說得很委屈,「不過他還是不到家啊,居然被我給唬住了……不及你多矣。」
他鬆開手,微笑著說:「很精彩,繼續看下去吧。」
衛鵬飛的注意力始終停留在方寧和林舞陽身上,面帶微笑地看著這首歌完美無缺地結束,帶頭鼓起掌來,身邊的殷晨低頭看著手機短信,唇邊掠過一絲得意的微笑,輕聲說:「公司熱線已經打爆了。」
「啥?」衛鵬飛心不在焉地問,眼睛還是死死地盯著在台上把五個小師弟介紹給觀眾的方寧,心裡轉著一千一萬個念頭,整個身體開始燥熱。
「我說:成功了。」殷晨的眼睛閃閃發亮。
第七章
對於觀眾來說,一場晚會結束了就是結束了,但對於某些人來說,這個結束只是一個新的開始。
衛鵬飛從座位上懶洋洋地站起來,基於禮貌問殷晨:「我送你回家?」心裡卻在吶喊著:不要答應,不要答應,我還要去接方寧呢,殷小姐拜託你自己坐車回去吧,我把勞斯萊斯和司機都留給你!
「我不回家,回公司。」殷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事情這麼多,哪有時間回家。」
「哎啊……殷主管,不必這麼勞累自己吧,你也說今天的節目很成功,回公司慶祝嗎?早說我扛一箱香檳給你。」衛鵬飛願望成真,語氣也變得輕快起來。
殷晨白了他一眼:「慶功是你的天王才有的權利,我們這種後勤,只有為明星奉獻的命……我已經通知業務部,務必在明早八點之前把這張新唱片送到各地代銷點,還有大幅海報要確定已經在音像店張貼,我馬上回去等他們的消息,還有,新人出道之後,我們公司熱線已經搜集整理了成萬條的回饋意見,這個也是要立刻整理出來的,網絡上的消息也不能忽略,還有……今晚上到底怎麼回事,我還要和林若然溝通一下。」
她用手輕掠秀髮,露出一個慵懶而刻薄的笑容:「我倒不需要香檳,副總不介意的話,我需要一個記錄員。」
「嗨,早說嘛!明天就給你配五個秘書十個記錄員。」衛鵬飛打著哈哈說,「我是幫不上什麼忙,就給予你精神上的鼓勵吧。」
殷晨巧笑嫣然:「我要是會指望你幫忙,一定是燒糊塗了。副總,只要你不給我捅什麼漏子就好。」
她大度地攤開手:「現在我知道您要去為天王『單獨』慶功,消化那一箱子傳說中的香檳,那麼可以不可以,把車子暫且借給我開到公司呢?」
「沒問題。」衛鵬飛慷慨地說,「連車子帶司機,都是你的了,對了,堂堂主管沒有公車實在不像話,明天我就給你配備一輛車子和司機,車子要什麼牌子的?司機一定要帥哥對不對?」
殷晨昂起下巴,拖曳著長長的裙擺從他面前走過,冷淡地說:「謝了,不過我的公寓離東向大樓只有步行十分鐘的路程,實在不需要副總如此費心,何況更多的時候,我還是住在公司裡的。」
她側過臉,不屑地看了衛鵬飛一眼:「順便請您不要把泡明星那套用在我身上,沒用的。」
衛鵬飛摸摸鼻子,哭笑不得地看著殷晨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認命地搖頭:「這個女人我是惹不起的,還是找我的親親寶貝方寧去好了。」
後台這裡和剛才的緊張相比,卻是一片喜氣洋洋,熟悉的朋友間打著招呼,商量去哪裡吃夜宵,偶爾也開開玩笑,方寧因為今天最出風頭,正被幾個人哄笑著要他請客,他輕鬆地應酬著,恰到好處地恭維對方兩句,安飛帶著滿頭大汗又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湯華東來向他道謝,他微笑著,黑眸裡是衛鵬飛從來沒看見過的光彩。
他真的真的……很適合這種場合,在這裡他是明星,是天王,獨自發出耀眼的光輝,所有人都仰望著他,他才是站在山頂的那個神話般的存在。
衛鵬飛遲疑了一下,掏出手機按下方寧的號碼,他站在背景的陰影裡,清楚地看見方寧看見手機上號碼的瞬間,那一種遲疑,和明顯的黯然。
心口居然有種微微的疼:方寧,你就那麼怕和我在一起嗎?到現在了,還是不行嗎?
「喂?」方寧的聲音在手機裡響起,衛鵬飛慢慢把手機湊到耳邊,眼睛還是看著遠處那個白色的俊挺身影,低聲說:「方寧?我在門口車裡,你出來吧,我們一起回去。」
方寧轉了個身,下意識地用手摀住嘴巴,手機裡傳來他微微猶豫的聲音,「現在嗎?」
「對,就是現在,你出來,我們一起回去。」衛鵬飛竭力不讓自己的語氣有命令的痕跡,但是稍嫌生硬的口氣還是讓方寧本能地心生抗拒,明知道不可能拒絕掉,卻口氣一轉,委婉地說:「有個媒體的朋友在等著我,公關部安排的,我得說幾句再能走。」
衛鵬飛差點狂笑出聲:媒體?他周圍幾十個人,沒有一個吃媒體飯的,方寧啊方寧,你就為了短短的一段車程不跟我在一起,就用這麼自然的口氣撒謊嗎?
「好吧……不過我得送殷小姐回公司,你現在脫不開身的話,我先走了。」
「嗯……」方寧的聲音陡然輕快了起來,「晚上見。」
暗暗磨著牙,衛鵬飛還是捨不得當場揭穿他,同樣用輕快的語氣說:「也不必急著回來,我可能要和她去喝點酒輕鬆一下,你也有應酬吧?聽說這個時候都是大家一起去吃夜宵的,你也去吧,玩得開心點。」
「嗯。」方寧有些意外於衛鵬飛如此乾脆,甚至好像還有點鼓勵……的意思?他說要和美女主管去喝酒?自己沒聽錯吧?六年了,從來沒有聽說衛鵬飛和女性有什麼瓜葛,怎麼今天?
搖搖頭,他暗笑自己的奇怪心思,順從地說,「我知道。」
「沒事了,再見。」衛鵬飛掛斷電話,臉色不太好看地向出口走去,在他身後,方寧看著掛掉的手機,不知怎麼的,心裡有一種淡淡的失落:今天,他好像特別好說話……還以為會聽見那句熟悉的「我等你一起走」,就跟他一貫的糾纏不清那樣,可是……他去和美女主管喝酒放鬆了,還交待自己「玩得開心點」?衛鵬飛轉性了嗎?
「他媽的!XXXXXXX!」在星苑深夜無人的中央公園區,衛鵬飛洩憤地踢著路邊的垃圾箱,破口大罵,滿腔的不明火無處發洩,簡直想找包炸藥把面前的大樓給炸掉,方寧!方寧!虧他從來沒有這麼耐心地對待一個人,六年了,整整六年了,換來的就是他的躲避嗎?費盡心思得到的就是他聽到可以不和自己坐一輛車時的輕快語氣嗎?
「嗷…………」他忍無可忍,仰頭對著夜空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幸虧東向行為古怪的藝人不止一個,這種月夜狼嚎的把戲更是歌手們經常幹的,所以保安也見慣不怪,根本沒有人來干涉他。
吼叫了一陣子,他覺得心中那種窒息般的壓抑好像緩解一點了,仰頭讓夜風吹亂一頭黑髮,他抹了把汗水,自嘲地笑了笑:「衛鵬飛,你可真沒用,想幹他就直接找來幹,想要他就乾脆找根繩捆起來……跑到這裡來亂叫算什麼本事!」
捨不得啊……到底還是捨不得……以前最喜歡看他害怕的樣子,壓住顫抖的身體肆意妄為的時候,總是有征服的快感,比單純的情慾發洩更讓他滿足,也許他要的不是和男人做愛,而是征服一個男人的感覺……
可是,慢慢的,就喜歡看他不一樣的笑容,想看他對自己笑,那種驕傲的,站在頂峰的神一般自信的笑,這才是他的方寧,才是他喜歡的人。
可是,為什麼他給自己的只有順從,依服?連笑容都帶著一絲畏懼,不敢違拗他……
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自己不是什麼都給了他了嗎?他為什麼還是不高興?!
「KAO!」他狠狠踢了路邊的燈柱一腳,不想了!趕快回家睡覺!如果方寧提前趕回來,就狠狠的疼愛他,讓他明天爬不起床來,如果他不回來呢……
他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歎口氣:不回來就不回來吧,自己又能把他怎麼樣?
轉過身往大樓入口走,還沒走兩步,路邊的陰影裡突然閃出一個俊挺的身影,攔住了他的去路,林舞陽爍爍逼人的黑眸盯著他,語氣十分不屑:「叫夠了,大叔?」
「走開,小孩子這個時候該去睡覺,亂跑什麼!」衛鵬飛態度惡劣地徑直走過去,推開他,林舞陽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說出來的話讓衛鵬飛大吃一驚:「我在等你。」
衛鵬飛輕輕一甩,把他的手給彈開,斜著眼睛看著他:「等我?忽然發現我是大人物,所以迫不及待地來巴結了對不對?小子,告訴你,少來這一套,翹著屁股等著老子上的人不知有多少,排到明年也沒你的份。」
「我早就知道了,上次……」林舞陽的目光落在自己腳上,「上次你帶我去休息,你跟殷主管在門外談話……」
「KAO!我明明關了門!」
林舞陽攤開手:「我趴在門上聽的。」
「你……」衛鵬飛無話可說,半天才說,「你夠強。」
「我?」林舞陽嘲諷地笑了起來,「我算什麼?一個差點連出道都不能的新人……那之後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要來找你,借你的力量讓我混得好一點,畢竟你是東向副總,所有人的生死未來,都掌握在你手裡……」
衛鵬飛斜眼看著他:「這麼主動?怎麼沒見你來?」
林舞陽緩緩搖著頭,黑眸黯淡下去:「我以為……沒有你的幫助也沒關係,我可以憑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做個明星,我對自己有信心,我是最好的,什麼我都做足一百分,沒有理由我不會成功……我甚至想……藝人和公司高層扯上曖昧的關係,其實是一種羞恥……我不願意被人說我的成功是因為我認識你……」
「OK。」衛鵬飛本來心情就很差,聽到這裡更是大怒,冷笑一聲說,「我本來就不認識你,你貴姓?沒什麼事的話就快滾,不要擋老子的路!」
林舞陽似乎根本沒聽見他的惡言,怔怔地看著他的胸口,聲音壓得極低:「直到今天……我才明白……」
他慢慢把眼睛抬起來看著衛鵬飛,黑眸裡閃著脆弱和恐懼:「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歌唱得再好,舞跳得再棒,長得再漂亮……我甚至連出道的機會都……差點沒了……就那麼一瞬間……一個人……一句話……就可以決定我的未來……」
他忽然伸出手,緊緊抓住衛鵬飛的衣袖,線條優美的手指痙攣地抽緊,彷彿抓住的是一根救命稻草。
「那又怎樣?」衛鵬飛很惡劣地說,「我不是為了救你,我是要給方寧一個面子!」
「是……你喜歡他,所以你肯為他出頭……」林舞陽苦澀地笑了,「我只是個副產品……你喜歡他,看他的眼神都不對……是不是他什麼要求你都會答應?」
衛鵬飛輕佻地笑了一聲,挑起他的下巴:「當然,看見東向星苑沒有?這是我給他建的,他說不想跟我一起住是因為在別人看來太奇怪,現在整個東向的藝人都住在這裡,不奇怪了吧?你知道他出道以來得過多少獎,演過多少大製作?都是我為他準備的。你知道什麼叫耍大牌?就是誰敢惹方寧不高興,誰就會不痛快一輩子!我為他做的,是你想也想不到的多,怎麼樣,動心了吧?知道有靠山是多好的事情了吧?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金主?回頭你就大紅大紫指日可待了,小子!」
林舞陽被迫仰著頭看著他,俊秀的臉上一片蒼白,就在衛鵬飛說完要鬆開他的時候,他低聲問:「我不行麼?」
「你什麼?」衛鵬飛沒有聽清,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
黑眸裡陡然閃過不屈的傲氣光芒,林舞陽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嘶啞地問:「我不能代替他麼?他能做到的我一樣能做到!」
「混小子,你想當明星想瘋啦?!」衛鵬飛咆哮著把他甩開,「毛還沒長齊的小鳥就想變成鳳凰!切!你想代替方寧?你連他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林舞陽被他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站穩了身體,咬牙切齒地說:「對!我是想成名!我必須做到這一點!我受夠了!我要大紅大紫,我要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著我!我要成為東向最耀眼的明星,那有什麼不對?!」
「都他媽的對!你愛幹什麼幹什麼去!」衛鵬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不是對自己有信心嗎?去做吧!」
「我不甘心!」林舞陽豁出去地大吼,「他就這麼好嗎?要不是因為有你,他根本什麼都不是!他走紅就因為你捧他!沒了你他根本——」
他的話還沒說完,衛鵬飛上前一步,一個耳光扇過來,打得他暈頭轉向,耳朵裡嗡嗡亂響,嘴裡破了,甜腥的血瀰漫開來,溢出嘴角,從下巴上緩緩滴落。
等到他終於恢復聽覺的時候,聽見衛鵬飛陰森冷酷的聲音:「你以為自己與眾不同?只不過老子沒事幹拿你消遣耍著玩而已!還真以為自己是塊當明星的料了,你就是被東向所有人都操過,紅不了還是紅不了……以後少到處放屁了,給我知道你再胡說一次,我把你賣到地下俱樂部去當鴨!」
「我喜歡你……」嘴一張開,更多的血湧出來……
「你少給老子來這套!」衛鵬飛怒罵,心裡不知怎麼卻突然想起若干年前的一個晚上,方寧對自己說的那句「我喜歡你」,那兩分十七秒,是不是就是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抑制住心裡甜蜜的顫慄,他繼續凶狠地瞪著林舞陽,那張俊臉被自己一巴掌扇得半邊腫了起來,顯得有些可笑,「我稀罕你喜歡我!你不過就是喜歡東向的副總,就算老子是個六十歲的啤酒肚,你也照樣這麼不要臉地說你喜歡我對不對?演技真他媽的爛!回去多練幾年吧!」
「我喜歡的是你……」林舞陽低聲說,鮮血順著嘴角蜿蜒而下,「你不信是你的事情……我剛見到你的時候……你可不是什麼大人物……那時候你對我說,要我親你……我知道你是開玩笑,想耍我玩,可是忽然我就想,親就親吧,我還沒親過男人呢,你也不錯……後來,後來那一次……你知道多少人在看我的笑話嗎?他們都圍在那裡,嘴上說著對我的關心,可是把玻璃放到我鞋子裡的人就在他們中間!就在他們中間!他們……他們……我誰都不敢相信,對誰都不能示弱………連哭的機會都沒有!他們會在下一秒就看出我怕了,我示弱了,他們會像狼一樣衝上來吃了我!」
他閉了閉眼睛,聲音放得很低:「然後……你出現了……」
「老子出現在那裡是在找方寧,不是為了你,少他媽的得意了。」衛鵬飛往地上啐了一口,「聽著,小子,最初我覺得你有點好玩,對,就是你說的,我耍著你玩,那又怎樣?東向是我的,老子高興幹什麼就幹什麼,現在老子不高興玩你了,就這樣,你要是膽敢洩露一點半點出來,別說大明星,我叫你連人都當不成。」
林舞陽猛地睜開眼睛,咄咄逼人地瞪著他:「你抱著我拍著我的背,讓我哭出來的時候,也是耍著我玩嗎?!」
「那個……」衛鵬飛聳聳肩,「那是遊戲的一種方式,我有時候也蠻喜歡扮演救世主的。」
「就像今晚,對吧?對,你說過,你不是為了救我,只是為了給方寧面子。」林舞陽憤怒得聲音都有些發抖,「方寧就這麼好嗎?就這麼值得你愛嗎?你為他做了多少?他有愛你嗎?!他根本就時刻想躲著你!你看他的時候他都不和你對視!這樣你也愛他嗎?」
衛鵬飛的心被狠狠戳了一下,暴怒地揚起巴掌,剛要一巴掌扇飛這個胡言亂語的小子,忽然,腦子裡閃出方寧在舞台上的笑容,黑眸閃著迷人的自信光彩,讓他目眩神迷,可是,為什麼他要和別人一樣,站在下面才能看見這樣的笑容呢?方寧的笑,方寧的身體,方寧的一切,本來都該屬於自己的不是嗎?
