鹵煮男女

但這次小弟還是想先貼一篇另類的文章。(對非情色不感興趣的網友,抱歉耽誤你的時間了)。

其實《狼車》剛一貼出就後悔了。第一次貼文偏偏要趕在台灣剛剛地震後,自覺有點……不怎麼合時宜。

這次是大陸網路上流傳的一篇網文。是一個住在北京的上海人和一個住在上海的北京人的故事。(作者︰寧財神)

這篇文章,讓小弟想起台灣的痞子蔡那篇《第一次親密接觸》。

政治的問題小弟不懂,(也不想懂),但是北京、上海、台灣,總都是中國人。這篇小文,算是海峽對岸的一個普通中國人對台灣震災的一點……關心罷。

真心希望元元的各位網友平安。

屁話一堆,不幹正事的狼行拂曉

鹵煮男女(一)

我對胖妞說我想認識你,胖妞說其實我也想認識你,我倆聚到一起就開始得比得比。

我問胖妞你是哪兒的IP,胖妞認為我老是到處柳蜜,她說隨便告訴誰也不能告訴你。

胖妞不胖,我仔細論證過,我曾經花了一小時PING她隱藏在PROXY後面的真實IP,再通過無數個提供WHOIS服務的站點查到了她的ISP,我發現那是間名叫daso的上海計算機公司,出口只有一兆,由此得知,她不胖,否則擠不上來。

胖妞不醜,這我也論證過,她的英文名叫Venesa,我查遍了所有的提供個人主頁存放空間的ICP,所有帶~Venesa後綴的目錄我都訪問過,其中除了一個快樂地販賣著辣薯片的白種墨西哥中年婦女和一個把自己扒光了扔在泡沫浴缸裡朝屏幕搔首弄姿的小黑姑娘外,其他長得都還不錯,由此得知,凡是叫Venesa的美眉都不醜。

最大問題是,我不能斷定胖妞倒底是男是女,雖然她如癡如醉地崇拜著那個純女權主義者Gina Davis。為此我想給她打電話確認一下,她不給號碼,後來我給了她我的呼機號碼讓她呼我,還好,機器上顯示B26,這表示胖妞是個姓周的女士,至少她的聲音聽上去像女士。

我們有一個共同愛好愛吃鹵煮火燒。那是北京獨有的一種小吃,碩大的鐵鍋邊堆著小山般的羊雜碎和半熟的牛羊肉,鍋裡暗紅色的水總在沸騰,見你來了,夥計會高喊「一位」,然後麻利地把肉下鍋煮上片刻,並在其中加入些麵餅的碎塊兒,不一會兒,一碗香辣可口的鹵煮就放在面前了,冬天的時候,大汗淋,渾身每個毛孔都會隨著碗裡飄出的濃烈香氣瘋狂擴張。

胖妞說,鹵煮是家鄉給她最深刻的記憶,對我來說,鹵煮的味道總讓我想起Nirvana,看上去挺髒挺頹的東西,真吃到嘴裡,會一直香到心裡,為了碩果僅存的偶像Kurtcobain,我每週都要去溫習。由於上海吃不到鹵煮,胖妞經常會很沮喪,這使她勇猛地拿出linux下面的IP炸彈炸人玩,為了解救眾生,我向她推薦了醃多鮮,用冬筍和鹹肉在微火下燉出來的一道鮮湯,那是除了摜奶油外上海給我最美好的回憶。

世道不太公平,嘗試過一次以後,胖妞對那鹹不鹹淡不淡的東西嗤之以鼻。

胖妞說醃多鮮讓她想起張愛鈴,清爽平靜的水面下隱匿著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的東西,可惜她不喜歡張愛鈴,因為那使她情不自禁聯想起上海的秋雨瀟湘,而這季節,北京正是天高氣爽。

