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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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七A)

眼前漸漸明亮起來,模模糊糊的有一個人影,這幾天怎麼總是做夢?我想翻個身,突然清醒過來,我睜開眼睛,房間的燈已經打開了,沈婷高高興興地站在我面前。

「睡覺也不關門。」沈婷笑嘻嘻地說。

沒關門嗎?我坐了起來,好在身上的衣服還整齊,我看了看床頭的時鐘,凌晨一點多,「你怎麼在這?」我奇怪地問沈婷。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沈婷得意地把包扔在床上,坐到椅子上。

「等我一會,我去清醒一下。」我跑到洗手間,水有些涼,洗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臉上的皮膚挺光滑的,酒勁已經完全下去了,我對著鏡子認真地看了看自己的眼睛,還行,沒有什麼血絲,我想起昨晚和劉方他們去鳳凰城喝酒來著,這麼晚了他們還沒回來。

我微笑著從洗手間出來,倒了兩杯水,我拿了一杯給沈婷,端著另一杯坐在沈婷對面,笑瞇瞇地端詳著她,她穿著黑色的綢緞一樣閃著光的褲子,厚厚的鞋底,白色外套的胸前印著一個小小的米老鼠,烏黑的頭髮剛到肩頭,漂亮的大眼睛看人的時候透著笑意,青春驕人,我從記憶中搜尋著她幾年前的樣子,覺得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沈婷一點也不迴避我的目光,可能搞過影視的人都不怕被人看,「看夠了沒有,剛才你睡覺的時候我都看你老半天了,原來你睡覺是這個樣子,嘻嘻,我以前都不知道。」

我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外邊很安靜,偶爾有夜歸的人,也不怎麼喧嘩。

「你自己從河西跑過來的?」我問沈婷。

「是啊,」沈婷撅著嘴說︰「我們一點才結束的,然後又要關起來,早上還有節目呢,我是趁著吃宵夜時偷偷溜出來的。」

她的眼睛晶瑩明亮,嘴唇的線條很柔和,有幾絲頭髮從臉的側面散落下來。

「來之前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呢?」我坐在她身邊,用手指替她把頭髮輕輕梳到耳後︰「我可以去接你的,這麼晚了多不安全,你是怎麼知道我房間號的?」

「這裡是我的家啊,又不是北京,還要你接來接去的,我到樓下一問就知道你住在哪個房間了,總台的都認識你,」沈婷笑著學總台小姐的語氣︰「『哦,你說那個大學生啊,他住716房』,江哥,你都這麼大了,人家還說你是大學生呢。」

我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快樂感洩,她純真的樣子就好像昨天還和我在一起,分別了這麼久,仍然被她這樣地信任和依賴,我覺得有點不安。

剛剛見面的熱鬧過去了,一段時間我們兩個都沒說話,她抬頭時見我仍在望著她,想起了什麼,羞紅了臉。

「怎麼那麼熱啊,你是不是開暖氣了?」她站起來走到空調開關前,撥弄了幾下,又坐到床邊上,翻了翻放在床頭的幾本書,脫掉外套,扔在椅子上。

她裡面穿著一件緊身的黑色背心,肩膀瘦削,但胸部很飽滿,她是確實長大了,我想,大家都長大了,她的衣服很新潮,低低的領口露出又平又直的鎖骨,我在一本書上讀到過那叫「美人骨」,一般人的那根骨頭都是彎的,只有模特或者漂亮的女孩才是直的。

她胡亂翻了幾頁,又轉過身來。

「什麼呀,看不懂。」她孩子氣地說。

我看著她,微笑不語。

「沈婷,你出了名沒有,拍過什麼電影?」我給她的水杯裡加滿水,和她聊天。

「我才不想出名呢,」沈婷滿不在乎地說︰「我就覺得拍戲特好玩。」

「你這次是參加什麼比賽啊,這麼正規?」我從煙盒裡拿出支三五,到處找火柴。

「就是那個世紀之星嘛,」沈婷跳過來搶我手中的煙︰「不許抽煙,記得你以前很少抽煙,嗓子抽壞了,怎麼唱歌。」

「我早就不唱歌了,」我看著她的樣子,啞然失笑︰「你以為我還是你當年的江哥嗎?」

「那我不管。」沈婷沒有坐回去,手依然從我頭上伸過去按著我拿煙的手,她的身體離我很近,我聞到一陣淡淡的香氣。

我忽然覺得有點迷亂,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讓我來不及反應,我不是在做夢吧,我暗暗地想,是應該像以前那樣待她呢,還是縱容我現在的樣子?

「不抽就不抽,」我側過身,把煙放在她的手裡,她接過了煙,並沒有坐回去,而是靠在了我的身上,我感覺到她溫暖的呼吸,纖細的腰肢充滿彈性,我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

「沈婷,你長大了,我卻老了。」我擁著她,讓她看我眼角微起的皺紋,忍不住感慨。

「江哥,你在我心裡永遠都不會變。」沈婷雙手抱著我,臉埋在我的胸前。

什麼東西在我心頭輕輕滑過,在這個浮華迷亂的喧囂都市,在這個遠離紅塵的安靜午夜,在多年的迷失和浮沉之後,我竟忽然再次面對自己的當年,我看到我的靈魂在空中緩緩舞動,我從未見過它如此單純的喜悅。

她沒有感到我思想的變化,滾燙的臉頰貼在我耳邊,「江哥,這些年你記得我嗎?」她的叮嚀讓我迷醉,隔著薄薄的衣服我清楚地感覺到她挺起的胸部,我的手滑到她的衣服下,她年輕的身體光滑柔軟,我聽到她的呼吸變得急促,朝陽初起的慾望在我身上一輪又一輪地蕩漾,彷彿又回到了當初朝陽一樣的時光。

我輕輕推開了她。

「江哥,你不喜歡我嗎?」她的手放在我的胸前,慢慢著那一道傷疤,那是我去年在非洲時留下的紀念。

「我當然喜歡你,我都還沒對女孩這麼好過,」我托起她的臉,看著她的眼睛,她羞澀的樣子不可方物,我輕輕親了親她的臉︰「如果真的有緣,我們將來還會見面的,我這次不想在長沙再犯錯誤。」我笑著說。

我拉著她的手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清涼的空氣撲面而來,今夜的路燈黯淡無光,安靜的天空中繁星閃爍,沈婷緊緊靠在我的身上,我有點被自己心中的想法感動,覺得自己做得很對,我沒有把握她會一輩子如此清純,但是即使她將來會走向放縱和墮落,我也無悔於此刻的稚嫩和純潔,滾滾紅塵中年華流逝,美好的東西越來越少,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幾次機會可以珍惜。

如果是前幾天,說不定我就做了,我感到了自己的明顯變化,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門鈴忽然響了,我關上窗,打開房門,劉方和蘇婭醉醺醺地站在門口。

「有女人,誰在這?」劉方沒有看見沈婷,但是瞥見了她的外衣。

「沒事,」我笑著說︰「一個好朋友。」

「那你先忙,」劉方轉身就走,語調中帶著醉漢的義氣,「我下去住。」

「是賓個啊?靚仔。」蘇婭顯然也喝了不少,笑嘻嘻地問我。

「是李荷。」我自己仍然沉浸在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之中,和她開了一個過火的玩笑,我想反正他們進來就知道了。

笑容僵在蘇婭臉上,「你管那麼多幹嘛。」劉方拉著蘇婭就走。

「哎,你們回來,真的沒事。」他們沒有理我,蹣跚離去。

我悶悶不樂地回到了房間,深悔自己的多嘴,「怎麼了?」沈婷放下手中的書,問我。

「我的同事,一塊來長沙玩的,非得要給咱倆騰地方。」我看著她,心情好了點。

沈婷飛紅了臉,沒有說話。

蘇婭又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和沈婷聊一些以前的事,她記得比我清楚多了,誇張地講著那時的笑話,逗得我笑個不停。

「韓江,真的是李荷?」我接了電話,蘇婭開門見山地說。

「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叫你們進來嘛,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我問︰「你們在哪?」

