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艷史

目錄


第一回 佳公子尋春遇女 癡道人助虛贈丹

丈夫崚贈俠骨,肯靡靡繞指,酣紅醇青,劍掃情魔,任笑書生酸腐。嗤相如綠綺間挑,陋宋玉彩箋偷賦,須信是子女柔腸,不向英雄譜。

話說宋運將衰,道君皇帝傅位於太子,是為欽宗。奸佞未除,北金不時入寇,天下紛紛靡定。江南蘇州府長州縣,有一個少年文士,姓李名芳,字悅蘭,生得人物秀美,風流灑落,人才出眾,家住城中吳趨坊。因祖上有功,皇上即位加聖恩,改擢嶺南安撫。此時喪父,己殯先塋,母服雖塋,尚未安葬,己待吉日祭祀出殯確期。年登二九,佳偶未諧,銳志選才貌有情者,為伴終身。文比張謝,武賽孫吳。終日在家飲酒賦詩,似吟若泳,不覺魂飛魄舞,與書僮備馬,往郊外射獵,取樂一回。

時值二月中春,百花開放,桃紅柳綠,觀之不盡。遊蜂對對攜香去,舞蝶雙雙撲面來。那李公子在馬上東觀西望。只見正南上有座莊院,數株楊柳。巉巖剻屴,層層碧氣衝霄。虯干磥砢,鬱鬱青陰覆地。徐徐策馬前行,迤邐而來,己至莊門。乃下馬離鞍,把馬繫在一株枯楊樹上,著小童看守,獨自步過小橋,行至門邊。伸頭一望,只見園內景致非凡,雕欄曲檻,山石周遮,花花草草,猶若桃源別境,不勝驚訝羨慕。心中暗想:「有此佳境,必是文人逸士所居,我李悅蘭此來,不為虛度。可恨矮垣隔目,園扉緊閉,不能身人其中暢玩片時。」

正在躊躇之際,忽然一個遊蜂劈面飛來,把身軀靠門一閃,誰知園門是虛掩的,呀的一聲,幾乎撞了州跌,門己半啟。叫聲:「慚愧!正愁沒處進去,早知門是開的,賞玩亦已多時。」遂把衣巾一整,袖中取出名人詩扇,緩步挨身,往前行珞。搖搖擺擺,恣意遊觀,暢快之極。

轉過假山石畔。見一精巧亭子,鋪設得齊齊整整,裡面排列著香幾方杌,器玩文房,俱是全備。李公子徘徊瞻眺,不禁心曠神怡,但靜悄悄並無人影。

步人亭中觀玩一會,詩與勃勃,遂將身坐下。蘸滿霜毫。復起身題詩於壁,以贊園中景致:

小檻臨流上,疏窗傍竹開;繁陰依弱柳,清影落長槐。春色合幽草,卷峰帶古苔;纖塵飛不到,啼鳥得頻來。

題畢擱筆,反手吟哦,自覺得意。吟完,又四圍觀看,只見柱縫中紙角微露,探手取出,展開一看,蠅頭細楷,是一首詩:

者鶯少婦問春愁,幾度留春春不留;昨日滿天落飛絮,閨人此後懶登樓。

看完,不覺大喜道:「此乃閨中所作,竟得才情如此。不知何等人家?容貌佳麗否?我李芳若得此女為偶,不枉人生一世。」

正在沉吟,只聽叮噹佩響,又聞蘭麝香飄,恍如鶯囀喬林,喁喁細語道:「小姐,我們到亭手上去,玩耍一回。收了筆硯,再到綺春樓,看牡丹可曾發蕊?」

隱隱將近,李公子欲待迎上前去,恐其迴避,即抽身往太湖石邊立著,幸有花枝遮蔽。但見主婢二人,攜手而行。小姐生得面似芙蓉,腰如楊柳,兩眉儼然沒淡春山,雙眸恍若盈盈秋水。金蓮窄窄,玉筍纖纖,風姿飄逸,媚態迎人。就是那侍女,也生得風流出眾,月貌如花。但覺珠鮮玉潤,風采煥然。不要說別的,只這三寸金蓮,一枝玉筍與小姐不相上下。年可十五六,正在破瓜之時。棟種輕盈綽約,姿態絕世,真美娃也。

李公子看得神魂飄蕩,不覺失聲讚道:「美哉!艷麗如斯,雖傾城不足過耳!」

小姐正與侍兒緩步輕移,手攙著手,剛走到亭邊。猛聽得有人讚美,吃驚回視,早見一個年少書生,潛立花下。生得面如傅粉,唇若塗朱,風流俊雅,儀表超群。早已為之心動。欲前不能,欲後不可,忙把紈扇遮羞,退於侍兒身傍。

那侍兒正待發作,見是個文士,便道:「郎君何方人氏?無故擅入園中,輒敢偷看俺小姐,是何規鉅?快些出去,休討沒趣!」

李公手就趨上前一步,深深作揖答道:「小生乃本郡人氏,先君曾授招討,後贈樞密使。老母聞氏也封一品夫人,去世三年,單養小生一人,並無兄妹。姓李名芳,表字悅蘭,年方十八,尚未受室。因愛春光明媚,射獵郊原。不覺經過貴園,誤入桃源,得逢二位仙子,三生有幸。未知合姓芳名?乞道其詳。」

那侍女笑道:「原來是一位公子,失敬了。但是,一說又不與你比勢,又不與你做媒,嘮嘮叨叨講這許多何用?快些出去!我們要關園門哩。」

那小姐見侍兒搶白他,低聲道:「小娟!既是他問姓名,你就說也不妨。」侍女見小姐留情。遂微笑道:「俺家姓羅,老爺單諱一個忠字,乃維楊人氏。曾授本處江寧路提舉。止生俺一位小姐,名喚翠雲。自幼夫人過世,老爺自己訓授文墨,隨任在此,喬合西莊已有二年了。今老爺往楊州探望內侄還未回來。」

那李公子聽得無人在家,心中暗暗歡喜,正欲打算挑撥。只見童兒牽了馬匹,一路叫將進來道:「相公!天色晚了,恐進城不及,快些四去罷!」高聲吆喝而來。

那小姐見有人進來。把李公子仔細看了一眼,忙與小娟轉身進內。李公子看他花枝招展,繡帶飄揚,緩緩而去,又攔阻他不得。只得呆呆立著,險些掉不淚來。正在出神。

那安童上前叫一聲:「相公!去罷。」李公手沒處出氣,把安童罵了幾句,洋洋步出園門。臨轉身又望裡邊張張,方跨上雕鞍,揚鞭縱馬。安童在後緊緊跟著。

約行四五里之遙,忽見一個雪白的兔兒,在馬前竄過。李公子隨向安童手裡取了弓箭,暗暗禱祝:「俺李芳若與羅翠雲該有姻緣之分,此箭射中兔兒。」以卜先兆。說時遲那時快,左手彎弓,右子搭箭,叫聲:「著!」颼的一聲,不偏不斜,剛剛射在兔兒左腿上。那兔兒負痛,逕邪刺裡望北而走。

李公子拍著馬,揮鞭緊趕。那兔兒見人追趕,緊追緊走,慢趕慢行,追有二里之外。堪堪天晚,心下有些著急,不覺狂風驟起,霎時間這兔兒竟不見了。公子驚疑,回頭看看安童,杳無蹤影,正在著忙之際,只見一個老年道人,頭戴七星巾,身穿淡黃衲襖,足履芒鞋,手執塵尾,背負葫蘆,腰繫麻絛。一路口中唱著歌詞,飄然有出世風姿。來到馬前。看見李公子執馬沉吟,乃含笑稽首道:「郎君何事沉吟,可得相聞否?」

李公子即忙下馬。欠身拜道:「小生李芳,因射兔錯路,望乞仙師指示。」道人呵呵大笑道:「郎君心事,我己盡知,也是合當有緣,天假之遇,豈為無故。自後汝之奇遇頗多,我有九轉金丹一粒與汝飲之,以固後天不致損元傷身。」就在背上取下葫蘆,揭蓋傾出一粒丹藥,道:「還有錦囊三函,急難之際開看,自有妙用。待汝功成名遂後,我來探望。」

李公子拜受問道:「仙師行蹤,何處留雲?更請大名,以便弟子不時奉祀,聊酬盛意。」道人說:「若問俺的住處,不在楊柳岸晚風殘月,決在小橋邊杏塢桃溪。俺俗家姓程,江湖上傅說廣陽春即是也。」言畢,化陣清風,倏然不見。

公子驚訝不定,遲疑半晌,方見安童飛奔尋來,走得汗流脊背,氣喘吁吁,叫道:「相公慢走!一徑往前,還不住步。」公子見他著忙,遂招呼道:「安童!我在這裡!」童兒回頭,見主人站在那邊,正要上馬,就立往了,一頭吼氣,便問道:「相公方才射著的兔兒呢?」公子遂將遇著道人之事,對他說了。童兒不勝欣喜。隨手將弓接了,笑道:「可皆失失卻一枝雕翎羽箭。」

主僕遂慢慢轉出塘口,望東策馬而行。但見天色晴朗,殘月在樹,一路歸家。

未知此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回 困良宵破壁覷人歡 驚好夢牽衣分己愛

人人盡說風流好,風流卻逐東風老;情事總憑天,春燈伴雨眠。多情惟有月,縱冷還如雪;溫柔是故鄉,只愁人斷腸。

話說李公子來到城門,尚未關閉,遂慢慢進城。且喜月色皎潔,到了自己府第,早有管門蒼頭接著,嘓嘓噥噥,埋怨小主人,說個不了。公子也不理他,竟到書房中坐下。童兒點上銀燈,廚下家人搬進夜膳,擺在卓上,公子用過了。

只見家人李旺走采,稟道:「先奶奶下葬日期,定於四月十六目,欲到浙江買辦木石等物,稟知公子,明日起身。公子可有別的吩咐?」公子道:「既在明日動身,銀子可曾周備?」

李旺答道:「俱已端正的了。」

公子道:「你轉來到嘉興,可順便接了聞家姑娘來,省得又多一番往返。」

李旺應聲:「曉得。」他自去收拾起身,不在話下。

卻說公子坐在書房,喚童兒烹茶,焚香靜息。尋思日間所遇美人,自言自語,道:「不要說這小姐,就是那個侍兒,看他含笑倩兮,整鬢自若,態有餘妍,十分可意,不知我李芳有緣得能親近否?」想了一會,孤孤淒淒,不覺失聲浩歎。

童兒在暗地裡,做了無數鬼臉,笑他著魔。飲畢了茶,叫聲:「公子睡去罷!」

公子回言道:「你先去睡,我還要看書,不要在這裡混擾。」童兒應聲,自去睡了。

公手乃於胸前,拿出道人贈的藥來,望空拜了一拜,一吸而盡。只覺遍體舒暢,下面陽物亦自微微亂跳,心中不勝驚異。復將錦囊三函,結於裡衣胸前,乃回後樓去睡。

打從花廳轉過迴廊,一應家人俱已熟睡,靜悄無聲。但見月明如晝,萬籟寂然,信步進內,從李旺房前經過,窗紙尚有亮光,又聽得笑語之聲,遂立住了腳,布在窗縫裡一張。裡面燈火未滅,看不清楚,把窗紙搠了一個洞,向內細觀。

原來李旺與妻子送行,兩個人脫得精赤光光,在床上雲雨,鏖戰興濃。公子看他們弄了一會,聽那李旺說:「心肝,我與你到春凳上頑頑。」他妻點一點頭,遂抱到凳上,提起雙足,直搗花房,抽了一二百抽,騷水不住的流將出未,低聲喚道:「罷麼?我裡面不知為何,像蟲鑽的一般,有些難過,快快完了罷!」口裡這樣說,下面只管迎將上來。雙手抱住丈夫,玉體全偎,金蓮半墜,斜乜俏眼,嬌聲低喚,十分動興。引得李旺神魂無主,抵住花心,狠狠抽了幾十抽,不覺洩了。遂起身揩抹,唧的一聲,拔出陽物。

陰門正朝著外面,且自生得白淨,微微幾根細毛,雞冠直吐,淫水微濡,好不可愛。公手在外看得面紅耳熱,意蕩神迷,按納不住。下面的陽物,如枹杵一般,伸手一摸,吃一大驚。這物竟比前大不相同,長了一寸,大有一圍,青筋暴綻,不住的跳。又驚又喜。喜的是道人丹藥奇驗!驚的是如何處置?雙手捧定,仍往內看。

只見李旺抱了婦人,親嘴摸乳,撫弄肉麻。又把一隻白腿兒,架在臂上,捏著金蓮說:「我不愛你別的,只愛你這小腳兒,真正有趣!」說罷,淫興復熾,抱到床邊,放下來橫眠榻上,分開兩隻白腿,又弄將起來。唧唧嘖嘖。不多一回,就歇了。吹燈安睡不題。

豈知小主人看得不亦樂手,見無動靜了,方一步懶一步,走到房中,和衣睡下。一夜胡思亂想,不得安寢,比及天色微明,反沉沉睡著了。

那李旺妻子名喚秋蘭,年止二十三歲,生得妖妖嬈嬈。描眉畫脂,臉襯桃花,腰垂楊柳,腳兒纏得小小的,是一個風流人物。看得小主人美麗,每欲親近,奈有丈夫在家,不得遂心。卻好這夜丈夫要往浙江去,兩相嬉嬲之後,安眠。未幾,即於五鼓起身,收拾行李,打發丈夫出了後牆門而去。

耽耽擱擱已是黎明光景,進房梳洗停當,盛了臉水,送到公子房中,叫道:「景兒!臉水在此。」立了一會,無人答應,悄步進房一看。只見公子好夢初回,正在翻身。就近前叫道:「公子起來淨臉。」公子聽喚,連忙坐起身,見秋蘭獨自一人站著,身穿艷服,兩鬢堆鴉,雙眉拂翠,半露櫻桃,微微含笑,賣弄風倩。公子便問秋蘭:「你丈夫可曾起身?」秋蘭答道:「是五鼓動身的。」公子聽了大喜,說道:「你這件裡面,可生什麼舌兒在內?」秋蘭不懂,回說:「沒有。」公子說:「既然沒有,怎麼喊叫?想是個痞塊。」秋蘭就曉得昨夜被他窺聽了,滿面通紅,秋波斜溜,轉身欲走。公子急跨下床,一把扯住衣襟,叫聲:「姐姐那裡去,我與你耍耍兒!」秋蘭假意道:「公子放手,被童兒看見了,像什麼樣?」

那公子摟過來,把手插人他褲襠,摸著陰戶,早有滑精流出o就伸一個指頭進去探一探,秋蘭把身軀一閃,抱在公子身上。公子見他興發,遂衾倒床上,解其裙褲。

秋蘭半推半就,露出雪白的腿兒。公子分開雙股,覷定陰門,將龜頭湊著縫兒,往裡一挺,禿的一聲,容進半根。秋蘭叫聲:「阿唷!」連忙推住了。蹙雙眉把身體一歪,早已捩了出未,便說道:「有些害痛,可慢慢兒……」他丈夫的陽物大只一圍,長止三寸,那曾試過半尺多長,一手把握不來的這件東西。公子見他如此光景,隨即款款輕入,將陽具在外邊研擦移時,引得秋蘭淫興大發,騷水直淋,也不管生熟,將雙手在公子屁股上一按,把身子往上一迎,早已稜頭沒腦進去了。公子乘勢一連殘挺,徹底沒根。狠提緊送,約二否余抽,抽得一片聲響,如魚嚼水相似。秋蘭氣喘吁吁,腰肢亂擺,雙足齊勾,洋洋得意,四肢癱軟,有絲無氣,任憑公子抽送研弄,頂得酥癢難禁,花心狂舞亂動,一陣陣丟了。

公子乃取帕兒,與他揩拭乾淨,低頭看他陰戶,真個生得有趣。豐隆突起,如鑲玉盂;顱上細草茸茸,像饅頭一樣。一條縫兒,微露紅心。乃伸手指進去,撥弄花心。秋蘭在下面嬌聲喚道:「快些完了罷,恐有人來,羞答答像什麼?」公子興發如狂,乃提起他雙足,捏了一捏,放上肩頭。提著鵝卵大的龜頭,往內一拄,慚慚盡根,大抽小弄,直搗花心,足足抽有千餘。干的秋蘭津津有味,快活異常。顧不得鬢亂釵橫,恣意兒呼抱接湊,鸞鳳顛狂。正是:

花心揉碎渾無主,粉汗沾濡別有香。

當下公子初嘗滋味,才曉得佳人裙帶下,有此樂地。那秋蘭不但俏麗,又是個風騷班頭,兩下裡何肯住手。被景兒在門縫裡,已看得不耐煩了。

兩人綢繆不已,見日上紗窗,方把龜頭頂緊花心,猛抽了一陣,才一洩如注,公子叫快不絕。停了半晌,起身揩拭,秋蘭整發穿衣。

公子勾了香肩,親個嘴道:「心肝,夜間早來,我在此等你。」秋蘭帶笑點頭,輕輕推開公子,走出房來,劈頭撞見景兒。那景兒跟著看他只是笑,秋蘭滿面紅羞,把景兒推了一推,飛跑的進去了。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回 一杯水頓熄鄰煙 百文錢訂交友誼