問過她是否對上海有下意識的排斥心理,回答是以後,她補了句「除了羅中旭」。她問我喜不喜歡王朔,我說我看不懂,據說那是痞子文學,我是老實人,所以不能看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胖妞特愛唱歌,在ICQ裡唱,在聊天室裡唱,在論壇上唱,在任何可以自由言論的地方狂唱。有天晚上,她開了密聊又對我深情地唱:「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是一起吃碗鹵煮火燒,吃完抹抹嘴找你報銷機票,打「飛的」回上海到網上慢慢聊」,嘻皮笑臉的樣子,讓你沒著沒落。

接著她問我,想了半天我只能回答:「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不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最好能趁你不備的時候,帶著錢財、美女從你身邊逃之夭夭。」胖妞說:「人不稀罕,錢財給我留下」。

胖妞一到晚上就愛喝點小酒,一喝高了就愛學著多愁善感,雖然她不愛說酸話,但我知道她心裡邊其實比誰都酸,她說她想家想得厲害,滿大街想找北京人說話,我說你別煽我,我也想家,我是一聽北京話就膩味,老覺得那是流氓才愛說的話。遭到她的反擊,她說你們上海女同志說話就跟鴿子似的,什麼都聽不清就見一張血噴大口嘀嘀咕咕。胖妞說我最不帶見你們上海的男同志,一個個油頭粉面窮鼻漏嗖還老愛把自己打扮成小開。

盛怒之下,我告訴她,我也不帶見你們北京的女同志,一個個皮糙肉厚、膀大腰圓,還老愛把自己想像成林妹妹。不,不是林妹妹,你們北京女孩都是屬杜梅的,作天作地,逮誰鬧誰。

胖妞說,你既然這麼不帶見我們,還上趕子到北京混什麼勁啊,我說我在上海混不下去就只能到蠢人裡扎堆兒,順便反問她,你這麼想家還老賴在我們上海幹嗎?她又折了一扎,沮喪地說了句:「小時候沒長眼,受了你們上海人的騙,原指望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沒成想嫁個連狗都不如的人。」

我驚了,沒敢搭茬,她說了句再見,轉身就下。

胖妞問我上海有什麼可以放蕩的地方,我說我是老實孩子打小就不去那種地方,我勸胖妞你要真是混不下去就趕緊回家,離都離了,還一個人浪跡天涯?

胖妞問我什麼才是家,她不認為回到爸媽身邊就算是回家,我找到納蘭飄雪的酸貼子copy完猛paste,告訴她不管怎麼著也不能廝混,像你這樣自暴自棄,最後什麼都落不下等於抓瞎。

一般聽我說這種廢話,她不愛搭茬,她說身邊有一萬個人同時在跟她得比這個,聽多了忒煩,我說我不會說別的,能說出這話來已屬不易,你千萬別認為我婆婆媽媽。胖妞領了我的情,不過她又補了一句,說我對她的溫柔勁兒比當初她老公追她的時候還差點意思。

我說,我要是你老公,就好好對付你讓你根本沒功夫想家。我跟她說你必須學會戰勝自己,她說:「這世道,活著已是不易,還天天存著心思蹂躪自己?別說戰勝自己,現在連面對自己都覺得好累。」連著三遍大紅字的好累。

我說她這麼多日子上海沒白混,一個詞能說上數遍,有點瓊瑤片女主人公的勁兒。胖妞說我這麼多日子在北京也沒白混,文學功底漸深,一派形散神更散的勁頭,出口成章就是散文。

胖妞問我是不是對她動了心,我說是。她說她長的不好看,我說沒關係,情人眼裡出西施。

她又說其實不是不好看,是特難看,我說沒關係,實在難看,也可以說成心靈美,再往回推一下,導致全面發展處處開花,怎麼著都好看。她說她心靈也不美,我說沒關係,心靈不美不是你的過錯,咱可以說「女人正在被歲月磨礪得越發成熟」,有人說成熟的女人最美麗,這就可以說「女人正在被歲月磨礪得越發美麗」,你好看,別推了,沒跑兒。

她說我罵她,她認為我那是說她已經老了,我只能說她屬於那種歲月不留痕美麗不打折的女人,最後補了句,我對你豈止一點點動心啊。她說「別愛我,我會傷了你的心」,套瓷未遂,我只能說她真深沉。