「少管閒事,小子。」衛鵬飛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得罪我的下場,你想都想不到有多恐怖。」
「我沒想得罪你。」林舞陽倔強地站在原地不動,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臉,苦笑著說,「我就是不甘心……我明明可以做得比他好,你為什麼不給我這個機會?」
「因為男人都很賤,送上門來的不要,非要去追不願意的。」衛鵬飛嗤笑了一聲,「得了,趕快回去拿冰塊敷著臉,不然明天就沒法見人了,未來的大明星。」
他已經平靜下來了,甚至想掏出煙來抽一口放鬆放鬆:沒什麼可鬱悶的,方寧不情願又不是第一天的事情,可是再不願意他不是也在自己身邊呆了六年麼?他不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了麼?只要自己不放手,他還會繼續待下去,那麼未來發生什麼事情又有誰能預料?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和方寧慢慢耗下去,十年,二十年……一輩子都可以,就不信不能讓方寧離不開自己!
這麼想著,覺得面前的林舞陽也順眼了起來,不再像剛才那樣幾欲除之而後快,不就是個不懂事的孩子麼,自己混黑道的時候,這樣的孩子見得多了,都不知道天高地厚,只覺得自己是宇宙裡最重要的,最出色的,最能幹的,切!
自己都是從那個年齡過來的,林舞陽……只不過是弄錯了辦法。
「好了,小子,我沒時間跟你瞎耗,我得回去看看我的親親心肝兒回來沒有,大好時間浪費在跟你胡攪蠻纏上,太不划算了。」衛鵬飛伸手捏捏他腫起來的半邊臉,很大方地說,「今天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以後嘛,該罩著你的地方我罩著你,但是別指望我上你,你口口聲聲說你可以做得比方寧好?等你也達到他那個高度再說吧,別以為長得漂亮我就會對你發春了。」
看見林舞陽還想說話,他一把摀住那張嘴,狠狠地在少年額頭上彈了個崩崩:「今天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你還想在娛樂圈混就給我記住!」
林舞陽疼得閉了閉眼,很不甘願地點了點頭,衛鵬飛放開他,剛要轉身走開,衣袖又被他扯住了,少年傲氣的黑眸裡竟然隱隱閃著淚光,語氣卻故意放得很輕鬆:「既然我被你拒絕了,那麼也該兌現一下我們之間的約定吧?」
「約定?我跟你有什麼約定?」衛鵬飛奇怪地看著他。
林舞陽露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笑容,只有痙攣的手指洩露了他的緊張,一字一句地說:「你親我一下,再不我親你一下,總之親到老子爽就好……」
一個字都不差,正是衛鵬飛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提出的要求。
衛鵬飛重重地哼了一聲,粗魯地一把扯過他:「挑釁啊?!老子這就親得你暈過去!」
近在咫尺的男性懷抱讓林舞陽一時不能適應,他驚慌地抬頭看著衛鵬飛,卻被他狼一般充滿野性和掠奪感的黑眸給蠱惑住了,紅潤的雙唇顫抖著,帶著幾分害怕地期待著即將到來的熱吻。
落下來了……和預想的完全不一樣,輕柔地印在自己紅腫的半邊面頰,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閃,只流下一道酥酥的電流般的感覺,也是稍縱即逝,甚至還沒有體會到是怎樣一種滋味就不見了,猶如夜風吹過毫無痕跡。
「騙——騙人!」等待落空的紅唇抖動著,含糊地控訴。
「不是騙你是敷衍你。」衛鵬飛蠻橫地說,「小孩子也想要成人的吻?差遠了,趕快滾回去睡覺吧!」
說完,他伸手在林舞陽挺翹的臀部輕輕一拍,放開他,轉身吹著口哨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開。林舞陽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手掌緊緊地握成拳頭,忍了很久,終於發洩地吼了起來:「我會長大的!我不會放棄你的,衛鵬飛!你給我等著!」
說完,他也飛快地消失在黑夜中的小徑上。
衛鵬飛從睡夢中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閉著眼習慣地伸手在身邊一摸,感覺到方寧熟悉的身體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才滿意地輕哼了一聲,翻了個身,一把抱住,把臉貼在他臉上蹭了蹭,懶洋洋地瞇上五分鐘,才睜開眼睛,正式起床。
被他這麼一折騰,方寧也醒了,如果早上沒有工作,他根本連姿勢都不會變,等待這五分鐘過去衛鵬飛離開,再睡一會,更多的時候他也睜開眼睛,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為自己起床積蓄一點力氣。
今天他是沒那麼好命睡懶覺了,新專輯上市的第一天,所有通告都已經排得滿滿的,安飛昨天揮舞著日程表興奮得眼睛發紅:「哈哈,這才是轟炸式的宣傳!我們有得忙了!」。他今天大概要趕七八個地方,不知道夜裡十二點能不能回來。
「昨天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衛鵬飛赤裸著身體走向浴室的時候忽然問,他習慣裸睡,更不在意在家裡光著身體,方寧雖然已經看這具強健野性的身體看了六年,但是每次眼睛落在那古銅色的皮膚上,還是能從內心最深處感到一陣震顫,混合了恐懼和馴服,又帶著一點點灼熱得能把心都燒起來的期待。
「沒看表,你已經睡了。」方寧從床上坐起來,伸手去拿睡衣,衛鵬飛衝他擠擠眼,「時間還早,要不要來個鴛鴦戲水?」
方寧搖了搖頭:「今天我很忙。」
「嘖嘖,」衛鵬飛滿不在乎地走過來,胯下那根巨大的凶器肆無忌憚地搖晃著,刺激著方寧的視線,他難堪地把頭扭開,被衛鵬飛抓住後頸,響亮地在唇上親了一口,鷹一樣的黑眼睛盯著他,「玩得很開心啊?這麼晚回來?」
「大家一起去吃夜宵了。」方寧在撒謊,其實他婉拒了幾個朋友的邀請,獨自一人駕車到山上吹了幾個小時的風,說不清為什麼,也許是心裡突然湧起的一陣疲倦,他現在對娛樂圈的繁華熱鬧充滿了困乏的感覺,對自己即將上市的專輯宣傳也提不起精神來,就想找個地方自己安靜一下,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遠離那些塵囂。
當然這些話是不能對衛鵬飛說的,他只好胡亂找個借口搪塞。
衛鵬飛聳聳肩,放開了他,低聲說了一句:「刷完牙再好好親你。」就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浴室,方寧抓著被子呆了一會,才慢吞吞地穿衣服起床。
早餐是訂的外賣,雖然是內部餐廳,滋味一點也不比外面的名館子差,方寧卻從來也沒有好好品味過,只是心不在焉地把面前的餐點一口一口地吃下去,不管是什麼,填飽肚子就好。
「不喜歡生煎啊?」衛鵬飛隨口問了一句,「吃那麼勉強,明天換揚州早茶怎樣?喂,我說,你不要老那麼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出什麼事情了?天塌下來了?天塌下來有什麼好擔心的,不是還有我嗎?想什麼呢?」
方寧下意識地向對面的衛鵬飛看了一眼,正看見他露出雪白的犬齒撕咬著一片培根,臉上雖然很沉靜,但一股狂暴野性的氣質卻是無可掩飾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壓迫著身邊的一切。
「我聽說……」昨天無意中聽到的傳言此刻卻像細密的小針一樣戳著他的喉嚨,想說說不出來,不說卻又忍不住,他輕咳了一聲,重複了一遍,「我聽說……」
「唔,聽說什麼?」衛鵬飛拿起果汁把嘴裡的食物灌下去,很感興趣地問,記憶裡方寧從來沒主動跟他說過什麼,今天……是個好兆頭。
「昨天星團那個孩子,叫什麼我還不知道。」方寧抬起頭看著他,「就是那個穿紅衣服的男孩,衣服被人剪破的。」
「嗯,怎麼?」衛鵬飛皺起了眉頭,難道他和林舞陽在公園區被人看見了?沒可能啊!自己是那麼警覺的人,如果有人在附近,不可能不發覺,再說,這才多久?8小時都沒到,方寧怎麼就能知道了呢?
「我聽說你們認識。」方寧看了他一眼,目光垂下,盯著自己盤子裡一個僅存的生煎小饅頭,本來香噴噴的點心現在冷了,油還積在碟子裡,看上去讓人不太舒服。
「別開玩笑,我怎麼會認識他!」衛鵬飛立刻闢謠,「昨天的事我是維護你的面子,沒有別的。你是我的人,我當然要向著你嘛。」
後面這兩句多餘的解釋反而讓方寧起了疑心,他無意識地用筷子夾著剩下的那個生煎,在盤子裡擺弄來擺弄去,聲音卻很平靜:「可是有人說,那孩子曾經在訓練中受過傷,是你——」
「啊!我知道了!是那個……」衛鵬飛一瞬間就已經想好了對策,打斷方寧的話,很流利地說,「那次我是偶然路過,看見他們大呼小叫的,一群孩子炸窩一樣到處跑,就順便幫了他一次忙,把他送到醫務室去。僅此而已,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忘記了。」
撒謊的同時他心裡一陣輕鬆,還有一點得意:記憶裡這似乎是方寧第一次表示出對自己的「緋聞」的在意,雖然這六年自己身邊除了他也沒有出現過什麼人,今天才有一條謠言,方寧居然就主動開口向自己證實,真是好兆頭啊好兆頭。
「怎麼啦?」衛鵬飛心情很好地繼續把培根往嘴裡送,調侃地說,「感到有壓力?放心,我的天王,你的位置哪是那麼容易被人取代的。」
方寧握住筷子的手陡然暴起了血管,他當然很明白衛鵬飛的潛台詞,一想到對面這個傢伙此刻在心裡是如何洋洋得意地認為自己在為他吃醋的時候,火氣不知道從哪裡而來,騰騰地燒上了頭頂,他緊抿著嘴巴,一言不發。
「方寧?」衛鵬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忽然變差的臉色,惱羞成怒也不該是這個表情啊。
「沒什麼。」方寧強力壓下自己心裡的怒火,他甚至都分不清這股火到底是為了對面的衛鵬飛那種沾沾自喜的流氓表情,還是因為惱恨自己居然真的有為對方吃醋的念頭,他無暇多想,生硬地說,「我只是覺得你連未成年的孩子都不放過,實在太惡劣了。」
衛鵬飛愣住了,只有那麼短短的幾秒,他縱聲狂笑了起來:「好,很好,好久沒聽見你罵我惡劣了,還真有點不習慣,當年你可是流氓變態不離嘴的啊,雖然後來都改成什麼『不要』『好爽』了,怎麼,方寧,你那可笑的正義感又冒出來了,又想再當一次救世主?」
「……」方寧的臉刷地變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死死盯著自己面前的盤子,衛鵬飛!這個惡魔!他就會狠狠地揭開自己的瘡疤,嘲笑著在他面前已經毫無尊嚴的自己,徹底把自己身為人的最後一點自尊都剝奪嗎?!他還要傷自己到什麼地步才滿意?!自己不是已經在那個賭約中答應要做他永遠的玩物和奴隸了嗎?他非要再一次提醒自己那個屈辱的時刻嗎?!
衛鵬飛喘了兩口粗氣,放在餐桌下的手掌已經握成了拳頭,剛才一時激憤,他差點掀了桌子要過去揪起方寧的衣襟把他狠狠摔到床上幹一次,看被自己插入時候的方寧還能不能說出那些挑釁的話來,這個傻瓜!還以為他是為自己吃醋,原來又是在發正義春!已經有了一次教訓了,還嫌不夠嗎?他到底有沒有眼睛,看不看得到自己為他做的一切?六年來他衛鵬飛身邊何曾有任何一個別的人出現過?以他的條件,想要什麼人要不到?方寧你自己不也是乖乖地趴下來了嗎?怎麼?居然還以為自己有了他還會用威逼的方式去對林舞陽出手?這一刻他真想大喊出聲:明明是林舞陽貼上來要巴著我的!我昨天剛把他推開!
他媽的,林舞陽說得對,自己為什麼就愛上他了?難道自己的眼睛也瞎了?