「你別和我開玩笑,我覺得要是李荷你就太過分了,」蘇婭認真地說︰「你別管我們在哪,你就告訴我一句話,是還是不是?」

「哎呀,真服了你了,好了好了,誰叫咱倆是哥們,」我叫過來沈婷︰「過來,給這位姐姐問個好。」

沈婷莫名其妙地過來,大大方方接過電話,「姐姐好。」她很有禮貌地說。

「乖,」我讚了贊沈婷,沈婷衝我吐了吐舌頭,「放心了吧?」我拿過電話對蘇婭說。

「媽的!我還不是關心你,大家以後還要相處呢,不能太過分,」蘇婭放了心,笑著罵我︰「你他媽地真花心,又騙哪個小姑娘呢?」

「你不認識,」我也笑了︰「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一個小妹妹。」

「還妹妹呢,算了算了,不管你了,只要不是李荷和我們就沒關係。」蘇婭掛了電話。

「誰呀?」沈婷抱著我的胳膊問我,這是她幾年前的老習慣了。

「一個姐們,我原來和她的一個朋友挺好的,掰了之後,我又和她另外一個朋友好過,她以為原來那個女孩在我房間,覺得我腳踏兩隻船不好。」我向她解釋,覺得說不清楚。

她果然沒有搞明白,「什麼亂七八糟的,怎麼都那麼複雜呀,喜歡誰就和誰好,不喜歡就拉倒唄!你們是不是老了?」

我想了想,還真是她說的這麼回事。

我和沈婷又聊了一會,她困了,和衣躺在我懷裡睡了,我關了燈,在黑夜裡睜著眼睛想了會心事,也就慢慢睡著了。

七點多的時候沈婷把我喊醒了,她穿戴整齊,精精神神地站在我面前。

「江哥,我得走了,八點開始比賽。」

「是嗎?」我還沒睡醒,努力睜大眼睛︰「我送你過去吧。」我掙扎著要起來。

「哎呀不用了,」沈婷把我推到床上︰「瞧你累得這樣,多睡會吧,乖。」

她在我臉上輕輕親了一下,看了我一會︰「決賽在廣州,我要是能參加決賽就到深圳看你,好不好?」

「好,」我使勁點頭︰「你可一定要爭取進入決賽,祝你有個好成績,我也光榮光榮。」

「沒問題。」沈婷笑著說。

晨曦從窗簾縫中透進來,照在她青春自信的臉上。

一直到中午我才睡醒,昨晚一直沒有脫衣服,身上不是很舒服,我先洗了個澡,找了身乾淨衣服換上,然後站在窗口等劉方過來。

我屬於身體素質一般,但是精力比較旺盛的人,雖然這些天每晚睡的時間都不長,早上起來時仍覺得頭腦非常的清醒,我把所有能打開的窗戶都打開了,搬了椅子坐在窗前看風景,我經常出差,覺得所有酒店外的風景好像都一樣,舊樓房頂上零亂地晾著一些衣服,遠處一些工地,搭著高高的腳手架子,讓人似乎能感覺到那叮叮噹噹地聲音。

天氣難得的晴朗,但是談不上藍天白雲,我忽然想起幾年前在長沙時曾遇到過一次大雪,那次我們男女一大幫人像孩子一樣地玩打雪仗,長沙難得下雪,而今幾番聚散,不知道大家都在哪裡做些什麼,我看著風起時微微晃動的樹枝,秋日的陽光溫柔地照在地上,我覺得自己心裡非常的輕鬆,好像剛剛從一個做了幾年的夢中醒來,回首時一切的來龍去脈清晰無比,心底有一些東西慢慢地甦醒,我和長沙的帳已經算清楚了,我想,我是在這裡第一次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我又在這裡第二次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劉方是跟鄭菲一塊進來的,我很驚訝,劉方總能讓我感到驚訝。

「你們兩個,嗯,什麼地幹活?」我一時想不起該怎麼問。

「我們警察地幹活,來抓賊的幹活,」鄭菲笑道︰「你幹什麼壞事呢,手機也不開?」

我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看,果然沒有開,沒電了,忘了換電池。

鄭菲去洗手間,「怎麼回事,蘇婭呢?你們倆昨晚住在一起嗎,出事沒?」

我悄悄地問劉方。

「沒有沒有,她不是那種人,昨晚喝得有點多,她給你打完電話我們又聊了會天,她心情不好,我陪她去湘江邊上轉了轉,後來送她回家了。」

「是嗎?沒想到你還能坐懷不亂。」我表揚劉方。

「坐懷不亂談不上,」劉方實在地說︰「我只是不想玩強姦,你呢,爽吧?

到底是誰?」

「什麼爽不爽的,也是什麼事都沒有,」我說︰「不過和你相反,我是不想被強姦,」我忽然想起沈婷的樣子,覺得不應該這樣說她,換了語氣︰「開玩笑而已,其實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小妹妹,你怎麼會和鄭菲在一起?」

「早上她打電話來,問我們什麼時候走,我說明天,她說過來看看我們,又問你的手機怎麼沒開,我說你在睡覺,我在樓下瞎逛呢,後來我就退了房,在樓下等她一起上來的,她不知道我們昨晚分開睡的。」

我點了點頭,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那趙蓉呢,你昨晚沒去她那?」

「不行,」劉方懊喪地說︰「剛開始還挺好的,我本來是要去她那的,我和她說喜歡她,她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說沒有,她又問我想不想在長沙找一個女朋友。我說大家玩一玩可以,找女朋友就不必了,我又不想結婚,我說的都是實話。」劉方有點委屈。

「我知道,」我說︰「後來呢?」

「後來就不行了,她是那種非要得到承諾的女孩子,」劉方蠻可愛地說道︰「她非要我答應愛她一輩子,我沒答應,後來她就生氣地走了。」

我被逗樂了,「你可以答應啊。」我說。

「是可以答應,我後來也想明白了,」劉方有點後悔︰「不過當時我沒想到她那麼認真,我覺得說了也是騙人,說它幹嘛,她還非得要我說。當時我可能真喝多了,偏叫這個真。」

「女人是這樣的,你得給她們一個理由。」我說,忽然想起了冷佳、吳玉和沈婷,她們好像從來沒有跟我要過什麼承諾。

「是啊,」劉方對自己有點懊惱。

「不知道你這次怎麼回事,」我輕鬆地玩著手中的打火機︰「這不是你一貫的風格。」

「媽的還不就是和你呆久了,風格都變了,變得懶得騙人了,」劉方恨恨地說︰「以後再不能跟她們客氣了,花了這麼多錢出來玩,一個也沒泡上,對了,你還有錢嗎?先給我點用。」

「我也快花完了,一會我去卡裡取點給你,」我心裡算了算,這幾天我們倆花得差不多,加起來大概有一萬來塊錢。

鄭菲從洗手間出來,劉方正在給我講昨晚從趙蓉那聽來的笑話。

「一個人和朋友打賭,做三件最勇敢的事情,」劉方看著鄭菲出來,講得更起勁了︰「第一件是喝十瓶烈酒,第二件是要拔下一頭猛獅的一顆牙,第三件是還要和一個又老又醜的老太太睡一覺,這個男人為了逞英雄就答應了。果然硬著頭皮先喝光了十瓶烈酒,藉著酒勁,又衝到後邊的獅子籠裡,大家只聽到獅子的怒吼和男人的咆哮以及激烈的搏鬥之聲,過了一會,那個男人終於遍體鱗傷地沖了回來,只見他找了一把鉗子,站在門口大喊︰『那個老太太在哪,我要拔她的牙。』」

我和鄭菲都被逗樂了,「可憐的獅子。」我說。

「我給你們講一個,」鄭菲也來了興致︰「有一天一對夫婦遇見了飛碟,裡邊下來一對外星人夫婦,要跟地球人交流一下,來個換妻遊戲。晚上女地球人就和男外星人到了一個房間,只見那個外星人的那個又細又小,女地球人很失望,沒想到那個男外星人拉拉自己的左耳,變長了,再拉拉,又變長了,一直到合適為止,然後拉拉右耳,又變粗了,於是歡度了一夜。回來後,地球人夫婦交流經驗,『太好了,我第一次嘗到這麼美妙的滋味,』女主人說︰『你怎麼樣?』男主人說︰『無聊透了,那女外星人整夜只是不停地捏我的耳朵。』」

我坐在椅子上笑得喘不過氣來,劉方正氣凜然地說︰「你這是在誣蔑我們男地球人的夫妻生活能力,知道嗎,我代表男地球人向你提出鄭重抗議,」說到這裡,劉方忽然換了語氣,嬉皮笑臉地說︰「要不咱倆先練練?」

「你沒戲,」鄭菲笑道︰「還是換別人去練吧。」

「那不可能,」劉方崇拜地望著鄭菲︰「我是屬王八的,咬住就不鬆口,不管什麼東西,我特專一。」

我們又笑鬧了一陣,劉方去洗澡換衣服,我說想去取點錢,鄭菲說附近就有一個招商銀行,走路用不了十分鐘。

可能是天氣的原因,走出酒店的時候,我輕鬆地唱著小曲,一般鄭菲和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很少開玩笑,我們對彼此的成熟表示尊敬。

「韓江,你還記得李青嗎?」

「記得啊,她也在長沙嗎?」李青是我到長沙時認識的第一個女孩,她以前也是林梅她們那個模特隊的,她在那裡邊年紀最大,好像比我還大一歲,長得很洋氣,記得我和她第一次約會是在一起看《阿甘正轉》,我大著膽子和她在影院後面接吻,那是我們最密切的身體接觸了,後來分手的原因我已經想不起來,反正慢慢就疏遠了,現在想來她當時也許是嫌我不解風情,後來聽說有一個很有錢的男人追求她,我認識許冰冰後就再也沒見過她。

「不,她在廣州,前幾年她跟了一個有錢人去了馬來西亞,是和你分手之後的事吧。」

「我們很早就分手了,」我笑道︰「其實也談不上分手,我們本來就沒什麼關係,只是那時我剛來長沙,朋友少,她總帶我出去玩,所以有一陣子跟她挺好的。」

「不過她後來還經常提起你,說你是個挺純的好男孩。」鄭菲說。

「是嗎?」我淡淡地問︰「後來怎樣?」

「追她的那個人的確很有錢,對她也不錯,但是在那邊有老婆孩子,李青跟了他之後,和我們也很少來往了,她比我們都大一點嘛,怕我們不理解她,她走後就跟我還偶爾通一通電話,後來她在那邊呆不下去了,那個男人的老婆知道了吧,她就回來了。」