胖妞不愛我,這是她屢次提醒過我的,我不太相信,因為她老是大晚上跑到網上來找我聊天,和我談人生談理想,高興的時候她說她會選擇一個出太陽的日子飄到和平門天主教堂和一個帶著耳環留著板寸穿著黑色西裝並且能說會道的男人結婚,很巧,除了少許口吃外,我幾乎絲絲入扣地符合這個條件,所以我確信她愛我。

我也愛胖妞,這句話我也屢次告訴過她,因為有一次我出差兩個星期沒能上網,在酒店裡,凌晨三點時開始撕心裂肺地想念她並導致劇烈胃痛,這說明我愛她,可她不太相信,她說那是幻覺,是人在空虛時所必須的精神倚靠。誰知道。

胖妞每天都洗澡,每次去之前會向我匯報,得到我的准許後,她會有兩小時的短暫假期,在焦急的等待中,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她會把自己洗脫了皮。她用沙宣洗頭,我告訴她那在國外是女同性戀者的恩物,她比較詫異,問我怎麼知道她這個秘密,我楞神之後,她告訴我她是精神上的同性戀,只因為心靈曾遭受巨大創傷並早已對男性失去信心云云,我信了。

於是我告訴她,我戴耳環說明我也是同性戀,她也信,我們握手,隔著數道PROXY和ISP。然後我說讓我們同病相憐,相依為命吧,她沒同意,她認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說幽姿不入少年場,無語只淒涼,她說一個飄零身世,十分冷淡心腸。

我說胖妞你該試著靠近我,接受我,一鼓作氣找回生命裡的第二春。胖妞說我屬於骨子裡的上海小男人,粘粘乎乎,沒皮沒臉。我認為那不算是一個性格缺陷,可以把它理解成可貴的執著,我告訴她我沒錢沒房沒車,但可以給她幸福。

大罵了句「你怎麼這麼俗」之後,她問我是不是看女友雜誌看多了,滿腦子都是幻想出來的戀愛情節,她說:「你是不是覺得男女之間沒有真正的友誼?我難得找到個不給我威脅感的男人,你一定要把這感覺毀掉嗎?」

我說:「我難得找到一個魂牽夢繞的女人,你一定要把這份感情毀掉嗎?」

「我們有過感情嗎?」

看到這句話,我楞了,「啪」,我關了機。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第二天的創意會我沒出席,這使我們失去了一個巨大的客戶。吃晚飯的時候,我把自己撐個賊死,早早上了床,我要戒網。而我的靈魂從夢裡偷偷溜走,在毫無障礙的情況下,它自動開機,正想進行下一步行動的時候,我被一個電話喚醒,彼時,我的軀體正楞楞地坐在電腦前,打開了撥號網絡準備上線。清醒後,我奪回了靈魂,把它深深藏回心底。然後,我在心上加了道鎖,倒頭就睡,醒時天光。

見到久違的紅日,我只想多打幾個哈欠,伸著懶腰去廚房準備早飯,我的呼機不停嘀嘀嘀。

有人從凌晨三點一直呼到現在,呆坐在床上,看著呼機上滿滿一屏的問號,我的決定是置之不理。生性就懦弱的我,通常在寒流到來之前選擇逃避。吃早飯時,滿屋子的嘀嘀聲把我催眠了,心緒不能自已,靈魂向外突圍,它在一堆問號裡面赫然地發現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前綴是B26。站在鏡子前,把漫不經心的樣子反覆練習。撥通號碼,胖妞的聲音直衝到我耳朵裡「我想你我想你」。

非常抱歉,這不太可能,真實情況是,她只是友好地問我是否出了什麼事,因為在這半年裡,我從來在不事先通知的情況下無故缺席網上的約會。我說我大概病了,她毫不在意,說了句「自己身體要注意」就匆匆掛線,那是我們之間的第一次通話。

那一刻,如果身上有兩千塊現錢,我會毫不猶豫摔爛手機。接下來的日子,我變回了一個敬業的廣告人,用行動告訴每個人「哥們兒一直在努力」。回了家收完妹兒就下線,為了避免再次靈魂出竅的體驗,我刪了IE。

