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蒲團(2)

天下第一風流小說《肉蒲團》一名《覺後禪》(明)情隱先生〔李漁〕著第六回飾短才漫誇長技現小物怡笑大方

詩曰︰

不是房中作幹才,休將末技惹愁胎。

暗中誰見潘安貌,陣上難施子建才。

既返迷魂歸楚國,問伊何事到陽台。

生時欲帶風流具,尺寸還須自剪裁。

賽崑崙坐下先問未央生道︰「賢弟這一向可曾有甚麼奇遇麼?」

未央生怕他要卸擔,只回沒有。接口就問道︰「長兄方纔所說的是那一家?住在那一處?多少年紀?怎麼樣姿色?」

賽崑崙道︰「我如今尋著的不止一個,一共有三個,只許你揀擇一個。你不要貪心不足都想要,做起來這就成不得了。」

未央生心上疑惑道,我心上有三個,他口裡也說三個,莫非是日前見的不成?

若果然是,只要弄得一個上手,那兩個自然會來,何須要他幫助?就回復道︰「豈有此理!只要有一個也就夠得緊了,怎敢做那貪得無厭之事!」

賽崑崙道︰「這等才好。我且問你,你還是喜肥的還是喜瘦的?」

未央生道︰「婦人家的身體肥有肥的妙處,瘦有瘦的妙處。但是肥不可勝衣,瘦不可露骨。只要肥瘦得宜就好了。」

賽崑崙道︰「這等說來三個都合著你意思。我再問你,你還是喜風流的喜老實的?」

未央生道︰「自然是風流的好。老實婦人睡在身邊,一些興趣也沒有,倒不如獨宿的乾淨。」

賽崑崙搖頭道︰「這等說來,三個都不是你的對頭。」

未央生道︰「怎見得那婦人老實?」

賽崑崙道︰「那三個婦人皆是一般家數,若論姿色,倒有十二分,只是『風流』二字不十分在行。」

未央生道︰「這個不妨。婦人家的風情態度可以教導得來。不瞞長兄說,弟婦初來的時節也是個老實頭,被小弟用幾日工夫把他淘熔出來,如今竟風流不過了。

只要那三個婦人姿色好,就老實些小弟自有變化之法。」

賽崑崙道︰「這也罷了。我再問你,你還是一見了面就要到手,還是肯熬月工夫,慢慢伺候到手?」

未央生道︰「不瞞長兄說,小弟平日慾火極盛,三五夜不同婦人睡就要夢遺。

如今離家日久,這點欲心慌得緊了。遇不著標緻女子還可以勉強支持,若遇著了,只怕就涵養不住了。」

賽崑崙道︰「這等,丟了那兩個,單說這一個罷。那兩個是富貴人家女子,一時難到手。這一個是窮漢老婆,容易設法。我因許你這樁事,時時刻刻放在心頭,遇了婦人定要仔細看看。那一日,偶從街上走過,看見這個婦人坐在門裡,門外掛著一條竹簾。雖然隔著簾子看不明白,只覺得面龐之上紅光灼灼,白焰騰騰,竟像珍珠寶貝,有一段光芒從裡面射出來一般。再看他渾身態度,只像一幅美人圖掛在子裡面隨風吹動一般。我走過去那門對面立了一會,只見一個男子從裡面出來,生得粗粗笨笨,衣服襤褸,背一捆絲到市上去賣。我就去問他,鄰居說他姓權,為人老實,人就因此叫他做『權老實』。那婦人就是他妻子。」

「我恐隔著簾子看不仔細,過了幾日又從門首經過。他又坐在裡面。我心生一計,掀開子闖進去,只說尋他丈夫買絲。他說男人不在家,若要買絲家裡盡有,取出來看就是。說罷回身取絲出來。我見他十個指頭就如藕芽一般,一雙小腳還沒有三寸。手腳雖然看見了,還有身上的肌肉不能看見,未知黑白何如。」

「我又生個法子,見他架子頂上還有一捆絲,就對他道︰『這些都不好。那架子頂上的拿來看看何如?』他答應了,就擎起手臂來去拿。你曉得,此時熱天,他身上穿的是單紗衫子,擎起手來的時節,那兩雙大袖直褪到肩頭上面,不但一雙手臂全然現出,連胸前的兩乳也隱隱約約露出些影子出來。真是雪一般白,鏡一般光。我生平所見的婦人這就是第一了。」

「我因勞他半日,不好意思,只得買了一捆絲出來。請問賢弟,這婦人你是要不要?」

未央生道︰「這等說來竟是個十全的了,有甚麼不要?只有這個婦人怎麼就能夠見面,見了面就能勾到手?」

賽崑崙道︰「不難。我如今就同你拿些銀子去伺候,等他丈夫出門,依舊用前面的法闖進去買絲。你中意不中意一見就決了。我想他終日幫著那個粗笨丈夫老老實實,一些情趣也沒有。忽見了你豈不動心?你略做些勾引他的光景,他若當面不惱,我回來就替你商量做事。管取三日之內定然到手。若要做長遠夫妻,也都在我身上。」