餐廳陷入了難堪的沉默,過了不知多久,方寧顫抖著已經僵硬的手指,慢慢的把筷子鬆開,輕輕放在桌上,這個動作驚動了衛鵬飛,抬起眼睛來看了他一眼。
「我走了。」方寧勉強控制著乾澀的聲音完整地說完三個字,手撐著桌子站起身來。
「嗯,路上小心。」衛鵬飛動都沒有動,公式化地說了一句。
第八章
整個上午,衛鵬飛都是在低氣壓中度過的,他根本不想去公司,也不想思考任何事情,逕直到健身中心去器材室一項項地練過去,滿身大汗也不停止,直到衛天南一個電話突如其來地把他招回公司。
走進東向大樓的時候,他的頭髮還沒有全干,濕漉漉地往後面梳去,露出稜角分明的硬朗面孔,就算穿著西裝也掩蓋不了他的狂野氣勢,一路上不時有人報以挑逗暗示邀請的目光,他卻恍如未見,直接進了電梯。
邁出電梯門的時候,恰好見到殷晨從另一架電梯出來,看見他,皺了皺眉:「我是不是來得不巧?衛總先約了你嗎?」
衛鵬飛聳聳肩:「我最他媽的恨老頭子就是這一點,我見他還要預約!」
「請注意,你出現在這裡的身份是東向副總,所以你要見總裁當然要預約。」殷晨糾正他的說法,「如果衛總在這個時間段另有安排的話,我先下去好了。」
「衛副總,殷主管。」總是和衛天南同時出勤的頂樓前台小姐用甜美的聲音做出解釋,「衛總請二位一起進去。」
衛鵬飛大步走在前面,不忘記先給殷晨開門,之後馬馬虎虎地招呼了一聲:「總裁。」不客氣地在沙發上坐下,殷晨緊跟著他進來,略帶三分不悅地問:「衛總,請問找我過來有什麼事情麼?」
「啊,呵呵,都來了,坐吧。」衛天南還是一副老好人的笑臉,「要不要喝東西?」
殷晨腦子裡浮起不好的預感,每次衛天南笑得那麼無害,就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了,比如六年前……她感到後脖子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坐姿也變得僵硬:「不必了,衛總,到底有什麼事情?」
「是啊,老爸,有話快點說,耽誤我的時間沒關係,殷主管日理萬機,這幾分鐘下去,估計我們公司的損失就上千萬了。」衛鵬飛不冷不熱地說,被衛天南一個眼神制止住,照樣笑瞇瞇地說:「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情。」
殷晨差點在心裡開罵:沒事你叫我過來幹什麼?!但是衛天南的下一句話就讓她吃了一驚:「也就是公司以後的發展問題,要跟你們說一聲。」
她眼睛裡的驚訝之色讓衛天南心情愉快的樣子,呵呵地笑:「怎麼,你是覺得我這個已經很久不問事的總裁,總算要幹點有用的事情了麼?」
衛鵬飛嗤之以鼻:「老頭子!講重點!如果你要開股東大會的話就等明年!」
「唉,你這孩子總是這麼性急,將來公司在你手裡可怎麼辦。」衛天南歎了口氣,殷晨對這句話裡透露出來的信息倒沒有感到多驚訝,東向大部分股份都在衛天南手裡,衛鵬飛是他唯一的兒子,公司交到他手裡是名正言順,只是,叫自己過來幹什麼?就是傳說中的托孤了麼?真是的,已經演過一次了,也不嫌煩。
衛天南咳嗽了一聲,在椅子上坐坐好,難得很認真地說:「東向是我一手創立的,當初也沒想到會有今天的局面,只是玩玩而已,隨時都可以結束,但是現在的東向,已經發展成一個龐大的公司了,牽扯太多太廣,實在不是我說能解散就解散的,所以,就算鵬飛還不夠成熟,我也必須把公司的後事交待一下。」
「是你自己的後事要交待吧?」衛鵬飛百無禁忌地說,衛天南倒沒有不快之色,反而是殷晨霍地站了起來,厲聲說:「副總!請注意你的言辭!」
衛鵬飛舉起手做投降狀,閉嘴不說話了,衛天南揮揮手:「殷主管,坐,坐,這沒有什麼可避諱的,我是想,我也快六十了,公司這幾年的事情,其實我都沒有過問,你們也該習慣沒有我在場的日子了,我呢,這把老骨頭,應該鬆快鬆快,比如到歐洲去養養老啊,到加拿大去開個農場啊……法國的葡萄園也不錯,我想自己釀點酒,到時候一定給你們送來嘗嘗。」
「衛總您要退休了,是嗎?」殷晨已經冷靜下來,只有眼睛深處的一點光焰映射出她內心的不安。
「是啊是啊,也到歲數了,再說,公司有你,我也完全放得下心來。」衛天南笑瞇瞇地說,「本來我去年就起了這個念頭,但是你不是要辦這個選秀麼?我是想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我在這個位子上,還可以替你壓一壓,這下好了,現在就可以看出來,這個企劃很成功,你又擬訂了長遠的規程,起碼在十年之內,這都是東向的優勢所在,我就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了。」
殷晨低下頭,笑了笑:「衛總還把我當成剛進東向的新人麼?我策劃的活動,從來沒有失敗過。」
「呵,知道知道,是我考慮太多,對不起。」衛天南安撫地笑笑,「所以呢,我現在也可以放心去享受退休生活了,我知道鵬飛也下了決心要脫離黑道,回來繼承公司,這點我很欣慰啊。」
衛鵬飛抓了抓頭髮,喃喃地低聲說了一句什麼「老狐狸,我還是鬥不過你」之類的話,衛天南笑得更開心:「這是爸爸留給你的東西,你不想要也沒辦法,哈哈,再說,你那兩個手下幹得也不錯嘛,這才不到半年的時間,一個已經掌握了財務部的大權,另一個……他好像除了企劃部哪個地方都去轉了一轉,現在到了——嗯,藝人經紀部對吧?不錯不錯,強將手下無弱兵,有了他們的幫忙,還有殷晨在,你繼承公司毫無問題。」
他看了殷晨一眼,拿起面前的幾張紙:「這是我的遺囑複印件裡有關公司股份的部分……別這麼看著我,立遺囑是對自己的人生負責的行為啊,昨天雷律師剛剛這麼對我說過,呵呵,別的不多說了,東向股票沒有上市,其中百分之二十五是屬於各位股東的,鵬飛,殷晨,你們也知道他們都是些沒什麼野心的,只等著年底分紅,想必不會對你們造成什麼威脅。百分之七十五是歸我所有,首先,我拿出百分之十五來成立一個基金會,每年的分紅由他們負責拿去做一些善事,這百分之十五不得變賣套現,剩下的百分之六十……」
他忽然停下來,看著兩個都心不在焉的聽眾,無奈地苦笑:「你們給我點面子,聽完好不好?」
殷晨勉強做出了一個認真傾聽的動作,衛鵬飛則大大地打了個哈欠,衛天南沒辦法,繼續說下去:「我已經簽好了股權轉讓書,即日就可生效,百分之三十在遺囑裡留給鵬飛,百分之三十贈與殷晨。」
衛鵬飛一個哈欠才打到一半就停了下來,轉頭看著殷晨,眼神裡不是憤怒或者震驚,而是幸災樂禍。相比之下殷晨的反應就激烈得多,騰地一聲站了起來,臉上閃過不可置信的表情,緊接著就是震怒,整個人就像一隻豎起毛準備戰鬥的野獸,聲音也尖銳得失去了平常的從容,幾乎是在嘶叫了:「為什麼?!」
「呃?」衛天南也站了起來,擺動著雙手試圖安撫她的情緒,「殷晨,這是我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決定的,這對你有好處……你不要激動,我沒有任何別的意思,你為公司辛苦了那麼多年,兢兢業業一絲不苟,這是你應得的。」
「這是我應得的?!」殷晨握緊雙拳逼近他的辦公桌,目光如同有形的刀子一般切割著面前的人,「原來你也知道我為公司付出了多少,那你知道我是為什麼才這麼拚命的?我以為你不知道,可是其實你都知道!」
「殷晨,殷主管,你坐下,有話慢慢說。」衛天南站在桌子後面也不禁後退了一步,「我當然知道你對公司的貢獻……我……」
「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我以為你不知道……」殷晨重複著這兩句話,激動得眼睛裡都泛起了血絲,咬牙切齒地問,「對公司貢獻再大又怎樣?有用公司股份送人情的必要嗎?你可以給我花紅給我加薪給我升職……什麼都好!那些獎勵員工的手段,什麼都可以!給我啊!讓我像一個普通員工一樣接受獎勵啊!你為什麼做不到?為什麼要給我這樣的東西?」
「那個……殷晨,你不是普通員工,你坐下,你先坐下……」
殷晨雪白的貝齒死死咬住紅潤的下唇,一直咬出了血,她就這麼瞪著衛天南,過了彷彿有一個世紀這麼長才開口:「我以為你不知道……你明明什麼都知道……你也不能把我當成一個普通員工嗎?那你為什麼要給我這些東西?」
她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掌,撕心裂肺地叫了出來:「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今天嗎?!就是你拿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來打發我嗎?八年來我的努力,我拚命付出的一切就可以用這個來獎勵我嗎?!對,你是老闆,我是你的員工,我一直都這麼強迫自己承認……我死心了,我早就死心了啊!為什麼今天你又要讓我覺得我不是那麼普通了呢?!你說話呀!」
「殷晨!」衛天南叫了她一聲,低沉而威嚴的語調讓殷晨歇斯底里的發作停止了下來,他自己反而有些尷尬,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再說一次,股份轉讓給你沒有任何理由,我就是想謝謝你,謝謝你這些年來為公司,為我做的一切,當然,以後東向和鵬飛,也要拜託你了。」
殷晨的身體一動不動,慢慢的,連眼睛裡的火焰都黯淡了下去,過了一會,她把手從桌上移開,平靜地說:「第一,我不接受,第二,我辭職。」
說完,她轉身頭也不回地向大門走去,脊背挺直,腳步堅定,毫無留戀之意。衛鵬飛一直坐在沙發裡不出一聲,等殷晨離開之後,他一躍而起,指著衛天南說:「老頭子,你慘了!你把我未來的大將給逼走了!這麼個爛攤子的公司我可不要,別想退休了,你就老死在這個位置上吧。」
說完,他幾步衝到房門口,追了出去。
下午時分的企劃部依舊忙忙碌碌,人來人往,有幾個等著見殷晨的下屬在辦公室門口正有些不耐煩,忽然看見他們的主管大人怒氣沖沖地從走廊那邊走了過來,俏麗的臉上冰霜滿佈,經過身邊時,他們都忘記了打招呼,目瞪口呆地看著女強人難得的失態。
「殷晨!殷晨!你聽我解釋!殷晨!」下面還有更讓他們大跌眼鏡的場面出現,公司副總衛鵬飛氣喘吁吁地從樓梯安全出口那邊跑了過來,殷晨卻彷彿根本沒聽見他的聲音,直接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要進去,衛鵬飛一急之下,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對不起,我——」
「啪!」殷晨一個轉身,響亮脆辣的巴掌在衛鵬飛臉上開了花,這一記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寂靜一片。
衛鵬飛也傻了,殷晨掙開他的手,看都不看,衝進自己的辦公室把門狠狠關上。
下班之前,這條新聞就開始飛快地傳播開來。
「哦耶!結束!結束!」安飛伸著懶腰,看了看手錶發出一聲驚叫,「十二點半了!糟糕!明天還要早起!」
「我自己開車回去,你直接回家吧。」方寧微笑著對化妝師,助理,企宣等等陪自己工作了一天的員工點頭告別,最後對自己的經紀人說,「好好休息。」
「不行不行。」安飛連連搖頭,「非常時期,你才是重點保護對象啊,要是你在宣傳期間出點什麼差錯,我就死定了,來,我送你回去,在車上你還可以稍微睡一會。」
方寧苦笑,在車上睡一會又能怎樣?回去之後等待著自己的,應該還是衛鵬飛的憤怒吧,他洩憤的途徑似乎只有一個,就是在自己身上洩慾。
坐進車裡,有一段時間,兩人都沒說話,安飛在等紅燈的瞬間扭頭看了看他,「累了?要不要聽音樂?」
「不要。」方寧知道他的車子裡幾乎全都是自己的CD,笑著說,「還不如你講點八卦給我聽呢,八卦飛,我今天看見你講電話講得很熱的樣子,又有什麼好新聞了?」
「天地良心!」安飛大叫冤枉,「我是喜歡說點八卦,可是也沒有到跟別的經紀人講小道消息的地步,當一個金牌經紀人,守口如瓶是最重要的,也沒什麼啦,今天下午公司裡出了件很轟動的事情,企劃部殷主管當眾扇了副總一個耳光。」
方寧猛然從椅背上彈起了身子,不敢相信地問:「哪位副總?」
「衛副總,大老闆的少爺啊。」安飛吹了聲口哨,「太子爺也惹不起企劃部的女王陛下,聽說被扇完之後他什麼都沒說,就是摸了摸臉走開了。」
企劃部的殷主管……方寧腦海裡立刻出現從前在頂樓看見的一幕,那個時候,衛鵬飛不是正在吻她的手嗎?他們之間,難道也有什麼糾葛?
「騙人的吧……」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低低地說,好像要在心裡否定一個可怕的念頭。
安飛大叫起來:「我怎麼會騙你!當時幾十雙眼睛都在看著!可惜這兩位都不是藝人,不然這條緋聞早就炒上天了,嘖嘖,男女情侶之間,居然這麼火爆,嘖嘖。」
「別胡說。」方寧生硬地打斷了他的話,「你上次還說他們工作上總是意見不合,怎麼又變成情侶了,安飛,他們不是娛樂圈的人,你別像那些小報記者一樣捕風捉影胡編亂造。」
不可能的,從來也沒聽說衛鵬飛和別人有什麼關係,男的女的都沒有,他的身上……從來也沒有過別人的味道……不可能的,一定是哪裡弄錯了……不可能的……
「是是是,我知道,你最恨那些亂說亂編的狗仔了,我也很討厭,可是這次沒說錯哦。」安飛沒有注意到後座上的他陰暗的臉色,繼續興致勃勃地說,「工作上意見不合那是工作上,沒人說夫妻倆工作上要一致啊,我們經紀部的一個同事,太太是公關部的,兩人經常開會的時候吵得天翻地覆呢,下班還不是親親熱熱挽著手走了,啊,說到哪裡了?」
方寧沒有回答,腦子裡一直閃現著那天看見的片段,衛鵬飛彬彬有禮,像個紳士一樣執起殷晨的手,溫柔地吻在手背上……那樣小心翼翼的珍惜態度,是永遠不會在自己身上出現的吧……
「哦,說到副總啊,今天據說也不是那一貫的高高在上的態度了,有些氣急敗壞呢,你知道他幹了什麼?他直接從樓梯衝下來跑到企劃部,嘴裡還一直在說:『殷晨,對不起,你聽我解釋,都是我的錯……』哈哈,怎麼樣?你絕對想不到他會這麼說吧?肯定不是工作上的什麼爭執啦,情侶吵架,沒錯的!就是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攪在一起了,這個要好好查一查,辦公室戀情啊,還以為副總遲早會像總裁一樣娶個大明星當老婆呢……」
安飛說了些什麼,方寧已經完全聽不見了,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有一個聲音在執拗地否定著:「不是真的,衛鵬飛不會對人道歉的,他死都不會低頭的,就算是把人傷到絕路,他也不會道歉的……一定是假的,對,是假的,不過是緋聞而已……娛樂圈的緋聞,都是假的……不要相信,不要相信!」
他根本也不去想,或者是有意不去想,為什麼自己拚命地否定著這個傳言,為什麼自己就是不願意相信衛鵬飛會和別人有感情糾葛……
安飛把他一直送到星苑樓下,再次確認了明早的行程安排才離開,方寧扯開襯衫的領口,腳步虛浮地走進去,默默地回到十八層自己名義上的宿舍門口,插進磁卡,打開了門。
自從搬進來之後,他一直都是在頭頂上衛鵬飛的房間裡,這套屬於自己的公寓根本就沒來幾次,更不用說在裡面過夜了,房間裡瀰漫著一股冷清無人的感覺,就像他現在的心情。
搖搖晃晃地走進浴室草草沖洗了一下身體,連睡衣都沒穿,方寧直奔臥室,在那張從搬進來就沒人睡過的大床上躺了下來,閉上眼睛,累了,真的累了,什麼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覺吧……什麼都別管了……
他剛模模糊糊地要睡不睡的時候,扔在地上的手機刺耳地響了起來,方寧用力睜開眼睛,認命地爬下床,伸手夠到手機,還以為是安飛要提醒自己什麼事情,結果竟然是衛鵬飛的號碼!
再怎麼不情願,他的電話也是要接的,方寧疲倦地按下通話鍵湊到耳邊:「喂?」
「上來。」命令很簡單,聲音也是一貫的不容拒絕。
「我已經睡了。」方寧的頭低垂下去,整個身體靠著床倚著,軟弱無力。
「上面沒有床給你睡嗎?上來。」衛鵬飛不容他再說什麼,直接掛斷了電話,方寧看著自己的手機,發出一聲苦笑:是的,這才是衛鵬飛,他要什麼都是這麼直接了當地說,今天尤其強硬,是被女人扇了耳光面子上下不來所以要找自己過去發洩一下作為補償麼?
