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大失所望
風雲湧的眼簾猛地睜開,一個人正向廂房這邊走來。此時不過天邊微明,誰會來找自己呢?
廂房的門板上響起了輕弱的敲門聲,風雲湧掀開被角,從萱兒、沉香玉臂、美腿交疊的溫柔鄉里掙扎出來。穿上衣服,替兩女蓋好了錦被後,風雲湧拉開房門,門外赫然站著衣冠楚楚的歐陽闕。
歐陽闕有意無意地向屋內掃視了一眼,神秘地對風雲湧道︰「皇子有沒有興趣跟我去見識一下江陵府的第一美人?」
風雲湧一聽,立即來了興致,壓低聲音問道︰「是不是最近鬧得滿城風雨的『攜雲樓』老闆娘風霽月?」
歐陽闕臉上立即泛起相逢恨晚的知己感,興奮道︰「原來皇子也對她早有所聞。」接著又湊到風雲湧耳邊悄聲道︰「不瞞皇子,其實我原本也不相信那些滿天飛的傳言。那些一輩子沒見過美人的小混混經常會把一個滿臉黃斑的村姑當成仙女一樣來拜,可是這回卻大不相同。」
歐陽闕一邊擁著風雲湧走,一邊續道︰「前些天,大哥被一群城官拉到『攜雲樓』去喝茶,見到了那個千嬌百媚的風霽月,接下來的幾天一直往那兒跑,憑大哥超凡的本領,竟然沒得到那美人兒一點心動的表示,至此,我才相信所傳非虛。」
風雲湧聞言皺眉道︰「連你大哥那樣風度翩翩的大才子都搞她不上,我們倆這樣衝過去還不是自討沒趣?」
歐陽闕笑道︰「這皇子就有所不知了,並不是每個姐兒都喜歡我大哥那種詩情畫意的浪漫情調的。何況去看看而已,能不能弄上手到時看情況再說,總不會因此折了本吧?」
風雲湧本就與他臭味相投,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仰首哈哈大笑。
此時,歐陽訣從花叢邊上轉出來道︰「阿闕你又在嘲笑大哥我的不是了?」
歐陽闕看出他眼中的暗示,向風雲湧抱歉一聲後獨自迎上去,歐陽訣立即在他耳邊低語數句。風雲湧超人的聽覺,令他沒費多大勁就把他兄弟倆的對話吸進耳孔裡。
只聽歐陽訣道︰「爹叫我們多留心最近結識的人。昨晚那黑衣女對我們府內的情形摸得一清二楚,不僅從防禦最弱的東牆偷進來,還避過了五隊夜巡。絕對是在正常拜訪的名義下暗中進行過一番調查的。」
歐陽闕突然想起了那成熟嬌媚的神女宮「雲」使雲想衣,卻不說出來,只是問道︰「那柄長劍檢查過了嗎?」
歐陽訣攤手道︰「有什麼好檢查的?那是把最普通不過的青鋼劍,能值半兩銀子就不錯了,城裡隨便哪個武器鋪內都能找到三、五百把。」
歐陽闕搖首道︰「想不到一個絕頂高手竟用如此掉價的兵刃。」
歐陽訣道︰「你更想像不到的事都有呢?」頓了一下續道︰「你知道她是如何躲過昨晚她離去時我府密不透風的搜捕的嗎?」
看著有些發楞的歐陽闕,他接著道︰「其實她昨晚翻出去後根本沒有離開這裡,而是在浴室底的通氣道裡呆了一晚,今早才趁隙溜出府去。有時我真懷疑她是不是在我們府裡洗過澡,否則怎能如此迅速地把握住那個外口的方位呢?」
歐陽闕吁氣擺手道︰「連你這細心的大專家都不知道,逞論我了。對了,皇子在那裡等了好些時候了,我必須過去了。」
歐陽訣細審了他一番後淡淡道︰「又要去鬼混了?」
歐陽闕哈哈大笑中使勁拍了拍他的肩頭道︰「知我者大哥也。待小弟我去把那外冷內熱的風妖女擒到手,給大哥你出出氣。」
歐陽訣罕有地扮了個鬼臉,道︰「那風華絕代的大美人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只要你能吻上她的嬌唇,大哥我就把下月進贈的那個苗族美女讓給你。」
歐陽闕興奮得雙目放光道︰「大哥,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可別捨不得啊!」
看著轉身離去的胞弟,歐陽訣仍不忘提醒他一句道︰「小心你那些美情婦,她們每一個都可能是那黑衣女的最佳人選。」
風雲湧聽完他們兄弟倆的談話,心裡不禁猜想道︰「那黑衣女會否和高雪憐有一定的聯繫呢?」
看到歐陽闕摟上自己的肩頭,風雲湧不禁對這豪放不羈的富家公子生出不少好感,他那大哥歐陽訣就決不可能如此不注重兩人間的身份,但從市井裡發跡起家的他還是比較喜歡這種無拘無束的真摯友誼。
兩人吹著口哨在大街上招搖而過,不多時便來到位於城南最繁華地段的「攜雲樓」。
「攜雲樓」依足了古樸典雅的樓群建築特點,四層高的院式小樓完全由漆紅的北方喬木建成,每一塊木板的雕工都細緻入微,堪稱江陵一絕。雖然開張不過三個月,茶客卻擁擠得如趕集時的大市場一般。雖然說這的茶葉均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八方名品,但客源如此之好主要依仗的恐怕還是那艷名滿城的女主人風霽月吧!