「那去廣州幹什麼?」我好奇地問。

「在廣州外語學院讀書吧,反正就是找點事情做,臨走前那個男人給了她一筆錢,她後半輩子是不用愁了,」鄭菲忽然問我︰「你要不要記一下她的電話號碼,反正你們離得也近,她現在挺寂寞的,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事,不過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打電話給我,聊聊以前的事,有時會提到你。」

「是嗎?」我慢慢回憶著剛來長沙的那一個月,那時我不大懂男女之情,好多接吻的技巧還是她教我的,「不用了,」我說︰「反正明年我就走了,這幾個月也挺忙的。」

算了,我心裡想,長沙是對我的成長有不可否認的影響,但是多年以來我一直為之迷惘的結已經解開了,我不想再在一些細節上糾纏。

「我還以為你們彼此喜歡,」鄭菲驚訝地說︰「要不,她為什麼還總是想起你?」

「我當初可能是挺喜歡她的,」我坦誠地說︰「但是這麼多年過去,大家肯定都會改變嘛,我覺得她挺聰明的,能夠把握自己的人生,也有勇氣,」我不想再談下去,轉換了話題︰「長沙的女孩都挺聰明的,我真地很佩服你們,勇於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我見過幾次林梅,她現在應該是大三了吧,我覺得她能夠捨棄繁華去過大學裡清苦的生活,真不容易。」

「是嗎?我很久沒有見過她了,不過我倒是和馮哲有聯絡,她也挺能幹的,現在在廣州一天跑八家醫院,算是自食其力了。」

「你後來為什麼和蘇婭不合伙做生意了?」我覺得和她聊得比較投機,就問了一個想了很久的問題。

「也沒什麼,對生活的看法不一樣吧,我覺得她太在乎錢了。」

「誰不在乎錢呢,」我笑了︰「那你呢,你在乎什麼?我記得你過去一直在辦出國,現在怎麼樣?」

「還在辦,這個月十五號到北京去取簽證,加拿大。」

「真的?說不定可以結個伴,我明年去加拿大,你辦完簽證告訴我一聲。」

我沒有問她去加拿大幹什麼。

我在招商銀行取了五千元錢,和鄭菲走回來,劉方已經換了衣服,很漂亮的一身裝束,式樣簡單的耐克鞋,白色牛仔褲,黑色緊身夾克,顯得整個人英氣勃勃,我和鄭菲都齊聲喝彩。

「去吃飯吧,」我拿了兩千元給劉方︰「我都快餓死了。」

「你們先去吃吧,」劉方對著鏡子整理頭髮︰「我約了人。」

「誰呀,趙蓉?」我笑著問︰「一塊去吃嘛。」

「不是趙蓉,今天我要單獨行動,」劉方哼著小曲,表情有點奇怪︰「我心裡有一個小秘密,我不能告訴你……」

「那算了,您忙您的蜜去吧,」我轉身問鄭菲︰「你下午有事嗎,沒事咱倆去打網球?」

我和鄭菲背了網球拍往外走,出門的時候我看見劉方興奮的樣子,英俊的面孔洋溢著陽剛之氣,很有男人魅力,他的臉上有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怎麼我覺得那笑容有點殘忍。

我和鄭菲在平和堂五樓吃完飯,打車到了賀龍體育館,打網球的人還挺多,我們在休息室坐了一會,一邊喝飲料一邊等場地,反正剛吃完飯,也不著急。

我們像被人包的情婦一樣悠閒,無可無不可地隨便聊著,偶爾起來活動一下身體,在我們前面還排了兩撥等場地的,「再給你講個笑話,」鄭菲說︰「關於排隊的。」

「有一家醫院有兩個窗口,一邊是獻血的,一邊是捐獻精子的,都有很多人在排隊,當然捐獻精子的那個隊伍都是男的,這時忽然跑進來一個女孩,站到了捐獻精子的那支隊伍裡,別人都以為她排錯了,有好心人就提醒她說你排錯了,那邊才是獻血的,這邊是捐獻精子的,那個女孩也不說話,鼓著嘴指著自己的腮幫子︰『喏,喏。』」

我和鄭菲打完球的時候,天色已經快黑下來了,譚建軍來了個電話,問我什麼時候走,我說明天,」到我家來吃晚飯吧,「他說︰」好幾年沒見了,上次也沒和你好好聊聊,我結婚的時候你也不在國內,這次正好到我家裡來看看。」

我把鄭菲送到她家的樓下,彼此道了珍重,約好常聯繫,我又認真地謝了謝她,就去了譚建軍家。他家住在天心閣附近新建的一個住宅小區裡,我下了出租車,打了個電話給他,他下來到小區門口接我上樓。

譚建軍的家是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裝修的挺漂亮,我知道譚建軍挺講究生活質量的,他的夫人是一個很柔和的女人,容貌還可以,但是談不上很漂亮,譚建軍本人是個美男子。

他的夫人在廚房準備吃的,我要幫忙,被譚建軍拉了出來,桌上已經有了幾樣小菜,他開了一瓶紅酒,和我坐在桌前慢慢地喝。

「嫂子是長沙人嗎?」我好奇地問。

「是啊,你覺得不像嗎?」譚建軍笑著看了我一眼。

「我覺得嫂子真賢惠。」

我們兩個聊了很多以前的事,九三年大學畢業,我分配在省郵電管理局,報到時我就順便辦了辭職手續,帶著稚嫩的夢想去了南方,缺乏工作經驗的我四處碰壁,一次去廣州找同學是凌晨到的,不好意思去打擾他的家裡,我在火車站露宿了半夜,又困又乏地睡著了,醒來之後東西全被偷走了,褲子也被割破了,現在想起來可笑的是連鞋子也被那些賊換了,我原來穿著一雙大學買的阿迪達斯,被換成了一雙廣東產的破舊的雜牌旅遊鞋,但是那雙雜牌鞋穿著卻很舒服,我穿了很長時間。

當時的感覺可絕不像現在回憶起來這樣輕鬆,很多回憶起來挺好玩的事,在發生時卻是無法形容的苦痛,心裡孤獨無依的感覺和壓力比生活的貧困更難以承受,毫無社會經驗的我經歷了每個剛剛出門打天下的人都會經歷的一切挫折,最後好不容易進了珠海的一家通信公司,每月六百元的薪水,只呆了幾天就被派到邯鄲的尋呼台做技術支持,那時譚建軍在邯鄲當台長。

我對技術和知識的學習掌握能力是沒的說的,性格中也有聰明上進的一面,又都是從珠海派過來的,譚建軍對我很照顧,有時出差去北京的事都派我去,隨著我進入社會後的飛速成長,以及同學之間各種信息的交流,在邯鄲呆了三個月我就辭職回到北京去找工作,那時的我仍需要為生計發愁,我在北京還沒找到工作前,譚建軍一直每月從台裡給我支出工資,也許他也覺得我不是會永遠處在那個層面裡的人吧,那份情我一直牢記在心。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七B)

後來,我終於找到了自己在社會中的正確位置和方向,開始了人生的奮鬥歷程,我和譚建軍一直有聯絡,他後來自己做些通信的生意,我曾帶著幾個最親的同學和哥們幾次去外地幫他調測機器,分文不取,後來我出國了,回來後知道譚建軍結了婚,在長沙開了一家小公司。

「韓江,你將來有什麼打算?」吃完飯,我們坐在陽台上聊天。

「我準備年底辭職,然後移民去加拿大,可能會搞計算機網站電子商務什麼的。」我簡單地說。

「你都想明白了,你現在的工作不是很不錯嗎?」譚建軍問我。

「是還不錯,但是我不能一輩子都這樣過呀,我已經付出了很多,現在不可能再停下來了。」我覺得譚建軍明白我的意思。

「加拿大那邊的環境怎麼樣,你辦的是技術移民嗎,花的錢多不多?」譚建軍從屋裡拿了包煙出來,問我︰「我有朋友也想辦。」

「是技術移民,我們這個專業還算容易,自己辦,只要九千多人民幣,」我說︰「說實話加拿大那邊環境並不好,太多華人移民過去,專業又差不多,我有幾個同學在那,打工唄,收入還沒我在國內多呢,」我頓了頓,又說︰「不過我不想去打工,那樣和國內又有什麼區別,我想見見世面,看有沒有什麼機會,要想進入主流社會,只有自己當老闆或者讀MBA。」

「那樣的前提是首先要有一定的經濟基礎,」譚建軍一針見血︰「再說,每個人的人生目標也不同,有的人出國是因為在國內沒有得到你這樣的機會,有的人是喜歡國外寬鬆的生活環境,而且你這樣過去,要有遇到挫折和失敗的心理準備。」

「對,」我點頭稱是︰「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能又要吃幾年苦了,其實這幾年看著挺順,也有很多說不出的難處,先到加拿大看看的事,我已經決定了,就是想不好移民牢的事怎麼辦,而且……」我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其實就想到外邊學些東西,也尋找一些機會,將來還是想回來,國內的機會也不少呀,加拿大的綠卡是挺有用,但是我不想換國籍,那樣總覺得有點太離譜了,畢竟是個中國人,我喜歡中國,也對中國充滿信心,可能是我在非洲呆得太久的緣故。」我笑了。