世事偏生意外,仙機暴定玄中;一番補救拗天公,方顯無窮妙用。意氣縱橫可感,胸懷磊落難同;片時傾蓋答西東,漫道此心不共。

卻說秋蘭去遠,景兒方低聲罵追:「臭淫婦!你倒干了歹事,不思量陪個小心,還要得罪我,且叫你認認景大叔著。」

不防公子已步至門邊,聽得分明。遂叫道:「景兒,你說什麼?」安童連忙抵賴道:「不曾說什麼。」公子傍門而立,將景兒指著罵道:「小奴才!我明明聽得你說認認景大叔。你要人認得,且叫你先認詆我著。難過目中竟沒有家主的麼?」安童自知無禮,低著頭垂著手,不敢仰視。

公子又說道:「今日暫且寬恕,下次尚敢如此不遜,或有妨礙於我的事,輕則家法,重則輦出。」童兒默無一言,旋將臉水傾於盆中,請公子淨臉。

李芳捲袖,向前盥漱洗畢拭乾,又向鏡前整發,叫景兒去喚秋蘭出來篦櫛。景兒答道:「篦發去喚一個待詔來,何必用他?」公子瞋目回道:「我歡喜他篦發,不用待詔。你偏要違拗我麼?」童兒見怒形於色,不敢怠慢,踅身進內來喚秋蘭。

直至廚中,方見秋蘭依於門限,呆呆立著。景兒向前叫道:「李旺嫂,公子請你做事哩!」秋蘭疑他故意打趣,不覺兩頰暈紅,罵道:「小猢猻,公子叫我何事?」景兒恐婦人在公子面前搬嘴,轉口說道:「公子要你與他篦發。我不曾有心取笑,開口便罵,是何道理?」秋蘭見他說出真情,反回答道:「公子向來用待詔篦發的,何用我篦。敢是講謊?」童兒道:「公子現在散發等候你,去得遲了,又要罵我。是謊不是謊,你到房中,自然對質得的。」秋蘭猶佇立不動,轉是別婦勸他走一遭,不要難為景兒。秋蘭方洋洋移步,自言自語,道:「男兒篦發,幾曾見用著婦人?故意索落我進出。」景兒在後,欲要說句趣話,又轉一念,縮住了口,同秋蘭來至房中。

公子一見,遂含笑道:「我頭上癢甚,要費你纖手與我篦櫛一番,何故許久方來?」景兒擦口說:「李嫂疑是謊話,竟不肯來,若不是別人相勸,還要延捱哩。」秋蘭笑道:「從不曾用我篦發,突然來叫,焉得不疑。公子想要省錢,不怕外人說論嗎?」公子笑道:「侍巾助櫛,皆汝輩分內之事,說論從何而生?不必遲延,快些篦罷!」一面命景兒烹茶。

秋蘭微微含笑,將羅袖半卷,款舒纖指,把公子頭髮握在掌中。拈取牙梳,轉向身後,細細篦櫛。花容映入鏡中,與公子之顏互相掩映,恍如一對玉人,彼此凝視而笑。公子反轉手去,欲插入腰間索趣,秋蘭將身退後,不從其意。低低說道:「早間舉動,已被景兒撞見,叫我又羞又愁。快不要如此,竟爾旁若無人。」公子笑答道:「我已曉得了。方才將言語驚唬他,斷不敢敗我之事。」秋蘭答道:「孩子家的口,有何攔絆的?莫若檢點些好。」公子便縮手不前,秋蘭篦櫛一會,將發攏起,插上玉釵。公子取過巾來,方欲戴上。

只見景兒飛跑進房,大叫道:「相公不好了!隔壁王家火著了!」公子吃驚,正待舉步出看,回頭見秋蘭面色如灰,身軀抖戰。如翠花搖擺,乃安慰他道:「諸事不妨,有我在此。」

因思廣陽道人錦囊,雲有急難時開看,風煙不測,非急難而何?隨手向裡衣探出一函,拆開一看,內有朱符一道,另有寸箋,上寫!

公子披頭看,即喚景兒取杯水並挈火來。安童即忙取到,公子把符焚於水杯之內,旋披海青,執杯出房。秋蘭顫顫說道:「公子同了我去。」李芳一頭走,一頭說道:「你自家快來。」

幾步跑至廳前,已見火焰高出牆頭,拉雜瓦礫之聲覆耳。家人紛然,走頭無路。公子鎮定心神,肅然向火一揖,將杯水往上潑去,口中唸唸有詞。可煞作怪,霎時間大雨傾盆,竟把數丈高火焰,澆得煙氣俱無。

公子退立堂中,猶然執杯在手。秋蘭此時方能止顫,笑逐顏開,說道:「全虧這陣大雨澆滅了,不然怎好?」回頭看公子執杯佇立。笑道:「不把杯兒放在桌上,尚然執著,是何故?」公子回說:「此雨即杯中之水,浸淫洋溢而來,擱杯恐其雨止耳。」秋蘭指道:「階前積水半尺之深,火已滅矣,雨止何妨。」李公子乃徐徐轉身,放杯於幾,果見雨勢慚小了。公子心以為奇。俄而雨住,秋蘭向前細問符水從何得來。

只見管門蒼頭,呵呵大笑,走進廳來。公子究其所笑何事,蒼頭回道:「這雨落得精奇,只在我家前後左名,不出一箭之外,似手澆滅此火一般,豈非異事。」公子聽了,心中不信,隨叫景兒備馬,欲自出門觀看,以驗真假。秋蘭阻住道:「公子尚未用早膳,不可枵腹而去。請進書房,叫人搬來吃了,再出門去看。」公子點頭。

秋蘭遂往廚下,著人將早膳搬到書房來,擺在桌上。公子進來,慢慢用畢。又命景兒也吃了。然後將馬牽出門前,滿街精濕泥濘。公子扳鞍上馬,垂鞭慢行,早出半里之遙。果然街石乾燥,判然不同。李芳方欽敬廣陽真乃神仙。

因想天色尚早,何不仍向西莊一探,倘能再遇主婢,豈非天緣。於是縱馬出城。

剛來到城門邊,只見酒鋪門首,眾人圍著一個長大漢子,紛紛攘攘,摩拳擦掌,像要相打的光景。那漢子全無懼色,大聲喝道:「你這些狗男女,不怕死的過來,待洒家賞你們幾拳。」眾人只是不放他走,也不敢上前打他。李公子有些疑惑,遂下了馬,分開眾人,問他道:「漢子,你是何方人氏?為著甚事,被眾人囉噪?可一一說個明白,我便好與你分處。」

漢子見有人問他,舉目觀看,見公子生得英姿俊偉,儀表不群,乃答道:「洒家山西太原人氏,走慣江湖。遇見廣陽春道人,說起蘇州有一少年俠士,風流慷概,堪稱義俠,故不遠千里而來。因行路飢渴,往酒肆中沽飲一壺。訪見俠友,就要到廣陵救應別事。恰正吃酒,不知這些狗頭,只管探頭探腦,瞧著洒家。俺便數說了幾句,那些狗男女圍住了咱嚷鬧,不知何意?」公子問道:「那少年何姓何名?」漢子答道:「廣陽道人說,姓李名芳。」公子就施禮道:「原來是廣陽仙師的盛友。小弟便是李芳,請大駕至捨細談。」

那漢手大喜,納頭便拜道:「俺伍雄今日得會英賢,大慰渴思。廣陽春所言不謬。待洒家會了酒鈔,偕兄登堂一拜可也。」李公子笑道:「些須酒資,何足介意。令小童清償,就請兄同行。」一面吩咐童兒,將伍爺酒錢算還。自己也不騎馬,竟同伍雄攜手步行,眾人見李公子與漢手敘話,大家一哄而散。

你道為何?眾人見他面貌怪異,言語莽撞,疑是歹人,故爾圍繞著,今有本處文人接談,自然放心去了。

二人來至府第,相讓登堂,重新見禮,結拜生死之交。伍雄要往楊州幹事,立刻作別。李芳款留不住,只得相留酒飯,贈他盤纏,就此拜別。

日已趖西。童兒牽馬回來,回覆主人道:「酒錢該一百二十文,已經清還了。」公手點頭。因見天色已晚,就不再出,竟往書房靜坐,以待夜來秋蘭之約,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四回 驚看羽箭彼此同著急 喜遇甘霖內外各有情

美玉藏輝人不睬,誰個肯溫存;明珠含媚,俯首把心捫。淒涼難說非容易,一淚一消魂;悠悠忽忽又黃昏,嗟往事,皺眉痕。

按下公子與秋蘭晚間交歡取樂。卻說羅翠雲小姐,年方二九,因他父親為人古執,又是遠宦他郡,故爾未擇佳偶。自從那日見了李公子風流俊逸,眉眼留倩,忽被狂童衝散,心中好生牽掛。

到晚間隨小娟出來,關鎖園門。又到亭上,早見壁上龍蛇飛舞,一首五言律詩,清新幽韻,出自天然,益發喜悅。又見桌上一個亂紙團,乃是自己所作春怨詩兒。他不言語,等小娟收疊了東西,偕入閨中,坐下暗想:「細觀此生,青年美質,舉止幽閒。我羅翠雲若得他配為夫婿,也不枉我天生這樣才貌,度此年華。不知我終身如何結局。」

想到此處,不覺潸然悲切,低垂粉頸,暗暗偷彈珠淚。小娟在旁覺得此意,遂挑一句道:「小姐年已及笄,不知老爺的主見。若能招得像園中所遇的這位公子一樣的佳婿,也不負小姐這等才貌。」翠雲聽說,長歎一聲道:「自古紅顏多薄命,那有這等僥倖。」言訖,撲簌簌又掉下淚來。連那小娟也不勝傷感,便說道:「小姐且自寬心,吉人自有天相。待小娟去拿棋兒與小姐下一盤,消遣悶懷。」乃輕移蓮步,走下樓來。

到了中庭,只見一枝雕翎羽箭,端端正正,豎插在中間。即回身走到樓上報道:「小姐你來看,真也奇事。」翠雲道:「有甚奇事?大驚小怪。」小娟便道:「不知那裡一枝羽箭,插在庭中。我們這裡那得有此物件?可不奇怪?」

小姐聽說,半信半疑,同下樓來。到庭中一看,果然有一枝箭,插在地上。即伸手拔起看時,不勝駭異,月光下見箭上鑴著李芳的名字。對小娟道:「真個奇事!」小娟道:「小姐看箭上有什麼在上?」翠雲遂將箭上刻有名字說了。小娟驚喜道:「依丫鬟看將起來,小姐的姻緣,決定在此箭上,乃天賜佳兆,日後自有應驗。且免愁煩,不須牽憶。」

小姐心下亦自暗暗歡喜,對小娟道:「你明日到園中去看,若見此生再來,務必問個端的。」小娟應聲:「曉得。」即回樓安歇。

到了次日,小娟往園門首探望,不見影響,回覆小姐。翠雲悶悶不樂,雙臉暈紅,黛眉蹙恨,歎道:「鏡花水月,事屬烏有,我羅翠雲好癡念也!」煩煩擾擾。又是黃昏時候,遂和衣而寢。

不表香閨寂寞。且說李公子,其夜與秋蘭歡會,狂蕩終宵。天色微明,秋蘭忽起著衣,悄然入內。公子略略安睡,童兒已送進臉水,遂起身梳洗。用過早膳,換了華麗衣巾,也不帶景兒,獨自一人,悄悄然走出府門,一心要到西莊探看美人,低頭急行。

一到園門口,早見小娟伸頭觀望,公子上前作揖,叫聲:「姐姐,小生渴念貴園景致,遊玩未遍,故爾又來。未請台命,不敢擅入。」小娟俏眼含情,淺顰低笑,道:「郎君來得正好,有一樁奇事,我家小姐要問個明白,快到中堂去,待奴請小姐出來。」遂讓公子進園,掩上園門,同到中堂,請公子坐下,自已轉身入內。公子默想:「有何奇事,卻要問我?」遲疑不定。

少頃,只聽得環珮珊珊,香風馥郁。舉目看時,小娟在前,翠雲在後。走到屏邊就立住了,微露半面,使小娟傅話。問說前晚拾箭的情由。公子聽了,也自稱奇,也將路上射兔遍仙之事,講得明明白白。

那小娟不勝歡喜,便說道:「依小姐看將起來,真是天緣湊遇,必有夙世情根。何不兩下赤繩永系,以遂百年締好,也不負神天作合。我小娟就算個月老,可不好麼?」

公子大悅,深深一揖道:「姐姐高論一點不差,我李芳敬服,敢不遵命。」

翠雲聽見了,含羞微笑縮了進去。李公子見小姐嬌羞媚態,含情退避。這一種輕盈舉止,風神飄逸,不覺酥呆了。小娟見小姐害羞退進,即上前扯定衣袂,在背後推著小姐出來,道:「待我做個古押衙。」一頭笑,一頭扯到外邊。小姐斜立屏旁,含情不語。

公子上前施禮道:「實出天緣奇遇,望小姐垂愛,許諾姻親,庶不負小生一片誠心。」

翠雲欠身回禮,低低說道:「妾將終身大事,托付郎君,宜早善圖,不可日後使妾有白頭之歎,徒有此一番舉動,豈不貽笑於人。幸諒之。」李芳遂立誓道:「若負小姐今日之情,神天不佑。」言畢,解下碧玉扇墜,送為定意。小姐伸手接了,叮囑早早央媒來說,不可遲誤。

徘徊轉盼,眷戀情深,不忍分手。兩下你看我亭亭獨立,我看你楚楚無言。正在難捨難分之際,不期湊趣的天公,忽而烏雲四起,雷聲隱隱,驟兩盆傾,落個不住。公子暗暗歡喜,只是難為小姐柔賜寸結,憂心如焚。

天色堪堪黑將下來,公子假作著忙道:「怎麼走呢?天將昏黑,又無雨具,怎生是好?」小娟與翠雲在背後商量一回,進內端出了五六碗餚饌,都是醃臘美味,一壺桂花酒,端將出來,笑吟吟道:「廚下便菜,公子請自飲一杯。日後總是一家人,不要見笑。若走不得,權在書房裡暫就一宵,只是沒有好床鋪,莫嫌褻瀆。」

公子見留,喜得心窩裡沒搔癢處。呆呆坐著,看了桌上酒餚,只是不動。

小娟道:「公子怎不用一杯?」

李芳笑道:「小生自來不喜獨飲,若是一人,再吃不下的。」

小娟道:「你在自家裡呢?」

公子道:「也要人陪的。」

小娟把眼脧著公子,笑了一笑,轉身入內。請翠雲出陪,小姐不肯。小娟笑道:「後來少不得是夫妻,又無外人在此,有何妨礙?」翠雲搖頭道:「羞答答如何使得?」小娟再三攛掇,扯扯拽拽。小姐被勸不過,勉強輕移蓮步,粉臉含羞,出來坐下。小娟在旁斟酒。

翠雲天性不會飲酒,吃得一杯,兩頰暈紅,愈加標緻。自古云:「燈前月下的美人,風韻百倍。」公子見了,心搖目顫,慚慚把持不定,屢以眉目送情。翠雲亦自星眸斜溜,籠鬢默喻,只是低頭不語。公子篩了一杯酒送至面前,道:「小姐,請再用一杯。」翠雲不好推卻,又吃了一杯,不覺醉了。

此時有一更光景,雲收雨散,皓月當空,映在小姐臉上,異常嬌艷,光影射人,增無限風流。而翠雲力不勝酒,不能寧坐。起身看著公子說道:「妾因困酒,不得相陪,郎君諒之。」公子欠身道:「小姐請穩便。」翠雲自同小娟進房安置。

俄見小娟抱著衾枕,走來對李芳道:「公子請睡罷。隨我來。」公子執了燈,跟在後面,進了書房。看那房中幽雅精緻,把燈放在桌上,看著小娟鋪設被褥,心中歡喜。

多飲了幾杯酒,有些醉意,走在小娟身邊立著,覷了臉說道:「姐姐,我最怕獨睡,你今夜在此陪我睡了罷!」小娟含羞,紅了臉,低低說道:「你錯認了,我去請來陪你。」一頭說,轉身就走。被李芳一把摟在懷裡,小娟力小,那裡掙得脫,嬌聲喚道:「公子尊重些,快放了手,不要囉唆,我叫喊了呀。」