歐陽闕從旁解釋道︰「這『攜雲樓』由下至上分為從大到小的四層。最底層是一般茶客的茶位,第二層則是供風流名士細品的雅座,再上去一層是儲藏室以及一些外地伙工的寢室。而這最高層,現今是江陵府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至高理想,據說只要你能踏進頂層風霽月的香閨,就等於被這絕世大美人接納為入幕之賓。」說至此,他神秘地笑了一下。
風雲湧看著眼前不住湧動的人流,有些不解地問道︰「現在不過剛剛天明,想那風霽月也要梳洗上妝,這麼早來此是否太誇張了些?」
歐陽闕道︰「你現在看到的這些人半夜就等在這裡了,還不是為了搶一個好座位?若不是我歐陽世家在江陵府還算有些地位,我們這時候才來,等會鐵定霸不上位子。」
剛未說完,「攜雲樓」緊閉的桃木門「呀」地張開了一條縫,等在外面不知是否仍應稱為「茶客」的一大群人立即在吆喝聲中將門擠開,如潮水般地蜂擁而入。
歐陽闕從後拍拍風雲湧的肩膀道︰「該我們上了。」
兩人剛踏進門檻,一個端著茶盤的侍女即迎上來道︰「兩位客官是在這裡用茶,還是上二層雅座?」
風雲湧想不到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這裡的侍女還能做到忙而不亂,想必是接受過一番嚴格的訓練。
在他想時,歐陽闕已答道︰「當然是『雲樓』雅座了。」
此時立即有一個面目靈巧的夥計引領著他們登上通往二樓的朱紅漆梯,下面的眾人一齊露出艷羨和嫉妒交雜的神色。
歐陽闕附耳對風雲湧道︰「聽老哥說,這上層只是坐坐也要五百兩銀子。」
沒見過多少「世面」的風雲湧聞言立即吃驚得暗吐舌頭,心想,怪不得這麼多人都擠在樓下!五百兩銀子,這該是怎樣一個概念呢?他只知道在他原來的那個村子裡,用一兩銀子即可輕鬆買下五大籠足足一百個包子。而一年只要有十兩銀子在手,就足可供一個五口農家快快樂樂地活一年。現在他兩人竟然一口氣就要花掉上千兩,她風霽月真的夠得上這可令平凡人家歡度百歲的價碼麼?