「現在機會很多,你們專業又有優勢,應該拼一下,」譚建軍又問︰「你女朋友呢,你和張晴分手了?」

「是分手了,」我心中有一絲刺痛,不想提起這件事,「譚建軍,」我真誠地說︰「不管是做人還是做事,我都和你學了好多,你一直是我學習的榜樣。」

我的電話響了,是吳玉打來的,我很高興,想起這兩天沒和她聯絡,我本來是想到深圳後再給她打電話的,看有沒有什麼事能夠幫上她,我這幾天在長沙沒打算和她見面,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但我想現在應該沒問題了。「你今天不上班嗎?」

「我昨天早班,下午休息,然後晚上替了一個夜班,今天沒事,我睡了一上午。」

「你昨晚上的夜班?」我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什麼。

「是啊,昨天夜裡有個女孩來問你住在哪個房間,我告訴她了,你見到她了嗎?」

「我見到了,」我想不起該怎麼說,沉默了半天才說︰「你不要誤會。」

「我沒誤會啊,誤會什麼?」吳玉平靜地說。

我想想也是,有什麼可誤會的,我無言以對,本來我想說一些鼓勵她的話,告訴她我回深圳後會一直和她保持聯絡的,能幫忙我一定會幫忙,但是現在說也不合適了,算了,回到深圳再和她談吧,反正明天就走了。

「吳玉,」我說︰「你不知道,外邊的世界也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好。」

「我知道,我自己會努力。」吳玉沒說幾句,就很客氣地掛了電話,我好像聽到一聲歎息,沒有聽清楚,我楞了一會,譚建軍的夫人端著水果出來,我急忙幫忙。

我在譚建軍家裡呆了很長時間,我們聊了很多東西,我挺喜歡和譚建軍說話的,讓我感覺很受啟發,尤其是對現在社會上一些事情的看法,蘇婭來電話的時候,我也正準備告辭。

「你們在哪?」蘇婭問我︰「不是明天走嗎,今晚也不打個招呼,真不夠朋友。」

「不是不是,」我笑著跟她解釋︰「我一個人在朋友家裡,我以為劉方和你在一起。」

「沒有啊,」蘇婭奇怪地問︰「劉方不跟你在一起的嗎?我剛才打過他的手機,打不通。」

我拿譚建軍的電話撥了一下劉方的手機,果然打不通,「你在幹嘛呢?」我問蘇婭︰「要沒事咱們倆去哪坐坐?不過先說好啊,我可是賣藝不賣身。」

我在滾石俱樂部的門口見到了蘇婭,這裡和鳳凰城和荷東不同,來玩的大多是二十歲左右的小孩,衣著前衛,有一些洩了頭髮,年輕稚嫩的臉龐,老練的抽煙姿態,讓人深深感到加強青少年思想教育的重要性。

蘇婭是一個人來的,過馬路時我看見她匆匆忙忙的身影,人就是這樣,生活的習慣一旦固化就很難回頭,她是個能讓人放鬆的女孩子,習慣於把壓力留給自己,她不想別人覺得她可憐。

「大哥,想過過夫妻生活嗎?」蘇婭她學著天津口音問我,這是一個經典笑話。

「多少錢?」

「嘛錢不錢的,舒服舒服得了。」蘇婭說得自己先笑了起來。

滾石的迪斯科舞池離吧檯很遠,我和蘇婭坐在吧檯旁,蘇婭不知道是有心事還是怎麼了,要了一打太陽啤酒︰「下次一起喝酒時不知道什麼時候了,給你餞行。」我很欣賞蘇婭身上可愛的一面,我們兩個很有朋友的緣分,卻從不涉及男女之情,應該有一種男人很喜歡她這種女孩的,我想,但是卻想不出蘇婭在她喜歡的男孩前會是什麼樣子。

我向蘇婭點頭稱是,反正最多一醉唄,又不是沒醉過,我覺得嘴裡有點幹,又叫了杯「金湯力」先喝了幾口。

音樂從舞池深處傳來,節奏分明,我靠著吧檯,看那幾個在舞台上領舞的女孩子,臉孔不很清楚,只能看到完美的身材,她們穿得很暴露,纖細的腰肢隨著節奏瘋狂地扭動,可能是坐的太遠了,我覺得自己一點也不興奮。

「蘇婭,你將來有什麼計劃?」我看著自斟自飲的蘇婭,問道。

「計劃呢就沒有,廢話就有一些,」蘇婭取笑我說話的用詞︰「還不就是嫁人,差不多了,不能再玩了。」

「真地,那你想找個什麼樣的?」我覺得好玩,很少聽到蘇婭說出這麼實在的話。

「有點錢啦,對我好一點啦,」蘇婭拿出一支聖羅蘭︰「還能什麼樣的,不過是年紀大點的,長得醜點的,這樣的人才可靠。」

「那可不一定,」我拿起打火機給她點煙,其實我心裡知道她說的有道理︰「好色不好色和男人的年紀長相無關,有的又老又醜的男人還更壞呢,尤其有點錢以後,你指的可靠是在他們沒錢的時候,那個時候也不是不想,是因為沒有本錢。」

「這我知道,」蘇婭深深吸了一口,抿著嘴唇吐出細細的煙霧︰「我說的不是他們好不好色,我是說也就這樣條件差點的,才會覺得找到我這樣的就算不錯了,起碼不會動不動離婚,男人嘛,就是那麼回事,在外邊逢場作戲找幾個也沒什麼,最怕的是在外邊只找一個。」

我想了想她的話,初聽起來不大合理,細細品著卻是那麼回事,「那你找到沒有?」

「哪那麼容易找到,」蘇婭笑了︰「騎驢找馬唄。」

「哈,那你現在騎著哪頭驢啊?」我哈哈大笑︰「就怕你找來找去,看著是匹馬,回家一試還是驢。」

舞曲聲漸漸小了下來,有人上來表演,是幾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女孩,穿著閃亮的白色太空服,動感鮮明,他們跳的是羅白吉的《大家一起跳》,我看過那個MTV,覺得他們跳的相當不錯。

「韓江,你和李荷、冷佳的事最後怎麼樣了?」看完了舞蹈,蘇婭回過頭問我。

「都結束了,」我客觀地說︰「現在想起來,其實她們兩個都是好女孩,對我都曾經不錯過,只是可能大家都沒緣分吧。」

「冷佳和你,那個……有沒有那個?」蘇婭向我擠了擠眼,笑著逗我︰「她對你好不好?」

「你問這個幹什麼,」我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她對我還行吧,開始挺好的,後來就不理我了,她和李荷畢竟是六年的朋友嘛。」我盡量實事求是,有些傷感。

「真不明白你到底是聰明還是傻。」蘇婭奇怪地盯著我看,彷彿想看穿我什麼秘密。

「什麼聰明什麼傻的,」我被她逗樂了︰「這話我倒是常對劉方說。」

「劉方又怎麼了?」

「沒怎麼,我就是覺得有時他帶著三分糊塗,也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我看是假糊塗。」蘇婭冷笑著說。

歌手的表演也結束了,舞池裡放起了慢曲,我和蘇婭悠然地坐著,像哥們一樣聊著天。

「韓江,你什麼時候結婚?」蘇婭已經帶點酒意了。

「還沒想好,要得等到功成名就了吧,」我看著舞池中貼得很近的一對對男女,他們可能今晚剛剛相識︰「我要找一份真正的愛情。」

「得了吧,你這種人還相信愛情。」

「我這種人怎麼了,你還真別瞧不起我們農村人,誰不是吃糧食長大的?」

我充滿嚮往地說︰「有時候我還真想到一個偏僻的鄉村定居,娶一個不認識字的農村姑娘,溫柔地待她,教她認字。」

我沒有和她解釋什麼,以前我可能確實沉迷過一段時期,但是現在的我很清醒,有的人把生活的艱辛當作墮落的借口,有的人當作上進的動力,感情的路上也是如此,有陽光的地方也有灰塵,有希望的地方也有失望,反過來,有欺騙的地方也有真誠,有墮落的地方也有美好,我相信當初張晴也不是有意傷害我,我們那時還小。

我們把那一打啤酒都喝完了,人家都說心情不好的時候能喝酒,我覺得自己高興的時候反而好一些,我們出門打了個車,我甚至清醒地在眾多出租車中選了個富康,街上還是有很多的人,和前幾晚一樣,只是天邊掛著一彎新月,靜靜地照在街上,這麼美好的夜色,前幾晚我怎麼沒有注意到呢?