此時李芳欲心如火,那裡肯放,抱到床上,扯落小衣,按定了,捧起兩足,將龜頭醮些津唾,湊在那緊緊窄窄,粉嫩雪白綿軟的小東西裡面,拄將進去。小媚半推半就,粉臉通紅,柳眉顰蹙。捱了半晌,止進得半個頭兒。李芳只覺裡面緊暖裹住龜頭,十分有趣,淫心大發。乃捉定陽具,用力一頂。小娟叫聲。「阿唷!」把身一閃。公子又是一挺,小娟又一閃。已塞進半根在內。陰門裡漲得滿滿的,小娟的屄口急迸,如火烙一般,那裡禁當得起。亂扯亂扭,伸手捏住杵柄,不容再進。嬌聲欲泣,輕喚:「公子,小婢熬不起了,你住了,我真個領你小姐那邊去,饒了我罷,若不抽了出來,定要痛死了。」

公子堪憐堪愛,遂拔了出來,扶起摟在懷中,溫存他:「我的俏心肝,難為你了,以後慢慢兒不要你了。」

小娟低頭一看,弄出了許多鮮血。屄門裡還是辣颼颼,合不攏的一般。回頭把公子瞅了一眼,倒在懷中,呻吟不絕。

公子一頭與他撫摩,一頭問道:「乖肉,如今可領我小姐那邊去喲!」

小娟撒嬌嗔道:「你擺佈得我好,還要領你去,再欺負小姐。」看了陽物,著實打了一下,道:「你還要睜著眼,瞧我做什麼?」

公手貼在臉上哀求他。小娟只是不肯。公子央懇道:「姐姐今夜成就此事,日後把你做個小夫人。」只得放開了雙膝,跪將下去。

小娟輕輕打一下,道:「不害羞的饞臉,還不起來。我領使領你去,不要像方纔這等用強便好。小姐若問,只說我不知道的喲!」

公子道:「這個自然,不須吩咐,自有攀花手段。」

小娟道:「到是辣手段。」於是領了公子到翠雲臥房邊,道:「這裡是了,你悄俏進去!不可造次。」

公子又與小娟肉麻了一會,小娟道:「要去快些進去,不要假撇意兒,誤你工夫。」公子一笑,遂自進房,小娟自到外廂,收拾而睡。

公子進房,見燈尚未滅,輕輕走到床邊,掀開羅帳一看,小姐睡思正濃,蓋著紅綾繡衾,薰得撲鼻噴香。悄將被兒揭起看時,渾身白玉相似,並無半點瑕疵;一貌如花,卻有萬千嬌態。止有小衣不脫,足上穿著大紅平底睡鞋,如紅菱相似,十分有興。那一種嬌媚睡容,香乳纖腰,粉頸朱唇,薦芎雲股,色色可人。

於是掛起羅帳,脫下衣服,輕輕跨上床來。揭開下面被兒,將手襯起小姐的下身,解開帶結,褪下了褲兒,露出那香馥馥、白鬆鬆,光油油、熱烘烘的妙物。吐些津液,搽在戶口,自己陽物上也抹了些。輕輕的掇開兩隻小腳,騎上身去,把腿撲著兩邊,抵湊陰戶,將玉莖投入其中。

翠雲只因被酒醉,臥甚濃,不妨護持,雖道履艱難,亦不致十分痛楚。公手款款抽送。

比及星眸驚閃之際,已早竊據含葩。只得將被角遮了粉臉,任其侮弄。公子見翠雲已醒,伸手去扯被角,捧定香腮,親了一個嘴,便說道:「我的心肝,真愛熬我也。因睹芳姿,情不能禁,故爾唐突,望乞恕罪。」

小姐嬌羞滿面,低聲回道:「妾素自貞持,足不及外,被君乖醉破我閨軀,不可視如出牆桃李。願祈留意,幸甚幸甚。」公子道:「天緣湊合,百歲良姻,永締和諧。勿以別慮掛心。」言訖,挺身柱弄,慚入佳境。

小姐亦漸得趣,竟不嬌啼。津津水流出花間,呼呼氣微從口喘。柳腰輕蕩,鳳眼含斜,須臾繾綣情濃,溶溶露滴,恍若夢寐。俯臥移時,以白綾帕拭取元紅,公子愛若珍寶。遂大家相摟相抱,並頭睡下。復將翠雲身體撫摩,滑如羊脂,潤若膩玉。又摸兩乳頭,更緊小有趣。堪堪摸到下面,翠雲忙將雙手遮了,公子布在嘴上道:「心肝,還怕什麼羞喲!摸摸何妨?」翠雲笑笑,就放開了手,公子摸在上面,覺得光滑如絹,並無一根毳毛。生得綿圖飽滿,十命有趣。

公子淫心頓起,陽物昂然又舉。即翻身跨上,提起金蓮,架於肩頭,從新又幹起來。翠雲也不推阻,兩條手臂勾了公子,仰牝承受。公子放出本領,盡力抽聳,弄得下面唧唧有聲。翠雲嬌聲屢喚,媚態呈妍,其畏避處閃閃縮縮,其貪戀處迎湊不迭。公子知其得趣,深深提頂。將龜頭抓著了花心,研研擦擦,弄得翠雲酥癢異常,淫波滋溢,汨汨其來。頻把玉股掀起,迎湊塵柄,柳腰輕擺,口吐丁香,送於公子口中吮咂。公子見小姐風情脫灑,十分高興,一口氣七八百抽,翠雲氣喘吁吁的道:「妾已頭目森眩,郎何馳驅太甚?」李芳道:「愛卿之至,不覺癡狂耳!」於是款款輕輕,兩意綢繆,其樂無極。不覺東方已發白矣!不知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五回 塞僕言巧脫良朋 送母殯喜調表姊

香徑留煙,滯廊籠霧,個是蘇台春亭。翠鈿紅妝,銷得人亡國故。開笑靨夷光何老,泣秦望天涯誰訴。歎古來傾國傾城,最是蛾眉把人遺誤。

卻說李芳正與翠雲行樂,忽見窗紗慚慚明亮,於是匆匆雨散雲收,相偎假寐。不想小娟笑嘻嘻走到床前,說道:「二位新人恭喜,可起未罷!」羞得翠雲忙把被兒遮了面龐,一時沒理會處。公子道:「小姐不要怕羞,多是會中人了。」翠雲露出粉瞼道:「你二人也曾有私來嗎?」公子把夜來之事,一一說了。小娟亦嬌羞不語,三人打了和局。

雙雙起身著衣下床,小娟在左右侍事。梳洗已畢,用過早膳,李芳竟不想回家,翠雲也不忍遽離。二人手攙著手,小娟後隨,同到園中各處遊玩。

遇有賞心之處,翠雲未曾題詠過的,公子倡句,小姐和韻;已經翠雲有題詠的,公子步其原韻。情投意合,跬步相隨。到得晚來,用過夜膳之後,掌燈入房。主婢同赴陽台,好不樂極。一連住了三夜。翠雲恐怕父親回家,不敢再留,催促公手歸家,叮囑央媒求親,以定大事。公子應諾,挽手送別亭邊,又令小娟送出園扉,兩下分袂而別。

李公子回到家中,老蒼頭李德盤問。那裡住了這三夜?李芳幼時是李德妻子韓氏奶大的。夫人臨終之時,又經遺囑蒼頭照察公子。如今韓氏年邁,在內總持家事,李芳所作所為,李德到要不時查究,所以有些懼他。公子見問,勉強支吾道:「在梅府會文飲酒。」

李德道:「老奴曾使景兒往問了兩三次,卻回說不在他家呢。況且會文止須終日,飲酒不過終宵,那裡有連目連夜不歇的道理?先老爺止生公子一人,家祧大事,書香一脈,都在公子身上,關係匪輕。當此春和景明,正宜靜坐書房,潛心誦讀,將來方可博取功名。即使不能寧耐,暫時出門散心,遊玩半日一日,方是文人體統。而今不帶安童,三夜在外不歸家來,不是聚朋賭博,定然挾妓荒淫,廢時失業,蕩檢損身。竟忘卻至重至大的擔子在肩頭上,豈非呆景。老奴受先夫人遺命,不惜苦口犯上。公子還該三思,及早改悔。」

李芳聽他數落一頓,亦有愧心,轉作意微笑道:「爾之所言,深為有理。但我素常自負,不屑與俗人為伍。又且無錢,那有聚賭之事。至如青樓妓女,塗脂抹粉,情性乖張,亦豈我所留戀之人。不必多心相疑墮行,實在梅府留連詩酒,樂而忘退。他恐小廝混擾,故意回覆不在,以絕來蹤。將來我還要住在他家,彼此切磋,以為秋間應試之計,斷無他事。」

公子這一番話,原是搪塞撮空他的,然說來有經有緯,頗堪入耳,蒼頭遂信以為真。乃點點頭道:「若果如此,老奴也得放心。如今鄉紳子弟,恣意妄行,不堪入大方之目。惟梅府大爺,僅僅高人一等,但聞得他亦有外好,終不脫紈褲習氣。公子得他相處,也要捨其短而取其長,庶能有益。」李芳聽了,默然不答。蒼頭乃洋洋走開去了。

公子走進書房靜坐。想起數日與翠雲小娟追歡取樂光景,真是意外奇遇,未知何時再得相逢。此番雖可掩飾於一時,將來實難逗留於他處,心甚懸懸,殊為愁悶。在家擔擱數回。

欲尋秋蘭遣興,卻好他送點心進來,不覺歡從心起,笑逐顏開,叫聲:「秋嫂,怎的多日不見你,甚風兒吹得你來?」秋蘭慍容回答道:「多承記掛,如今已有妙人兒,奴是山花野草,不敢爭妍。料想我自沒緣,以後撇開。」公子見他作嗔,一把扯住了道:「我何曾有別個沾染,你休要錯怪了我。」秋蘭道:「前這幾夜,請問你在那裡?」公子解道:「我自在好朋友家,連日會文。」秋蘭瞅一眼道:「哄那一個?」遂抽身就走。公子還要招他說話,佯然不睬,竟自去了。

公子笑道:「婦人吃醋,一至於斯,慢慢覷巧挽回他便了。」

又過數日,公子正在書房呆呆坐著,只見小廝飛跑進來報道:「聞家小姐到了。」公子遂出去迎接姐姐。

這聞小姐名喚玉娥,與李芳是姑表姊弟,生得面如滿月,目若朗星。翠黛初舒楊柳,朱唇半吐櫻桃,窈窕輕盈,妖姿逸態,舉世所罕。十六歲上,就嫁在嘉興徐翰林家次子為室。不上一年,徐公子歲了怯症,色慾過邊,竟嗚呼哀哉了。玉娥亦不是寡慾的人兒,無奈守了只兩年,玉慘花憔,難捱寂寞。

卻好李旺買辦灰石等料回來,到徐家報知。玉娥稟過公姑,帶了乳母丫鬟,一同李旺前來送姑姑出殯。

到得府中下轎,丫鬟們簇擁進來。李芳接到廳上敘親親之誼o慇勤禮數,大家寒溫半晌。

睜眼細看聞家表姊,好標緻人兒,含羞帶笑,儀容俊逸,舉止蹁躚。雖則淡淡梳妝,越顯出風姿俏麗。腳上穿一雙黑羅鳳頭鞋兒,不及三寸,纖小可愛。不覺心遙目蕩,神無所主,左顧右盼,凝晴注目,遙遙寄意。玉娥亦把秋波斜溜,眉黛偷顰,故意送情。三人已各有心。

公子遂吩咐僕婦,打掃內樓與聞小姐安宿。玉娥聞言,同了乳母與丫鬟桂香自進內去。公子料理安葬諸務,忙碌一會,不覺金烏西墜。

用過了晚膳,又進去與玉娥一談。玉娥問道:「你為何還未成姻事?中饋無人,豈像宦家體統。不知你什麼主見?」

公子道:「沒甚主見,只是沒有中意的,所以蹉跎歲月。」玉娥道:「你要撿怎樣的人家?」

公子答道:「婚姻大事是朝歡暮樂,終身偎依著的,何可造次;門楣是外面虛風光,妝奩是格外假花哄,何須攀貴棄賤,童富欺貧。我到一概不論,只是人的容貌是要緊的,若止憑媒人口中誇美爭強,說得十分嬌美,百樣娉婷,就聽信了。一說一成。及至娶到家來,僥倖五官端正,還是中等的規模,也算不幸中之幸。倘或貌似無鹽,容如嫫母,那時篩棄之不可,依之不可。難道叫我這樣一個人,竟伴著鳩盤荼過目子。如何使得?所以寧可待遲,不必性急,務須要我親眼見過,中意方成。」

玉娥聽了笑道:「你的主意固然老到,但是有名望的人家閨女。如何有得把你相看?寧非自誤大事!且問何等容貌,方能中得你的意思?」

公子含笑答道:「我隨處留心,自有看見的日子,何必等待說親時,方去相看,若論我所中意的……」說了這一句,就縮住口,笑而不言。

玉娥問道:「你所中意的,究竟是那一等?為何只是笑,不明明白白說出來,卻是為何?」

公子見玉娥催逼要他說出來,又見兩眼注在自已身上,面色微紅,愈堪嬌媚。乃帶笑說道:「我的素願,只要容貌像得姐姐這般樣標緻的,也就心滿意足了。」

玉娥聽見調起他,不覺粉臉低垂,含笑暗想:「原來他也有心撩我!」卻值秋蘭送茶進房,就不言語。秋蘭說道:「公子的茶,已叫景兒送在房中去了。」公子回道:「何不一併拿到這裡來?」秋蘭道:「已經送去,又不早說。我是不再去拿進來的喲!」公子無奈,只得起身與玉娥作別,前往自已房中安睡。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回 真屬意無端將桃認李 假撇清有識暗就明偷

紅曙卷窗紗,睡起半拖羅袂,何似等閒,直睡到日高還未。催花陣陣玉樓風,玉樓人難睡,有了人兒一個,在眼前心裡。

卻說光陰荏苒,倏忽季春時候,公子一日想起羅小姐,不知他的父親可曾歸來。放心不下,叫景兒備馬,往西莊探聽消息。一路上春色撩人,紅稀綠暗,日暖風和。按轡徐行。

不知不覺已到西莊。遙見園門封鎖,不勝驚訝。遂下了馬,步到門邊。只見柱旁貼一條紅柬,寫著細細楷字。上前看時,上寫道:本宅今移居維揚府前韓處,一應人等,不得擅入。

細認筆跡像小姐寫的,才知翠雲通知他的線索。呆呆想了一會,無奈上馬歸家。思想翠雲如此深心,欲待往廣陵求親,但母親安葬之期在邇,不能遠出。且待秋間再做區處。又不知他到維揚何干。難道是他父親定了姻,到那邊去做親不成?左思右想,憂愁迭至。到了自家門首,下馬進內,呆坐書房。

秋蘭送茶點進來。公子見了他,把一腔愁悶都打入爪窪國裡,攜手含笑說道:「你錯怪了我,竟置之不瞅不睬,於心何忍?」秋蘭道:「不是奴撇公子,是公子棄奴。你心忍得,難道我倒不忍得?」公子剖白道:「我心中實無別人,你不必多疑吃醋。今晚夜間,我在明樓底下等你。」秋蘭灑脫了手,把指頭往公子臉上一撩道:「休想!」竟揚長去了。

是晚用過夜飯,公子又往房中與玉娥敘話。不覺許久,俄見秋蘭進來,就不言語。秋蘭與公子打個照面,秋蘭只做不見,公子別了玉娥,抽身到明樓下等候。

少時梧桐月出,朗如明鏡。等了多時,不見出來,無聊之極。心中又牽憶玉娥,取過瑤琴操弄一回,喻意傅情,淒涼幽雅,公子豉罷,欲心如火,乃脫開上下衣服,露出那又粗又長的屌兒,兩手揪住,將身眠在醉翁椅上,把他消遣。

那玉娥與秋蘭閒話一會,已有一更天氣,各自歸房安歇。玉娥叫聲:「桂香,可有茶麼?」喚了幾聲,不見答應,罵道:「小賤人,這等好睡!」因口燥渴,自拿了燈兒出房,去喚乳母烹茶。

打從胡梯下經過。公子只道是秋蘭,舉目一看,卻是表姊,假意裝做睡著的。下面陽物,昂然堅舉豎起了,顛頭簸腦的。玉娥一眼朘著,吃一大驚:「小小年紀,到生得好大一副本錢。」看看他是睡著的,就停住了,想道:「他獨自在此做什麼?必與僕婦私約,在此等候,也未可知?」又把燈近身照著,不覺春心蕩漾,慾火愈濃。以前口渴,到此時涎唾亂流出來,暗暗歎口氣道:「空生我一世這等容貌,不能吟風弄月,竟做了水月鏡花;怎當長夜孤眠,耐盡霜清月冷,有誰憐愛。」