兩人終於步上二樓,整個十丈多見方的寬闊空間內只按方位錯落有致地擺了十幾張飲茶專用的四方桌,窗角、樑柱上雕鏤著挺秀的花草,顯得風雅而又絲毫不沾俗氣。
在那夥計的引導下,他和歐陽闕在靠窗的一張桌台旁坐下,兩叢嬌柔的雪蘭輕巧地臥在桌旁,使空氣變得異常清新可人。只看這罕見的冬季柔蘭,就知道那一千兩也沒真的白花。
夥計退下後,風雲湧開始打量起周圍的坐客。想不到在如此不菲的價碼下,這的上座率仍可達到八成以上,他不禁想起歐陽闕剛才說的話,若不是依仗著歐陽世家的勢力,遲來些真的可能佔不到位子。
在這裡很少有人說話,即使有也只是低聲地交談幾句,令人愜意的安靜與樓下隱隱傳來的嘈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攜雲樓」的二層要遠比其他的建築為高了。
此時,一名打扮清麗的侍女走過來,以無比低柔的聲調問道︰「兩位公子要什麼茶?是天山的雪霜還是塞外大戈壁的濯塵紅錦呢?」
坐著的兩人漫不經心地聽著,目光均落到那侍女動人的嬌體上。無論是相貌還是身形,她都要比她樓下的那些姐妹們大大高上數級。
在這兩個「經驗」老道的男子的灼灼目光下,這訓練有素的侍女也不禁雙頰微紅。歐陽闕露出個充滿征服快意的微笑道︰「隨便啦!只要我們喝著不會一入口就痛苦地吐出來就可以了。」
那美麗的侍女忍不住咬唇輕笑道︰「那麼,小月就大膽替二位作主了。來壺黃山蓮花峰清雨潭邊的水柔情吧?」
歐陽闕聞言,雙目不可察覺地閃過一道驚異,待那侍女小月轉身離去,方轉首對風雲湧笑道︰「這風霽月可真厲害,連似海嘯老巢後崖的東西都可以搞得到手。」
風雲湧略一思索問道︰「是『梟霸』似海嘯麼?」
歐陽闕道︰「除了那個土匪王,誰還敢霸在天都、蓮花二峰上?」
風雲湧奇道︰「土匪王?」
歐陽闕仔細打量了他一會後方道︰「似海嘯創建的『似海流』一幫牢牢控制著黃山周邊的地域乃至由蕪湖到九江的長江水路,專門劫掠官糧軍餉,只差沒有公開造反了。聲名如此之大的人物,皇子在闖蕩江湖時沒有聽人說起過麼?」
風雲湧聞言心中苦笑,自己的江湖生涯實在短得可憐,三月之前,自己還在揚州城郊的那個小鄉村裡為生計疲於奔命呢!要不是那晚在破廟後聽到顏稷與似海嘯手下那『媚』使夙夜寐的對話,鬼才知道似海嘯是人還是馬呢?
正當風雲湧不知如何應對時,那嫵媚動人的茶樓侍女小月已托著茶具、水壺和一隻小錦盒走上來,將它們放在桌上後,拉過桌下的一隻小木墩盈盈坐下,打開小錦盒。盒內是幾片渾體通透的雪白小葉,葉脈處似有熒火流動般,微微閃著動人的琉璃白光,若不是看見上面沒有鮮葉所獨有的細小水珠,任誰也不會相信它們會是經過晾曬處理的茶葉。
小月柔嫩的手指將茶葉小心取出,一一放入紫砂壺中,然後緩緩注入燒滾的泉水,蓋上茶蓋輕搖了幾下後將水倒掉,又注入一壺新水。等了約略一刻鐘,方將茶水分別注入兩隻小巧的茶杯裡,並在上面反扣上一隻頸口略大的茶杯。
小月將茶送到風雲湧和歐陽闕面前,輕笑道︰「兩位公子請用。」
風雲湧拿掉反扣的杯子,端起來就喝,小月微驚道︰「公子,您還沒有品香呢!」
風雲湧一怔中,熱茶已經順著喉道流進胃裡,除了比一般的茶略為清香順暢外,並無其他特別的感覺。
小月看見他抓碗般的持杯手法,知道跟這「粗人」再說也是對牛彈琴一般,遂起身道︰「兩位慢用。」轉身就欲離去。
歐陽闕留住她問道︰「你們老闆娘什麼時候來?」說著將一張銀票塞入她手中。小月神秘地一笑道︰「等不及啦?請放心,她一會就來。」
看著小月轉身離去,風雲湧道︰「這小妮子好狡猾,鬼才知道『一會』究竟是多長呢!咦,你怎麼一口沒喝?」歐陽闕苦笑一下,沒有答他。