無所謂了,他要什麼就給他什麼吧……大概這樣的時間也不多了,等他玩厭了這具身體,自己很快就可以自由了……
他胡亂套上衣服,抑制住洶湧而來的睡意,搖搖晃晃地來到十九層衛鵬飛的房間裡,才一進門就被衛鵬飛一把拉到懷裡,接著身體一輕,被他橫抱了起來,順勢在臉上親了一口:「今天怎麼想起到下面去睡了?」
「唔……」方寧本能地伸手環住他的肩膀平衡自己的身體,模糊地回答了一個字,眼皮又垂了下來,「這幾天都很忙……」
根據慣例,在他真忙得人仰馬翻的重要時期,衛鵬飛都能忍住不碰他,免得他體力不足不能完成通告砸自己的牌子,方寧委婉地提醒他,是想讓他今晚放過自己。
靠得這麼近,被抱在他懷裡,強健的男性身體散發出的野性熱力毫不保留地映射過來,方寧可以感覺到現在的衛鵬飛隨時都有可能化身野獸把自己撲倒,來滿足他的慾望。
「忙?借口吧?」衛鵬飛抱著他到床上,把他放好,自己也躺了下來,伸出手指慢慢滑過他的面頰,鼻樑和嘴唇,聲音放得很低,誘哄中又帶有一點點試探,「生氣了?」
方寧的心裡突地一跳,身體也僵了一下,衛鵬飛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變化,嘴角一彎,露出不懷好意的笑:「真生氣了?我就說了那麼一句……你又不是沒做過,還怕我說。」
說著他湊過來,狠狠地在方寧唇上親了一口:「跟你道歉好了,對不起,我不該揭你的瘡疤,不過方寧,你自己幹的事情也不怎麼漂亮……嘿嘿,嘿嘿……」
難得聽到衛鵬飛的道歉,卻是這麼毫無誠意的近似開玩笑的語氣,方寧被他吻過的地方都冷了起來,苦苦的,一直蔓延到心裡,他咬緊牙關,閉著眼睛不動,裝作已經睡著,可惜這招哪能瞞過衛鵬飛,伸出舌頭重重地在他眼皮上一舔,笑著說:「睡著了眼睛還在動,做夢喔?好了好了,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這麼彆扭,別鬧了,男人嘛,心胸放寬大一點,別老在意那些瑣碎的小事,大事上我從來都是罩著你,一些婆婆媽媽的小毛病,我就不管了,你自己調節去吧,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要人哄……聽到沒有?對了,我認真跟你說,方寧,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就是別再發正義春了,被人賣了還得我去救你回來。」
方寧憤怒地一把抹去臉上沾著的他的唾液,睜開眼睛看著他,想反駁,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五年前是他自己不好,可是衛鵬飛也沒必要一提再提吧?非要讓他認清自己的身份,提醒他那個賭約麼?三十歲……是啊我快三十了,身體已經失去了對你的吸引力了對嗎?你已經玩膩了是嗎?
「幹嘛,生氣啊?」衛鵬飛居然能猜到他在想什麼,爆發出一陣大笑,「好好好,你沒有三十,剛剛二十八,還是青春無敵的流行天王,好了吧?」
「我要睡了。」方寧賭氣說,拉起被子把自己遮蓋起來,衛鵬飛出乎意料地沒有繼續糾纏,還幫著他把被子掖好,親了親他的嘴唇,「我洗個澡就過來一起睡,真是的,還想一個人在下面睡,你也不想想,沒有我,一個人你睡得著嗎?」
方寧把頭埋進被子裡,不讓自己的眼淚被他看見,是的,我的身體已經變得離不開你,你勝利了,可是你又會貪戀這個身體多久呢?你只會順從自己的慾望,想要的時候不顧一切地掠奪過來,不想要的時候就毫不留情地拋棄……
我離被你拋棄的時候,還有多久呢……
殷晨的辭職信遞上去的第二天,衛鵬飛揣著信來到老宅,看見工人正拎出兩隻皮箱,嚇了一跳,三步兩步跳上樓,果然看自己老爸一身出門的裝束,正在房間裡不知找什麼,看見他來了,呵呵一笑:「這麼好,來送爸爸上飛機啊?我不會去多久的,春節還要回來。」
「省省吧,老頭,上飛機?蜜月旅行啊?」衛鵬飛惡劣地伸開手腳往沙發上一躺,「這事情沒完,你別想自己躲輕快,你最得力的手下大將一走,東向的半邊天都要垮了,你讓我接這個爛攤子啊。」
「不會的,殷晨是個很負責任的主管,就是要辭職,她也會把工作交待清楚,不會讓你手忙腳亂的。」
衛鵬飛掏出辭職信往桌子上一扔:「別誇海口了,她打了封辭職信就走,還工作呢,連自己的東西都不要了,還有啊,我本來想替你去道歉,結果她一耳光甩在我臉上了,我孝順吧,老爸?耳光都替你挨!還有緋聞傳出來,說是我向她逼婚未遂……你笑什麼?是我挨了打啊!」
衛天南拍拍他的肩膀:「我再跟你說一次,兒子,殷晨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人聰明家世好,沒有一個地方配不起你,你就收收心,認真地考慮一下吧。」
「死老頭!這麼惡毒的主意你也敢想!你自己惹不起她就叫我頂缸!」衛鵬飛悍然地比出中指,「我也認真地跟你說,殷小姐才貌雙全,對公司忠心耿耿,對你一往情深,為了得到你的欣賞,八年來在公司裡嘔心瀝血鞠躬盡瘁,現在又以辭職相威脅,識相的就趕快開保險箱拿個大鑽戒出來去求婚,讓她名正言順地當老闆娘,以後就不會對著我那麼陰陽怪氣的了。」
「唉,唉,你胡說什麼……」
「你別以為我是瞎子,以前我就看出來你們有些不對頭,現在更是確定了,你們什麼時候勾搭成奸的?又怎麼一直拖著不辦事?」衛鵬飛一副追根究底的樣子,就差上前扯衣服逼供了。
衛天南受不了地搖頭:「本來沒有的事情讓你一說怎麼顯得這麼下流,好啦,我承認,殷晨剛進公司的時候,我是比較看重她,有才華,肯吃苦,所以一些事情上我就稍微點撥了她一下,也有的時候……能護著她就護著她一點,她獨立承擔的幾個大策劃,也都是我在後面支持她,所以呢,也許,她就有了那麼一點點孺慕之思。」
「別讓我吐出來,還孺慕之思呢,是你四處拈花惹草,憐香惜玉,結果踢到塊金剛鑽了。」衛鵬飛幸災樂禍地說,「我承認老爸你現在依然英俊瀟灑風度非凡,還有那麼一種紳士風度,唔唔,何況在剛出校門的小女生眼裡,而且在工作上又是大後台,還那麼照顧她……的確,特殊的時間和特殊的環境造成了特殊的感情,要是換了現在的殷晨,你再去表示一下關心,只怕她會告你性騷擾!」
衛天南只是微笑,不知道怎麼,忽然想起若干年前的那個晚上,他無意中經過企劃部大辦公室,看見冷清的室內,一盞孤燈下,依舊伏在桌上埋頭工作的那個纖瘦身影……如果今天跟人說東向的殷晨也曾經有寫好策劃書卻四處碰壁,受盡嘲笑冷遇,滿眼絕望的時候,只怕誰都會當成是個笑話吧,曾經那樣茫然無助的一個小策劃助理……今天卻是娛樂圈的金手指,他看著她一步步地登上高峰,這就夠了,足夠了……
「不管怎麼樣,她的感情是她的事情。」衛天南甩掉腦子裡紛亂的思緒,下了決定,「她還年輕,以她的條件,可以找到更加優秀的男人,我堅信這一點。」
「其實,只要不是找我,我沒有任何意見,但是,老爸,你也太心狠了吧?不接受就不接受,還給她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這不是明白地告訴對方,我不愛你,但我要用錢來買你繼續為東向賣力麼?她不說,你不說,大家糊里糊塗把這筆帳揭過去就完了,你非要臨走時耍個手段,你以為殷晨遲鈍得看不出來?她沒有十萬個心眼也坐不到今天的位置,現在惱羞成怒了吧?連自己的事業都不要了,萬一她走到龍騰那邊去,我可是聽說龍騰大老闆的兒子和她是老情人……」
「我知道。」衛天南淡淡地說,「唐凱蘇寫來分手信的時候,殷晨對我說,她這一輩子再也不相信愛情,再也不相信男人的誓言了。」
「哇靠!你們還真是……這種事情你都知道,好了,閒話不要說,老爸,現在我請你,立刻拿上鑽戒去求婚!石頭太小我給你添錢買個大的,沒有鮮花我這就去花園裡摘,趕緊在事情還沒有鬧到媒體之前去把她給搞定!」
他說著就直接去拉衛天南的手臂,後者沉下臉來喝止他:「別胡鬧!你還嫌不夠亂?殷晨今年才三十,我都快六十了!就算她有點異常的感情,我也該立刻斷絕才對,難道還能趁機哄她上鉤?你也給我記住,在娛樂圈裡,萬事要當心,一定要把握住分寸,你以為沒什麼亂開玩笑的事情,記者就敢給你白紙黑字地登到報紙上去!我反正是要退休了,殷晨還要繼續在這個圈子裡工作下去,鵬飛,你從來都是只顧自己的感覺,什麼時候能替別人想一想?」
衛鵬飛悻悻然地揉了揉鼻子:「好,好,擺起老子架子來了……我問你,你口口聲聲這麼說,你有沒有替殷晨想一想?她把八年的時間和感情都給了你,現在你說走就走,也不給她一個交待,她要是變成老處女,心理變態,都是你的責任!」
「唉,唉……」衛天南歎了口氣,「我在六年前就把她介紹給你,希望你們——」
「住嘴!老頭!你再敢把我和她聯繫在一起我就立刻自殺!那樣還死得快一點!」衛鵬飛不客氣地用手指戳著他的胸口,「說實話,老爸,你對殷晨有沒有點意思?嗯?有沒有?不要說沒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都給她了,要是我媽還活著,能拿到手的也不過是這個數吧,還說你沒有意思?」
衛天南第一次露出了煩躁的神色,推開他:「有沒有都沒關係了,反正我是不會娶她的,走開走開,我找護照呢,奇怪,上次從法國回來放在哪裡了……」
「喂!怎麼沒關係!」衛鵬飛堅持拉住他,「要是你對她沒有意思呢,那你走你的,她走她的,我在家裡胡亂管著公司,維持下去就維持,維持不下去就破產,要是你對她也有意思呢,那我就要拚命促成良緣好積陰德,得啦,年齡不是差距懂不懂?八十歲的還可以娶二十歲的呢,她已經過了三十,你還不到六十,差得也不是太遠嘛。」
「少胡說!」
「我是說真的,哦,你是不是怕將來生了兒子要分家產啊?那你只管放心,東向可以全給我弟弟,我才不要這個累贅,再說,我這輩子已經不可能有兒子了,我會把弟弟當成自己的繼承人一樣看著的,這總行了吧?」
他囉嗦了一會,一把拉過衛天南,眼睛直視著他,不允許自己老爸有絲毫的躲閃:「說,你到底愛不愛她?」
衛天南呆了一呆,難得地苦笑了起來:「兒子,正因為愛她,所以才要放手……」
「切!聽不懂!」衛鵬飛伸出手虛空抓了一把,「我要是喜歡什麼,一定要抓在手裡再說,哪有放手的道理。」
「聽著,兒子。」衛天南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語重心長地說,「從前,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漸漸的我就覺得,其實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她在自己身邊,如果她能在別的地方過得更好,那麼,不如放手,讓她尋找自己的幸福去吧。」
「老頭,你也聽著。」衛鵬飛把手同樣搭上了他的肩膀,「我一直是這麼想的,我愛一個人,就千方百計地要把他留下,沒有別的原因,他要什麼我都會給他的,讓他知道沒有比在我身邊更好的地方,沒有更多的幸福了……你也對自己有點信心吧,不就是年齡差了幾歲麼?你是東向總裁,身強體壯品貌兼優,你怎麼就不能給殷晨幸福?如果你覺得自己不夠好,那就在平時對她好一點嘛,什麼溫柔啦體貼啦,女人就吃這一套,明白不?」
衛天南笑笑:「我剛才好像聽見有人說,這輩子都不會有兒子了,是怎麼回事?」
衛鵬飛絲毫沒有驚慌,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犬齒:「老爸你想岔開話題,拖到出門的時候?別拖了,你的護照在我手裡,我是不會給你的,現在你還來得及打電話退票,不然你的頭等艙就……」
「死小子!」衛天南的臉色變了變,「我說怎麼找不到!在哪裡?快拿出來!」
衛鵬飛輕而易舉地掙脫了他的搜查,倒退著往後走,哈哈大笑:「我回去了,別忘記鑽戒和玫瑰花!」
「你給我回來,你……」
衛鵬飛充耳不聞地衝下樓梯,吹著口哨走出大門,跳進跑車的時候眉頭突然稍稍地皺了起來,看著倒後鏡裡的自己,喃喃地說:「愛他,所以才要放手嗎……」
第九章
唱片的銷售活動安排得十分緊密,方寧接連幾天都忙得早出晚歸,甚至還有一次是來不及回家在公司附近酒店過夜的,衛鵬飛似乎自己在忙什麼事情,兩人之間一直沒有什麼交流,最多就是早上起床之後的一個公式化的吻,只有方寧自己知道,每次躺在床上,身邊那具溫熱強健的身體,到底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
明天就要趕赴外地進行為期二十天的全國巡迴唱片簽售活動,今天方寧回家的時間比平時稍微早了一些,他疲倦地走進衛鵬飛那間頂層大公寓的臥室,幾乎像散了架一樣往床上一癱,有那麼幾分鐘,心裡掠過一個念頭:就這樣停止呼吸,停止心跳,死了吧……
下午安飛的話猶在耳邊,娃娃臉上掛著明顯是要讓他放鬆一下心情的明快表情,說著一些公司裡的緋聞,比如金色巖獸樂隊的主唱周川和經紀人湯小言似乎有不清不楚的關係啦,又是他們的音樂製作人愛羅嘉·依羅斯也在裡面插了一腳啦,比如公司兩位年輕偶像女歌手的粉絲們在網上為了「撞衫」事件展開口水大戰啦,比如「星輝耀宇」活動的落選者之一反而搶先在最近的綜藝節目裡露面,而且含糊不清地說了些黑幕啦……
方寧心不在焉地聽著,直到一句話把他變成了雕像:「對了!我剛剛才跟公司裡的老前輩打聽到!原來企劃部殷主管和副總早在六年前就訂了婚!這個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千真萬確的!不止一次有人看見他們約會呢,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兩人很有默契地再也不提此事,大概這次是餘情未了吧……」
餘情未了……餘情未了麼……方寧看著天花板上的花紋,連移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六年前,豈不就是那個時候?那個決定自己一生的日子……也就在六年前……
六年前,他們訂過婚,六年前,自己只不過是一個站在東向門外的新人……六年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自己已經永遠不是那個單純的方寧,而他們,卻終於要走回原點了嗎?
是啊,自己可以取悅衛鵬飛的只有這具身體,六年了,他還玩不膩麼?那麼自己的價值也就僅限與此了,可是殷晨不一樣,她是女人,她可以和衛鵬飛堂堂正正地結婚,站在陽光下接受眾人的祝福,她是公司高層,才華出眾,舉足輕重,不像自己,失去了罩在外面的那層光芒,所謂的明星,不過是一個傀儡,一個玩物……
衛鵬飛隨時可以找人來代替自己,可是殷晨是無可替代的存在……要怎麼選擇,太明顯了吧……衛鵬飛已經過了年少輕狂的時代,現在的他,確實是要在東向裡作出一些事情來了,可是自己呢……這六年來被玩得傷痕纍纍的自己呢……對於他不過是六年的荒唐,對於自己就是一生的埋葬!