我把蘇婭送回家,覺得心情仍然很好,打車回中天的路上我忽然想上廁所,可能是啤酒喝得太多了,但汽車正行駛在街頭,我想反正過一會就到了,忍一忍吧。

下車的時候,我把錢扔給司機,告訴他不要找了,中天酒店的大堂裡沒什麼人,我急匆匆地穿過大堂,坐電梯到了七樓,著急地按著房間的門鈴,中午我出來的時候劉方還在房間,鑰匙在他的手裡。

過了一會我聽到劉方走出來的聲音,門開了。

「我跟你說……」劉方穿著睡衣攔著我正要跟我說話,我側著身子就闖了進去,去拉洗手間的門︰「一會再說,我憋不住了……」

我楞住了,吳玉躺在床上,椅子上散亂地放著她的衣服,她披著被子靠在床頭,我望著她時她也平靜地望著我,面無表情,我看著她漆黑閃亮的眼睛,好久沒有見到這麼清澈的眼睛了。

我覺得自己楞了有兩三秒鐘,推門進了洗手間,冷靜之後我用涼水仔細地洗了臉,鏡子中的我看起來搖搖晃晃,以後不能再喝這麼多酒了,我想。

我從洗手間出來,劉方還站在門口等我,「明天早點起,」苦練多年的微笑在這時發揮了作用,我低聲對他說︰「中午還要趕飛機呢,我先下去睡了。」

「……在那些蒼翠的路上,歷遍了多少創傷,在那張蒼老的面上,亦記載了風霜,秋風和秋雨的度日,是青春少年時迫不得已的話別,沒說再見……回望昨日在異鄉那門前,嘻噓的感慨一年年,但日出日落永沒變遷,這刻望著父親笑容時,不知不覺的無言,讓日落暮色滲滿雙眼……」

我下樓開了個房間,蒙頭便睡。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八、完結版)

早上起來的時候我覺得肚子很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我在床上躺著,靜靜品味飢餓帶來的種種遐想,確信食物才是生存的第一要素。

電話鈴響了,是劉方打來的,「你怎麼住在這個房號?」他興奮地說︰「538,你終於肯承認自己是個三八了?」

「你才是個三八,媽的動手也不和老子打個招呼,」我笑著罵他,心事早被小心的收起,我們都活在現實之中︰「恐怕是吳玉幫你查的我房間號吧,她走了嗎?」

「走了走了,你管誰查的呢,快上來吧,收拾完了咱們去吃點東西,我覺得餓得慌。」

「你可能是體力消耗太大,」我一邊穿鞋邊說︰「我就上來,我也餓了。」

我上樓回到房間,劉方正在洗澡,我們的東西都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我無聊地打開電視機轉到湖南衛視,冷佳不在,我驚訝地看見了沈婷,原來是在現場採訪「世紀之星」複賽的優勝者。可能是比賽的需要,沈婷在電視上化了妝,顯得格外的漂亮,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她還真地要去廣州參加比賽了,我想,這個小沈婷。

劉方出來後,把洗手間的東西也裝進包裡,我們沒怎麼說話,拿著行李和房卡,默默地下了樓,我坐在大堂的沙發上,等劉方去結帳退房,我遠遠地望了總台一眼,吳玉不在。

劉方辦完手續過來,我們提著行李往外走,我一邊走一邊看那張結算單,因為房費一直是劉方用信用卡結的,我想心中有個數,出來玩最好兩個人花得差不多,相差太多了不大好,我想如果劉方信用卡中支付太多我就補一點現金給他,我算了算,出入不大,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我驚奇地發現中天酒店少收了一晚的錢,昨天劉方下樓多開了一間房不知為什麼沒算在裡面。我告訴了劉方,他對著結算單看了一會,轉身就進去了。

我站在中天酒店的門口等他,天氣還好,雖然是早晨,也不覺得冷,路上行人不多,過了一會,劉方出來了。

「是算錯了嗎?」我問︰「退了錢沒有?」

「退了,」劉方笑著說︰「果然少算了一晚,那個小姐說了一大兌好話,她們也不容易,我聽吳玉說,在這種情況下誰結的帳誰就得用自己的錢賠,但是如果是多收了,就只能歸酒店。」

「真不公平。」我也笑了。

我們兩個在街上走了一會,一直走到五一路口,劉方到旁邊的水果攤買了點香蕉,我看見有個報亭,買了一份參考消息。

肯德雞店裡乾淨明亮,沒有幾個人,我和劉方都餓壞了,端了一大堆東西找了個靠窗口的座位坐下。

我一邊吃飯,一邊看著報紙,印度和巴基斯坦衝突不斷升級,巴基斯坦政變了、印度發大水、斯里蘭卡猛虎組織又攻佔了兩座城市,我看著報紙上亂七八糟的消息,心想我現在負責的南亞怎麼那麼多事。

「陳珊。」我忽然聽見劉方叫了一聲。

我抬起頭,順著劉方的目光望向窗外,果然看見陳珊正和一個男人從窗前走過,陳珊穿的還是那件紅色短裝,挽著那個男人的胳膊,那個男人看起來沒有她高,穿著還算得體,臉型很瘦,不大看得出年紀,正和陳珊說著什麼。

陳珊轉頭時看見了正朝外望的我和劉方,楞了一下,沒有停下腳步,一邊答著那個男人的話一邊走了過去。

「媽的,就算結了婚也不至於就這樣,見面連個招呼也不打,」我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煩惱︰「操。」

「對了,就是要操,其實這個詞可以表達很多意思,這是一種生活的境界,懂嗎?」劉方看著我嚴肅地說︰「你應該好好端正一下自己的生活態度。」

「什麼生活態度,我那是口頭語,」我糾正他︰「你以為我像你,什麼人都上。」

「我就知道你會有想法,」劉方將最後一塊雞翅放到嘴裡,一邊用紙巾擦手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說說吧,哥哥幫你排解排解。」

「其實也沒什麼,」我吸了一大口可樂,歎了口氣︰「我只是一直都覺得自己挺冷酷的,沒想到也有心軟的時候。」

「這話你說對了,心該硬的時候就得硬,」劉方得意地說︰「婦人之仁,只能讓人家笑話。」

我的心頭一下子騰起一股火來,「我不是硬不起心腸,」我直視著劉方,笑著說︰「我只是覺得有些人可以隨便上,有些人沒必要上而已。今早沈婷過來,那一直當是我妹妹,不用說了;昨晚謝暉勾引我,我沒興趣;前天吳玉和我在一起,我也沒動心。要上我早就上了,還輪得到你?」

「慢慢說慢慢說,」劉方繞有興趣地看著我︰「這我都知道,還有什麼?」

「我絕不是跟你爭,劉方,」我仍然看著他,誠懇地說︰「咱們本來就是出來玩的,如果是謝暉那種人,真需要的時候搞一下,什麼事也沒有,她也是出來找刺激的嘛,即使是冷佳,如果她願意,也沒有關係,她也很成熟了,自己會對自己負責,像吳玉這種孩子,肯定一騙就到手,可那又有什麼意思呢?咱又不缺這個,你肯定答應帶她去深圳了對不對?」

「你那麼瞭解吳玉?」劉方不笑了,看著我問道。

「有什麼不瞭解的,大家都是過來人,你也不是剛認識我,我看人准不准你還不知道?」我覺得氣氛有些生硬,笑著又說︰「算了,其實也沒什麼,已經這樣了,我這也是為你好,知道嗎?你這已經不是玩了,是犯罪啊,同志。」我拍著劉方的肩膀惋惜地說。

「別告訴我,你沒有騙過女孩子啊,」劉方笑著對我說︰「其實就算沒有你我,也早晚會有人這樣做的,帶領她們走向成熟。」

「這是沒錯,但只要不是在你我手裡,心就安了,」我點頭說︰「當然也分人,像冷佳、吳玉這樣的,待我們很真,最好為她們著想一點;至於像李荷這樣的,就沒什麼意思了。」

想起李荷背後還說我的壞話,我心中又不高興起來︰「你還不瞭解我嗎?我是那種心慈手軟婆婆媽媽的人嗎?」

「正是因為瞭解你,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劉方盯著我的眼睛,語氣非常緩慢︰「我還一直以為你在開玩笑,裝糊塗,本來就是玩嘛,何必把窗戶紙捅破。

你不會真是像你剛才所說的那樣想的吧?」

「咱們畢竟是哥們呀,」我奇怪地問︰「這些當然是我心裡的真實想法,是我帶你來長沙玩的,我跟你還藏什麼貓膩。你有事瞞著我?」

「談不上瞞不瞞的,你既然這樣說,我倒是覺得有必要和你好好聊聊,反正也要走了。」

劉方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可樂杯子,沉默了好一會,好像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我心中忽然有一種奇怪的預感,慢慢地用吸管攪拌著可樂裡的冰塊,也不說話,這是我多年市場生涯練出的另一個習慣,心中越好奇地時候,表面上看來越不著急。

劉方又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但是作為哥們,我知道多少就告訴你多少,反正我和她們也是通過你認識的,跟我本來也沒什麼瓜葛,將來我想也不會有,你知道這些起碼對你與她們再打交道時有幫助。別緊張,其實也沒什麼,每個人的想法都挺正常的,誰也沒想故意騙你什麼的,我想大家可能以為你心裡也明白表面上裝糊塗呢,確實沒必要捅破這層窗戶紙。」

「先說你吧,」劉方低頭喝了一口可樂,說︰「你說李荷騙你,她騙你什麼了,就因為她有個男人?你也承認她有個男人是合情合理的,她既不圖你的錢又不圖你的色,你還有什麼可騙的呢?你們兩個認識四年了,誰都知道你什麼也不可能給她,名份、金錢都不會。她關心你,可能只是因為她真地喜歡你,難道真就圖你一個『紅顏知己』的榮譽稱號嗎?」劉方笑著說,語氣一點也不像平時那麼偏激,顯得非常的有說服力︰「我也搞不清楚她為什麼非得一口咬定沒有男朋友,但我總覺得她對你沒有什麼不好的目的,也許是怕你知道後不再碰她啦?不會吧,」劉方說到這撓了撓頭︰「你也跟我說過,你的性能力一般。」