此時,領他們上來的那個機靈夥計道︰「我們老闆娘來了。」所有人的視線立即移向樓梯口。
隨著從樓梯上面傳來的一下一下的腳步聲,風雲湧清楚地聽到所有人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禁側著身子望去。
他立即如其他茶客一樣目瞪口呆,他的心像被一隻大錘重重地撞了一下。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他不可謁止地深深懷疑起江陵人的審美觀點來。
正一步一步走下階來的那個女人顯然已逾三十,身體稍嫌肥胖,雖不致丑到令人倒胃口,但與傳說中一笑傾城的風霽月相去實不可以道里計。難道就是這個中年婦人使那個一向眼界甚高的歐陽家大公子也不由衷心稱讚?巨大的反差令風雲湧不由得如呆頭鵝一般愣在當場。
還是歐陽家的二公子反應快,馬上從上前,揪起那夥計的衣領大吼道︰「你們幾個竟敢把我歐陽闕當兒子耍!她若是風霽月,我就是玉皇大帝了!」一眾外表看似溫文儒雅的茶客聞言也大聲起哄應和著。
那機靈的店伙看到歐陽闕像要擇人而食的 厲眼神,也不由嚇得渾身發抖,顫著聲音道︰「她……她並不是風老闆娘,原先的風老闆娘在昨晚已……已經把『攜雲樓』賣給現在這個老闆娘了……」
歐陽闕聽了,氣得一把丟開 空掙扎的店伙,大聲道︰「我怎麼不知道?你們一早怎不說?」眾人憤怒的情緒亦逐漸高漲,紛紛同聲斥問。
那店伙一邊痛得齜牙咧嘴,一邊答道︰「是風老闆娘說,這店除了不再由她職掌外,從擺設到沏茶女都一成不變,不用再勞神一一通知各位了……」
「這還叫不變呀?」
「沒了風霽月,我們還來品個屁茶!」
「媽的,呆在家看那小妾都比一大早來此對著這丑肥婆強……」
場面愈來愈混亂,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風雲湧沒那閒情去加入那群情暴漲的怒潮,只是掃興地向歐陽闕問道︰「現在我們怎麼辦?」
歐陽闕的怒火漸漸平息下來,無可奈何道︰「沒有了風霽月杵,在這還有什麼意思,看他們鬧事啊?」說完,一甩手即刻下了樓。
風雲湧知他心情極度惡劣,也不好怪他,卻沒有隨他離去,而是坐回原位繼續飲茶。在他看來,這用上千兩的白銀加上滿腔失望才換回來的東西可不能就這樣白白浪費掉。
十二、智計惑敵
風雲湧正呆坐在靠椅上索然無味地喝著那壺「水柔情」,心中警兆忽生。
一雙掌正無聲無息地向他後背襲來,他沿著桌邊一讓,輕鬆避過。在他以為對方會緊壓上來繼續攻擊的時候,那偷襲者卻突然調轉身形,從開著的窗口跳出去。風雲湧悴不及防下,立即跟著跳下去,緊躡其後。
那行動迅速的神秘人幾個串躍,隱進一間院子裡。風雲湧隨他跳進大院中,卻不見他的身影,立時省悟過來──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果然,在他剛剛張開的思維網中,出現了上百個呈包圍狀的生命體。不言而喻,自己因極其缺乏江湖經驗,一下子就掉進了別人精心設計的陷阱裡。
正當他大叫不妙時,他身後傳來一連串天籟般悅耳的嘻聲嬌笑,風雲湧猛地轉身後望,立即泛起驚艷的感覺。
立在自己正後方的是一個媚眼流波的俏佳人,一襲火紅的連體長裙勉強裹住玲瓏暢美的嬌軀,只要是正常的男人,此刻都不可避免地要滿腦子充滿無盡香艷的遐想。而尤令風雲湧驚異莫名的是,她竟然就是那晚自己在廟後所見的「似海流」「媚」使夙夜寐。
難道現在她還對自己身體裡的力量感興趣麼?記得震璇曾說,能吸取魔胎力量的時段僅限於魔胎異變的一剎那,而如今自己早過了那個非常時期。