他狠狠地抹去臉上不知什麼時候滑下的淚水,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大步走過去,一把拉開通向陽台的落地窗,夜風呼嘯著撲了進來,轉眼間冰冷的寒意就帶走了他胸膛裡悶塞的無名火,讓他發熱的頭腦陡然冷靜了下來。
「真難看啊……」他對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憔悴的臉,做出了一個苦笑,「方寧,不要這樣……起碼……你還曾經愛過……」
他吹了幾分鐘風,才慢慢把門拉上,拖著腳步走到隔壁的視聽室,打算放張CD來聽聽,緩解一下自己的情緒,明天就要離開衛鵬飛去外地了,他不想,也不願今天晚上被衛鵬飛發現自己的異常,就讓他們過一個平靜的相處之夜吧,相信這樣的時間也不會太多了……
衛鵬飛的公寓很大,但方寧幾乎從來不會主動進入別的房間,他本能地怕懼著是不是某個房間一打開,裡面就是滿佈一些用來折磨自己的東西,視聽室還是衛鵬飛帶他進去過幾次,裡面不但有一套超豪華的音響和背投大屏幕,周圍四面牆全是滿滿的碟片,錄像帶,膠帶唱片等等,方寧休息的時候經常在裡面打發時間。
他走進來,隨便在古典音樂那一部挑了張鋼琴曲,剛要放進CD盤,眼角一瞥,忽然發現在錄像機裡,處於彈出狀態的錄像帶側面寫著清楚的兩個小字「方寧」。
又是衛鵬飛錄下來的自己的節目嗎?這個變態!方寧在心裡暗暗地罵了一句,從前他經常被衛鵬飛要求穿著表演用的服裝在他面前重新表演一次電視上的內容,但是毫無疑問,會變成脫衣舞,被他玩弄,給他口交,而最後就是衛鵬飛把他壓在地毯上猛烈地插入,這個過程中,一定伴隨著他的節目錄像……
這個變態!方寧被自己的回想弄得面紅耳赤,在心裡又罵了一句,不知道這次看的是哪次上節目了……
不對!他陡然警覺地回頭確認了一眼,沒錯,錄像帶雪白的側面上只有方寧兩個字,沒有別的,而衛鵬飛搜集的自己演出的帶子無不精確地記錄上節目名稱,甚至還有日期……這個不是演出錄像!
那……會是什麼……
方寧緊張得手心都冒出了汗,不會是他……最害怕的那個東西吧……他曾經求過衛鵬飛,不管怎麼玩弄他都好,就是不要留下實質性的記錄東西,以免萬一出現紕漏不好收拾,雖然衛鵬飛很不耐煩,嘲笑了他一頓,但終究還是答應了,可是……誰知道那個惡魔會不會說話不算數,萬一他真的在什麼地方安了攝像頭的話……
他簡直不敢想下去,直接衝到錄像機前,顫抖著手把錄像帶推進去,按下開始的鍵鈕,屏住氣,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屏幕上出現的雪花。
偏偏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開門的聲音,接著就是衛鵬飛叫他的聲音:「方寧?你回來了?今天還真早……方寧?方寧?」
不管,不管,趕快看!裡面是什麼!方寧緊張地盯著屏幕,就怕上面突然出現自己不堪入目的樣子,雪花嗤啦嗤啦了一陣子,突然圖像跳了出來,他自己的臉出現在屏幕上,幾乎在同時,衛鵬飛打開了視聽室的大門:「方寧?」
「衛鵬飛,我喜歡你……」
兩個人都呆住了,方寧看著屏幕裡的自己,渾身都在發抖,衛鵬飛的目光先是落在屏幕上,然後又落在一邊的方寧身上,看著他的身體搖搖欲墜,臉色慘白,不知怎麼的,心裡忽然湧起一股極其不舒服的感覺。
「就在這裡,你的名字,就在這裡……我也想恨你,因為你對我做過那麼多壞事……但是,後來我發現我離不開你……我的身體,我的人生,都已經被你打上了印記,你知道嗎?就算我離開你,就算我現在死掉,我還是喜歡你……我愛你……」
方寧渾身的顫抖幾乎已經變成了痙攣,他痛苦地彎下腰,努力地伸出手,想要把錄像機關掉,明明就是伸手可及那麼近的距離,對於此刻的他來說,卻彷彿是千山萬水……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把手指按到那個要命的開關上,停止周圍這魔咒般的聲音。
不要……我不要聽……我不喜歡他……更不愛他!我恨他!我不要聽在脅迫下說出的這些無恥的話!
只是,心的深處,明白,那確實是自己說出的話……是從內心最柔軟的角落裡,自願地說出的,愛的告白……可惜,也許對於衛鵬飛來說,只是一個惡作劇吧……
衛鵬飛一個箭步上前,啪地停止了錄像帶的播放,還把帶子退了出來,順手摟住了方寧的腰,悶聲問:「沒事吧?」
方寧不說話,顫巍巍地伸手去拿半退出來的帶子,衛鵬飛把手按在他手上,十指相扣,用安撫的語氣說:「好了,你明天不是還要去外地?早點睡吧……」
固執地搖著頭,方寧的牙齒把嘴唇咬得死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把手指輕輕搭上了那盒錄像帶,白皙修長的手指抖得厲害,根本無法拿到他的目標物。衛鵬飛皺著眉毛看了看他,再度把他的手按回來,強迫性地把他的身體轉了個圈,讓他靠回自己懷裡:「方寧,聽話!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
「不……」方寧被迫把臉埋在他胸膛裡,還是爆發出一聲近似哽咽的否決,衛鵬飛歎了口氣,在耳邊輕聲問:「又怎麼啦?」
聲音裡的忍耐和疲倦,方寧聽得一清二楚,他驚疑地抬頭看了看衛鵬飛,一絲灰色的裂痕從心上綻放,迅速地擴大,直到佈滿心臟的全部,好像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我問你話呢,又發什麼瘋啊?」衛鵬飛口氣有些不悅,「我是答應過你不拍你在床上的記錄,可是這個是你輸給我的賭約的一部分,你該不會忘記了吧?男子漢大丈夫,願賭服輸嘛,爽快點,更過分的我們都做了,何況是這個……」
他剛剛說到這裡,方寧猛然像只發狂的野獸一般從他手臂裡掙脫了出來,一把抓起錄像帶,幾下就撕出了裡面的磁條,發瘋一樣撕扯著,纏了滿手滿身,末了還把空盒子扔到腳下,一腳踩成了碎片。
房間裡陡然沉寂下來,只有他呼哧呼哧喘粗氣的聲音在迴響,方寧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低垂著頭,連站都站不穩了,衛鵬飛看著這一切發生,一絲阻止的意思都沒有,相反,還攤開手,悻悻然地說:「好,好!都隨你的心,你滿意了吧?爽了吧?」
「母帶呢……」方寧的聲音很低,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彷彿吸進去的空氣甚至不足以支撐他問出這三個字。
衛鵬飛聳聳肩,一臉惡劣的笑:「哦,原來你也知道我有備份啊,沒錯,我是有母帶,還有備份的錄像帶,CD,VCD,DVD……數一數可不少呢,你要拿什麼來換?」
方寧沉默,只是喘著氣。
「靠!說話呀!你剛才不是挺精神的嘛,給錢我可不要,我有的是錢,你的身體也早就是我的了,沒什麼可稀罕的,你倒是說說看呀,要拿什麼來換這個?」衛鵬飛斜睨著他,看見那張白皙的側臉如玉雕一般動也不動,怒火大起,衝過去一把抓住方寧的肩膀,狠狠地搖晃著,怒吼道,「就他媽的那麼一次你說你愛我說得跟真的一樣,還不許我錄下來慢慢看?!」
方寧抬起頭來看著他,大睜著眼睛,嘴唇在哆嗦,想喊,想叫,想分辨什麼,想說「我愛你……是真的……」
可是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絕望而悲哀地看著衛鵬飛,這樣的眼神似乎更加激怒了衛鵬飛,嘴裡罵了句髒話,狠狠地把他向後推得退了一步,看著他的眼神幾乎要射出火焰來。
「方寧,我最後再說一次,今天就到此為止,免得我們都做出什麼以後會後悔的事情來,你給我出去,洗澡,上床,好好睡覺,聽到沒有?!」衛鵬飛最後一句幾乎是在吼了。
絕望……後悔……原來你也會後悔的嗎?衛鵬飛……如果六年前我承受不住你的脅迫,瘋了呢?如果我當年從東向頂層跳下去變成屍體呢?你會不會後悔?你不會的,你這個冷血的惡魔……你怎麼會後悔呢,你只會傷害我,你從來都不曾照顧到我的心情,又怎麼會後悔呢……
「不……」他使盡全身力氣,堅持地問,「母帶呢?」
「你!」衛鵬飛氣急敗壞地揚起手,看樣子要狠狠扇他一個耳光,但是手舉到一半就落了下來,悻悻然地說,「你夠狠!我服了你!母帶我放在銀行保險箱裡,現在已經下班了,明天我就拿出來給你當面銷毀,行了吧!?!放心了吧?!你不肯留下任何跟我有關的蛛絲馬跡,我留著自己爽都不行嗎?!」
他陡然住了口,繼續狠狠地瞪著方寧,口氣粗魯地說:「放心了還不趕快去睡覺!要等老子抱你?!」
方寧用手扶著椅子的靠背,勉強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心口那些灰色的痕跡還在慢慢擴大,裂開,他幾乎可以清晰地看見,本來是勃勃跳動的鮮紅色心臟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鉛灰色佈滿裂痕的破罐子,就等輕輕的那一記敲打,立刻碎成塵埃……
「算了……」他露出一個自暴自棄的笑,手指握住椅背,關節幾乎要斷掉一般地痙攣著,「不用了……銷毀了又怎麼樣呢……你還可以脅迫我拍新的……多少都沒關係……多麼過分,下流,色情的……都沒有關係……我算是什麼東西,還敢跟你講條件……我不過就是……就是你手上的一個玩具……不高興了隨時可以扔掉……我早該明白的,現在的我,和六年前沒有任何不同,那時候我任你為所欲為,現在我……你可以拿來威脅我的東西一點都沒有變化……我還是……在你的手心裡的……玩具……」
心很疼……疼得連眼淚都沒有了,只有麻木的冷……可以把碎掉的心勉強還凍結在一起的冷……好冷啊……抱抱我……誰來……抱抱我……
「你又在胡言亂語什麼?」衛鵬飛不可思議地搖著頭,向他伸出手來,「最近壓力大到神智不清了嗎?怪不得剛才那麼歇斯底里的,好了,我大人大量,不怪你,現在過來,把手給我,我帶你去睡覺,乖乖的聽話,別鬧了。」
在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腳已經先走了過去,方寧無聲地投入那個自己十分熟悉的懷抱,如願以償地感受到了寬厚胸膛散發出來的熱度,那種能讓他溫暖的感覺,此刻竟是令他心碎,他緊緊地環抱住衛鵬飛的腰背,雙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彷彿一刻都不願意離開這個能讓自己容身的最後港灣。
我只有你了……衛鵬飛……你成功地在六年裡把我變成沒有你就活不下去的玩具,我不是你的唯一選擇,甚至不是你可能會有的選擇,但是,對於我來說……你是我唯一可以信賴的人,唯一可以倚靠的存在……
我只有你了……可是你要什麼時候離開我呢?是不是很快……
衛鵬飛伸出手安撫著他的後背,看著他把頭埋進自己肩窩,歎了口氣:「抓這麼緊我怎麼抱你啊?我的天王啊,都快給你折騰死了,好了好了,來吧,上床睡覺吧,服了你了。」
方寧模糊地感覺到,自己被抱上了床,衣服脫掉了,輕軟的被子柔柔地覆蓋上來,接著身邊的床墊一沉,衛鵬飛的氣息頓時充滿了空間,自己的身體被他強有力的手臂環繞住,緊貼著自己背部的胸膛傳來平穩的心跳,逐漸地讓他安靜下來,閉上眼睛入睡。
這樣的溫暖,還能有多久呢?