一頭想,輕移蓮步,走了幾步,心癢難禁,又走轉來照照他。火光裡越發看得愛人。遂想:「夜深人靜,有誰知道。這等頂大東西放進去,不知怎樣有趣?我就試試他如何滋味。」一時按納不定,竟不顧羞恥,吹滅了燈,卸了下衣,跨上身去。就扒著將花房湊准龜頭,輕輕一頓,已捱進半個。又是一套,奈陽物頗大,不能貶入。研研擦擦。原來玉娥陰戶生得淺小,撐住花心就十分爽快,淫水如注。坐起坐倒,套了一陣,柔弱身體,手足戰慄,有些吃力了。又恐驚醒他來,不像模樣。住了手,待要跨落來。

公子想:「這樣上門生意,若輕放了去,過後到要費力。」就假喚一聲:「秋蘭,你幾時來的?」伸起兩手,拖牢了下面,撅起臀尖,突地一挺,盡根沒腦,亂頂亂聳。玉娥聽他認做秋蘭,將錯就錯,又不壞自己名頭,落得受用。到箍定了肩頭,憑他在下一顛一迭,篤得花心發癢,得趣之極。

公子在下面終不暢意,抱牢了翻身。把玉娥仰眠在椅上,分開兩股,蹺在兩旁,挺急腰胯,狠狠抽送。玉娥從未經此驍戰,酸癢異常,那裡禁持得定?嬌喘時吁,纖腰頻蕩。公子見他興動,伏在身上叫道:「心肝!你今夜分外有趣。」又乘起他金蓮來捏,道:「心肝,你這雙腳又小了些,我喜歡聞家姐姐的這雙腳,小得有趣,心愛得緊,你今夜意活像他的了。」玉娥只不回言。又摸他陰戶,生得高高的五樣俱全。把龜頭緊拄在花心裡,只管研磨,連叫:「有趣!今夜快活煞我也!」

玉娥恐怕摹擬出冒名生員來,推開了要去。公子揣其意,也怕秋蘭撞來,各有心緒,就住了。李芳挑一句道:「秋嫂!看你今夜不濟事,我不盡興,叫我那裡去另尋主顧?」工娥低聲竟:「尋你心愛的去!」公子假意道:「你知道我心愛那個?」玉娥放一條門路道:「方纔你自說明,愛他腳小的那個人。」公子摟了親一個嘴道:「乖肉,我依著你,今夜做個賊去偷偷看。」於是放了手。

玉娥先去,心想:「或者他當真來哩!」虛掩房門,脫光了衣服,睡在床上等他。

公子慢慢摸到房門口,門是不關上的。全不費力,踅至床邊。伸手進去一摸:赤條條仰臥著,拍開雙足,好像專等的。公子想:「他青年美貌,風月性兒,守了幾年寂寞,怕不春心蕩漾,怪不得他猴急。待我與他個甜頭,不要被他賣清。」

卸光了身手,鑽進床去。挺陽物插入陰門就弄,輕車熟路,直抵含葩,架起金蓮,盡力抽頂。

玉娥假作驚醒,叫道:「啊呀!不好了!那個如此大瞻?」公子一道干,答道:「是你表弟李芳。」玉娥道:「你好作怪,趁我睡熟了,公然如此無禮,該得何罪?」公子道:「我方才睡熟了,姐姐先無禮,將來傚尤。」玉娥見他識破,輕輕打了一下,道:「滑賊!怎知方才是我?」李芳道:「秋蘭沒有這樣馨香溫雅,怎如得姐姐的風流情趣。」玉娥罵道:「活油嘴,已知道了,不可露了風聲,以後隱慎些。」公子點點頭。

扯出繡枕,墊在他腰下,提起了小腳,沒稜沒腦,根推抽頂。直弄得玉娥那牝蕊酸麻,神魂飛越,不勝痛快。佯佯酥軟不住的仰牝迎套上來。鸞顛鳳倒,恨不得一口水吞在肚裡。

公子捧了嬌滴滴粉臉問道:「姐夫前日亦曾有此樂乎?」玉娥應不出,搖搖頭。又問道:「我幹得好否?」玉娥在肩上撲一撲,又點點頭。公子道:「我既然好,怎不捨得叫我一聲?」玉娥把兩條玉臂摟緊了,如鶯囀喬林,叫道:「心肝!真肏得好,如今愛熬你了!」

公子聽了,不覺心窩搔癢,發猛深提重搗。一口氣數百數抽,狂頓了一陣,陽物跳了幾跳,不覺洩了。玉臂輕勾粉項,朱唇咂吐丁香,恩恩愛愛,交股而睡。

以後見量而進,昧爽而出。秋蘭亦微知其事,玉娥弄熱了心腸,枕上海誓山盟,終身不捨,自願為妾。公子應允相機而行。

不覺光陰已是四月中旬,那日出殯,好不熱開,說不盡奢華齊整,完了葬事,少不得設席款謝一勿親鄰,諸事已畢,玉娥家中公姑來接,也要回去。兩下訂盟,情願做妾,臨別時戀戀不捨,無奈分手登程。正是:

流淚眼看流淚眼,斷腸人送斷腸人。

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七回 結社談文消寂寞 遊園睹色惹相思

一縷風情天與錯,暮月朝雲,密恨誰堪訴。自掐檀痕臨史籍,傷心拍遍高千古。春到溪頭桃夭樹,葉葉翩翩,似流年先負。淚眼問花花不語,碧紗窗下魂長住。

話說李芳在家無事,鎮日靜坐書房,憶及翠雲遠去,玉娥遄歸。曩時恩愛綢繆,恍如夢寐。未知何日重諧,了卻相思夙債。仰首沉吟,淒涼萬狀。

忽見安童手中拿一柬帖,遞與公手道:「梅相公今晚請公子赴席,可去麼?」公子道:「可知是什麼席?」景兒回道:「卻不曾問得明白。」公子猜疑不定。

待至天晚,打扮齊整,竟到梅家來。閽人報知,梅悅庵恭身笑迎,二人挽手進廳。但見燈燭輝煌,珍饈羅列,止有一席酒筵,並無別客。李芳問道:「還有何客,請來拜見。」悅庵哈吟大笑道:「就是尊兄一位,更有何客?」遂請公子坐於東席,自已西席相陪。

飲了數巡,李芳道:「請問我兄,此席為何而設?」悅庵笑道:「大比伊邇。小弟愚意,欲邀眾友結一個社會考文,以待將來鏖戰,與兄商議,此舉不知可否?」公子大喜道:「我久欲結社會文,此乃名人才子所為,有何不可?一應資用,俱是小弟命值便了。」悅庵不勝欣躍道:「不想吾兄亦有此豪興,真俠士也。」遂彼此歡呼暢飲。

不一回,公子聽得堂簾內俏語笑聲,把眼瞟看簾中,見一婦人生得輕盈裊娜,風流飄逸,猶如仙子臨凡,年約二十以外。又見一個閨女,年將二八,比那婦人更美,幽閑雅意嬌媚動人,另有一種佳趣。不覺魂飛天外,坐立不安,乃起身告辭。約定了會文日期,悅庵再留少飲,李芳謝別,送出大門。一逕到家,一夜眠思夢想,寤寐不寧。

那梅悅庵乃是蘇州望族,他祖曾任山西布政,與李家世代交厚。其妻亡過,續娶昆山蕭主事之女為繼室,年止二十二歲,艷麗無雙,杏眼桃腮,描不盡他風流媚致。悅庵天性不喜女色,酷愛男風。你道把這如花似玉的美人丟在一邊,怎不做出事來。更有一妹,等已十六歲,人物標緻不消說得,又且善於詩賦,兼能剪雪裁冰,會裹能妝,風韻百倍。繼室名喚月姬。妹子名喚素英。

自從在簾內瞧見了李芳,風流俊雅,貌美非常,兩相稱羨。一個知丈夫要結社會文,心中暗暗打算,要思量勾引他上來鉤;一個春心微動,惟願同偕伉儷,方稱才貌佳偶。兩兩擺脫不下。

韶光迅駛,不覺已是天中佳節,梅悅庵發帖知會諸人。至期齊集家中,擬題作文,好不高與。文成繼之以酒。雄談闊論,出史入經,盡皆酣然而散。

因悅庵尊李芳是社主,才情又與眾人不同,留於後花園中書院下榻,以便時常講究。公子心中亦有兩個美人縈系,巴不得藉此稽身,或可邂逅一時:且應前日搪塞蒼頭的謊話,於是打發安童回家說知。

遂在園中讀書,悅庵亦不時陪著,談今論古,但不能鎮常相伴,或有事他出,未免寂寞無聊。

那月姬起了這個念頭,一時也過不得,悶悶的日捱一目。及至社期過了,曉得丈夫留那人兒在園中安歇,心中不勝歡喜。

耽延數日,有心打扮得齊齊整整,來到素英房中,含笑說道:「小丫鬟對我說,園中榴花盛開,比往年更加繁華。池內荷花也閃了無數,我同你去看看。」

素英道:「聞得園內有人讀書,我們怎好去遊玩?」

月姬笑嘻嘻道:「就是你前日讚他美貌的郎君,我還要替姑娘做媒,便與他瞧瞧何妨。」

素英曉得李生在園中功課,心內癢癢,不能自安,也要借端親近。聽了月姬當面取笑,不覺兩頰暈紅,一頭笑,趁著他打道:「你自愛他,把這些無影話兒,加在我身上,嫂嫂!你私下招了罷!」

月姬笑道:「我實愛他,不像你暗裡相思。」

於是二人說說笑笑,款挪金蓮,來到園中。果見柳蔭深處,花發笑然,文飾曲徑幽閒,烏啼自在笙簧。

是日,李公手清晨起來,悅庵有事他往。獨自靜坐吟哦,不勝淒涼。乃作詩一首,消遣悶懷。

柔綠侵窗散曉陰,牙籤滿架獨披尋;飛花落硯參朱色,聲韻蕭蕭和短吟。

吟畢,投筆而起,步出書齋,竟至園中散心。舉目一看,早見兩個美人冉冉而來。香風馥郁,飄帶飄颺,金蓮緩款,笑語風流。比那簾內大不相同。

公子看得癡癡迷迷,做出許多呆景。踱來擺去,賣弄風情。

這兩位美人也不慌不忙,談笑自如。去看池中交頸鴛鴦,又去折一枝榴花,簪在素英鬢上。

那月姬風風月月,舉止波俏,愈覺妖嬈,對著李生微微含笑。姑嫂二人指指搠搠,引得書獃魄散魂飛。兩下看來看去,調得火熱,恨不得摟在懷中,說句知心話兒。礙有素英在旁,不好交談。

素英恐怕哥哥回來,把月姬推一推道:「我們進去罷!在這裡覺得不雅相。」遂款移蓮步先行,月姬只得轉身。臨去,回頭向著公子笑了一笑,又把秋波斜脧一眼,方才移動三寸金蓮,輕盈柔態,猶如花枝招展,飄飄而去。h;

李芳癡呆半晌,不覺長歎一聲:「咳!今後相思,須索害殺我也!」落落寞寞,轉身回至房中坐下,想道:「世間有如此風流美人,叫我如何撇得下?看他顧吩有情,頗屬留意o幾時能遂我之意,摟抱一回,死也廿心。這小婦人定是梅兄妻子。那閨女不知為梅兄妹子,抑或其妻面上的內親亦未可知。只是在梅兄面上,不好意思。不然,挨那夜深時候,闖將進去,探個消息,未為不可。

左思右想,情不能遏,乃作【秋波媚】一闋,以紀其事。

一段盈盈,嬌紅膩白多艷灑。曉山煙起。兩點眉痕細;斜單滿雲,映得龐兒媚。聲音美,低低俏俏,鶯囀花陰裡。

吟完,朗誦一遍。仍不放心,復出書齋,四圍探頭探腦,希冀又得相遇。誰知花陰寂靜,惟聞鳥語啁啾,意興索然。漸漸紅日西沉,方一步懶一步,復進房中,呆呆坐著,無聊無賴。忽忽黃昏。

又思:「人生斯世,奇遇那能多得?既是他家妻妹,自然曉得我在園功書,就該裹足不來。知之而復相偕至園游嬉,及見我在當前,更不即時迴避,說說笑笑,旁若無人,妖妖嬌嬌,實為有意。他既傳情,我又何妨順從?古人說得好:「行奸賣俏的事,止有兩人得知。」不免夜間大著瞻,試試我偷花手段。只要探梅兄歸與不歸。」

俄見童兒送出夜飯來,順口說道:「我家相公今夜自不回來的了,相公請自用罷。」李芳知他不回,喜不自勝,連忙吃完了。又候童兒送了茶來,遂吩咐他先睡,假意拿著一本書,咿咿唔唔,吟哦了一會?料想書僮熟睡,悄悄竟至園中,尋其樂境。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八回 艷美媛廳前私解佩 小嬌娃簾外暗消魂

有個美大,海棠標韻,飛燕輕盈。酒暈潮紅,羞蛾一笑生春。為伊無限關心,更說甚巫山楚雲。斗帳香消,紗窗月冷,著意溫存。

話說月姬見了李生風姿美麗,比前吃酒之夜,分外標緻,好不垂涎。那素英終是個閨女,還不十分擱在心上,惟月姬乃是久曠渴思的艷婦,怎生放遣得下?急煎煎十分動火,千番百計,想般方法,勾得他上手。

恰好是夜悅庵與小伙兒纏住了,不得歸家,真乃天從人願。遂同素英吃了夜飯,各自回房安寢。起更之後,獨自一人悄悄步出蘭房,做那紅拂私奔的放事。

此時五月中旬,月明如晝,照得園中無微不見,剛到芍葯亭邊,遠遠望見一人緩步而來。月姬眼乖,看得親切,正是己所羨慕之人,滿心歡喜。將身閃入花廳。內排一張籐榻在旁邊,心生一計,就睡在榻上假寐,以誘其入殼。

你道為何有籐榻在此?有個緣放:那梅悅庵因天氣炎熱,常在廳內納涼,遇巧即藏匿龍陽,在這廳塊做戰場。誰知自家妻子,今目亦在此誨淫,開門揖盜,可謂梅攏之報。

這李公子走到花龐上,忽見一個佳人睡在榻上。近前細看,原來就是意中的美人,真是喜從天降。身穿玉色羅衫,映出雪白肌膚,下系水紅紗裙,手執鵝毛扇,斜掩腹上,一手做了枕頭,托著香腮,百倍風韻。一雙三寸金蓮,擱在榻靠上,穿著大紅高底鞋兒,十分可愛。卸下一幅裙子,露出紅紗褲兒。看得魂不附體,慾火飛騰,下面陽物直舉,硬如鐵杵一般。對了這樣標緻婦人,色膽如天。不管三七廿一,跨上榻去,急急扯下小衣,捧起金蓮,挺著陽具,插入就弄。

月姬假從夢中驚醒,也不裝腔使劈,含著笑臉道:「好大膽書生,擅敢姦淫良家婦女。豈不知闖入轅門,該當何罪?」李芳笑嘻嘻答道:「因你風韻多情,雖具釜鑊在前,亦所不畏,何懼罪乎!」言訖,大展生平本事,狠抽急頂,深深點著含葩。

俄而,月上紗窗,照在身體上,光艷潤澤,渾如一團軟玉,有趣之極,欲心愈熾。一口氣疾速數百餘抽,弄得月姬遍體酥慵,心花舒暢,下面的淫水涓涓不絕,帕已三換。月姬把雙足勾緊在腰間,將臀兒掀起,聳身迎湊。一來一往,淫興狂騷。

李芳見他百倍風情,異常興趣。故意將龜頭拄緊在花心裡,俯身不動。貼在臉上,吐過舌尖,抵在嘴裡,月姬含接了,吮了幾吮。怎奈玉戶中騷癢不過,狠命將雙手抱住李芳,招屁股亂搖亂迭,鳳眼乜斜,嬌聲低喚。布在嘴邊道:「再作急弄弄,快完了罷,休逗遛人。」趨把金蓮亂蹬,李芳也有些把持不住,覺得龜頭上酸麻無比,盡力攮了百十餘抽,懸空一操,一洩如注。兩下溫存了半晌,撫玩移時,各自抽身。

月姬挽手送至亭邊,叮嚀後會。李芳唯唯,不勝歡喜。分手歸房。嗣後彼來此往,宛如夫婦之情,綢繆倍至。

那素英小姐,自從那日與嫂嫂到園中遊玩,遇見李生之後,每夜牽心掛念,倏忽又將半月。適值一夜,黃昏獨坐,甚覺淒涼。不免到嫂嫂房中閒談一會,有何不可。

手執羽扇,獨步徘徊,慢慢的走到月姬房邊。但聽得裡面笑聲吟吟,頗甚詫異。又不是哥哥聲音,殊為可怪。把門推一縫,乃是閂的。窗格裡蠻旺的燈先。就布在窗格上,睜睛往房裡一看,駭然心驚意亂。只見月姬脫得精赤條條,拍開兩腿,仰起肚皮,雙手抵在席上,歪著頭閉著眼,任那李生大抽大弄。提了兩足,顛一個不住,左掏右搠,十分高興。那月姬將陰戶迭得高高的。龜頭往左,亦往左迎,龜頭往右,就往右湊,淫聲浪語,好不騷發。那曉得姑娘在外偷視,這些風流解數,多看了去。