風雲湧的目光掠過夙夜寐勾魂攝魄的臉龐,更往右移,目光所及處令他無法克制地虎軀劇震,他霎時只覺得腦海裡一片空白……即使出現的是無劍影,他都不會有這種程度的震驚,只因為那女子足以媲美晴空皎月的驚人美麗。
用絲帶輕扎的烏黑秀髮如小溪般自由地傾流在背上,柔和得像一匹最纖巧的蘇雲錦緞,似月兒般皎潔的嬌嫩肌膚在一身墨綠色羅裙的掩映下更雪柔得令人目眩;最使人心折的是,在她完美無暇的臉容上綴著兩顆最耀眼的深海寶石。從那神秘超脫的氣韻,風雲湧立即知道她是誰了。在風雲湧的記憶裡,只有渾身透散著仙子般氣質的寂靈雨才可略勝她一籌。
此時,這如初綻的百合般嬌艷的妙齡女子以仙樂般的清脆女音道︰「皇子你還是乖乖投降吧,小月可不想背上冒犯皇子的罪名。」
風雲湧立時知道她們是衝著自己那冒牌的皇族身份而來的,心下不由稍稍安定了些,故作不解地問道︰「你不是那晚偷襲我的美人刺客麼?什麼時候又變成『攜雲樓』的侍女小月了?」
那自稱「小月」的美女露齒輕輕一笑,仿若大地回春。只聽她以那充滿音樂韻律的動人聲音道︰「你說的那個侍女是我的兩小婢之一。一個『小風』,一個『小月』。」
風雲湧轟然一震,立時明白風霽月為什麼會如此倉促地將「攜雲樓」盤給他人了。一方面是擔心自己憑她那對絕無僅有的美眸把她認出來,導致不必要的麻煩。再來,她可以借此製造一場混亂,在自己被引出來的同時,她可以心無旁鷲地埋伏在這,悠閒地等待自己這個冒牌皇子傻頭傻腦地掉進來。
知道了她的身份後,風雲湧立馬知道其實她是似海嘯安插在江陵,用以監視歐陽世家以及朝廷動向的一隻重要棋子。現在刺探到「皇子」復出這樣重要的情報,自然想到劫掠皇子,用以牽制、要挾朝廷的鬼蜮優倆,所以才有了昨晚的行刺和現在的布陷局面,只是她們萬萬想不到自己只是個被高雪憐那妖女一力吹捧出來的冒牌貨。
想到那妖女聽到這個消息後不知要變得多麼難看得臉色,不禁心下大快。心想,自己正好趁這機會溜之大吉,逃出這是非之地。雖然這樣做有點對不起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好萱兒和乖香香,可是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有過些時候,覷個空潛回去,將她倆偷出來,再跟著自己闖蕩江湖了。
夙夜寐一直靜靜盯著風雲湧,此時淡淡問道︰「皇子決定好了麼?」
風雲湧敏銳的靈覺察覺到埋伏在四周的人均深吸了口氣,情知若自己一旦出言拒絕,他們必群起而攻。現在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亂說一氣,引這兩個美人兒分心,那麼自己就可以集中精神,施展「璇影大法」脫身。
一切思索穩妥後,風雲湧哈哈大笑道︰「皇子我當然可以投降,只不知是對象是你們兩個中的哪一個?」
風霽月輕輕一笑道︰「那就算是小月吧!畢竟這主意是小月我想出來的。皇子既然合作,就跟我們走吧!」
風雲湧故作迷惑道︰「去哪裡?你們要護送本皇子回宮麼?難道你們倆是父皇賜予我的皇子妃?」
兩女聞言,雖知他是在裝傻胡言亂語,卻也一時語塞。
風雲湧正慶幸妙計得售,這就要集中精力施展大法,卻不想他一閃而逝的得意神色給風霽月逮個正著,秋水盈動的美眸驟轉 厲,玉手一揮,就向他攻來。
風雲湧看清楚她手中螢光閃閃的匕首,情知再不是那晚的便宜貨,忙扭身讓開,卻避不過趁勢夾擊上來的夙夜寐,萬般無奈下與夙夜寐的玉掌硬拚了一計。
夙夜寐的手冰涼滑膩,卻遠沒有他想像中的強大魄力,兩掌普一接觸,便立即分開。風雲湧細察掌面,竟然沾上了一層薄薄的水。
這層水是否一種腐肌蝕骨的毒液?若是,那麼夙夜寐她自己不是要先受其害麼?難道她先擦了解藥?