鹵煮男女(二)

有個做黃酒的客戶,要在十間上海本邦菜館兒裡做promotion,讓我想一下這次活動的廣告語,做案例推論時,陽光從窗縫裡輾轉折射我的眼楮,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徘徊的只有那一句:「他鄉的情緒」。客戶還算滿意,委託我們同時把平面的東西整理一下,我親自上陣,要了支狼毫,沾飽了墨,用行草把那幾個字又寫了一遍。我存著心思,讓他們把電腦處理完的東西給我拷張盤。

回到了家,我把那個兩百多K的JPG夾在一封只有五個字的妹兒裡給她發過去,那封信寫道:「夜深,人不靜」,剛要下線時,我養的電子狗狂吠,她回信了,更短,三個字:「我想你」。我想你!

我要去上海出差,順便看看父母。開完會我哪兒也沒去,在家呆著看VCD,我爸很詫異於我的轉性,他擔心地問是不是在北京過的不好,我搖頭。那天看了一個叫「uve got a mail」的電影,裡面Meg Ryan最後見到Tom Hanks的時候,倆都樂得嘴裡能放下一整只小紹興三黃雞,我就開始想我和胖妞見面會是什麼樣子。

有人說「網事如煙」,我想我們之間的網事連煙都算不上,充其量是團冬天從嘴裡呵出的水霧,而且是南方的冬天。

在恍惚的黃色燈影下,我又沒看住我的靈魂,它自己跑到皮包裡去找電話號碼,然後擅自拿起電話撥了過去,胖妞的聲音出現在話筒裡的那一剎那,它卻躲起來了,留下清醒尷尬的我獨自打理殘局,我又口吃了:「你你,你還好吧?」

「你是誰?」

「是我,咳咳……」

「你在哪兒?」

「我回家了。」

「這才發現你普通話說的還不夠標準,這麼長時間跟北京怎麼學的?」

我問:「想見我嗎?」

「不想。」

「想吃鹵煮嗎?」

電話那頭她跳起來了:「你有?」

「你來見我就有。」

「你威脅我!」她想了一會兒,答應了。

在徐家匯教堂前的一個花園前,胖妞擰擰搭搭的出現在地鐵口,聞名不如見面。我拿出方便裝的鹵煮遞給她,她笑 地看著我,說道:「你和照片上不太像,顯小。」

答曰:「你和我想像裡太不像,顯瘦,你這麼瘦,還叫什麼胖妞啊?」

「我奮發圖胖,見天兒就等你的鹵煮給我加點營養。」

我誇她:「你挺好看的。」

胖妞臉紅了,這我沒想到,在網上她是一副滿不吝的勁兒。

我問她:「如果沒有鹵煮,你會來見我嗎?」

她笑了:「會,可怎麼著也得扛一把啊,總不能你一請我就出來,那多不檢點呀!不是我的作風。」

「你怎麼這麼貧啊?」

「你怎麼這麼老實啊,跟網上不是挺能說的嘛!」

我拉起她的手從花園往徐家匯散步,一沒留神,竟走到了衡山路,我們進了一個紅茶坊,坐下來休息,這時我才有機會仔細端詳她。我又告訴她︰「你真好看。」

她的臉又紅了,這個場景重複了多次之後,我突然懷疑起這個事件的真實性來,於是偷偷拎起自己的手咬了一口,挺疼,那大概就不是夢吧。正想到這兒,隱約聽到我爸的聲音︰「起床吧,飯都涼了。」接著就覺得身上一冷,我被我爸從美夢裡拽出來了,我和胖妞再一次陰陽相隔、失之交臂。

我決定真正打一次電話給她,撥通號碼,我非常冷靜:「我現在在上海呢,你還好吧?」

寒暄了幾句後,我問她肯不肯見我,她說不方便,我說已經離了還有什麼不方便的?她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我說:「沒事,我化妝成女的好了,反正本來就像。」