我無聲地笑了,我知道他在努力使氣氛輕鬆一些,這更加說明他心中認為他要講的事可能會令氣氛緊張,我很配合地保持著笑容,甚至輕鬆地聳了聳肩。

「至於你對她,我們大家都覺得是過份了些,說掰就掰成那樣,不過我理解你,」劉方忽然有些曖昧,壓低了聲音說︰「你要是不把事情做的那麼絕,明確地跟她分手,以她和冷佳的關係,你和冷佳的確很難有什麼進展。」

「你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說︰「我只是最討厭別人跟我撒謊而已,你說她對我這好那好,那她後來還幹嘛在背後向冷佳說我的壞話?」

「誰說你的壞話了?」劉方奇怪地望著我︰「李荷從頭到尾根本就沒說過你的壞話,那天下午她和冷佳說話的時候我也在,她們以為我聽不明白,說了很多知心的話,但其實長沙話也不是很難懂,大體的意思我都能聽明白,不過我一句話也沒發表意見,蘇婭只聽了幾句就走了,李荷對你的評價很客觀,甚至還挺好的,她說你非常孝順,說孝順的人再壞也壞不到哪去,說你有才華,有前途,就是很難有女人能夠把握住你,所以愛上你是一件既過癮又危險的事,我聽了都有點嫉妒,你想一想嘛,你也知道以前李荷在她的朋友們面前一直把你說的多好,就算是顧及她自己的面子也不會一下子把你說成多壞吧?」

我心潮起伏,幾乎難以自制,難道真地是我誤會了她?不可能,「那為什麼冷佳下午去了她那之後態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中午分開的時候還好好的呢,晚飯和她原來的男朋友一塊吃的我倒可以理解,但是回到家也沒給我打電話。」

「你到現在還沒明白,韓江,」劉方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冷佳對你的態度之所以轉變,根本不是因為李荷和什麼友情的緣故,而是因為她男朋友和她合好了,準備和她結婚,」劉方看著我不相信的樣子,又說︰「而且那天晚飯冷佳也不是和她男朋友一塊吃的,她那時是和我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我雖然強做鎮定,還是掩飾不住驚異的表情。

「你別想歪了,」劉方笑著說︰「我和她什麼事也沒有,只是聊聊天,是她要一起吃飯的,她問了許多你的事,其實她還是挺喜歡你的,她男朋友這次來長沙,就是來和她合好的,他們在廣州吵了一架,冷佳就跑了回來,她那個男朋友其實還挺喜歡她的,特地跑來找她,要帶她回去,在廣州結婚的房子都買好了,本來要是沒有你,冷佳可能毫不猶豫地就回去了,她們吵架也不是為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好像就是那個男的要冷佳不要拍電視劇了,在家裡呆著或者幹點別的什麼,冷佳不同意,我就是因為這個覺得冷佳對你的喜歡還是真心的,不是玩玩而已,所以她才一時難以做出決定,她去找李荷就是問李荷的意見,找我也就是想多瞭解瞭解你。」

「那李荷是什麼意見呢?」我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虛。

「李荷沒說什麼意見,她就是客觀地說了你一些情況,關於她自己,她說她和你已經完全結束了,如果冷佳喜歡你,她不會在乎的,至於冷佳選擇誰,她沒說什麼,我看這件事你是真地冤枉她了,她沒有你想得那麼卑鄙,而且說實話,如果這些人讓我選擇交朋友的話,我會選擇李荷,她是個有自己原則的人,雖然有時是很現實,但這世界說穿了,誰不現實?倒是現實的明白一些好,簡單,反而好打交道。而且,我不知道自己感覺的准不准,我總覺得她很關心你,希望你好,但卻又不跟你解釋,女人的心事真是難懂,不過你這小子,倒也總是走桃花運。」

我沒有理會劉方的說笑,「既然李荷沒有說過我的壞話,那一定就是你說的了?」我把帳賴在劉方身上,希望他能繼續說下去。

「他媽的我犯得著嗎?」劉方笑著罵道︰「冷佳問我時,我說了不少模 兩可的話,不過,」他嘿嘿地壞笑了兩聲︰「哥們確實也說了些你的實話,那也是為你好,我覺得你也不願意她真地纏上你,對不對?再說,沒必要讓她對你抱太高的期望,要是連哥們說的那點事都接受不了,我想你們倆將來也沒什麼混頭,還不如早說早散,免得你將來麻煩,你丫又不吃虧。」劉方朝我做了個淫穢的手勢。

「他媽的你怎麼什麼都知道?」我說︰「你幹嘛那麼關心我,我又不是你大爺,後來呢,你們分開前她怎麼說?」

「你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在她身邊,她一直不接,走的時候她說她要回家好好思考一下再做決定,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媽的那天晚上你回來時怎麼不跟我說這些事?」我生氣地說。

「冷佳逼著我答應不跟你說的,一切還不明朗,我攙和個什麼勁,」劉方真誠地說︰「再說那天晚上你那麼激動,怎麼跟你說呀,當時要是說這些對誰都不好,真的。」我冷靜下來,想了想,覺得是那麼回事。

「後來冷佳給你打電話沒?」劉方問我。

「我們見了一面,」我把那天下午和冷佳見面的事講給劉方︰「她接了一個電話後就走了,我還一直以為是李荷打的。」

「不是,」劉方肯定地說︰「一定是她廣州的男朋友打來的,前天我聽蘇婭說,冷佳是準備去廣州了,他男朋友妥協了,同意她結婚後接著拍電視劇。」

可樂已經喝光了,我把杯中剩下的冰塊慢慢倒進嘴裡,感動心中一陣冰涼,你相信愛情嗎?你相信她說過的話嗎?你相信寒冷的雪地裡她彎下腰為你繫上鞋帶時的關心嗎?你相信朦朧的月光下第一次親密接觸時的羞澀嗎?你在戲弄這個社會的同時,這個社會何嘗不是在戲弄你?你以為自己掌握著一切,你回頭看看自己正掌握在誰的手中?你不斷地挑戰命運,我卻只看到你一次次的失敗,你只是在它的懷裡逐漸走向成熟而已。

「我認識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歡狗。」我忽然想到這句話,說了出來。

「你又衝動了不是?你以為你是誰呀,情聖?哪個女孩對你不好,或者騙你一次就連狗都不如,這樣不對,你也得為別人想想,誰遇到事兒肯定都得先想想自個,」劉方微笑著對我說︰「說實話我還真不明白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有時候像個狐狸一樣深沉聰敏,有時候卻像個孩子一樣容易激動,感情上也是,有時候玩世不恭冷如鐵石,有時候卻比十八、九歲的還要浪漫純情。我真覺得你能泡上妞的原因只是你自身討人喜歡,並不代表你多有手段,換句話說,好多時候是那些妞喜歡上了你,說不定是人家在泡你老兄呢。」

他說得我心裡一動,我確實是AB型的血。

「就像冷佳這件事,根本就不能怪她,沒錯,她是比較喜歡你,該給的不該給的都給你了,可是她跟那個男朋友也快四年了吧,在廣州又住在一起,你說她是跟四年同居的男友還是跟一夜之歡毫無穩定感的你呢?我要是她,我也會這麼選擇的,我相信如果是你,你也一樣,當然,你有你的魅力,可是這個魅力還不足以可靠到托付終身啊,你現在不穩定的狀況大家都明白,只不過沒想到她處理得這麼果斷,慧劍斬情絲,真不愧是女人。」

「蘇婭知道這些事嗎?」我沉默了一會,忽然想起蘇婭,問劉方。

「這我不清楚,但我想她們那麼多年的朋友,互相應該有一定的瞭解吧,至於李荷的事,蘇婭倒是和我聊過一次,她說你有點偏激,你能給李荷什麼呢?四年了,她說謊,是因為四年了,她還在乎你對她的感覺而已,她不願意對你說有男朋友的事,是因為她不能確定你知道了會怎麼樣,不過那件事畢竟是她說謊,所以大家也都不願提,也沒勸你什麼。」

我的心中一片混亂,我知道劉方的話不可不信,卻也不可全信,不過我已沒有心情去分析他說的哪些是可信的,哪些是不可信的,想想一切都無所謂,真假又有什麼區別。

「女人都不可信,」我苦笑著說︰「難道吳玉我也看錯了嗎?」

「那倒沒有,」劉方坦然承認︰「你猜對了,我是答應了帶她去深圳。」

我心中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你會真的帶她過去嗎?」我木然地看著劉方,問道。「你說呢?」劉方似笑非笑地望著我,好像覺得我是個傻瓜,我也深有同感。

「其實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壞,都是有重感情的人。」我們又坐了一會,肯德基雞店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我淡淡地望著窗外,一直沒有說話,劉方想起了什麼,忽然對我說道︰「說實話,吳玉挺可愛的,床上表現也不錯,我有點真地喜歡上她,即使沒結果,互相幫幫忙總是可以的,何況她也不一定願意和我有結果。」