然時間卻不容他多想,風霽月的纖纖玉指已經刺到了眼前。風雲湧握拳向她的玉腕轟去,風霽月輕輕一個旋轉,衣帶飄飛,姿態如天鵝泛湖般優雅流暢,一瞬間就到了他的左後方,玉掌又飄飄迎來。
風雲湧認出這是她那晚所使的絕妙身法,忙併攏食、中二指,戳向她柔膩的掌心。卻不料指到中途,整個身體竟然不受控制地被自己攻出的力量帶得向前傾去,心下大驚,欲將穩住下盤,卻發覺早已全身麻 ,竟使不出一點力氣。
眼看就要撞入風霽月的懷中,風霽月輕笑一聲,纖足微移,在自己摔到地上時,她柔軟纖滑的玉掌輕輕撫了自己的右頰一下。
雖然全身僵軟,可是摔在石地上的痛覺依舊一滴不漏地清楚傳到他的痛覺神經上。風雲湧仍然活躍的精神力飛快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麻 由右掌以及胃腸道向全身擴散,已經佔領了軀幹部的整個體表。他強將麻 感用意志力壓在脖子以下,驚道︰「你們在我的茶裡下了手腳?」
夙夜寐有些好奇地打量著他道︰「皇子真是體質驚人,換了其他人,一觸及我的手掌馬上就倒地昏迷了。皇子不但多出了兩招,此時竟然還能毫不費勁地說話。」
風霽月以動聽的嬌軟語音答他道︰「皇子真是聰明。單單是水柔情或清雨潭水,無論是接觸抑或是飲用都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若二者合一,則會變成天下間最霸道的麻藥。為了不傷及皇子的貴體,小月只好出此下策了,皇子千萬不要怪小月狠心喲!」
風雲湧聞言心中不由大為後悔,自己早該想到,他們既要用自己向朝廷施加壓力,必然不會取自己的性命。那麼剛才自己完全可以不理她那一匕,立即施展「璇影大法」,可能早就逃出此地了,哪像現在這樣,不要說施展大法,連動根手指都不能輕易辦到。
看著兩個提著大袋的男子由暗處走出來,他心中泛起無盡的惆悵,自己到底還是歷練不夠啊!
正當袋口要向自己頭上套下時,風雲湧突然想起一事,不禁雙目一亮,大叫道︰「我要與夙『媚』使單獨說一句話。」
兩女為他突然「垂死掙扎」感到十分不解,夙夜寐默默盯了他一會後,對風霽月道︰「想他現在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不妨聽聽看他要說什麼『遺言』。」
風霽月螓首微點後,夙夜寐走到他跟前,揮退那兩個男子,附耳到他嘴邊。
風雲湧忍住要啜她可愛小耳珠的衝動,低聲道︰「屬下是顏稷大人派來暗助夜寐小姐的特使。」
既然顏稷與她暗中背著似海嘯打魔胎的主意,那麼他兩人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關係。當然,這一切完全是他憑那晚偷聽到的對話而進行的大膽猜測,反正最不濟也不過給她識破,一切照舊地綁走,倒不如博他一博。
果然,夙夜寐嬌軀劇震,悄聲問道︰「他有沒有叫你帶什麼話?」
風雲湧大喜,心知已經成功了一半。但下面這句話十分關鍵,顯然是夙夜寐在試探自己的真偽,一個不好就要前功盡棄。
飛快地回憶一下那晚的情景,風雲湧續道︰「顏稷大人著小人問夜寐小姐,對於邦焰的死是否已經處理妥當。他十分擔心似海嘯那隻老狐狸會懷疑小姐。」
夙夜寐自此再無懷疑,因為知道邦焰之死這件事真相的就只有顏稷、自己以及「似海流」四將之一的易迨。易迨和自己栓在一條繩上,當然不可能說出去,那告訴他這件事的就只有顏稷了。既然顏稷把這樣重大的事情都毫不隱瞞地告訴他,顯然他就算不是顏稷的左右手,也是顏稷完全信賴的人。她這種推理固然絲毫不錯,可是她做夢都不會想到那晚會有個沒有半點武功的小子窺伺在旁。
夙夜寐道︰「這件事以後再談,現在你必須裝作是似海一流的『風隱』。」