時鐘的指針已經指向十二點的位置,就算是在酒吧裡,這個時候也是客人逐漸離去的時間了,
殷晨點著了一根煙,並不抽,而是小心地平放在煙灰缸上,看著那一縷青煙直直升起,很平靜地招手對招待說:「再來一杯。」
「美女,一個人啊?」和裝著白蘭地的杯子一起來到她身邊的,還有一個輕佻的聲音,衛鵬飛毫不客氣地坐在她身邊,用手指點點桌子,「我上次存在這裡的威士忌呢?沒有了就再開一瓶。」
殷晨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也沒有出聲叫他走開,只是自顧自地喝著酒,衛鵬飛動了一下身子,有意拿自己的杯子湊過去碰了她的杯子一下,發出清脆的「叮」聲:「CHEERS。」
「有什麼可慶祝的?」殷晨的聲音也很平靜,沒有了過去針鋒相對的尖銳,也沒了那種大權在握時的意氣風發,淡淡的,像是很厭倦開口。
衛鵬飛聳聳肩:「慶祝你放大假,慶祝我老頭子終於走了我落個清淨,還慶祝什麼?哦,慶祝世界和平好不好?」
殷晨握著酒杯的手輕微地抖了一下,液面蕩起細小的波紋,她忽然笑了:「是該慶祝。」說著舉杯一飲而盡,抬手叫招待:「給我杯蘇打水。」
「不是吧,還蘇打水,玩小資啊?」衛鵬飛轉頭看著她,「這段時間你都沒怎麼出門,在家裡幹什麼呢?以你的個性,這種悠閒的生活太不適合你了,還是趕快回來君臨東向吧,我的女王殿下。我經常做惡夢你終於跳槽龍騰了。」
「看看書,睡睡覺,時間很快就打發過去了。」殷晨清秀的眉毛一揚,「你不必旁敲側擊,龍騰我是不會去的,那裡和我的理念不合。」
「不是吧!凱蘇兄難道不罩著你?你想要什麼理念就是什麼理念叻!」衛鵬飛誇張地開著玩笑,看見殷晨冰冷的一瞥之後,識趣地閉了嘴。
「我不會給辜負我的男人任何機會。」殷晨斬釘截鐵地說,「東向我也是不會回去的,你死了這條心吧。門就在那邊。」
衛鵬飛舉杯示意:「來一杯?威士忌很不錯。」
「不必。」殷晨淡淡地說,「喝酒有傷身體,現在我只有一個人了,我要為自己負責。」
「喂,別說得這麼淒涼好不好?」衛鵬飛抗議,「我才是只剩下一個人了,那麼大個公司在你手裡,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呼風喚雨都可以,這還不夠你忙麼?還有時間去憂鬱?」
殷晨根本不回答,端起杯子,一口一口喝著蘇打水,衛鵬飛只好換了個話題:「看書充實自己啊?給我幾個名字,我回家也充充電。免得將來被你笑不學無術。」
「瓊瑤全集。」
「什麼?」
殷晨轉過臉來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瓊瑤全集,你不是想知道我看什麼書麼?」
無奈地一攤手,衛鵬飛低頭說:「就算我亂打聽,你也沒必要這麼耍我玩吧?」
「耍你?耍你也沒什麼好玩的,我才懶得。對,我就是在看瓊瑤全集,怎麼了?」
衛鵬飛呆了一分鐘才說得出話:「這是2007年娛樂圈的新風向麼?我還真不知道流行復古呢,你說,別的公司會出多少錢來買這個信息?」
殷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從公司辭職的那一天到現在,是我有生以來最放鬆的日子。沒有電視,沒有報紙,沒有網絡,哪怕發生戰爭我都不知道,我只在看書。」
「打住,沒人批准你辭職,你只是在放假,放假!」
「我上學的時候,瓊瑤小說很流行,朋友們都看,可是我沒有。」殷晨自失地一笑,「我的目標很明確,考出好成績,上個好大學,拚命地努力,將來成為人上人……好了,我所有的目標都已經實現了,現在該是我補課的時候了。」
「聽著,殷晨,你心情不好,我理解你,所以我放你假,你可以趁這個時候出去走走,去一些你以前沒機會去的地方,多看看,散散心,別悶在家裡無所事事,會發霉的。」衛鵬飛拍拍她的肩膀,很豪氣地說,「差旅費我個人給你報銷好了。」
殷晨垂下了睫毛,低聲說:「是不是女人都該很柔弱,很愛哭,楚楚可憐的,能引起男人的保護欲,才會被男人愛上?」
「惡!」衛鵬飛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見鬼!你是不是喝醉了?」
「你不是男人麼?你說說看……哦對了,你喜歡男人。」殷晨用手托著頭,笑了起來,「八年了……八年了……我以為我是對的,我努力,我沒有在他面前示過弱,我拚命往上爬,任何工作做得盡善盡美,我成為他最重要的員工,他倚我為臂膀……我以為這樣他就會愛上我……可是我錯了,我是個好員工,對他來說,我就是個員工,所以他用獎勵員工的方式來回報我……給我百分之三十的股權……百分之三十……」
她猛然抓起衛鵬飛的杯子大口喝下了威士忌,眼睛裡閃著瘋狂的光芒:「我錯了,八年前那個夜晚,當他走到我桌子前問我『加班啊?』的時候,我不該說話,我該哭著撲到他懷裡,這樣也許我還有機會……」
「殷晨!喂,美女,你是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衛鵬飛抓住她的手臂搖了搖,「任何方法都沒效果的,我家老頭子我知道得比你清楚,他根本沒有心,只有個鉛塊在胸腔裡,你省省吧。」
「你放心,我沒醉。」殷晨的眼睛黯淡了下來,「有的時候,人是喝不醉的。」
衛鵬飛歎了口氣:「他給你股權不是為了回報你什麼,只是想把一些東西放在你手裡,一些他認為你會需要的東西,你懂了沒?這就是他表達感情的方式,我早都習慣了。」
「我不需要!」殷晨斷然說,「我情願他什麼都不給我,就把我當成一個陌生人,不,一個員工好了!他不就是想這麼幹嗎?我跟他之間的關係,只能是老闆和下屬……他最後還在這麼警告我,連給我掩蓋的機會都沒有!」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靜默了幾分鐘之後,她抬起臉來,很平靜地說:「都結束了,一切,我夠了……我再也不要看到東向的任何一個人,再也不要接觸到東向的任何一點事情。就當我做了個夢,現在我睡夠了,該重新出發了。」
衛鵬飛也沉默了下來,過一會問:「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沒有。」
「如果……我娶你呢?」他這句話說得有些艱難。
殷晨低頭拿錢包的動作停止了,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娶我?」
「對。」衛鵬飛毫不猶豫地說,「我娶你,就像六年前那樣,我們應該強強聯手了。」
殷晨依然保持著那個表情:「那方天王呢?你怎麼跟他解釋?」
「方寧是方寧,你是你,不一樣。」
「我是你表面上的夫人,他是你地下的情人?」
「可以這麼說吧,怎麼樣,你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殷晨臉上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接著,下一秒鐘她就拿起還剩半瓶的威士忌,在衛鵬飛頭頂大力倒下來,琥珀色的液體沒頭沒腦地澆了他一身。
衛鵬飛驚跳起來,呸了幾聲:「喂!你不要以為我真不敢打女人!」
「你也不要以為我真不敢把你的頭切下來到冰櫃裡凍一凍!」殷晨咬牙切齒地說。
她把到嘴邊的「gay」給硬吞了回去,還是惡狠狠地看著衛鵬飛:「我是淑女我不動手,你該慶幸方寧不在這裡,沒聽見你這句話,不然的話,你今天死在這裡都有可能。」
「呸呸呸。」衛鵬飛抹了一把臉,悻悻然地說,「提個建議而已,幹嘛這麼衝動……方寧啊,他倒不會殺我,但是他恐怕又會一個人在那裡不知道鑽什麼牛角尖……對,你是提醒我了,這個辦法實在不好,他不是肯跟我講理的人,還經常把事情想歪到一個我都無法理解的地步,OK,這個建議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萬別洩露出去。」
殷晨看他的樣子很像要往他腿上踢一腳,但是還是忍住沒有動,只是苦笑了起來:「愛上你們衛家人的人還真倒霉……」
衛鵬飛甩甩頭髮上的酒液,嘀咕了句什麼,然後還是盡禮節地問:「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殷晨忽然張大了嘴巴,愣愣地看著衛鵬飛身後,衛鵬飛立刻緊繃身體,向右斜跨一步,迅速轉身,警惕地準備面對任何突發狀況。
什麼異常都沒有,他身後只是走來了一個人。
衛天南。
看著這個絕對不可能在這個場合出現的人,衛鵬飛也和殷晨一樣呆住了,嘴巴張張合合,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衛天南也有些微微的尷尬,看了看四周昏暗的燈光,還有櫃檯後一排排的酒瓶,笑著說:「環境還不錯,從前我沒有來過這種地方,真是可惜。」
他一開口,殷晨的神智立刻恢復了,冰冷尖銳的目光先是看了看衛鵬飛,又轉向衛天南,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剛才那個提議……原來如此!」
「沒有!殷晨!不是他叫我幹的!冤枉啊!」衛鵬飛立刻明白事態的嚴重性,大叫了起來,殷晨根本沒聽見他的辯解,回身抓住剛才被自己倒空的威士忌瓶子,狠命地往桌子上一砸,跨前一步,拿著佈滿鋒利斷茬的半截瓶子就指向衛鵬飛的咽喉要害,聲音尖得幾乎撕破喉嚨:「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殷晨!」衛鵬飛沒有想到東向的企劃女王,高高在上的女強人,居然這麼乾淨利落地拿出鬥毆的架勢,比自己手下的動作還熟練到位,傻了眼,看著直逼自己脖頸的斷瓶,急得大叫,「真的不關我的事!沒有人教唆我……老頭!你快說句話啊!你不是去補護照了嗎?這麼神出鬼沒的,你要嚇死人啊!」
櫃檯後面的招待不動聲色地把電話拿到了手裡。
「你們給我記住!我是個人!不是你們的玩具!」殷晨真的怒了,聲音都在顫抖,「我的生活由我自己做主,你們無權干涉!」
「是是是,大小姐,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請把那東西拿得離我遠一點。」衛鵬飛小心翼翼地說,他不是沒辦法解決這個局面,只要一腳踹到殷晨肚子上把她踹出去就行了,但是那之後呢?他想都不敢想。
「那個……殷晨,你聽我說……」衛天南苦笑著說,伸手在口袋裡摸著。
「我不聽!我受夠了!」殷晨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喊,「你給我閉嘴!我愛上你,算我倒霉!我馬上走!我……」
她的聲音嘎然而止,目光跳躍了一下,死死地盯住衛天南手裡的東西。
一個打開的紅色絲絨小盒,在黑色的天鵝絨襯墊上,一枚兩克拉左右玫瑰型刻面的白金鑽戒正在閃著驕傲奪目的光芒。
衛鵬飛響亮地吹了聲口哨,看著幾乎觸到自己皮膚的斷瓶茬口抖得厲害,為了保險起見,悄悄地向後退了一步。
「呃……那個,殷晨,我已經認真地想過了。」衛天南的聲音低得有些心虛,「我還真沒有什麼優點:年紀大了你很多……還有點懶惰,也不能適應年輕人消遣的東西,就有個算是不錯的公司……還是靠你撐著,如果娶了你,你也許會面對一些不好的輿論……對你這樣的女孩來說,我實在不是一個好的結婚對象。」
殷晨手裡的半截瓶子砰然落地,下意識地用手摀住了嘴,眼睛還是死死盯著那枚鑽戒不放,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在她眼睛裡閃動著。
衛天南深吸一口氣,把盒子遞到她面前:「但是,既然你給了我這個機會,我很感謝你,我會好好的,認真地對待我們的婚姻,我會盡我所有的力量,讓你幸福的。」
殷晨不相信地睜大了眼睛,終於把目光從鑽戒上面移開,傻傻地看著他的眼睛。
「所以,請你,嫁給我吧。」
這句話彷彿是一個魔咒,殷晨猛然閉上了眼睛,任淚水洶湧地在臉上氾濫,起初沒有聲音,漸漸的,嗚咽聲輕輕地響起,一邊哭她一邊開始搖頭,肩膀抽動著,手還是捂在嘴上。
「這女人原來是有眼淚的!」衛鵬飛驚訝地說。
櫃檯後面的招待不動聲色地把電話放回原處。
衛天南用眼神警告了兒子一眼,後者舉起雙手後退;「OK,我是不受歡迎的,我走,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
他大步走出酒吧大門,差點要仰天狂笑:「TMD,終於把她搞定了,老頭子,還是你狠!一枚戒指就讓鐵血女王低頭了……」
坐進車裡,習慣性地擰開車載音響,方寧的新歌前奏滑入耳朵的一霎那,不期然就想起方寧的臉,曾經在那張臉上也有哭泣的淚水橫溢,那樣的方寧更加刺激他征服的慾望和快感,可是……
自己終究還是喜歡看他笑吧,不是在自己面前那種毫無波動的程式化的順從的笑,而是當他在台上,在紅地毯上,在歡呼聲中……陽光燦爛的笑……
「唉,要是也能用戒指搞定他就好了。」衛鵬飛歎口氣發動了車,「到底他在想什麼……該死!」
「所以呢,方先生,請您做好準備,雖然剛剛開始提名,但本屆金唱片最佳歌手獎的得名,我們已經有把握是您……方先生?」公關部的副主管不得不提高聲音,這才把方寧恍惚的思緒給拉了回來,低頭道歉:「對不起。」
明星就是明星,低頭道歉的樣子都那麼好看。副主管在心裡這麼想,擺出一個諒解的微笑:「巡迴宣傳很累吧,還有一系列的活動……我不多說了,總之您要以最佳狀態出席這次頒獎,服裝我們已經找好贊助商,您在最近除了唱片宣傳之外,還有部電影要開機是嗎?也請您——」
「沒有開機,我推掉了……」方寧的聲音很無力,低垂的目光在濃密睫毛的遮掩下,固定在茶几上一本娛樂期刊翻開的頁面上。
那是一個對東向企劃部殷晨的專訪,大幅照片裡美麗的女主管巧笑嫣然,顧盼生輝,而最能吸引方寧目光的,卻是她左手無名指上戴著的一枚白金鑽戒。
在那個位置,那個款式……只能是婚戒,不可能是別的!
殷晨是出了名的不佩戴任何首飾,公開說過既庸俗又沒用,她沒可能忽然轉性在自己手指上戴這麼個累贅的!
只有一個可能,只有唯一的一個……
她結婚了……
沒有關於這方面的消息,無論是媒體上,還是公司的小道消息,都沒有,但是方寧就是那麼肯定地知道,殷晨結婚了!絕對是這樣!
那麼,新郎是誰?
想到自己回來的這幾天,衛鵬飛經常回老宅過夜,給自己的借口是:有事要忙……
而現在,一切都清楚了,不是嗎?
「方先生,清楚了嗎?」副主管的聲音適時想起,他緩緩抬起頭來,掛上完美的,機械的笑容:「是的,我明白了。」
副主管鬆了一口氣,站起來:「那麼就這樣了,方先生您回去……注意休息。」
在方寧轉身的同時,他丟了一個眼神給跟在旁邊的安飛,無聲地提醒他:方寧狀態不好。
安飛早已經把眉頭皺得死緊,娃娃臉也變得嚴肅起來,走出會客室的時候,他走前兩步,拍著方寧的肩膀:「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今天沒什麼重要的通告,我送你去看醫生?」
「不用……」方寧低聲說,「我沒事。」
「沒事才怪。」安飛直接了當地說,「巡迴宣傳的時候你就有點不對勁,我以為你是累到了,還向公司提請減少你的活動參加率,可是現在看來,不像啊!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怎麼可能。」方寧抬頭一笑,明明是那麼燦爛的笑容,安飛卻不覺打了個冷戰,「我現在功成名就,名利雙收,馬上還要得到代表歌壇含金量最足的獎項,我還有什麼心事……我應該心滿意足才對。」
「噓!」安飛緊張地制止他,「你瘋啦!這種話傳出去記者亂寫也就算了,獎項內定這種事絕對是藝人的死穴!醜聞爆出來你就完了!」
「完了……」方寧笑了笑,「倒好……」
安飛跺了跺腳,乾脆拉著他直接往電梯走:「低潮期,我明白!每個藝人都有!我還想著你怎麼從來沒有低潮期呢,到底給我等到了,好吧好吧,現在聽我這個金牌經紀人的安排:今天你什麼通告都不必趕了,我這就送你回家,你在家隨便做點什麼放鬆一下自己,聽聽音樂,運動運動,看看書,打打遊戲……總之想幹什麼都好啦,自己調節一下,明天我去接你,還是不行的話,我送你去看醫生,放心,都是公司指定的心理醫生,很保險……至於通告,我會往後面壓一壓,必要的話,我提請取消未來一周之內的所有通告,好好地給你休息。」
方寧抬起眼睛,深深地看著他,末了,輕聲地說:「安飛,謝謝你。」
「少來,我是你經紀人,這就是我的工作之一,你跟我這麼客氣幹什麼。」安飛按下電梯鈕,「沒事的,方寧,你別擔心,會好的,大風大浪我們都闖過來了,何況你只是低潮期。」
「我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方寧疲倦地說,向後靠在電梯壁上,閉上眼睛,夢囈般地說,「我就是累了……」
「唉,知道你辛苦了。」安飛同情地看著他帶出失眠痕跡的淡淡黑眼圈,「有時候,明明累得要死,也躺在床上,卻怎麼都睡不著,難道真是老了?從前我大學的時候熬夜網吧通宵,一周都可以……要不要我幫你去拿點幫助睡眠的藥?先說好,我不建議你吃藥的。」
方寧握手成拳,抵住了自己的太陽穴,低聲說:「不用了,我回家試試吧……」
「有事就說話,別自己撐著。」安飛拉拉他的手臂,「馬上到大堂了,該做個樣子還是要做,沒辦法……誰叫你是藝人呢……一點痕跡落在狗仔眼裡,就能吹成天那麼大了。」
方寧點了點頭,睜開眼睛,用力搓搓自己的臉,以便能有一點血色:「我明白。」
是的,他明白了,剛才的那句話,忽然給了他一顆瘋狂的種子,這個大膽的想法在心裡迅速發了芽,轉眼間成長為一棵確實存在的大樹,一個計劃,悄然成型……
第十章
方寧默默地檢視著房間,屬於他的東西很多:衣櫃裡滿滿的衣服,掛在門後的睡衣,浴巾,衛生間的架子上他和衛鵬飛的牙刷並排掛著,地上散落著他的行程表,床上的枕頭……他完全就是生活在這裡的樣子,但是,真的很多麼?為什麼他忽然有一種感覺,只要他這個人一走出房門,身後的房間就和他毫無聯繫了呢?
是的,衣服可以丟掉,被子枕頭可以換掉,甚至連床都可以換掉,房間也可以重新裝修,什麼都可以在衛鵬飛的生活裡完全消失,包括他本人在內。
只要……他放手……
忽然傳來開門的聲音,衛鵬飛大步走了進來,看見他坐在一堆東西之間,小小地吃了一驚:「你不是不太舒服嗎?怎麼不休息?」
說著他走過來,彎下腰摸了摸方寧的額頭,溫熱的鼻息撲面而來:「要不要緊?經紀人怎麼不送你看醫生?」
「我沒事,失眠而已。」方寧別過頭去,胡亂地把自己的雜物塞進一個置物包裡。
「抱怨我沒回來陪你啊?」衛鵬飛索性坐在地上,把頭愜意地靠在他大腿上,抬頭看著方寧俊美的臉,低低地笑,「我不在你就睡不著是嗎?」
方寧手裡不知道什麼資料被揉成了紙團,洩憤地丟入一邊的垃圾桶,他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麼了,說了也是白說,衛鵬飛永遠不能明白,他就是這樣的男人!