「那倒也是,」我想了想,便順著他的話頭說︰「反正你現在也還沒有女朋友。」

「泡妞泡成老公,炒股炒成股東,賣樓賣成房東,」劉方笑道︰「人生三大失敗,可千萬別被我碰上,你也別小看吳玉,我想我一時半會兒是忘不了她了,她這個月底就過來,其實我本來也沒想到那麼快就上床,不過這倒讓我更喜歡她了。」

「你們倆般配,天生一對,」不管劉方說的是真話假話,我都覺得心情好一些了,笑著罵他︰「我可不想聽你泡妞的破事,知道你有本事,行了吧。」

我們在肯德雞店裡一直坐到十一點多,才懶懶散散地提著行李往外走,外邊天氣熱了起來,街上挺熱鬧的,店 都開門了,我覺得眼睛有點不舒服,路過一個藥店時,進去買了瓶眼藥水。

「韓江,剛才跟你說的這些事,你不會當真吧?」劉方邊走邊對我說。

「當然不會,沒事,」我高興地拍著他的肩膀︰「誰跟誰呀。」

「我也覺得沒事才跟你說的,女人嘛,還不就是那麼回事,」劉方好像又恢復了粗俗糊塗的樣子︰「我差九歲就四十的人了,一個處女也沒碰見過。」

我看著劉方,覺得好像還不認識他。

我和劉方在民航大廈附近打了個出租車去機場,「韓江,這幾天我看了你好多事,知道了你一些想法,我想你年輕的時候一定特純情,」上出租車的時候,劉方突然轉過頭問我︰「你是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樣的?」

我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汽車開出了市區,再次飛馳在機場高速公路上,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致逐漸遠去,我心中的感覺實在難以形容,吹口琴的人依然住在空曠潔白的房子裡,一隻螞蟻抬起了頭,注視了一下三維空間,又低下頭去繼續它的爬行,上山之時我清楚地記得下山的路,卻終於在這迷人的都市裡走失。

我放下前面的遮陽板,裡面是一塊小鏡子,我默默地對著鏡子給自己滴了幾滴眼藥水,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眼角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佈滿了血絲,我看著鏡子中冷漠的自己面色蒼白,我忽然想起了許多以前的事,許多和長沙無關的事,我甚至想起了大學時五食堂炒的雞蛋黃瓜,想起了塵封已久的高二和大三,飛揚而起的歲月中,我彷彿看見了自己多年後蒼老的樣子,鮮血在我的心頭盛開,「是兩位嗎?」《秋天的童話裡》,在大洋邊上開了家小餐館的周潤發笑著對走進來的鍾楚紅說道。

我把窗戶放下一點,呼吸著城外清新的空氣,郊區的視野廣闊遼遠,遠處青山碧水,頭上飄著幾片浮雲,命運之神在天邊探出頭來,凝視著我,讓我無處躲藏。

非得逼我說出來是吧,多年的傷疤在長沙終於撕裂了,流出裡邊的鮮血和污濁,傷口散發的疼痛令我極其愉快,好吧,我把一切告訴你。

我曾經愛過一個人。

十月的北京天高氣爽,香山的紅葉惹人相思,我、張晴和藍翌終於爬到了山頂,坐在一塊大石上休息,我從包裡拿出礦泉水,遞給她們兩個。

我剛從長沙回來不久,正在辦理辭職手續,按照規定有一個月的交接期,工作上的事基本處理完了,我在等著財務部審計完畢之後和我做最後的結算,每天在公司坐著也沒什麼事,法國老闆和我關係一直還不錯,他的女兒藍翌正好到中國來玩,知道我在北京熟,就讓我沒事的時候當個嚮導,張晴是長沙人,正在武漢大學讀法文,快畢業了,出來實習,她的父母是湖南郵電系統的高官,我所在的法國電信公司為了深入客戶關係,就請她過來幫忙,我們和老闆之間都是用英文溝通,很少用她翻譯,她的工作很清閒,所以經常和藍翌一起,要我帶她們出來玩。

那一個月我幾乎帶她們玩遍了北京,故宮長城天安門是一定要去的,我還陪她們到了一些很地道的地方,司馬台古長城的烽火夜宿,康熙草原老鄉家的野菜濃湯,朝陽區隱蔽的吸血鬼酒吧裡的恐怖派對,河北白洋澱的清水荷花,我當時出國的手續辦得差不多了,在外企幹了一年也攢了一些錢,對人生充滿了希望,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藍翌是一個很直率的女子,和我以前心中想的法國女孩有很大的不同,她很重視女權,事事都不要別人讓,我覺得她像個男孩子,倒是張晴,一口流利動聽的法文,高挑勻稱的身材,清新俊美的樣子,令我頗為心動。

後來的細節我不想說了,反正我們兩個都深陷愛河,藍翌呆了一個月就回法國了,臨走前在建國門外的外交公寓請我們吃飯,後來我送張晴去她住的地方,在那個溫暖乾燥的單身宿舍,長髮如絲的張晴站在屋子中央,給我朗誦卞之琳的《天在那邊的屋頂上》,那天我第一次吻了她。馬路上人來人往,你可曾見過二十五歲以上的人一邊走一邊自己就笑出來的嗎?我是沒見過,多年後我曾經認真思考什麼情況下能夠產生快樂,我很理性地想到了三條︰未來有希望等著你,手邊正有一些有意義的事在做,有一個彼此相愛的人在身邊。

鮮血仍然汨汨流出,但我卻已記不起當初快樂的細節,所以無法清晰地描述出來,這幾年我一直暗示自己把它全部忘記,當作無數風流故事中的一個,無悲便無喜,沒聚哪有散,我寧可相信我從來沒有動過真情。

出國前我送張晴回到她們學校,武漢大學非常漂亮,櫻花掩映下的校園讓人心醉不已,我經常和張晴在黃昏的時候徘徊在淡淡的花香裡,不忍離去。

我在武漢住了一個星期後回到了北京,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從香港來到了迪拜,那是我第一次出國。當我吃完麥當勞後,獨自在暮色中面對美麗的維多利亞港,當我在中東寂寞的學習時光中偶爾到沙漠裡滑沙,我都會想起她,一次在迪拜深藍清澈的海邊,我碰到一個印度的老人在海外撈魚,我坐在他的身邊看了好久,一老一少靜默不動,夕陽如畫,離開前我們聊了幾句,「我有一個女朋友,在海的那邊,我很想念她。」我看著他刻滿皺紋和滄桑的臉,告訴這個陌生人我心中的感覺。

幾年後我曾遇見過無數非常出色的女孩子,這種思念的感覺卻再沒有過,離開一個城市就幾乎忘記一些人,現在想起來,真地不知道到底是當初的張晴美好得讓我如此迷戀,還是因為自己當時的年少無知。

我讀的是一個自費的國際貿易短訓班,迪拜是類似香港的一個自由貿易港,中東最美麗的城市,我大部份時間都在讀書,有時候給張晴寫寫信,我從來沒有收到過她的信。

半年後我畢業回國了,不知道幸還是不幸,那時我在北京恰好遇到了人生的轉折點,我指的是性格,我還以為大學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蛻變期,沒想到在二十四歲時與它遭遇,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就是男人真正走向成熟的那一次,我開始思考人生的意義、自我的價值、生活苦痛的根源、宇宙時空的無限,說起來很幼稚是吧,可是當時就是這樣,也許是以前太順利了,沒有把它想透徹,大學上完了,外企做過了,出國學習了,我現在應該做點什麼呢?我這一輩子要達到什麼目標呢?

再過幾十年,人人都會化為灰燼,值得去拚搏和奮鬥嗎?人生的意義到底在哪裡呢?有好幾次,我開始想到自殺。

我在北京開了一家賣電腦的小店,生意不好,出國的費用和生意的賠本幾乎把我攢的錢全部耗光了,我猜測自己這麼痛苦可能是因為太聰明敏感的緣故,於是經常去喝酒,後來我發現自己頭腦的反應是不如以前了,但痛苦茫然依舊。

回國不久我就去了一次武漢,我們在櫻園三捨門前相擁而泣,她清秀得飛起的樣子令我憐惜不已,我知道她受的相思之苦和我一樣,她埋怨我為什麼不回她的信,我說我沒有收到啊,人生真是一個大玩笑,連郵局都作弄人。

回到北京後我們經常通電話,現在我已不記得第一次吵架是因為什麼,是因為我手頭緊不能總去武漢看她嗎?是因為我正在完成人生觀的最後定型事業也沒有起色心情煩躁嗎?是因為她在校園裡想的只是風花雪月而覺得我不愛她了嗎?