俄而,李公子把陽物禿地拔出,仰身睡著,昂然豎起了五六寸長這件大東西,月姬投身跨上去,把陰戶湊定著龜頭。一坐下去,套個盡根。公子捧了他雪白的屁股,一起一落,月姬在上,一蹲一樁,不住的套了一會。李生又一個翻身,將月姬捻在底下,拎起兩雙小腳來,看玩多時,連呼有趣,雙手提得高高的,一眼覷定陰戶掀進拖出,觀其出入之勢,扯得下面唧唧嘖嘖,一片響聲盈耳。月姬只叫爽快不絕,低聲悄語道:「心肝!你再弄一會,我真快活死了。」口中哼哼嬌聲喘氣,百般狂蕩。

素英看得心癢難熬,暗暗想道:「不知他二人幾時已勾搭上手,這等高興,可不肉麻。虧我嫂嫂這樣發騷,可不羞死!」心雖如此想,下面亦有些作怪,陰戶裡熱烘烘。把手按住了。再要看時,忽然把燈滅了,靜悄悄絕無聲響。又聽了少頃,不得已方慢慢轉身回房。

將燈兒剔明,悠然坐下,呆呆的想道:「交媾之事,夫婦固所不免,李生容貌俊雅,體態風流,自是風月場中多情有趣的人兒。奴年已及笄,議婚正當其時,怎奈父亡母逝,惟有哥嫂在堂,全不以阿妹終身繫念。眼目前有如此才貌雙全的郎君,並不提起議婚一事。反留他在花園中讀書,致今自己嬌妻生心外向,居然中苒之羞,寧不可歎。吃酒之時,廉中偷覷,看嫂嫂早有垂涎之意,遊園之日,賣弄風情,左顧右盼,復有勾引之象。諺誥云:「男人偷女隔重山,女人偷男隔重紙。」李生日夕在園,哥哥又時常不在家,焉知他不瞞著我,私下又到園中傳情送意?看者無人之際,兩下握雨攜雲,好事既成。日親日近,所以竟引入內房,停眠整宿,有此狂蕩之行。只可惜李生門楣雖舊,人物非凡,曷不尋覓一頭好親事,成室家之好,而乃蹈此淫穢,走入迷魂陣中。目前在園見奴風采,難道不知道梅氏有美妹在?既已知之見之,自當急急央媒來此求親,美滿恩情,指日可待。又何必敗他人之門風,損自己之陰德,作此無行。嫂嫂也是名門舊族出身,自到我家,舉止固屬輕佻,性情亦為淑慎,未嘗有些苟且。今日忽然不惜廉恥,置丈大於度外,摟野漢於懷中。鸞顛鳳倒,雨驟雲馳,全無一毫羞愧之心,真個為人所難料。這也是個孽障。哥哥日逐在外愛戀龍陽,把一個嬌艷娉婷如花似玉的人兒,丟他在冰窖裡不瞅不睬,如何忍過這花朝月夕,安然孤眠獨宿,絕無一點邪念之理?且令美貌書生鎮常在眼晴邊幌來幌去,乾柴遇著烈火,那裡有不燒著的?我是個黃花閨女,見了他尚然動火;嫂嫂是嘗過滋味的,到口之物,豈忍緘口不用?這也不要怪他。」

想了一會,冷清清的脫衣欲睡,褪下褲兒一看,襠內濕淋淋滲了一大塊。才知是方才流出來的騷水。暗暗笑道:「慚愧我也這樣沒正經。但不知怎樣有趣?看我嫂嫂如此快活,耍弄得狠,翻來覆去,纏個不了,殊為可笑。」

將身睡下。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九回 洩風情設局拖人下水 撩雨意乘機弄假成真

不關愁,非干酒,柳絲槎得鵝兒就;腰肢瘦,時光驟,十三明月滿弦時候。拈花嗅,攜花走,花香翠颭銀塘皺;紅光溜,濃煙透,金鴉待啄,裙籠豆蔻。

卻說素英睡在床上,思思想想,終宵無眠。等得天色微明,就起身來梳洗停當。乃款移蓮步,環珮飄揚,竟到月姬房中。見他還睡在床上。因狂了這一夜,送了李芳出去,正在酣睡之際,被素英推醒來道:「嫂嫂,你夜裡趁緊做甚生活,這樣好睡?」

月姬困眼矇矓,姿態墟呵。素英道:「起來罷!只管睡著像什麼意思。」月姬睜開眼啃,叫聲:「姑娘,你怎起來的恁早?想是獨睡淒涼不穩。」素英笑道:「我倒不淒涼,將來與嫂嫂叫喜,夜來可得意否?媒也不消用得,真正恭喜!」

月姬羞得滿面通紅,勉強說道:「姑娘,喜從何來?想是我不曾替姑娘做媒,必然嗔我了。」

素英正色道:「你倒做得好事,倒把污言辱我,且待哥哥回來,自有區處。」言畢,假意悻悻而去。

月姬見他識破私事,已是心慌失措,又見他認起真來,益發錯愕不寧。呆了半晌,想了一會:「必須如此,方能妥適無事。」

午飯之後,悄悄走到園中,關好了總門,進書房來,把此事對李芳一一說知。公子聽了,一驚不小,吐舌道:「這便怎處?若梅兄知道了,使我何顏見面?這片干係不淺,如何是好?」

月姬附耳道:「我家姑娘,看他意思,只雖如此說,心中也是愛你的。我們須得如此如此,恁般恁般。不怕他不入殼中。」

李芳聽了,鼓掌大笑道:「妙計!妙計!芳卿不但容貌絕世,抑且智量過人,可稱女中諸葛也。事不宜遲,誠恐梅兄早晚歸家,不當穩便,作速為妙。」

二人計劃已定,月姬先去打點,外房有個大廂,移來擺在貼邊。李芳老早吃了晚飯,潛入房中,躲在箱裡。

月姬走至素英房裡,甜言蜜語,陪罪懇釋。素英笑道:「我也與你戲謔,你自賊膽心虛。自家人說過就罷了,不須著急。」

月姬道:「姑娘既是取笑話,不怪我,可到我房裡去耍耍,才得放心。」

素英笑笑道:「就去就去。」遂同月姬到房中坐下,也恐月姬怕拖他下水,留心防禦,各處觀看。並無破綻。方安心閒話,抹牌下棋,耍了一會。

黃昏時候,玉兔朗懸,就同吃夜飯。月姬勸他多吃了兩杯酒,多有些醺意了。素英要回房去,月姬款留不放,說道:「今夜你哥哥著小廝來說,有事羈身,還未歸家,你在此歇了。我們談談,消此長夜,庶不負此皓月。」

素英笑道:「哥哥既不回來,我去了。讓你好同那生自在取樂,不要在這裡惹人厭憎。」說罷竟走。

月姬急急攔住道:「我的事諒姑娘雪亮的了。但那生今晚不來,休得疑忌。」

素英只是搖頭道:「我不信。倘然三不知走來,一時躲避不及,倒落你們的圈套,不要哄我。」

月姬見他留心,識破機關,便著急道:「姑娘,省得你不信,同你去關鎖門戶,照看了,再進來何如?難道也不放心?」素英點點頭。遂同出去,一重重門都照看了,關得密層層,毫無疑惑,安心回房,解衣卸妝,滅燈同進羅幃,兩個並頭睡下。

素英戲道:「嫂嫂!你這兩日花星照命,我若也變做了男子,不枉今宵同衾共枕一番。可惜這樣風流情趣的人兒,也是那生福分,該當造化,受用著你這標緻美人。」一手勾了月姬的粉頸,一手伸去摸他陰戶。但覺光軟如綿,好似出酵饅頭一般,挖個指頭進去探探,緊暖柔膩。素英道:「果然有趣!妙得緊,怪不得男子愛他,我也動情起來。」

月姬笑笑,也伸手摸他小牝兒。素英將手掩定了,不容他摸。月姬頑道:「我偏要摸一摸兒。」素英被強不過,只得放開手,任他撫摩。月姬嘖嘖稱讚道:「好東西!坐得豐隆光潤,柔滑如脂,不知那個有福郎君來享用哩!」

月姬一頭笑,一頭扒上身,邊道:「我的親小姐,你動也不要動,待我弄你一個爽利。」遂腿壓著腿,不住的亂迭。素美笑篤道:「好個浪淫貨,這樣騷得緊。」口內雖如此說,下面不知不覺也有些發作,微微流出水來,默默暗咽涎唾。月姬知他已動情上鉤,輕輕咳嗽一聲。李芳在箱中,聽得咳嗽暗號,輕輕頂起箱蓋,鑽將出來。悄悄走到床邊跨上去,伏在月姬背後。

月姬驀地裡提起素英兩雙小小金蓮,笑說道:「待我做個故事,與姑娘耍一耍。」此時素英已調得心內火熱,神魂無主憑他做作。

月姬挽手,扯過李芳,貼近身來。李芳亦興動多時,不管坐熟,挺著陽物伸將過去。月姬掀開半邊,扶他湊在素英牝上,說時遲那時快,李芳就是一拄,突地掀進一個龜頭。素英頓閃一唬,不審何物聳入陰門,周圍裂痛,連忙伸手捏住了。乃是熱如火、硬如鐵,五六寸長,酒杯口大這根東西。這驚不小,不覺失聲道:「啊呀!不好了!被你倒算計了。」

發猛要掙脫,早被月姬壓定在身上,封住雙手動彈不得,已被李生點掇摧殘矣!月姬貼在臉上,花言巧語慰誘他,素英無奈含忍,任李生恣採花心。怎奈陰戶之中,猶如刀絞一般的疼痛,熬當不起。見事已如此,也只得低低說道:「既已被你們做弄了,也須憐惜我是含花嫩蕊。如何這等用蠻?好狠心人也!」嬌啼婉轉,甚覺可憐,公子聽了,堪憐堪愛,於是款款輕輕,淺送輕提,溫存移時,漸漸滑落,已入佳境。公子不及自持,不覺雨潤嬌枝,花飛玉洞。

月姬見事已和諧,即抽身起床。重新點起燈來,執在手中,揭開羅張,笑嘻嘻叫聲:「姑娘!你不要見怪,我為你費了一片苦心,這個媒可做得好麼?如今大家一心一意,沒得說了。」素英含羞嗔道:「通是你葬送我,拖人落水,還要數說。」又對李芳道:「你還不與我出出氣兒。」低頭一看,只見鮮血淋漓,淌了一席。遂招李芳著實打一下,道:「好狠賊!你自己看看凶不凶。」一邊揩拭。

李芳接過月姬手裡的燭台,遞與素英執了。不由分說,把月姬拖將過來,捻倒了,高抬雙足,騰身馳驟,挺矛直刺花房。素英執燭在手,喜孜孜在旁觀風。但見酥胸微露,俏眼半斜,粉臂橫施,松抱一彎雪藕,脂香暗竊,輕搖三寸金蓮。公子盡著本領,弄得月姬如風中卷絮,腰臀扇擺,四肢顛簸,叫快不絕。

素英看得春心蕩漾,陰戶內就像蟲鑽一般,招兩雙腿緊緊的夾住,尚然耐不過。伸手將公子身上,著實掐了一把。

公子知他動興了,遂發狠頂了一陣,撇了月姬。又接素英的燈與月姬拿了,將素英放倒了,捧起金蓮,看清了這條細縫兒,挺著陽物往內一聳,禿得一聲,已進去了。直抵花心,頂緊在牝蕊上,研揉了幾轉。遂淺抽深送,一口氣五落五提。素英才覺津津有味,俏眼含情,玉臂伸舒,雙手摟抱,不勝愛羨。

燈光之下,照得身上尤其嬌嫩。公子十分動興,佳趣倍增。撫捏酥乳,兩峰欷鈍糯潤。乘起金蓮看玩,穿著大紅繡鞋,小得可愛。伸手下摸陰戶,緊緊箍住塵柄,間不容髮,妙不可言。送在上面連蹲幾蹲,伏身於他身上。勾了粉頸,臉偎著臉,吐送舌尖過去,素英吮了幾吮,亦以丁香答之,破此含來吐去一會。李生不禁勃然,布在嘴上,叫聲:「我的親親小姐,好標緻人也!」緊緊抱定了,發狠迭了百十餘抽,洋洋洩了。李芳不住叫有趣。

於是雨散雲收,兩下摟住了,愛如珍寶,咘緊嘴唇,又將舌尖含咂一會,方才揩拭,側身交股,月姬就枕,三人一頭並睡,恩愛異常。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回 人極計生藏春箱內 時窮情急竊寶鄰家

飛花點點飄,幽夢徐徐去;箋函和雨凍難開,心意知何處。弄月忽成雙,卷絮誰為主;索教春暖睡糊塗,啼笑憑春住。

話說姑嫂二人,與李芳恩情美滿,如魚得水,嗣後每夜一處交歡,輪流取樂。雖鸞鳳之在雲路,鸂鶒之戲蘭洲,不足喻其珍愛也。

一宵,月姬熟睡,素英玉臂枕著李芳之首,低聲說道:「郎君名門秀士,賤妾舊族嬌娃,並不若浪子淫娼,忘卻禮義,止圖歡樂於目前者可比。妾之元紅既為君家攫取,此身已屬李家之人,萬無再上他門之理。古人我亂我終,方成兩好。伏冀留心,速覓蹇脩,向吾哥議姻。寸絲締約,私丑可捐。幸勿視同露水,索趣有情,尋盟無意,使妾抱恨於九泉也可。」

公子回道:「小生姻事未諧,令兄亦所深悉,央媒說合,諒無不允之理。小姐千矯百媚,善詠能吟,真所謂才貌雙全,鄙衷奚能恝然棄之,竟學元微之之罪過,靜俟機會,幸無介懷。」素英唯唯,兩相環抱而寢。似此已非一日,三人忘其所以。

一宵,也是合當有事。吃過夜膳,正在房中交歡頑耍之時,只聽得外房門叩得甚急。細聽其聲,乃是梅悅庵歸家進來。三人一時無措,驚得面如土色,大家慌做一團。李公子走頭沒路,終是月姬還有智量,叫聲:「李郎,不要慌!你原到空箱裡去藏躲在內:安心睡著。待他出去了,我來開你出來,豈非神鬼不知?」公子點頭,忙忙鑽進去躲了,月姬用鎖鎖著,然後出來開門。

悅庵醉眼糊塗,問道:「怎累我等了半日,才來開門?」月姬答道:「我與姑娘在房下棋。你這幾日在那裡?干甚勾當?撇我在家孤形冷靜,什麼時候了,吃得這樣爛醉回來?」悅庵也不回言。踉踉蹌蹌,走到床邊,和衣睡倒了。素英見哥哥醉了,竟自回房,不表。

月姬虛心來服侍丈夫脫衣服,悅庵有些酒意,乘興勾了月姬粉頸,親親嘴道:「我今夜愛得你緊,必須一樂。」就伸手摸他後庭。月姬把眼瞅著道:「你胡邪了,誰容你幹那把刀兒。」悅庵不由分說,剝得他赤條條,挺著陽物要弄。

月姬一心兩頭,要安頓他,無奈俯伏著,向起雪白的屁股,把丈夫捧著,吐些津唾抹在孔上,將龜頭奏准了,一支一搠,頂了幾頂。又搽些津唾在龜頭上,撲將進去。月姬只得熬耐了,憑他陸陸續續弄進去,抽拽了一陣,引得陰戶內酸癢異常,渾身麻木。遂一個翻身,擯出陽物,仰天睡著,把腳蹺得高高的,雙手捧牢毛都魯,將陰戶湊准了,縱身一迎,禿地滑了進去,亂顛亂套上來,悅庵已覺高興,挺身亂搗,不到一歇,就完事了,抱定月姬,交頸而睡。

不想梅氏花園之外,有個鄰人,姓秦,做漆匠生意,號喚仰山。一生專好的是賭。妻子吳氏,每每諫阻,不時吵鬧,因成氣嗝而死。止有一女,小字飛瑤,生得溫柔妍雅,俏麗輕盈。不但容顏美艷,抑且性格聰明,女紅針黹,以及烹調諸事,無不精妙。惟是筆墨一道,無人傳授,所以茫然,最愛清趣。焚香煮茗,是其所好。其父見女不凡,自思相女配夫,往往有求親的,概不輕許。故年十七尚未受茶,這也不必冗敘。仰山自從妻亡之後,益發肆行無忌,終日三朋四友,聚集一堂,呼么喝六,抹牌擲骰。孜孜不倦,堪堪傢俬蕩的罄盡。飛瑤亦嘗苦勸;古云:「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如何就肯聽女兒話。

忽一日,有個人走進門來喚道:「可在家麼?」仰山伸頭出來一看,原來是舅子吳茂,忙笑臉相迎道:「連日貴忙,原何再不見來走走?」吳茂伸手一攤道:「什麼貴幹?這兩日竟不濟,幾乎連身子都輸了去。特來與你商量。有一注大財香,弄得來,便好翻本,要你做個幫手。若得穩取,確與你平分。」