「喂,別生氣嘛,我回家的確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衛鵬飛伸手去碰觸他的臉頰,感受著那能把自己手指吸附住的滑膩美好,「沒辦法啊。」
「我不感興趣。」方寧冷淡地回答,衛鵬飛看了他一分鐘,直讓他的心跳開始加快,忽然,可惡的男人笑了起來:「好,我知道,凡是我的事情,你都沒有興趣知道,我明白。」
他翻身坐起來,和方寧擠在一張沙發上,親暱地用手指摩擦著方寧的下巴,聲音裡卻帶著隱隱的狠辣:「就算我結婚了,你也肯定會笑容滿面地來恭喜我的吧?嗯?就像你接受採訪時那樣虛偽的笑,知道麼,方寧,我情願看你哭,也不願看你在我面前笑成那個樣子!」
方寧順著他手指的力量轉過臉來看著他,臉上毫無表情,衛鵬飛沒辦法地搖搖頭:「被你打敗了,好,隨便你,愛哭就哭,愛笑就笑,愛擺面具臉也隨你,只要你高興,什麼都可以。」
方寧有些意外地看著他,隨即垂下睫毛,不說話,繼續整理東西。
衛鵬飛摟住他,換了個姿勢,讓方寧直接坐在自己身上,盯著他的眼睛問:「結婚好像還蠻有趣的,方寧,你有沒有想過結婚?」
結婚?心口像被一把大錘狠狠敲打了一下,方寧那一瞬間幾乎喘不過氣來。
多久以前了……六年?七年?還是根本就是自己的幻想?或是在上一輩子發生的事情?
他也曾經對女孩子動過心,也曾經在心裡想過未來的生活,認識一個女孩子,相愛,結婚,生子,平平凡凡地過一生,下班之後回到家,在電視裡看見明星閃耀……可是現在呢,他成了別人在電視上看的人,他曾經規劃好的人生,成了泡影。
能結婚嗎?以這具習慣了被人玩弄的身體?以這顆破碎的心?衛鵬飛,是你要大發善心放過我了嗎?你自己走上「正常人生」的時候,終於想起也該放我一馬了嗎?你以為我會感激你嗎?
好,你要結束,我們就結束,但不是以你的這種方式!我終於可以有一次不再聽你的擺佈了!咱們走著瞧!
衛鵬飛看著他許久不回答,好像有些可惜的樣子,想再說些什麼,又在心裡提醒自己:不到時候,還不到時候,慢慢來吧,別逼急了方寧。
「別收拾了,不要的東西堆出去,明天我叫家政來處理。」衛鵬飛晃晃懷裡的身體,巡迴宣傳加上最近鋪天蓋地的活動,方寧又瘦了些,在自己手臂裡的感覺彷彿是抱著個青澀的少年,他心裡忽然想起林舞陽傲氣的黑眸,急忙搖搖頭,暗罵了一句。
「也好。」方寧順從地停了手,頓了一下才湊到他耳邊問,「要做嗎?」
「慾求不滿啦?」衛鵬飛笑笑,輕鬆地抱著他站起身來,「先吃晚飯吧,你現在需要休息,不是床上運動……當然,我是很樂意幫你解決一部分慾望問題的。」
在他的笑聲中,方寧無言地把自己的手臂環上衛鵬飛的脖頸,閉起眼睛,在心裡數著即將結束的倒計時。
在這一年即將結束的時候,永遠是各大公司最忙碌的混亂時期,東向也不例外,經紀部和藝人協調部的聯合會議已經開足一天了,好在基本的局面都很穩定,重要的脈絡也捋得差不多了,各位高層管理人員終於鬆了一口氣,開始進行最後的總結掃尾工作,順便哈拉一陣。
「哎,我想起來了。」藝人協調部的某人忽然說,「聽說,方寧的情況不太穩定,是不是真的?」
經紀部的副主管聳聳肩:「跟他的經紀人已經匯報過了,也許是壓力太大,身體出了點狀況,目前還在能控制的範圍內。」
「最好不要有什麼事情。」列席的企劃部員工插嘴,「年底活動很多,他還被提名角逐金唱片獎,今年東向有兩個人入選,經天唱片的方寧和飛樂唱片的王子翔,影視天王和歌壇王子競爭,這可是個好噱頭,我們得利用一下。」
「王子翔出走三年,終於又回來啦?」藝人協調部的員工調侃,「看上面是要立刻給他個甜果子吃,還是要給個冷卻期羅。」
「對了,說到方寧。」經紀部的副主管想起了什麼,問自己的同事,「他的合約也到期了吧?我記得……」
被提問到的那個人迅速翻開自己的PDA,掃視了一下就回答:「是的,他的合約到明年六月到期,已經通知他的經紀人把續的合約給他送過去了,大概年底很忙吧,還沒有簽好送回來。」
「盯緊點。」副主管不放心地說,「最怕這些大牌忽然給我玩跳槽,或者提要求,要是他不續約,這一年我們的力氣都白費了。」
企劃部的代表立刻縮了縮脖子:「上帝保佑千萬不要,方寧可是我們企劃部花大力氣栽培出來的搖錢樹!今年花在他身上的預算就超標了,財務部幾乎跟我們翻臉……好在沒給他開演唱會,不然哭都沒處哭了!」
「切,你們給他做那張唱片花錢少了嗎?」
「如果他真不續約,你們經紀部的就都去牛郎店打工把我們花在他身上的錢給賺回來吧!」
一直沒參與他們討論的康文微笑著站了起來:「好了好了,都這麼晚了,會議結束大家回家吧,方寧肯定會續約的,不用擔心了。」
眾人也紛紛站起來收拾東西,還在調侃:「康文你怎麼知道?這些大牌一旦成名,脾氣立刻就變了,真受不了他們!只苦了我們這些經紀人。」
「對了,我聽內幕消息,你們經紀部明年就要獨立出去成立經紀人公司是吧?」
「哎呀,只是那麼個意向而已,操作起來很麻煩的。」
「不管!你們該請客!今晚上正是時候!喂,大家!經紀部同仁說要請我們魚翅大餐……」
「嘩嗚!好啊!我們一定賞光!」
「喂!你們不要太過分……」
十二月的第一個週末,是金唱片獎頒獎典禮的日子。
「我今天要搭你的順風車。」最近一段時間,推卻了所有電影電視包括廣告唱片的通告,方寧似乎是休息得不錯,眉頭完全舒展開來,不再那麼沉默,笑容也多了起來,讓衛鵬飛放心不少,他一邊對著鏡子整理身上的禮服一邊看著身後的衛鵬飛,沒有徵詢,完全是一種肯定的語氣。
「喔,好啊。」衛鵬飛聳聳肩,「還有好幾個小時呢,別這麼急穿上禮服……太難受了。」
說話的他全身赤裸地坐在沙發上,毫不遮掩胯下的凶器,幾乎是挑逗地把自己強壯的身體展現在方寧眼前:「我倒沒什麼,今天本來安排你和誰一起坐車出場?」
方寧轉過身來,側頭想了想:「今年MTV風雲榜的最佳新人獎得主艾可吧?」
「唷,不錯,是個美女喔!」衛鵬飛吹了聲口哨,「怎麼你不願意?」
方寧走回他身邊,彎下腰半真半假地看著他說:「我怕你吃醋,今晚上就難過關了。」
衛鵬飛大笑了起來,順手攬住他的腰,把他拉進自己懷裡,送上一個濃烈強勢的吻:「就要得金唱片最佳歌手獎了,高興不高興呀,我的天王?」
「嗯,很高興。」方寧垂下眼睛,順從地說。
「真的?我摸摸,心跳有沒有快一點?」衛鵬飛的手指摸索向方寧白色襯衫胸口的扣子,被他一把按住:「不要!剛穿好衣服。」
衛鵬飛悻悻然縮回手來,發狠地嘀咕了一句:「晚上再跟你算賬……都叫你別這麼早換衣服了,怎麼?我的方天王,大風大浪都經過了,這麼個獎,就讓你緊張成這樣?不是都告訴你了嗎?今晚這個獎肯定是你的,還擔心什麼?」
「那不一樣。」方寧的眼神忽然變得很認真,「今晚和從前……不一樣!」
衛鵬飛笑了起來:「真是弄不明白你,一個獎都那麼認真……好啦,我知道你喜歡,所以怎麼也得給你弄到手,我對你好不好?值不值得親我一下啊?」
方寧但笑不語,湊過去在他嘴唇上輕輕地碰了一下,心卻狠狠地顫慄了起來,自己的計劃是不是……有些太不留餘地了呢?如果自己真的敢在上台的時候宣佈不領這個獎,並且要退出的話,坐在台下的衛鵬飛會不會跳上台來一拳打死自己呢?
想著他打了個寒戰,衛鵬飛是什麼樣子的人他再清楚不過!如果自己真的違拗了他的意思,闖下那麼大的禍……他一定會當場發飆,不顧後果……這可是在有電視轉播的現場啊!
不行!這個辦法不行!
「怎麼了?」衛鵬飛看他臉色陰晴不定,困惑地問。
「不……沒事。」方寧含糊地說,已經在心裡定了另外一個主意:根據通行的慣例,任何獎項都不會頒發給沒出現在現場的藝人,如果……
這時候公司打了個電話來確認方寧的行程,衛鵬飛不耐煩地告訴他們方寧要和自己同車,然後繼續被打斷的熱吻……
又交換了一個纏綿的熱吻,方寧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我們準備下去吧。」
「這麼早啊?去了現場又沒事幹。」衛鵬飛皺皺眉,還有個理由不能說出口:他的座位還是和殷晨排列在一起的,本來就惹不起那女人,現在她居然成了自己老頭子的妻子,自己的後媽,那就更惹不起了,只有被她說,沒有自己回諷的道理,實在不想這麼早跟她碰面啊。
「公司的車都已經來接人了。」方寧提醒他,「你還沒換衣服。」
「好好好,我這就去。」衛鵬飛兩下扯掉晚禮服外面的包裝袋,動作飛快地在十五分鐘之內打扮得衣冠整齊風度翩翩,彬彬有禮地向方寧伸出手。
方寧微微一笑,把手放在他掌心裡,衛鵬飛合攏了手握住他的手,忽然壞壞地一笑,猛地用力把他拉進自己懷裡,另一條手臂已經牢牢箍住了方寧的腰,四目相對,呼吸相聞。身體貼近的部分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方寧。」
「嗯?」
「今晚你會是最耀眼的明星,明天也是,以後都是……你永遠是我的天王巨星。」
方寧抬頭看著他,幾乎被他的眼睛迷惑,幾乎以為衛鵬飛是愛他的……可是,心裡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提醒著他: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這只是個交易!沒有感情的交易!衛鵬飛只是在乎這個身體,只是要玩一個遊戲!
「嗯。」他輕輕地點點頭。
「走吧。」衛鵬飛鬆開他,依舊緊緊拉著他的手,走向電梯,按下按鈕,電梯門緩緩打開的同時,他感覺方寧的身體陡然瑟縮了一下,遲疑地看看他,又低頭看看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低聲說:「我還是自己坐車去好了……」
衛鵬飛老大不願意地鬆開他的手:「這樣可以了吧?」
方寧點點頭,又搖搖頭:「不……還是有些奇怪……你又不是藝人,算了,我服從公司安排,下去坐公派車。」
他笑著又加了一句:「只要你不吃醋就行。」
衛鵬飛想了想,無奈地歎口氣:「是啊,我們要注意公司形象,不能給任何人把柄,到時候又是什麼黑幕滿天飛……行,你自己下去坐車,有什麼事打我電話,路上小心點。」
「我知道。」方寧剛要進電梯,卻又被衛鵬飛拉住,不由分說一個吻結結實實地壓下來,壓得他被動地承受著,整個身體都要融化在這樣的吻裡。
就在他的雙腿幾乎都承受不住自己的體重時,衛鵬飛放開了他,把他推進電梯,送了個飛吻:「我過半小時再下去,那樣就跟你扯不上關係了吧?OK,一切都聽你的。去吧!」
方寧苦澀地一笑,電梯門逐漸關閉,把衛鵬飛意氣風發的臉給擋在了外面。
只有自己一個人了,從頭到尾,就只有自己一個人……
衛鵬飛到達會場的時候已經非常之晚了,他摸黑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殷晨正在和身邊的不知哪家公司的同行竊竊私語,看見他來了也只是點點頭算是招呼了,衛鵬飛樂得清閒,伸直了長腿坐得舒舒服服地看頒獎。
沒到一首歌唱完,一個人影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盡量伏低身體,幾乎貼在衛鵬飛耳邊說:「副總,我是東向企宣,請問和您同車來的方寧先生呢?」
「方寧?」衛鵬飛奇怪地問,「他沒有和我同車來啊,他坐公司派的車來的。」
那個人愣了愣:「可是……我們手上的記錄是這樣的,他並不在已知的任何一輛公派車上,也沒有到現場,而……」
「胡說!」衛鵬飛差點跳了起來,殷晨停止了談話,回過身制止他:「冷靜點,出什麼事情了?」
「殷主管,方寧先生並沒有到場……」他下面的話沒有說,但殷晨已經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她略一思索,說:「立刻詢問星苑大樓的保安,他有沒有離開大樓,所有的公車記錄查一遍,每個司機都要查問清楚,離最佳歌手獎頒獎還有多久?」
「不必了。」衛鵬飛咬牙切齒地說,「我知道他在哪裡……也知道他打什麼主意,這次老子算是割肉餵了狼!」
說著他站起來就往外面走,周圍不少人側目而視,殷晨硬把站起來追過去的想法壓了下來,臉上掛著從容的微笑點頭道歉,壓低了聲音對企宣說:「不要慌,順其自然吧,替我向評委說聲抱歉。」
企宣領命而去,她泰然地坐直身體,毫無畏懼地迎上所有懷疑,嘲弄,諷刺的不友好的目光,心裡只有一點淡淡的失望:方寧啊,你可真是……
電視屏幕上正在直播金唱片頒獎儀式,頒獎嘉賓滿面春風地打開信封抽出卡片,大聲地說:「本屆金唱片最佳歌手獎……得主是……王子翔!」
「真好。」方寧依舊穿著準備出席頒獎儀式的全套禮服,抱著枕頭坐在沙發裡,看著玉樹臨風的歌壇王子微笑著在全場掌聲中上台接過那尊頂端是金色小唱片的獎盃,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本來,該是自己,站在那個地方的吧……
「彭」的一聲巨響,他公寓的大門居然就被人一腳給踹開,撞到牆上,橫眉立目殺氣騰騰的衛鵬飛出現在門口,他只看了屏幕一眼,就咆哮了起來:「他媽的!SHIT!」
秦潞和黎江出現在他身後,秦潞皺著眉頭,黎江卻上下看著那扇被踹開的門:「還號稱是多結實呢,飛哥一腳就開了,嘖嘖,我們要向建築商索賠。」
「你們給我在門口清場!」衛鵬飛似乎這才發現後面還跟著尾巴,回頭吼了一聲,大力把門關上,走到方寧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吧,這次又是他媽的為什麼?」
相比之下方寧很平靜,好像突然闖進來的人根本不存在,直到衛鵬飛完全遮住了他看電視的視線,才慢慢抬起頭來,淡淡地說:「沒有為什麼。」
「沒有?沒有你會放棄這個大好機會?方寧,你不是一直想得這個獎嗎?說夢話的時候還謝謝這個謝謝那個的,今天我給你這個機會,你居然給我玩失蹤!」衛鵬飛粗魯地推了他的頭一把,「臨走前跟我玩那麼多花樣,虧我還信了你!」
方寧只是沉默,倔強地抿緊下唇,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衛鵬飛發洩了一頓,看見他什麼都不說,自己也冷靜下來,伸手抬起方寧的下巴,直勾勾地看著他:「算了,你他媽的就是這麼個怪人,我懶得理你,以後有機會再說吧……參加什麼頒獎又不是讓你上戰場,非要我拿繩子捆了你上台?!」
「沒有以後了。」方寧勇敢地看著他狠辣逼人的黑眸,儘管心已經碎成片,化成灰,聲音卻一點顫抖都沒有。
「你說什麼?」衛鵬飛危險地瞇起眼睛問。
「我說,已經沒有以後了。」方寧清楚地說,「我剛才已經給各大媒體發了信,通知他們明天來參加我的告別娛樂圈記者招待會,現在,恐怕已經收到了……」
「我X你祖宗!」衛鵬飛破口大罵了一句,回身拉開大門,對黎江說:「馬上去聯繫所有的娛樂媒體,有關係的沒關係的都去,嚴密封鎖任何關於方寧的新聞,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一切手段都給我用上!」
黎江一個哆嗦,急忙站直身體:「明白,飛哥!」說著拔腿向電梯跑去。
衛鵬飛重新把大門狠狠摔上,煩躁如困獸般在屋子裡轉著圈,最終還是停在默不做聲的方寧面前,壓著火氣問:「好吧,我們就來認真談一次,你到底有什麼不滿意的?非要一次又一次鬧死鬧活,你考驗我的耐心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自己斷自己的後路?你他媽的賭氣也別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啊!你知道我把你捧成今天的地位花了多少力氣嗎?」