是因為我覺得她不理解我的痛苦而逐漸感到陌生的嗎?我本來就不是個感情外露的人,我從來不會當著一個女孩子的面承認我深愛著她,有一天晚上我坐公共汽車時忽然頭暈,掙扎著下了車,在路邊坐著給她打電話傾訴我的自殺慾望,她說她要去校廣播台錄音,一會回來後再給你打。「我聽到她在電話裡匆忙離去,天邊的月色冷冷清清,我無聲地哭了。

自那以後,我再也沒和她說過內心最深處的東西,也許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她們喜歡分享你的歡樂,而不願分擔你的痛苦,即使是最親近的人。

吵架已經開始了,而且永遠沒有結束,我們仍然保持著戀愛的關係,我在人生思想的十字路口掙扎了那麼久,以致於無法冷靜思考處理我們兩個之間的事,她慢慢感到了我的變化,經常在電話裡和我吵鬧想引起我的注意力,我這時總是冷冷地不發一言,最後她總是說一句「再也不理你了」而結束通話,可是不過兩天,再次打來,爭吵重新開始,我們兩個都被對方折磨的疲憊不堪。

那一天是什麼節日,我記不清了,經過一個星期的冷戰我再次接到了她的電話,她的聲音竟然出奇的平靜︰「陳楓,」她叫著我的名字︰「我想明白了,我不知道你還愛不愛我,我知道自己是愛著你的,但是這愛讓我痛苦,我改變不了你的思想,你也改變不了我,我每次都不想再和你繼續下去,但是每次我都忍不住再去找你,我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生活了,它只會毀了我的人生,既然我離不開你,那我只好選擇讓你離開我了,我在深圳,這次放假我和我們的法文老師一起來深圳玩,我和他住在一起,就是現在,我們發生關係了。」

「是嗎,這樣子也好。你知道我是無法忍受這樣的事是吧,你真是太瞭解我了,」我在電話裡笑著說︰「江湖多風雨,青春東流去,亦知難相聚,且做笑別離。」我甚至念給她一首告別詩。放下電話,我淚如雨下。

流水它帶走了光陰的故事,改變了兩個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相遇的青春。

本命年的那場思想鬥爭持續了近六個月,後來怎麼過來的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忽然明白了,像《多情劍客無情劍》裡的阿飛一樣,其實每個人都有這一段思想歷程,只是有早有晚,有深有淺罷了,生命本來就是宏觀上的沒有意義和微觀上的無數意義。

我開始為自己的人生做計劃,我又開始定期給家裡打電話,我辦了加拿大的移民申請,在排隊等候批准的時候我給自己找了現在的工作,準備積累一些金錢和經驗,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了這麼久,我發現自己充滿了自信,很多人都說我有一種成熟深刻的味道,而且從那以後,我總是莫名其妙地走桃花運。

張晴去加拿大的時候剛剛畢業,去法語區讀書,她在航班的前一天到北京,打電話約我見面,我答應了,那天下著點濛濛細雨,我在朋友開的一個小酒吧裡見到了她,最快樂的那段日子裡我曾經常帶她來這。

她稍微胖了一些,和我想像中的一樣,我早就不像剛分手時的那樣經常想起她了,創口早已癒合。我和她聊了聊近況,並給了她一些祝福和鼓勵,她有些驚訝,誰有自殺情結了,我說,根本沒那麼回事。我已蛻變為一個頗有成熟魅力的男人,親而難犯,她一直找不到和我說話的感覺,想在出國前再和我說「再見亦是朋友」嗎?我心裡想,沒門。

臨告別時她終於忍不住了,「到我那陪我一晚,好嗎?」她溫柔的聲音彷彿從遠處傳來,極輕極輕,令我感覺與今晚的氣氛非常不符。

「算了,」我笑嘻嘻地說︰「我就是覺得特髒。」

想像當初我說那句話時殘忍的樣子,我的嘴邊彷彿又掠過那絲殘忍的微笑,我覺得滴完眼藥水後眼睛好受了一點,又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依然年輕英俊。

自那之後我一直沒有張晴的消息,這次來長沙,我還是第一次試圖打她家的電話問問她家裡人她的近況,我不會說出我的名字,不過也沒什麼,反正也沒打通。

「春草青青秋草黃,斜陽落處是家鄉,竹馬青梅今猶在,不見隔壁小姑娘。

」我高興地唱起了兒歌,回頭看看劉方,他已經睡著了,也許昨晚太累了?

想起吳玉,我的心裡忽然又沉重下來,這次來長沙,快樂和悲傷,純潔和墮落,信任和背叛,愛情和婚姻,交織在一起,終於把我內心的傷疤撕開,痛快淋漓地流出裡面已經潰爛的污血,生活的幻想早被打破了,我已經能夠堅強地接受成長,這是生命的唯一主題。

吳玉、冷佳、沈婷都會有她們自己的人生,也會經歷我們曾經經歷的一切最後走向成熟,這世上本沒有完美的東西,包括愛情,如果你相信它,你就要同時相信它的缺憾。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想一想從自己十七歲背井離鄉到北京上大學開始,到現在已經十年了,人的一生,還能夠有幾個十年,我不能總活在舊日的暗示中,事到如今,愛恨早如雲煙消散,我對長沙的情結終於完全解開了,回到深圳,我知道自己會開始另一種人生,浪子時代已經結束,還有許多有意義的事情要做,我會很忙,會很努力地工作,如果我遇到一個我真心喜歡的人,我會珍惜。

車上的收音機裡正放著校園歌曲,我聽到那熟悉的曲調,感傷的歌詞,卻輕輕地笑了起來,隨著音樂一起哼唱︰「說了世上已無牽掛為何有悲喜,說了朋友相交如水為何重別離,說了少年笑看將來為何常回憶,說了青春一去無悔為何還哭泣……」

我們進了機場,換了登機牌,候機室裡的人不是很多,我進去洗手間洗了洗臉,出來時在兩個漂亮女孩身邊找到了劉方。

「陳楓,」劉方給我們做介紹︰「楊梅,秦曉。」

她們兩人個子很高,穿的像模特一樣新潮,楊梅斯斯文文,秦曉和劉方聊得正投機,一看就是很辣的那種妹子。

「別和我提這個,」我聽到劉方說︰「我差九歲就四十的人了,我什麼沒見過。」劉方充滿了自信感,我感覺這幾天令每個人都變了好多。

楊梅正在用手機打電話,信號不好,總是撥不出去,她煩惱地皺著眉頭,我拿過手機,站起來走了幾步,換了個角度,撥通了還給她,「移動電話,得移動著打。」我笑著說。

楊梅也笑了,「為什麼呀?」她有點不好意思,奇怪地問道。

「為什麼,喂小米唄。」我笑著和她開玩笑。

「我們可以在飛機上打牌,飛機上可大了,還有麻將室,這是我的電話,將來到深圳一定來找我啊。」我聽見劉方又在和秦曉胡說八道。

我們說笑了一陣,劉方忽然碰了碰我,我回過頭,冷佳和一個男的正從入口處走進來,那個男的穿著西裝,不難看。

「嗨,冷佳,你好!」我和劉方笑著和她打招呼。

「咦,你們不是去了深圳嗎?」冷佳很驚訝,但是臉上除了驚訝沒有別的表情。

「我們沒買到直航深圳的機票,只好先到廣州,下飛機再坐巴士到深圳,」

我笑著說,和她男朋友點頭致意︰「歡迎你們將來到深圳玩。」

我們登上飛機,座位離秦曉和冷佳她們都隔得很遠,在我們旁邊靠著過道的座位上坐著一個女孩,容貌普通,但是挺會打扮的,身材也挺豐滿,我坐到最裡邊靠著窗口的座位,讓劉方坐在中間。

外邊的搬運車正在往飛機裡裝行李,我默默地看了一會,陽光有些刺眼,我轉過頭,目視前方,微笑不語。

劉方正在一邊和那個女孩聊天,突然想起了什麼,莫名其妙地轉過頭來,真誠地對我說︰「其實你對酒當歌玩瀟灑的樣子真的很一般,你嬉笑怒罵泡妞時給人的感覺也沒有什麼,你真正有魅力的時候倒是你極為沉靜的時候,就像你現在一樣。」

飛機騰空而起,衝進了廣闊的藍天,我靠在座位上,輕輕閉上了眼睛,往事在心中緩緩浮起,鄭菲、陳珊、李荷、冷佳、蘇婭、吳玉、趙蓉、梅、謝暉、沈婷、馮哲、李青、林梅、張晴、許冰冰,她們圍在我的身旁,面容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我在人群中被推來推去,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飛機顛簸了一陣轉了個彎,我忽然覺得眼前一亮,人影散去不見,我清晰地看見我自己,穿著寬鬆漂亮的白色外套和牛仔褲,笑著走在陽光明媚的大街上,一個女孩領著我拐進一個弄堂,潮濕陰暗,角落裡站著西裝革履神色木然的我,那個女孩驚訝地看著兩個我站在一起,試圖拉著年輕的我撒腿而去,我沒有動。

我霍然驚醒過來,坐在我前邊的那個小女孩正回過頭好奇地望著我,黑黑的眼睛一塵不洩,你長大後也會成為一個大美人嗎?你也會經歷我們所經歷的一切嗎?窗外可以看見機翼上反射的陽光,生活的荒誕感無可逃避,廣闊的天空裡我們有幸飛過了這三湘四水,滄海桑田,人類的感情和成長是如此的不可捉摸。

我還會再來長沙嗎?故事都結束了嗎?我不知道。

我再次翻開了柏楊的《暗夜慧燈》,這本書我已經看了八天七夜。

=PASS寫於1990年11月,深圳,風雨如晦

後語︰

對於那些很喜歡這個故事的人-。我將它寫得如此瑣碎,因為事實本身就是這樣發生的。對於那些不喜歡這個故事的人。

本劇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