仰山大喜道:「那裡有個酒頭,帶了大大稍錢來,你要扎局,吃他的銅嗎?我就幫你何妨?」

吳茂道:「不是這個道路,別有一樁生發。」說著回頭看看,見沒有人,附耳低低道:「自已既沒本錢,只好做沒本錢的經紀。我看你們隔壁梅家,錢財廣有,人人曉得的。其人常常纏住小伙兒在外飲酒宿歇。十日之中,倒有七八日不歸家業。內堂衹有他妻子妹子兩個婦人,容易防備。其餘家人僕婦,我打聽得,分散各居群房。晚間即把堂門關斷,不容入內閒走,進去甚為容易。我舉心要去偷竊他家,你是緊鄰,出了你的門,就進他的屋,殊為近便,又甚省力。你道如何?若肯助我一臂之力,所得東西當面均分。機會不可錯過,我與你後半世的受用,全在此一舉。」

仰山聽了,沉吟半晌,乃悄悄答道:「老舅主見甚高,與其將本覓利,毋寧白手求財。一夜的工夫,可博半世安享,何樂而不為。梅家貼在隔牆,也曉得他傢俬厚實,我不善於這一路,常常丟在半邊,毫不念及。耳內也聽人說他鎮夜在外胡纏,不歸家業,這都是實在消息,我們的好機會。若由大門入去,主人雖然不在,門上自有管門的;設有響動,就先有蹭蹬。倘能僥倖進得去,他的廳堂偏多,群房就在兩房,夜深寂靜,保得竟沒有聲息;倘或聽見叫喊起來,跑得快還能無事,如若稍慢片刻,內外夾攻,小則白白捱打,大則送官究治,如何是好?我想他的花園,離我家咫尺,園門自沒人管的,撬將進去,更為省力。園中自然有路可通內室。走正路不如走捷路穩便,除了這一著,更無妙著了。」

吳茂拍手大笑道:「算無遺策,此事穩諧矣!但不知何日可行?」仰山笑道:「你方才說連身子幾乎都輸了,我也不必說冠冕話。實不相瞞:今朝晚飯米尚不知在那裡,要行這事,早一日,好一日。又說得好:揀日不如撞日。竟是今夜發利市,何須耽待?」吳茂點頭道:「說的是!我有錢在這裡,快去沽兩壺酒,買幾斤熟肉來,再切幾文豆腐,順便量了米來,安排停當。我們先吃一杯,壯膽行事。」隨在腰間摸出百十文錢,交與仰山出門買辦。自己與飛瑤閒話。

飛瑤說道:「父親好賭,全然不能改悔。如今弄得一敗塗地,朝不保暮,不知將來作何結局?」吳茂笑道:「你不要惱我,我們商量做一件事,不愁沒飯吃。」說話之間,仰山已買了酒肉回家來了。

飛瑤盤問道:「要做何事?」被仰山喝住道:「你女孩兒家,誰要你多管閒事?還不快些煮飯!」飛瑤含箸一汪眼淚,起身燒鍋作飯。郎舅二人相對坐下,歡呼暢飲。飯已炊熟,飛瑤獨自回房,心下已猜著八九,想起終身,珠淚盈腮,悶悶不悅。猜疑無定,和衣而睡。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蠢愉兒開門揖盜 巧吉士接木移花

今宵何夕,月痕初照;等閒間一見猶難,平白地兩邊湊巧。向燈前見他,向燈前見他,一似夢中來到,何曾心料;他怕人瞧,驚臉兒紅還白,熱心兒火樣燒。

卻說秦仰山與吳茂說說笑笑,不一時酒已告罄,隨立起身來,到廚下引火點燈,揭開鍋蓋一看,見飯已煮好,就盛將起來,擔至桌上。二人用大碗吃一個飽,然後下筋。仰山呼喚飛瑤來吃夜飯,飛瑤回覆睡了,不要吃。遂將餘飯剷起,收拾碗盞,洗滌乾淨。兩人復自整備應用傢伙,耽耽擱擱。

約已二更將近,吳茂道:「好動身哩!街上久已無人行走,不要捱過功夫。」仰山應諾,將燈火藏好,兩人後先出門,把門拄好,竟望梅家花園而來。

到了園門邊,吳茂使出本事,輕輕把門掇落,挨身而入。拔去門栓,仍將門兒掩上,拄好。李公子既不在園讀書,小廝自去安睡,莫說二人進來,即使再多幾個,也沒人曉得。一路彎彎曲曲,尋著通道。內室的門又是公子進來的時節做就活絡的,不費一毫氣力,就弄開了。當下無巧不成話,卻好這夜悅庵歸家,夜深醉酒,又兼月姬心中懷著鬼胎,出來開門,被丈夫嘓噥他開得遲了,就將言語支吾過去,隨了悅庵入房;竟失檢點,不曾把總門謹慎關閉。他二人一些兒不費力,如入無人之境,暗暗歡喜。吳茂在前,仰山在後,直入內房。

悄悄窺覷,見房中桌上燈火不明不滅,靜觀床中,鼾聲如雷,羅幃低垂,悄若無人。只得大著膽子,躡足入內,把燈兒撲滅。細細一摸,那一樣不是值錢的。二人附耳商量,要揀頂大極重的東西,不可見貨便著。左掏右摸,有個大箱甚是沉重,上面用鎖鎖著,諒必收藏財貨珍寶之物。耳語:「且抬了去,再來撈摸別樣。」兩人動手抬起,輕輕踅出門戶,繇園內急急舞到家中。扛進內室放下,復回身出門,仍舊把斗掩上,勿匆又去了。

飛瑤在睡夢之中,忽然驚覺,好似父親聲音,霎時間不聽見響動,惟開閉門之聲,滿腹疑心。遂起來一看,見當路橫著一隻大箱,知是二人所為。乃悄悄尋取母親遺下的幾個匙鑰,開開看是什麼東西在內,恰好湊巧,一湊就中。揭起蓋兒一看,吃一大驚,忙退縮幾步,持疑不定。

卻原來扛了藏李公子這只箱來,可不奇事,這只箱若不用鎖的,他二人也揭開來摸摸看,或者李生早早頂起箱蓋,走出去了。你說月姬為何用鎖?也是貪慾之故。他丈夫每酒醉回來,進房頑耍一回,就出去在外房安宿的時節多,或者有龍陽小伙在外,他進房來轉一轉,竟出去了。月姬捉著性兒慣的,指望丈夫仍出去了,開放李郎出來,再好取樂,所以鎖了。豈知是夜悅庵干洩之後,竟抱定在身邊睡了,睡未長久,就被兩個偷兒把箱子抬了去。

李芳起初躲進去,唬得身子酥軟,後來聽得交媾之聲,便安然眠伏在內。只是這條孽根作怪,也在下面暴跳作威,捧了捏弄一陣,隨即沉沉的睡熟了。不知不覺被他們扛了來,直等飛瑤開鎖聲響,揭起蓋來,方才驚醒跳出來。定晴一看,全不是梅家內室,亦不見月姬,素英兩個意中人,另是一位絕色佳人,遠遠立著,也在那邊端詳。正在四顧猜疑。

那飛瑤開言道:「請問郎君是何姓氏?細審尊度,諒非匪流。匿此箱中何意?」公子遂將姓名家世一一說了。適遇急緒,暫避嫌疑,躲此箱內。不識移我至此何意,亦望小娘子說個明白。飛瑤即將父親娘舅所為,從頭說了一遍,如今怎生是好?公子驚訝半晌,慢無良策。記起廣陽道人所贈錦囊,或有指出脫身之計,亦未可知?隨手胸前解下一函,就燈火拆開一看,一個小小柬帖上寫著:

男女同歸, 可保無患。

看畢,藏於袖中。乃對飛瑤說道:「事在兩難,可惜小娘子芳容秀質,屈陷於此。我若竟自去了,他們回來見箱中空空如也,必然向小娘子追究。縱使實說我藏在內,難道人家深房內室裡面,放著的箱子豈是藏人的?即使有曖昧之事,一時撞著人來,沒處躲避,偶爾借此隱身,又何須鎖著作此謹密之事。況鎖是小娘子開的,此中不知有多少金銀財寶,公然藏匿過了,造此瞞天的大謊,騙著自己骨肉,是何道理?且箱是鎖的,女孩兒家就不該大膽私自開看,內中果系是人,又如何私自放走了去?種種疑竇,於小娘子大有不便。若令我仍然入此箱內,以待他們回來,小娘子固可安然無事。使他二人見我,滿肚皮奢望化為冰消瓦解,必要在我身上出氣。而我以宦家子弟,豈肯默受無辜毒棒?略施小計,兩命直如螻蟻耳!即或緣小娘子起見,且返衷有愧,不與他們計較。而汝父如此作為,一時偷不著,必思復趁於他時,一家偷不著,必思復移於他家。漸漸手熟,無所不至。失主控告衙門,捕役密訪搜拿,一有敗露,捉到當官,嚴行拷打,不怕不招。打招之後,追起贓來,勢必有花銷無抵者。那時嚴嚴追究,無處設措,終必貽累及汝,賣身完贓,必然之事。此固日後的貽害,且慢商量。只說此刻,小娘子開鎖放我出來,又令我入此箱內,洗脫自已身子。一出一入,殊難為情,不識有何高見,望明以教我。」

飛瑤聽了公子這一席話,要叫他脫身而去,何以發付父親娘舅?若叫他仍舊入此箱內,看了李芳人品軒昂,風姿俊雅,又不忍逼令復入。左思右想,計無所出。又轉到日後事發,賣身完贓的地步,空生我這般才貌,將來終身不知如何結局,不覺潸然淚下。

公子道:「此時哭也無益,快些設一個兩全法兒方好。」飛瑤只是低頭不語。公予含笑道:「小生倒有一個愚見,若能允從,可保永無後患。」飛瑤低問:「何策?」公予答道:「小生固不敢自居為才子,小娘子實無忝於佳人。如不嫌區區庸劣,願結絲蘿,一同偕往,遁於舍下隱藏。一者可免目前禍患,二來小娘子終身有托。尊意以為何如?請自思之。」

飛瑤細聽此言,甚是有理。況且公子風流俊逸,相對已覺心醉;又且宦家子弟,安富尊榮,心中怎不樂從。只是不好啟齒,紅了臉,默默不答。公子催促道:「事不宜遲,可否早為定奪。若荷見允,即請同行,如鴻飛冥冥,弋人亦何慕之有。倘以婚姻非兒女所可主持,禮之所在,斷不敢違,我亦決不能為小娘子而罹害,即從此逝矣!毋貽後悔。」飛瑤不得已,方低低說道:「既蒙公子不棄寒微,只是貌陋,幸充侍下陳足矣!」

公子大喜,遂上前手挽著手,走出門來,仍把門兒來掩上,方才舉步。那飛瑤未出閨門之女,腳小伶仃,心中又恐懼,如何行走得快。事在情急耽驚,公子無奈,只得背了他,大踏步竟望自家一路奔來。

到了門首放落,急急敲門,蒼頭在睡夢中驚醒,聽得叩門甚急,不及點燈,披衣出來開門。公子挽了飛瑤的手,走了進門。蒼頭問道:「公子在梅府讀書,為甚到這時候同人回家?」李芳置之不答,竟同飛瑤直入內房。喚起秋蘭,將飛瑤托他安頓宿處,隨又出來,見管斗蒼頭已經閉門復睡,遂自進房而睡。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憐情為了他人事 愛色旋移別處歡

新涼睡起,蘭湯試浴郎偷戲;去曾嗔怒,來便生歡喜。女道無心,郎道奴加此;情加水,易開難斷,若個知生死。

卻說秦仰山郎舅二人,復出門來,不堤防被夜巡捉住了,究出偷竊情事。到了天明,稟知本官。立刻帶到衙門,坐堂審問,招了偷出一隻箱子,各打三十板,差押出門取贓。仰山同到家中一看,空空如也,僅存一隻舊箱,連女兒也不見了,又苦又惱。差人起不出贓,仍復押去回覆官府,將情稟上。官府如何肯信?各人又加一夾棍。

仰山哀哀稟道:「昨夜扛箱回家的時節,箱子是鎖著的。因想復到他家,再偷些別項東西,不及開看,就同走出門,遂被拿獲。家中止有一個女兒,名喚飛瑤,年已十七歲。如今押回取贓,箱子開著,女兒不知去向。求老爺把小的女兒緝拿到案,審問的實,就有贓了。此時夾死小的們,也招不出什麼贓來。」官府知是真情,卸了夾棒,將二人收監,遂即差捕緝拿飛瑤究奪。

李芳次日絕早起身,詭言:「飛瑤之父,犯了官司,住家恰在花園之外,與園內書院,相去不遠。夜深人靜,只聽哭得可憐,因而出問情由。殊堪憐憫,家中獨自一人,不便起居,我所以同他歸家。自已甘心做妾。你們不許在外張揚,有人洩漏其事,必然處死。」

家人各自領命,自古道:「吃黑飯,依黑柱。」那個再敢招搖?公子復打發家人往縣中探聽,當日審問的事,人人知道。一問即曉得備細,回家一五一十回覆公子。李芳聽了,進來對飛瑤說知緣故。

飛瑤又苦又驚,不覺痛哭起來,苦的是父親娘舅並受官刑;驚的是自己又要緝拿。兩兩關心,淚出痛腸。公子遂安慰他,且自寬心,不必煩惱,自家身子保重為要。飛瑤遂哀求公予道:「奴家父親娘舅,俱是有年紀的人,從未受過刑杖。今朝又打又夾,其苦如何說得出。雖是自作之孽,仔細思來,一半也為奴家逸出之故。萬般要看奴家薄面,還求公子設法救他二人方好。禁在監中,毫無親人探望。莫說那禁子逼錢受苦,飯也沒人送一碗,餓也要餓死了。奴家身在此地,自然緝不著的。日復一日,拖延下去,如何是了?叫奴家身心不能兩安,望作急商量救濟性命,不惟奴家一人感恩也。」

公子看飛瑤說得可憐,遂應許了。挽個人出去,買囑了鄰里,先把幾兩碎銀子,打點監中上下,使二人在監有得飯吃,不致受苦。

又慢慢打算一張辯保呈子,說:「秦吳二人,原屬郎舅至親,素來各安生理,並無纖毫過犯,著於鄉里。只因家貧愚見,誤罹法網。其女向遵閨範,雖貼鄰亦罕見其面,斷無盜贓私逃之事。揆厥情由,必於見箱之後,揣知父與舅作為不端,勢將遺害於已,預先遠出自盡。守家無人,他賊得乘其隙。此之以竊而得者,彼復竊之而去,理所固然。伏乞原情援法,網開一面,超釋愚氓,免斃獄底等情。」捏出一段理之所有的情節,欺瞞官府。庶幾可保二人性命。

公子籌畫停當,走進內房,細細告知飛瑤,令他放心。飛瑤聽了,忻然改容感謝。公子一邊說話,兩隻眼睛只管釘住在飛瑤身上,越看越標緻,不言不語,癡癡迷迷,只自立著看。

那飛瑤含羞斂袂,兩臉通紅,便說道:「公子沒甚吩咐了,請出去罷!」公子靦腆道:「我有句話要對娘子說,不好啟齒。」飛瑤道:「有話請說何妨!」公子笑嘻嘻道:「今晚先與娘子結百年之良姻,望祈依諾,不負小生一片私慕之心。」飛瑤不覺粉臉微紅,嬌羞輕說道:「夫妻百年大事,豈可苟合貽笑於人?公子三思,自為珍重。」公子見他厲言正色,不可再強,只得告退。

飛瑤看了這樣美貌郎君,豈不動情?猶恐婦女們知道,不好意思,所以諄諄推辭。見公子沒趣轉身,負他一片深情,心中悒怏,反覺過意不去。

正在暗想,卻好秋蘭笑嘻嘻提浴湯進來。那秋蘭倒也和氣,一見如故,兩下頗甚相合。送進浴湯放下,笑容可掬,說聲:「請洗澡罷!」就去了。飛瑤把門掩上,各去解衣淨浴。

那公子心醉,唸唸放不落,又回轉來。劈頭撞著秋蘭,秋蘭識得他貓兒捕食,在此磨來磨去。扮個笑靨,搠一個指頭,對著臉兒識破他。公子見左右無人,勾住粉頸,親一個嘴道:「好姐姐,你那裡來,我時刻想念你。」秋蘭道:「誰信你這些虛情,可可的想我在心上,我自送浴湯與你心愛人。」公子道:「生受你了。」就摟進空房裡

公子拄上門。秋蘭已與公子間隔多時,見公子尚來尋他,也自要的,遂褪出一隻褲子腳,仰在春凳上,兩個弄將起來。公子替他掀,秋蘭一頭問道:「我知你毛病,在此磨來磨去,要嘗嘗新滋味。可得到口不曾?」公子搖搖頭,只是替他掀。秋蘭道:「這樣口邊食,沒用去吃,專會欺侮得我。」公子弄得高興,趨他一隻腳起來,奢稜沒腦,一味亂搗。抽得秋蘭爽快異常。