她說:「千萬別,鄰居已經開始懷疑我是同性戀了。」

我有點急:「我到你公司來找你,我知道你在Daso。」

她極其詫異,問我怎麼知道的,我說是通過IP,她笑著說我是窺視癖。我說那是因為我愛你。

她說:「這倒不是問題,有一輩子沒見著面兒卻愛得死去活來的,你怎麼不跟人家學啊?」

我敗下陣來,顯得比較淒婉,我說:「其實我只是想見見你。」

她說:「其實我也特想見你,只是見過以後我敢肯定我會愛上你,所以還是別見了。」

我問:「你害怕再次受傷?」

她笑著說:「不是怕受傷,只是愛多了,覺得累,自己一個人也挺好,習慣了。」

我問她是不是對我沒有信心,她說不是,「任何人都能給我信心,只是我覺得我不需要那東西。」

我心中縱有千言萬語,也被這幾句攔腰截擊。掛了電話,外面開始下雨,我幻想著自己衝進大雨裡做強烈受傷狀仰天長嘯對雨當歌,正想到過癮處,被飄進來的雨點刺了一下,搖了搖頭覺得幹這事好像還沒太大必要,轉身回屋翻出張舊碟看了起來。

過了幾天,我要回北京了,打電話向她辭行。我說我要走了,要離開這個使我傷心欲絕的地方,遠遠地逃開。她得了便宜賣乖,裝傻:「是誰傷了你那脆弱的心?」

我對她這種態度很不滿意,直擊要害:「傷害我的人,是你,打擊我的人,是你,摧殘我的人,還是你。」

她笑著勸慰我:「你過的好辛苦我比誰都清楚,感情路沒有勉強的幸福。」

我心難平,刺探道:「你裝作很灑脫,我比誰都清楚,你的笑隱約透露著孤獨。」

她大笑:「知我者莫若君,當初真該嫁了你。」

我說︰「現在嫁也來得及。」

她負隅頑抗:「錯過一次就等於錯過一世,如果當初在地壇東門和我邂逅的是你,那就沒我老公什麼事兒了,咱屬於情深緣淺。」

「你那叫時勢造人,那時候我才大三,我沒事跑地壇東門幹嗎去」。

貧了一會兒,依依不捨準備掛電話,她最後一句話是「小同志要努力,感情路上還有戲」,我說「回網上再好好收拾你」。

我同事都說我屬於吃飽飯沒事幹讓自己背點感情的債以示精神世界之充實,我說我屬於求愛未遂正準備朝因愛不成反生恨上發展,進了安琪見了胖妞我第一句話就是:「我恨你」。

胖妞見了我就套瓷:「財神財神我愛你,愛你愛到心窩裡。」

我背心一涼,覺得這裡面有貓匿,呆在一邊靜觀事變,見我沒反應,她又來了一句:「財神財神我親你,就像老漢啃玉米,這是阿呆教我說的。」

我大笑:「好的不學學這個,剛嚇我渾身一激靈。」

她板起臉問:「怕什麼?」

我說我也許再也受不得感情的傷了,她說我肯定再也不會去傷害除你之外的第二個人了,這是你的專利。

我問她:「這算是你的獎勵?」

「不是獎勵,是鼓勵。」

我告訴她:「回北京後,我看穿了,感情的事不過如此,我打算把你在我心裡的牌位撤下來,好好找個姑娘過家家。」

楞了半天,她說:「這就對了嘛,早該如此的。」

我問她對我的轉變有什麼想法,她聲稱有事,得先走,用大紅字打了個白白就離開了。

我在網上等了她一晚上,她沒來,從這以後再也沒在網上見到她,曾給她打過電話,不是占線就是沒人接,這突然其來的意外使我非常沮喪,極其後悔那晚對她說過的那句看似示威的話。我改成每天都給她寫信,從身邊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到公司的工作報告,從聽歌雜感到電影評論,想著什麼寫什麼,每封信下面都壓上一個6磅的「我想你」,字輕情重,思念的情緒一天比一天更濃。