「我知道……當然知道……」方寧牽起嘴角笑了笑,「我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我自己清楚,難為你了,為了捧紅我這個要演技沒演技,要唱工沒唱工,只有一張臉還算不錯的新人……實在太辛苦了,對不對?」
「你就是欠X!」衛鵬飛氣急敗壞地說,拳頭鬆了又握,始終狠不下心來砸上去,方寧今天不對勁,很不對勁。
方寧低著頭,笑了:「怎麼我還欠插嗎?不會吧,要不是你插我插得那麼爽,你怎麼肯捧我呢?這是個交易啊,東向簽約藝人那麼多,換了別人,一樣可以大紅大紫……條件相當,唯一不同的是,我是被你上的那一個……是啊,你說的對,我現在紅了,我是明星了,可是這和我的努力有關係嗎?重要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你,你大少爺看上的人,不論是我,還是別的誰……都有辦法,今天得獎的是我,還是別人,這重要嗎?」
「方寧,你講點我能懂的人話好不好?」衛鵬飛惱怒地說,「好!你對我不滿意!你覺得不滿足!到底想要什麼你說出來!別給我裝神弄鬼的!」
陡然爆發出一陣大笑,方寧連身體都笑得發抖:「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地方?太好笑了……你看中的無非是我的身體,所以你才給我機會,你看上別人了,也是一樣……夠了,我沒有什麼不滿足的地方,我只是太傻了……就這樣吧,我退出娛樂圈,放棄一切……你給我的東西,我都還給你,這樣夠了吧?」
衛鵬飛一把拎起方寧的衣襟把他給拉了起來,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你再給我說一遍?」
「你給我的東西……」方寧平靜地看著他,「我不要……都還給你……」
「你有種給我再說一遍!?」衛鵬飛的吼叫幾乎震破方寧的耳膜,「你到底要什麼?你到底要我幹什麼,你他媽的清清楚楚地告訴我好不好?!」
他看到的是一個面無表情,根本不為他的怒氣所攝的方寧,黑眸沉靜地看著他,卻是說不出的疲憊:「我要什麼?不,我什麼都不要……倒是我不知道你要什麼……」
他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兩人這麼明明這麼近,衛鵬飛聽他說話,卻有一種虛幻的感覺,這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讓他無由地覺得害怕起來,彷彿這次他再也抓不住眼前這個人,雖然……他們離得這麼近……可以把他整個人禁錮在懷裡,再也不放手……但是,為什麼就有一種感覺,無論他怎樣用力,方寧,正在逐漸離他遠去,甚至會消失……
「你到底要什麼呢?我的這具身體嗎?你都玩了六年多了,也該膩了吧?我如今的地位嗎?只要我一退出,東向立刻會補上新的偶像天王的,你也可以有新的獵物了……我什麼都給你了……身體……未來……我連心都給你了,就剩這口氣,你要,就拿走,你不要的話,就讓我活著吧……」
「方寧……」衛鵬飛憤怒到極點,可是也同時感覺到自己的無力,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去應付這樣一個方寧,他想去破壞,想摧毀全世界,但那又有什麼用!他就算把方寧殺了,也不能讓他這種虛幻的表情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我操!」他猛然把方寧往沙發上一推,轉身洩憤地一腳把電視給踢翻在地,屏幕上破了一個大洞,電火花撲哧直冒,緊接著他一拳接著一拳狠狠地揍在櫃子上,硬把充滿時尚感的傢俱給破壞成了一堆木片,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內,他彷彿瘋狂的野獸一樣,把房間裡所有能砸能摔的東西給破壞了一個徹底,除了方寧坐的沙發,房間裡猶如颶風過境一般,留下的只有殘骸。
當衛鵬飛的怒氣發洩之後,他的心裡忽然充滿了空虛的感覺,還有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恐懼,他第一次發現,這個世界上出現了他無論怎麼有權勢有力量,都抓不住的東西,那就是坐在面前的方寧。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彷彿面前暴虐的衛鵬飛並不存在,一股說不出的疲倦籠罩著他俊美的臉頰,右手支撐著頭部,那神情似乎在說:無所謂了,你要幹什麼都無所謂了。
「方寧。」他強力抑制住自己心裡的不安和後怕,跨前一步,色厲內荏地說:「你別忘記了,你自己說過,我今天可以拿來威脅你的東西,和六年前完全一樣!你不為你自己的親人父母考慮考慮嗎?」
方寧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平靜地說:「六年了,你採用的辦法還是那麼下作嗎?」
「去他媽的下作不下作,老子本來就是個流氓!只要有用就行!」
「沒有用。」方寧淡淡地說,「我想過我的父母……他們現在生活得很好,但是我已經沒有餘力再去為他們著想了,我累了……這個世界上,我已經不虧欠任何人任何東西了。」
「那他媽的我呢?!」衛鵬飛又有想一把拉他起來的衝動了,「你還虧欠我!你欠我的!」
方寧驚訝地看著他,再一次大笑起來,笑出了眼淚:「我欠你的?事到如今,居然是我欠你的?!你給過我什麼讓我欠你的?好,算我欠你的,你自己來拿吧!」
他攤開手腳,完全地把自己暴露在衛鵬飛的視線之下:「想要什麼,你就動手吧,我不在乎。」
「方寧!」衛鵬飛忍無可忍地一把抱住他的身體,狠狠搖晃著,「你給我醒醒!不要這樣!有話好好說!你是怎麼了?!你不要這樣……是!我是用不正當的手段得到了你,你怨恨我,可是我在補償你啊,我不想看見你哭,我想看見你的笑臉,在萬丈光芒中,看著我笑……可是你為什麼就不肯?我可以等,我以為會等到那一天……你不要給我這個鬼樣子好不好!我們在一起有什麼不好?你為什麼就是這麼想不開?!」
他語無倫次地說了半天,方寧還是毫無反應,只是在他終於停下來的時候,喃喃地說了一句:「放過我吧……」
憤然放開了手,任憑方寧重新跌坐回沙發裡,衛鵬飛指著他的鼻子說:「你狠!好,我讓你走!你隨便!退出娛樂圈也好,離開東向也好,別讓我再看見你!你欠我的東西!我會親手拿回來!你就等著吧!」
說完,他氣勢洶洶地奪門而出,大聲對秦潞說:「送他走!明天早上要是我還能在東向裡看見他,你自己給我個交待!」
腳步逐漸離去,世界終於清淨下來了……
他終於……放手了……
方寧低著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秦潞沉穩的聲音:「方先生,您有什麼要去的地方嗎?」
露出一個模糊的笑容,方寧恍惚地回答著:「急什麼,離天亮不是還早著麼?」
他應該在上一層的房間裡,周圍還有他留下的氣息,反正都是要走了,讓我再多待一會吧,以後和他的聯繫就徹底切斷了,再也不像今天這樣……他抱著自己,吻著自己,身體上還殘留著他的味道,他的力量,他的溫暖……
衛鵬飛……衛鵬飛……這樣我就可以靠著對你的回憶活下去,而不必等到你厭倦了我,親口說出那麼殘酷的話……那樣,我怎麼也沒有力量再面對被你拋棄的痛苦……
現在是我甩了你,不是嗎?我真是太自私了……我知道你的承受能力比我強得多,所以才把這樣的痛苦加在你身上,可是你也不會痛苦多久的,對嗎?你很快就會找到新的獵物,展開新一輪的遊戲,就這麼週而復始地下去……
對於我來說,不管我願不願意,不管我們是怎麼開始的,你都是這輩子我唯一愛過的人……
「方先生。」秦潞遞過一方手絹,方寧才發覺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他怔怔地看著那方手絹,最終還是接了過來,默默地按在眼睛上。
看著滿地的狼藉,還有面前哭泣的俊美男子,再想起剛才衛鵬飛氣沖沖出去的樣子,一向沉默寡言的秦潞斟酌著詞句開口:「方先生,也許這裡面有什麼誤會,飛哥……啊不,衛副總這次是認真的,他根本不會花那麼多心思在一個……呃,只是玩玩的對象身上。」
方寧的身體稍微動了一下,沒有別的反應。
「衛家雖然財大勢大,飛哥還有黑道背景,但錢也不是這麼花的,如果他每次看上一個人都要這麼大手筆,東向早就破產了。以前,飛哥也包過別人,一般就是給棟房子給輛車完事,自從六年前……之後,他就只有方先生一個人了。」
淚水洶湧地浸濕了捂在眼前的手絹,方寧的心緊緊地皺成一團,喘不過氣來,無論怎麼努力,還是喘不過氣來……
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他的……不要今天的地位,不要任何實質的東西,只求他能稍微照顧一下我的心,哪怕一下下也好……可是他為什麼從來都沒有……
「我們兩個從小跟著副總一起長大,他的個性就是那樣,不是故意忽略你什麼,而是……他根本只是按照自己的方法表達感情,比如……把他認為你會需要的東西給你……」
秦潞停了停,低聲說:「方先生,無論你要什麼,他都會給你……這難道還不夠嗎?手法雖然有些缺陷,但是飛哥對你的誠意,連我們都知道。」
「住嘴!別說了!」方寧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歇斯底里地大叫,腳下忽然一軟,撲通坐倒在地上,淚流滿面地對著秦潞吼叫:「出去!給我出去!」
破損的房門輕輕關上,方寧茫然地四望,一片狼藉中只有他自己,無限的孤獨襲來,讓他的淚水流得更快更兇猛,心靈深處刻下的那個名字隨著一聲一聲的心跳逐漸擴大,直到整個世界都充滿他的聲音……
「衛鵬飛……衛鵬飛……」他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嗚咽出聲……
是的,無論是什麼,你都會給我,一切的一切……我以為除了愛情之外的一切,可是我沒有想到,這卻是你唯一會的,表達愛情的方式……
那麼……或許……你也是愛我的……不是玩玩……不是獵奇……而居然是來真的……我可以有這樣的妄想嗎?衛鵬飛……你告訴我……
突然而來的想法讓方寧抓住胸口,心幾乎要跳出口腔,他急促地喘著氣,勉強支撐起身體,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走向門口,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去找衛鵬飛!親口問他!就是死也要死個明白!
守在門口的秦潞看他出來,嚇了一跳:「方先生,你有要去的地方了嗎?」
我要去的地方,就在衛鵬飛身邊!
方寧一把抓住他,喘著氣,好不容易才說得出話:「衛鵬飛呢?他去哪裡了?」
不等秦潞回答,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用力推開他,跌跌撞撞地往電梯走去,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沒有進入十九層的資格,又踉蹌著往回走,卻不期然撞進一個熟悉的懷抱,健壯有力的手臂拖住他發軟的身體,一個強橫的聲音在頭頂炸響:「你瘋啦!跑來跑去幹什麼?!沒頭蒼蠅啊!?」
緩緩抬起頭,淚眼朦朧中是衛鵬飛的臉,方寧伸出顫抖的手指輕輕摸上去,嗚咽著,不敢相信的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老子後悔剛才說的話了,行不行?現在我是來抓你去算賬的,行不行?!」衛鵬飛用吼的來掩飾自己的心虛,粗魯地抓住他的手塞進自己懷裡,「怎麼弄得手跟冰的一樣?」
方寧緊緊抓住他的衣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輕聲地問:「你……後悔了?」
「對!」衛鵬飛獰笑著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我才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讓你稱心如意,別忘了你欠老子的,這一輩子我都要你來還個夠本!聽到了沒有?我的天王,想要自由,死了這條心吧!」
方寧的雙腿發軟,他把額頭靠在衛鵬飛胸前,勉強撐住自己,甜蜜的戰慄觸電般通過身體,在心的位置會聚起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酥麻快感,他拚命喘著氣,艱難地問:「一輩子……?」
「嗯,一輩子!」衛鵬飛肯定地給他答覆,緊緊把他抱在懷裡,「你還想要多久?」
方寧拚命忍住眼淚,但是根本無法控制,他胡亂地把淚水擦在衛鵬飛的衣服上,抽泣著問:「你不會跟人結婚嗎?」
衛鵬飛愣了一下:「你想結婚?」
方寧猛烈地搖著頭,斷斷續續地說:「不是我……你是東向的……繼承人……」
眉毛一挑,露出一個邪惡的笑,衛鵬飛不緊不慢地說:「我找到替罪羊了……」
他低頭看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方寧,低聲問:「還有什麼問題趕快問,過時不候。」
「你……你真的愛我嗎?」方寧終於拉下臉,問出了這個他心裡最在意,卻是最不想出口的問題。
衛鵬飛沒有多廢話,直接低頭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嘴唇,伸進舌頭去撩撥著方寧的口腔,感受到鹹澀的淚水滋味時更是加大了攻勢,吸吮著方寧的舌尖,攻城略地般橫衝直撞,直到把方寧吻得癱軟在自己懷裡。
「現在還有什麼問題嗎?」他居高臨下地問,方寧氣喘吁吁,面紅耳赤,拚命喘著氣,根本還沒有從剛才那個熱吻中恢復過來,更不用說開口說話。
「OK,那麼該我跟你算算帳了。」衛鵬飛望望四周,「這裡實在不是個好地方,幸虧我還買了棟別墅,準備當新年禮物送給你,現在,正是時候。」
方寧驚叫一聲,已經被他扛在了肩膀上,大步向電梯走去,衛鵬飛重重地在他屁股上拍了兩下:「老實點!不要大驚小怪,等會有你叫的時候!」
「你放開我,我自己走……」
「別想!你信用不好,放下就跑了怎麼辦?」衛鵬飛惡意地說,在方寧掙扎間腰部露出的肌膚上啃了一口,方寧的身體陡然痙攣了起來,用力錘打著他的後背,「衛鵬飛!你放我下來!」
「關於相處的細節問題,我們可以慢慢討論,現在嘛……」衛鵬飛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單手抱住方寧不停亂踢的兩條長腿,另一隻手按下電梯開關,斬釘截鐵地說:「一切聽我的!」
在方寧氣急敗壞的喊叫聲和他恥高氣揚的笑聲中,電梯門再一次慢慢地合攏,把外面的世界和這兩個人隔絕了開來。
不知是你攻陷了我的心,還是我攻陷了你的心,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們從此在一起,直到生命的盡頭……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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