偏生廚下有事,心裡急沉沉,便推推公子道:「我沒工夫,夜裡來就你。你弄新人去,趁他洗澡未罷,又不消穿衣服,好不省力。你掀門進去,怕他飛到天上去了。好意教導你,快些去!」公子聽說,拔出陽物,開門一笑就走。秋蘭忙系裙褲,一溜煙也去了。

公子走到房前,門是掩的,先在窗格裡一張。那飛瑤脫得精光,正在洗浴。止有凌波小襪與繡鞋不脫,蹺在兩邊浴盆之外,愈覺風流,分外雅趣。玉體光潤如脂,紅白爭妍,無不可意。從那桃腮粉頸,酥乳纖腰,烏雲雪股,春彎妙牝,件件絕佳。真個驚人刮目,意滿心迷。

公子看得十分動興,盡力把門掀掇開了,挨身而入。仍然拄緊了門,急急卸光衣服。飛瑤一見欲起,怎奈身子又濕又光,起來不得,只得縮在水裡,被他擠入盆中,忙把兩手遮掩著陰戶,已被公子摟在懷裡,親嘴捏乳,無所不至。甜言蜜語,調得火熱,急待求歡。飛瑤料已不免,羞而不答,心亦微允。

公子撥開他兩隻玉筍,把陽物抵將過去。飛瑤一眼瞟著,吃一大驚,唬得香汗如珠,緊蹙雙眉,搖頭道:「偌大東西,怎生容得進去,再使不得。」公子多方哄懇,再三解騙,掀他轉去,仰撲了,劃開兩腿,覷著細細這條縫兒,如櫻桃迸裂,鮮紅可愛。遂湊合著,趁水帶滑,孜孜的舞弄進去。雖覺艱窄,一連幾推,已滑進龜稜。飛瑤香肌戰慄,鎖眉忍受,被公子研研塞塞,已挺進大半,恰好搠著花心。像雞啄食的一般,連頂亂抽。飛瑤那裡承受得起,伸手一摸,還有二寸多一段在外。忒覺粗大。飛瑤心慌,不容再進。扯過裙帶纏為根,不許多進。此時公子淫興愈熾,把他兩隻小腳蹺在旁邊,帶水抽送。公子頂一頂,兩隻小腳頓動,一晃一晃,增無限佳趣。水聲唧唧,響得有興。低頭一看,盆內水色微紅,公子尤覺高興。暗自解掉裙帶,挺身一拄,飛瑤失聲叫道:「阿唷!」連忙伸手要擋,已被公子摟緊了。一連幾聳,早已盡根。

飛瑤嬌聲婉轉,哀鳴不勝,公子甚是珍惜,遂不敢盡興。徐徐將飛瑤扶起,二人各自抹身穿衣,雲雨一番,已成恩愛,就在房中歇了。以後夜夜歡娛,秋蘭亦成一窩,說不盡許多風流之處。其父與舅果如李芳畫策,脫批末減逐境,仰山同舅子收拾傢伙,搬到別處去了,公子回覆飛瑤。未知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花星照旅邸 文福捷南宮

夜深遙見迎歡至,歌吟入去令人醉;艷質本天成,恍惚從天降。秋風盡解風流意,丹桂也將嫦娥暱;相見各慇勤,歡逞千般媚。

卻說梅悅庵家中,其夜失盜,一些也不知覺。次日清晨起來聞知這事,檢點內外,止沒了一隻空箱子,遂丟過一邊。惟有姑嫂兩個,好像啞子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心中懷著鬼胎憂念李郎,未知下落,放心不下。悅庵問起李芳,月姬回說他日前回去了。

倏忽過了旬餘,竟不見李芳來,悅庵就到他家,與李芳相會。敘了寒溫,說起試期將近,特來訂一吉日,一同起程。二人定議了日子。

悅庵到家即吩咐妻子收拾行李,至期偕往。月姬知李郎沒事安然在家,悄悄說與素英得知,二人方才放心。李芳也在家中打點,各樣漸次停當,與飛瑤話別。止帶家人李旺與景兒去伏侍。梅悅庵也帶一個書僮,與李芳同行。一路上說說笑笑,日逐盤桓,十分熱鬧。

不覺已到南京。尋訪主人家作寓,一路抓覓。見一個大大的酒飯鋪,甚是齊整,興頭異常。公子就說:「竟進此店安歇。」

這方家積祖開飯店,歇客商往來,東西南北之人各皆留宿,掙有千金產業。傳至方茂林手中,更加輿旺。其妻江氏,名喚婉娘,花容月貌,窈窕輕盈,丰姿綽約,妖妖嬈嬈。畫上的人兒,也沒有這樣風流。不期方茂林一病身亡,單單撇了一個少年妻子,好不淒涼。

那江氏不止才貌出眾,且才幹伶俐,他見店中利息甚好,不捨歇下此業,做個女中丈夫,自家掌管。一應寫算出入,俱是自己把持,往來買賣的人,見這樣美貌婦人在店中主事,益發比前熱鬧。那江氏卻也正氣,一味厲言正色,威不可犯。

這日正坐在店中,見幾個僕從,挑著行李,擁進店來,兩個書生隨後跟著。江氏舉目一看,一個生得五短身材,儀容不俗,年約三旬之外,又見一位年少,生得風流無比,俊雅非常,不覺令人心醉。江氏看得心迷意蕩,連忙起身招接。問是應考相公,留在內堂安宿,已有顧盼之意。

李公子聽得耳邊嬌滴滴的聲音,儆心舉目,乃是一個標緻婦人,眼光如水,臉帶桃花,嬌容絕色,真佳麗也。

公子立在一壁廂,童僕自去安頓行李。公子不住的徘徊扳仰,眉目傳情。那江氏生得色色動人,心花怒放,數載的操守,已丟到東洋大海去了。和顏悅色,與李芳問答。

江氏是夜接風款持,俱在內堂設席,童僕在外。酒飯止是梅李二人。悅庵在路上受了風寒,又兼連日辛苦,飲了幾杯酒,一時狼狽,坐身不穩,先去睡了。正合江氏情懷。重新另換一席,排在側房,發遣開了從婢,止留一個丫發斟酒。公子亦遣李旺、景兒去睡,江氏親自來陪。

兩人入席,摘角坐下,彼此留心勸飲,各自寓意。三杯落肚,眉眼撩人,自古道:「酒是色媒。」江氏飲了幾杯,春心蕩漾,淫情畢露。公予笑問道:「尚未請教娘子芳名,韶華多少,令夫君何症而亡,良宵清淨,使小生為娘子抱恨不淺。」江氏長歎道:「多感郎君憐憫,妾年二十四歲,小字婉娘,先夫患痧症早逝。」說到此處,把公子看上兩眼,含笑勸酒。

公子的欲心早動,假意失筋,丟在江氏腳邊,蹲下去拾,把他金蓮輕輕捏了一把。江氏不禁春心搖曳,花魂無主。勾定公子親一個嘴道:「裡邊去罷!」自己先行。

公子隨起身,一路捏奶親嘴,相摟相偎,同進臥房。脫衣上床。江氏仰臥,向起花房受射。公子挺著傢伙,望陰門裡逐漸插將進去。婉娘淫風勃發,不顧騷狂,水流氾濫,一任顛迎。約有一個時辰,歡合已畢,婉娘喜愛異常,如膠似漆,就留在自己房中,一同安睡。一心要嫁公子,海誓山盟,願為姬妾。公子不好推辭,只得應允。自此晝則在外廂攻書,夜則悄進內房,與婉娘追歡非止一日。繾綣倍深。

將及試期已到,婉娘周備食用等類,色色精緻收拾。同悅庵進場,十分得意,三場文字,篇篇錦繡,字字珠璣,心中滿擬得第,益發怡情行樂。

等至龍虎日放榜,高高中了第一名解元。報錄的報至寓所,好不興頭,公子倒也隨常,喜得婉娘快活無比。一切俱是他應酬料理。李芳甚不過意,笑道:「小生之事,多勞娘子費神費鈔,叫我何以為報?」江氏笑道:「既蒙收納為妾,自應料理一切,何忽出此見外之言!」公子道:「我何鑒外娘子?但諸凡累你一人,此心實不安耳。」婉娘秋波一瞟,說道:「沒得說。」

公子飲過鹿鳴宴,就見過房考回來。因梅悅庵遺落孫山之外,置酒解慰,托婉娘備辦酒餚,同他暢飲,直至酩酊方休。嗣後若無要事,即同他各處遊玩,或移樽,或歸飲,不時與他散悶。悅庵倒也瀟灑,毫無介意。

過了旬日,李芳公事已畢,就與婉娘商量起程,江氏道:「妾身業已屬郎,自當同歸鄉里,但店乃方氏之業,一應賒欠賬目,必要交割明白,還須耽遲十日半月,方可動身。」公子道:「我還要到揚州去做一件要事,往返也有耽擱,留景兒在此等著,你把店業清楚,即叫船起程,在揚州界口相會,省得兩下裡費卻工夫。婉娘點頭道:「如此甚好。」於是李芳同悅庵收拾起程,要知後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園中憶偶對月談心 堂上聯姻扁舟論古

不寒不暖,無風無雨,秋色平分佳節;桂花蕊放夜涼生,小樓上朱簾高揭。多病多愁,閒憂閒悶,綠鬢綠綠成雪;平生不作負心人,忍辜負連宵明月。

話說李芳別了婉娘,留下景兒,帶同李旺與悅庵起身,竟到揚州,路上無事。對悅庵說起:「羅提舉有一女兒,才貌雙全,意欲求親。始因其父探親來揚,不能通問。初夏時,探聽得連其女復又來揚,室邇人遠,無可奈何,耽待至今。聞說他住在府前姓韓的家裡,此去打聽的實,要煩吾兄做個冰人,與小弟玉成其事,不知可否?」

悅庵聽了,心中想道:「吾妹素英尚未有配,才貌也不落人之後,久已注意於他,只緣沒有的當媒人,不曾啟齒。詎料他意中先已有人,又要央我做媒,妹子姻事,只好擱起了。」於是隨口回道:「婚姻大事,當得效勞。」公子大喜,這且不題。

卻說那翠雲小姐同小娟在韓家半載有餘,因母舅款留不放,終日愁眉不展,面帶憂容,想念李郎,懨懨憔悴。時正三秋,黃花初放,夜月正圓。一宵,傍著紗窗手托香腮,呆呆仰望月光皎潔,暗想:「嫦娥獨處廣寒,枉有清光照臨人世,猶如奴家有這般才貌,不得與良人相偎相傍,鎮常獨宿孤眠,其淒涼恰似一般。」不覺珠淚涔涔而下卻好小娟送茶進房,見了勸道:「小姐何事愁煩?又在這裡墮淚,玉體要保重為主,不可過傷。」

翠雲拭淚說道:「我的心事,你是曉得的。自別李郎之後,倏忽半年,音信杳然。園門上貼的柬兒,不知他曾到西莊看見與否?我們又久羈於此,不能即返蘇川。當日叮囑他速速央媒說合,以定大事。如今絕無消息,不識為著遠隔兩地,無便人可來說親,故爾信息不通呢?又不識他別戀紅裙,把我們置之度外,負心背盟而不來的?亦不識他家中有事,未及重訪桃源,連我們來揚的信,尚不曉得呢?今歲是大比之年,又不知他可進場應試,中與不中?前日不曾買一張題名錄看。諸事縈系心頭,一刻也放不下,叫我那裡快活得來?」

小娟笑道:「小姐也忒多心,有這若干愁慮。我看李公子風流倜儻,自是多情種子,斷不把小姐撇在一邊,背卻前盟,別締姻緣的。當日住在我家,依依不捨,不是小姐打發他還未必肯去哩。隔了六七個月,自然到過西莊,看了門上貼的柬兒,知是小姐親筆寫的,早已參透暗通的消息。諒來為著遠隔兩地,沒有一個的當媒人,不能來此求親。既然無人,如何又得有信寄來?我料他必然進場,可恨那一日不曾買題名錄。看老爺也不久就要回蘇州去,那時悄悄叫人去打聽,自可知道,中了固然妙:萬一不中,催他先來相求親事。這樣才貌世家,老爺決肯相對的。且請放開懷抱,不要愁愁悶悶,致令花容消瘦,玉體不寧。」

小娟說得穩的斷斷無誤,翠雲聽了,微微作笑道:「你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如何猜得恁透?拿得恁穩?我的事就是你的事,女孩兒家已經此身有染,不可把自己的癡心,當做了他人的實意。耽擱過了日子,萬一另有人來求親,老爺居然應允了,那時如何是好。以節為重,則違父命而失其孝:以孝為重,則已破之身那有再上他門之理。你自家想一想,只怕也要愁起來,還把橘皮湯來暖我的肚。」

小娟笑嘻嘻說道:「我是想過的,決然不錯。即使天不佑人,亦有一個挽回的法兒,不消憂慮,斷不誤小姐的。」翠雲悄問:「何法挽回?」小娟道:「不曾到那個境界,小姐亦不須先問,夜已深了,請安置罷!」小姐笑了一笑,說道:「我總睡不著,這樣好月色,怎忍就去睡了。可取過碁盤,同你下一盤碁,消遣片時也好。」小娟取過碁盤,與小姐下碁,將及三更,方收拾就寢。

且說李芳同悅庵到了揚州,覓寓住下,訪著韓衙,托悅庵去拜羅老,特此作伐。悅庵不便推辭,一口應承。次日整頓衣巾,寫了一個名帖,叫童兒拿著,竟往韓家來拜羅老,對問人說知備細,進去通報了,羅老忙出米迎接,迎至堂中,敘禮坐下。

羅老因想:「悅庵在蘇州時,是好走聲氣,所以與我時常往來。」如今不在本地,忽然來拜,未免心中鶻突,乃開口說道:「相離貴處已經多月,兄因何事遠適廣陵?乃荷憶及衰慵,有勞枉駕,感愧無既。」

悅庵含笑回道:「近緣應試京畿,才疏點額,本應掩面回鄉,緣有一事奉瀆,所以竭誡晉謁。」羅老說:「有事不妨請教。」悅庵遂道:「敝同社有李兄諱芳者,新中南元。青年尚未受室,諗知閨中有弱質待字,特浼不才踵門相求。故敢斗膽瀆擾,未知可能俯允否?」羅老亦素知李公子家世才名,今日又簇新中瞭解元,肯來與他窮提舉聯姻,怎不樂從,遂笑一笑道:「李兄乃金閻閥閱名楣,弟不過一窮提舉,相較不啻天淵。況新經發解,玉顏之女,書中諒自不少,何乃俯擇寒門之陋質耶,愧不敢當,希為婉謝。」悅庵再三笑懇,羅老隨寫年庚致送,一口應承,悅庵忻然告別。

翠雲在內聞知有人來求親,心下十分著急,急使小娟暗暗探聽,方知就是心上人兒,又知中瞭解元,好生歡喜。其父送了悅庵出門,入內說知其事,甚誇:「李生世家顯赫,人品軒昂。近又領解南宮,才貌兼全,將來自是皇家棟樑,得此佳婿,女兒終身有托,我之老年亦可快然矣!」

遂擇日帶了翠雲,別過韓家親族,買舟回蘇。一路上無甚耽延,恰與李生的船,不期而遇。悅庵又為介紹,就請過船,翁婿相會,羅老好不歡喜。於是兩舟相並而行,時常過船聚談。

羅老有心要試李芳才情,因論及時事,和與戰究竟何者為勝?公子笑道:「夷狄侵凌之患,自古有之,非獨我朝為然。特上與下無善策以御之,卒使彼得以鴟張,而民人卒受其苦。夫和以結其心,而尤必倚乎力;戰恃乎力,而尤必服其心。未有相離而可能幸其功者。漢之和親,歷朝皆所不免,幸賴霍衛之智勇,運籌於帷幄,決勝於疆場,稍能輯洽以自安。典午之季崇尚清談,遂至五胡亂華,僭據不可勝道。隋以詐取天下,亦將義成公主,下嫁啟民。其時楊素、賀若弼、韓擒虎,俱能將兵服遠。阿麼慨然慕秦皇漢武之功,甘心通西域、略四夷。諸胡往來相繼,郡縣疲於送迎,糜費以萬萬計,卒令中國疲弊,以至於亡。洎乎石晉認為義子,而猶不免於內訌。我朝定鼎以來,澶淵之役,惟恃寇公為北門鎖鑰,而若范若韓,鹹足以懾服虜心,如郭汾陽單騎出見之神勇,則可戰可安,而天下鹹賴以寧。胡人之欲無厭也,得其十望其倍,小不如意,軏興兵相犯,苟無大將以御之。彼將視巾原為可啖,此時若欲求和,勢必重加歲幣而後可。及至往獻之時,又生格外之求。如數予之則巳,否即加之以兵,是和之一策,為南人之偷安,而北人之利藪也。和則不必戰,而能戰之將,又不可無其人。虜如背議,六師所向,心贍皆寒,自然著信而不敢蠢動。倘徙恃殺戳,不能脅制其心,證伐連年,亦非柔懷之道。故必以和濟之,二者缺一不可。當今之世,良將既無其人,而仿恃和親以苟安,非計之得也。將見庫藏竭而民力疲,天下無寧怠之日矣!可為長太息者以此。」羅老深嘉其論之明卓。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仗仙機亟除凶暴 捐塵累強附婚姻