直到某一天,我跟哥幾個拼酒,喝高了後痛哭失聲,使在座群情激憤,齊聲痛斥我窩囊廢的醜惡嘴臉。醒過來發現自己已成超級水泡眼,乃痛下決心再次把她從心裡趕走,永遠趕走。

我又重複了以前幹過的把戲,刪掉了IE,這次更狠,索性連網也不上了。

三個月後的一天,我又聽到了她的聲音,電話那邊她懶懶地問我:「想不想見我啊?我在北京。」

我說不想,她問:「想吃鹵煮嗎?」

「不想,我每個禮拜都吃,早膩味了。」

她又問:「喲呵,出息了你,這次不見,以後一輩子都見不著了。」

我說我原本就沒指望過這輩子能見著你,她掛了電話。我呆坐在房間裡心亂如麻,不行,白戀了這麼久,怎麼著也得自己一個說法。不見白不見,我從手機上找到了剛才的號碼撥過去,我問她:「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首都機場,飛機一小時後起飛。」

「去哪兒?」

「瑞典,也許以後就不回來啦,想來就趕緊吧!」

掛了電話我朝機場飛奔,在三里屯被扣三分,在三元橋被追尾,但我還是按時到達了機場。進了侯機大廳,我的手機沒有一點信號,離登機時間只剩五分鐘了,情急之下我對著裡面大喊「胖妞」沒人理我,我團團亂轉。在安檢的入口,已經開始有人登機,我連聲大喊「胖妞」,全然不顧全場的異樣目光。

這時看見一個長髮女孩笑盈盈地朝我揮手,當我走過去的時候,她已經進了安檢的入口,在那端對我說︰「謝謝你來看我。」

我急了︰「你快出來,我還沒看清楚你。」

她轉身離去,邊走邊說:「我已經看清楚你了,這就夠啦!」

我再喊,她已經消失在人群中了。

我跑到服務台打公用電話,大罵:「你這人太自私了。」

她問:「我終於知道你長什麼樣了,和我想像中的差不多。」

我問:「你叫我過來就為了這個?」

她說:「生我的氣嗎?」

「廢什麼話啊,放你身上試試!」

她絲毫不感到內疚,慢慢說道:「我們倆對網絡戀愛的看法不一樣,你永遠在嘗試著把它從虛擬世界中拯救出來;而我,只想好好感受那種可遇不可及的一切,其實這份感覺真實和美好,我總是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想把它變成殘酷的現實呢?」

我說:「現實殘酷麼?這只是你的失敗經歷給你的陰影而已。」

她沒反駁,繼續說:「現在這樣也很好,在閒下來時,知道世界的某個角落裡,會有一個人在充滿陽光的午後牽掛著你,足矣,這就是和你在一起這麼久的意義。」

我說這對我很不公平,她說這世界原本就沒什麼公平可言。

她說飛機馬上要起飛,不能再說了。想到以後相遇遙遙無期,我憋出了那句常掛在手上卻從未用嘴對她說過的話︰「我愛你!」

她說「我也愛你!」

我又補了句:「我愛你愛到心窩裡。」

她笑了:「別煽我,這麼久了,誰還不知道誰啊,等我回來吧,說不定我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咱還能見面,到時候再續前緣。」

我半推半就:「別客氣,小廟容不下大菩薩,您還是鐵了心混吧,混好了把我也接出去享享資本主義的福。」

「沒問題,你好好跟家呆著等我信兒,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求你娶我過門。」

哎,對不起,對不起!我又瞎想了,原來的場景到互說我愛你的時候就結束了。看著飛機沖天而去,我的心又碎了一把,蹣跚走過候機大廳時,滿眼沁著淚花兒,自己捂著心口煽了一會兒,安慰自己說:「走吧走吧,給自己的心找一個家。」

看著我那高達七英尺的偉岸身軀訕訕地在銀幕上逐漸縮小逐漸消失,觀眾們隨手把爆米花往地上一扔,齊聲嘟囔:「什麼破片子,就這還賣十塊錢?」

這時,銀幕上搖搖晃晃出現了兩個蒼白的大字: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