說完站起,向風霽月那邊行去。整個過程,兩人都是以低到以致蚊蚋難聞的聲音交談,風霽月雖然功力極深,但畢竟不是他這個不世出的魔胎,能聽到一些嘀嘀咕咕的聲響就很不錯了。
風雲湧大力吸嗅著夙夜寐站起來時帶動開的醉人體香,在這一刻,他充份體會到逃脫大難後的無盡舒適、愜意,似乎連那可惡的麻 感都隨之離體而去了。
風霽月俏麗無倫的臉容,隨著夙夜寐的低語不住變換著,先是微驚,再轉失望,最後是一副迷人的思索神情。在這之中,她還不時轉眼瞥躺在地上的風雲湧一下。
夙夜寐說完後,風霽月兩道秀麗的細眉微蹙道︰「真的要給他用嗎?瓶裡現在最多只剩一滴了。寐姐你也不是不知道,要那個小魔女乖乖聽一次話,簡直比闖皇宮還要難上十倍。」
夙夜寐道︰「他怎麼樣說也是霸主的二大隱者之一,把關係搞得太僵總不大好。」
風霽月無奈道︰「既然寐姐這麼說,小月也只好聽你的了。其實,我一向對這兩個人沒什麼好感。鬼鬼祟祟的不敢見人,又不知是否真的有用。要不是今天寐姐你對小月說,小月才不會知道這傻子原來就是那個自視甚高的『風隱』。」
風雲湧看著那千嬌百媚的風霽月以優美到無以復加的姿態珊珊走到面前,蹲下身子,從懷中掏出一隻精緻的白玉小瓶,將小巧的塞口拔出,面無表情地對風雲湧道︰「把嘴張開。」
幾根纖巧的玉指輕托著那隻小瓶,如果不仔細,還以為它們是渾成一體的,由此可見這幾根手指驚人的雪嫩程度,令風雲湧很想感受一下它們貼在自己嘴唇上那種膩滑的感覺。於是他裝作十分吃力地道︰「霽月……小姐,我的腮幫已經麻了,可否請你幫幫忙……」
風霽月面帶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一聲不響從地上拾起了兩根樹枝,風雲湧見狀,嚇得立即大大張開了嘴。
風霽月得意道︰「想占本姑娘的便宜,你還不夠資格。」
風雲湧心想,這女人的心真是難以捉摸,剛剛還在自己臉上摸了一把,現在卻又這般小氣。
想著,一滴冰涼的液體順著舌頭滑進喉嚨裡,咂咂嘴,其中夾雜著一點淡淡的鹹澀。
風霽月收起玉瓶,轉身離開。風雲湧正奇怪怎麼沒什麼效果,一股熱流立時以他的胃為中心向全身各處輻射開,所到之處麻感立消。風雲湧一個魚挺跳起身來,使勁甩了甩四肢,不但勁力盡復,甚至比受制前更要靈活。
夙夜寐迎上來問道︰「若隱者不介意,夜寐想問一下該如何稱呼您?」
風雲湧爽快地道︰「本隱者和霽月小姐是本家,後名雲湧。」
風霽月聞言,淡淡道︰「今天是小月出生以來第一次後悔沒有從母姓。」風雲湧無奈地苦笑一下。
夙夜寐突然記起什麼,對風霽月道︰「小月記著不能將隱者的身份洩露給其他人,最好連丹兒都不要對她說,否則霸主查問起來,我們不好交代。」
風霽月撅撅可愛的小鼻子,算是答應。
夙夜寐突然湊到風霽月的小耳旁悄聲道︰「小月今天的話特別多喔。」
風霽月霎時心中一懍,這無賴的假皇子確實令自己有些異樣,不過既然現在意識到了,他以後就絕不會再有任何機會了。她立即恢復到她一貫的神態,冷若冰霜的俏麗上蕩漾著一絲撩人的春意,那對盈盈流動的秋水似乎脈脈含情,但只要你深深望進去,又會不由自主地感受到那毫無一絲感情的無盡冷漠。
夙夜寐是從外貌徹底媚到骨子裡的一代尤物。而風霽月則是一個冷、柔難明的妖界仙子,你永遠不會知道她是否是真心的,即使她整晚都對你柔情無限,你也絕沒有一點把握可以把她留到下一次日出。
江湖上誰都知道,「似海流」的「柔」使可以令任何男人毫不懷疑地相信她愛上了自己,而她卻不用付出一點真心。可惜,卻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知道她的芳名叫「風霽月」,結果,只有更多自視甚高的男人掉進她完美的柔情陷阱裡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