淡妝多態,更的的頻回盼睞;便訝得琴心,先許與綰合歡雙帶。記華堂風月逢迎,輕顰淺笑嫣無奈;向睡鴨爐邊,翔鸞屏裡,暗把香羅偷解。

話說李芳與羅老之船,相傍而行,稱便閒談。一日將出界口,往來船隻錯雜,遂擇閒曠之處,彎船過宿,同悅庵吃了晚飯,敘談一會,收拾就寢。

不料至半夜間,一夥強人搶上船來行劫,船上人多在睡夢中驚醒。李旺大喊:「不好了!」沖先趕出艙來,早被賊人一刀劈下水去了。李芳急忙中,記起廣陽道人贈的錦囊,尚剩一封,前兩函皆有奇驗,這封或為此而設,也未可知。遂於胸前裡衣探取出來,此時火光照耀。急急一看,上寫:

大叫伍雄,內外夾攻,方免此難。

公子遂手執雙錘搶將出來。

早看見梅悅庵被強人拖倒,正欲行兇。公子恐傷他命,大喝一聲,飛身搶近。當頭一錘,那賊人措手不及,腦漿迸裂。公子大叫數聲:「伍雄快來!」賊人爭先圍住廝殺,公子舉錘招架。只見岸上旁邊一株枯楊樹上,從空跳下一人,應聲:「俺伍雄來也!」舉起朴刀便砍,強徒見有接應,勇不可當。不敢戀戰,一聲呼哨,各自逃命而散。

公子接見大喜,問道:「伍兄原何在此?得救小弟,真萬幸也。」伍雄答道:「自別我弟之後,就到揚州薄干。後遇廣陽道人見托,說起賢弟應在此地有驚,命我來此接應,已經相候多時。昨晚瞄著一夥歹人,尾跡至此,遂權在樹頭棲宿。適聞叫俺的名字,不想就是我弟。可惜來遲了片刻。不曾救得貴僕,死於非命,亦是大數。」李芳亦把道人錦囊之言說了,伍雄拍手稱奇,二人挽手同入艙中。

公子見悅庵還蹲著抖做一堆,上前扶他起來,坐了半晌,方向公子稱謝救命之恩。李芳笑道:「諺云:『同船合命。』弟與兄誼屬一體,焉能坐視不救?猶幸廣陽道人仙機預指,得伍兄相援於局外,方得使賊人望風而靡,哄然散去。否則獨力難支,尚未知作何光景。」遂將賊人屍首推入水中,吩咐梢公即刻開船遠避。

大家坐定,李芳問起伍雄行藏,將來作何事業。伍雄道:「近來天下紛更,不是俺置身之時。已訂廣陽道人入山修煉,做個逍遙散人,平生受用足矣!」公子笑道:「伍兄膂力過人,自是將材。若肯效用皇家,何愁不手握虎頭金印。而乃甘心遯跡林泉,為世外之人耶?」伍雄道:「古人說得好,權臣在內,未聞有大將能立功於外者。俺此身如何肯送入死囚牢裡,不若偕廣陽道人在勝水名山之區,結個茅庵,修心煉性,學長生之術,避卻塵氛,優閒自在,多少是好。」

公子笑而不言,悅庵聽著暗想:「我在死裡逃生,若沒李兄救取,已作無頭之鬼。不可不自驚醒,尚貪戀著家業,不肯回頭。」心中亦有超塵之念,欲與伍雄作伴同行,遂默默打算棄家結局。

那羅提舉船上聽得有盜,合船驚恐。在窗格中望見公子被圍,尤恐失手,好生著急。後見一人空中飛下救應,即時把強人趕散,方得放心。一同都開了船。

次日清晨,見景兒在後船,婉娘也來了,忙忙招呼,把船傍攏。公子因有悅庵在船,遂吩咐送到翠雲船中。二人相見,甚是和睦,一路盤桓,猶如姊妹一般。數日之間,已到蘇州。

悅庵對李芳道:「小弟奉屈伍兄先同上岸,到捨一敘。候兄回府,穩逸了貴冗,只在早晚小弟竭誠踵府叩謝。一同覲兄恭候。」言畢,挽了伍雄登岸而去。

李芳命手下放船在碼頭上停泊了,上岸。羅老意欲領了女兒,仍然僑居西莊。公子再三請懇,權在家中同住,羅老應允,遂差人迎接翠雲、小娟、婉娘並羅老到家擇期花燭。內裡只有飛瑤相伴,婉娘、飛瑤同宿一處,俱遜重翠雲一籌,不必細說。

次日早晨,公子方出堂,吩咐家人辦理要事,只見梅悅庵同了伍雄,後面二乘女轎歇下,走出兩位娉婷仙子,一看乃是素英、月姬,公子驚疑不定。悅庵對李芳道:「小弟出於九死一生之際,蒙兄救全性命,自思富貴直如浮雲,胡可迷而不悟,今已立心從伍俠士訪道。特送小妹附結絲蘿,劣姬亦乞權兄下陳,一謝活命之恩;二使眷屬有賴不使飄零;三全弟之堅心,免得掛牽。此身倘得物外逍遙,皆吾兄再生之恩也。其餘薄薄家產,弟己派撥於族人,特偕伍兄來與吾兄訣別,萬勿他卻。」

公子聽了,笑道:「兄何不經之甚,同舟遇難相救,何足為恩。兄正壯年,才華見推於時日。今茲一蹶尚可復振以騰霄,胡遽以凶殘之餘,竟萌出世之想,棄妻與妹長往耶!弟實不才,婚姻已有多人,又何敢辱世妹?至於老嫂,乃閥閱名姝,焉忍令其身再有所玷?修仙學道,固有本根之人,方能毅然為之。吾兄書香一脈,既列儒門,而復棄而就道,不幾為知者所竊笑。兄斷不可行,弟亦不敢受,請回玉人之駕。」

悅庵道:「生死,人之所不免者,設若前日弟已就戮於強人之手。此時骸骨尚不能歸葬首丘,又何有於妻妹哉?今得使弱妹附鴛鴦之譜,劣姬得侍巾櫛之列,鹹就弟親自發遣,亦為不幸中之大幸。富貴功名,恩愛逸樂,皆可作瞑目後之空觀。弟已覷破,此志已堅,兄毋固辭。」

李芳笑道:「人事以現在為斷,已過者業為陳跡,不必仍繫於此心,未來者鹹屬渺茫,亦無庸拘泥於此念。兄而果罹凶鋒,則已死不可復生,諸當棄之度外。今猶為既生之身,當念先人嗣胤之重,胡可以玄渺之情,作一例觀。世妹關乎一脈,老嫂繫乎後昆,萬不可以生而不死之身,竟視為死而不生之身。急欲留此生而必死之身,為他年不死而生之身,令弟受無名之貺也可。」悅庵道:「兄素多情,弟固敢以情動。且賜我以餘生,曷可仍蹈於死地?觀已往之局,悟未來之因,實同一例。小妹為先人所遺留,使之偕婚吉士,終身亦可有托。劣姬為我身所匹配,使之附侍巾櫛,終身不致失所,此身之累既除,則生可也,死可也,生而不死亦可也。二人既來,必無再回之理。弟即從茲相別也,亦無他往之理。弟固從今不見也,兄無費辭。」

李芳欲推卸,悅庵雙膝一跪,主意無二。伍雄道:「大丈夫遇事明決,慷慨承當,何必效迂腐之人,咬文嚼字,徒多口舌。」

李芳無奈,只得允受,三人就在堂前拜別,悅庵與伍雄相牽出門。公子問道:「伍兄此別,未知何日再得相逢?」伍雄道:「有緣自能相會,那裡定得行蹤。」舉手一拱,飄然而去。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舊約不忘騫修卜鳳 良緣輻輳花燭乘龍

瀟灑佳人,風流才子,天然分付成雙。蘭堂綺席,燭影耀熒煌。數幅紅羅錦繡妝,寶篆金鴨焚香。分明是芙蕖浪裡,對對鴛鴦。

話說素英月姬,得知悅庵把他二人贈與李郎,喜之不勝。堂前下轎,雙雙竟自入內與翠雲、飛瑤、婉娘相見,敘過禮,各自坐下。翠雲問及姓氏,月姬一一說了。尚未知道來意,兩下互覷,各自驚美誇嬌。月姬亦問翠雲三人姓氏,飛瑤笑答道:「此位乃公予之正配羅小姐,閨字翠雲。」指江氏說:「這位姓江,字稱婉娘。奴家姓秦,小字飛瑤,皆備位小星。」

月姬心中暗想:「原來李郎有三位佳人站卻高枝。」

飛瑤暗使秋蘭到堂前探聽。秋蘭悄伏屏後,聽二人你辭我讓,方曉得兩個亦屬會中人。含笑回覆飛瑤,飛瑤暗想:「此必藏匿箱中之禍水也。」亦不敢說玻。

李芳送了二人出鬥,復到堂中,自思:「素英之姻,尚可委曲相求,月姬現為有夫之婦,這段相思,只索望梅止渴。不意天作之合,竟雙雙而來,誠所難料。獨是聞家姐姐,當日一片誠心,誓願相附,我已應許娶他。如今這幾位佳人,都完聚一處,單單忘卻關親的人,他在背後,豈不罵我薄倖,斷斷不可。」

一頭想,一頭走入內房。與素英、月姬見過了禮,因笑對翠雲,把梅悅庵送來之意,細細說了。翠雲含笑點首。李芳又將素英二人,看了兩眼。回身出外,托了兩位嫡族長親,備辦千金厚聘。命家人李德雇了船,隨著到嘉興徐翰林家求親,聘娶玉娥。

徐翰林慨然應允,因長媳僅有一孫,不能立繼小房,次媳尚無所出,若欲留以有待,想玉娥青年美貌,斷不是個之死靡他的人。與其做出曖昧不明之事,有玷閨門;毋寧正大光明,昭然遣嫁,猶為得體。況聞得李芳才貌兼全,從前送葬時未必無染,所以敢於求娶。兼之新中解元,前程更未可量,樂得做個人情,故爾一說就允。打發媒人先回通知,留下李德。又差自己家人帶了乳母,並小鬟桂香,伴著玉娥,將聞家陪的妝奩,盡行裝載船中,送到蘇州來,與公子成親。

玉娥已知公子發解,日日望著消息,如今托人求親,公姑允從,又將自已嫁資,全挈而來,好生快活。

公子得了媒人回信,姻事有成。即令家人選擇成親吉日,恰在仲冬十有二日,玉娥先到,公子差人接到家中,與表姐先在堂前敘禮,公子問道:「姐姐一向玉體安泰否?」玉娥笑答道:「托賴粗安,恭喜戰捷南宮,桂枝高折。諄諄念及舊人,妾之幸也。」公予笑道:「僅可從昔日之命,房中先有佳人在,莫詈愚弟為薄情,儂也可。」玉娥笑而不答,公子相引入內,與諸美相見。秋蘭含笑前來,一一指名道姓,說與玉娥知道。各敘禮畢,你看我貌勝嫦娥,我看你容如仙子,心中暗自驚喜。

婚期已屆,李芳排定次序,第一羅翠雲,第二是聞玉娥,第三梅素英,第四蕭月姬,第五秦飛瑤,第六江婉娘,又把小娟充了第七位。秋蘭因丈夫被害死了,解元也收在身邊,做了第八位姬妾。臥房皆仍各人所居之處。派翠雲與小娟為一房,玉娥與秋蘭為一房,素英與月姬一房,飛瑤與婉娘同房,分撥四房。

到了吉日良時,八位仙子拂奩以修眉,開鏡而調粉。春山舒美,花貌煥然,一個個打扮得齊齊整整。大眾婦女簇擁出來,站在兩邊,解元居中,參拜了天地。回到內廳,已排下合巹喜筵,大家依次坐下,好不風流快意。公子左顧,見翠雲、素英、飛瑤、小娟俱屬閨矯弱質。回憶定情之時,各有一種堪憐堪愛景況,令人得意消魂;右盼玉娥、月姬、婉娘、秋蘭皆窈窕美媛。想起逐樂之際,別有一種知心知趣綢繆,令人情鍾神往。真個美艷齊列,佳麗滿前,一個賽一個,風風月月,恍如廣寒宮一隊姮娥下降。喜得那解元手舞足蹈,滿面笑容,樂不勝言。俄而縱霓裳之妙舞,飛玉樹之清聲,不減天上所有,人間難聞。少頃,席散歸房。

李芳恐各人皆自各歸己房,要自已向各房索趣溫存,未勉勞而難遍;若竟入輪宿的房中,置諸美於不問,又未免此情難舒。故預先收拾一所寬敝房間,晚來群會八人於內,列坐笑談,以及琴棋絲竹,無不具備。兩旁排列書架,將古今文籍,貯於其間;罏蹲卷軸,玩器文房,各項皆有。任各人性情之所好,取來娛樂,以消夜景。興盡後各自回房,己身隨輪宿之人而俱去,庶幾群情浹洽,不致有親近疏遠之嫌。

當晚散後,八人鹹聚此室。只見月上重樓,清光皎潔,照滿室中。解元挽著翠雲纖手,步至簾前,仰玩月色,公子笑說道:「卿猶憶並肩遊玩花園之樂乎?曾幾何時,而暑往寒來,又早臘催梅信,雪凍花枝,韶光真為迅駛也!」翠雲含笑不語。

忽見玉娥緩步至前,以一手憑於公子肩頭,說道: 「冬月蕭索,不若春月融和、夏月澄淨、秋月清涼。四時之景不同,而東坡之妻王夫人,獨以春月勝於秋月,未免有取此失彼之誚。」公子笑道:「玩月因乎人情。假如今夜之月,寒氣嚴凝,而吾輩喜色繽紛,見之亦不覺其冷淡,而祇愛其清華。又何必拘泥於時耶?倘以羈旅無聊之身,對此一輪皓魄,雖值春和之候,亦增淒涼無數。髯蘇之妻,道其常耳。」翠雲深以為然。

公子忽聞子聲丁丁,回頭一看,見素英與飛瑤對局。遂左攜翠雲右挽玉娥,相將入室。惟月姬傍幾而立,其婉娘與小娟、秋蘭,各皆逸去。公子輕撲月姬香肩說道:「曷不坐以審局,令此一雙小鞋兒,靠幾立地乎?」月姬嫣然一笑,遂移過小杌,請翠雲、玉娥共坐。

公子問道:「秋蘭何處去了?」飛瑤答道:「往廚下催茶,將待來也。」言未畢,只見小娟、秋蘭聯袂而至,後有僕婦捧著一盤香茶,送到面前。公子先取一杯,諸美陸續取飲。素英正在審子,擱於半邊。婉娘亦來,公子問他何往,婉娘回道:「往房中去來。」亦攜茶而飲。

有頃,李德之婦走來說:「今宵乃好合吉日,自宜早歸洞房安寢,作此不急之務,錯過良時,豈不可惜。」素英聞言,推枰而起,笑道:「是我輩惹厭了,快送大姐姐入房。」於是大家起身,月姬、秋蘭將公子簇擁,飛瑤、婉娘將翠雲攙扶,素英執燭,小娟含笑隨後,一齊擁入房中。翠雲請諸美再坐,玉娥笑道:「鵲橋已架,何可再誤良時,我們不必坐了,各自回房去罷!」眾人皆以為然,逐相辭而出。

翠雲送之於門,返步,小娟鎖戶。三人解衣上床,明正歡悰,以蓋前愆,說不盡許多快活。

次夜,入玉娥房中,偕秋蘭各修舊妤。三日合巹禮成,拜謝羅提舉,設筵敘歡而散。其夜入素英、月姬房中,以了相思。第四夜,來到飛瑤、婉娘房內,重整夫婦之情。自此族輪歡敘,妻妾和諧,洞房春色,飛滿陽台,真極人生之樂。

李芳見世運將衰,干戈擾攘,遂在家隱逸,不求聞達。日與八個美人追歡取樂,賽過神仙。後以桂香配與景兒為妻。數年之間,有子六人。

過了幾春,到了南宋,廣陽道人同梅悅庵來找李芳,李芳遂將產業均都交與妻子,吩咐景兒夫婦,好為經營。當拜廣陽道人為師,看破紅塵,遯世偕隱,逍遙自在。不知去向,後來均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