未央生道︰「若得如此,感恩不淺。只是一件,你既有神出鬼沒的計較,又有飛牆走壁的神通,天下的事必沒有難做的了。為甚麼這一個就做得來,那兩個全不說起?畢竟是窮漢好欺負,富貴人家不敢去惹他!?」

賽崑崙道︰「天下事都是窮漢好欺負,富貴人家難惹,只有偷婦人一節,倒是富貴人家好欺負,窮漢難惹。」

未央生道︰「這是何故?」

賽崑崙道︰「富貴人家定有三妻四妾,丈夫睡了一個,定有幾個守空房。自古道飽暖思淫慾。那婦人飽食暖衣,終日無聊,單單想著這件事。到沒奈何的時節,若有男子鑽進被去,他還求之不得,豈肯推了出來?就是丈夫走來撞見,若是要捉住送官,又怕壞了富貴體面,若是要一齊殺死,又捨不得那樣標緻婦人。婦人捨不得,豈有獨殺姦夫之理?所以忍氣吞聲,放條生路讓他走了。那窮漢之家只有一個妻子,夜夜同睡,莫說那婦人饑寒勞苦不起淫心,就有淫心與男子幹事,萬一被丈夫撞見,那貧窮之人不顧體面,不是拿住送官,就是一同殺死。所以窮漢難惹,富貴人家好欺負。」

未央生道︰「既然如此,你今日所說的事又與這議論相反?」

賽崑崙道︰「不是我做的事與說的話相反,只因這一個人家與那兩個人家的地位恰好相反。所以這一家好設法,那兩個婦人難以到手。」

未央生道︰「如今小弟心上已注意在這一邊了,只是那兩個婦人何妨也說一說,等小弟知道長兄的盛意,為我這樣費心。」

賽崑崙道︰「那兩個婦人一個有二十多歲,一個有十六七歲。他兩個在娘家是嫡堂姐妹,在夫家又是姻親妯娌。夫家世代做官,只有他兩人的丈夫是個秀才。哥哥叫做『臥雲生』,與那二十多歲婦人做親四五年了。兄弟叫做『倚雲生』,與那十六七歲的婦人成親不上三月。兩人的姿色也與方才說的婦人一般。只是一樣的老實,幹事的時節身也不動,口也不開,看他意思竟像不喜干的光景。婦人又不好淫,丈夫又沒有三妻四妾,夜夜同睡,難以算計。你除非千方百計引動他淫心,又要伺候他丈夫不在,方才可以下手。這不是有幾月工夫?不如賣絲的婦人,丈夫常不在家,容易設法。」

未央生見他說那兩個與婦人與日前所見之人有些相似,心上還捨不得丟開。又對他道︰「長兄的主意雖不差,只是還有見不道處。你說那兩個婦人老實沒有淫心,必是他丈夫本錢細微,精力短少,幹得他不快活,所以如此。若還遇了小弟,只怕那老實的也會不老實起來。」

賽崑崙道︰「我看那兩個男子本錢也不細微,精力也不短少。只是比了極粗大長遠的稍遜他。我且問你,你的本錢有多少大?精力有幾時長?也要見教一見教,使我知道你優倆的深淺,好方心替你做事。」

未央生欣然道︰「這個不勞長兄掛念,小弟的本錢精力也算得來。隨你甚麼大量婦人,定要請他吃個醉飽,方才散席。決不像酸子請客,到把飽的吃饑,醉的吃醒了。」

賽崑崙道︰「這等就好。只是略說一說也不妨,賢弟往常與婦人幹事大約有多少提方才得洩?」

未央生道︰「小弟與婦人幹事沒有甚麼規矩,只請他吃一個無算數就罷了。那裡記得數目。」

賽崑崙道︰「數目記不出,時刻是記得出的。大約耐得幾更天氣?」

原來未央生的本事只有半更,因要賽崑崙替他做事,恐怕說少了他要借端推委,只得加上半更。就答應道︰「小弟的力量足足支持得一更!」

賽崑崙道︰「這等說來也是平常的精力,不叫做高強。若是夫婦幹事,有這本領也就好了。若要隔家過捨去做偷菅劫寨的事,只怕不是平等力量可以做得來的。」

未央生道︰「長兄不消過慮。小弟前日買得有絕好的春方在那邊,如今正為沒有婦人使英雄無用武之地。只要好事做得成,到臨時用些搽抹的功夫,不怕他不久。」

賽崑崙道︰「春方只能使他久,不能使他大。若是本錢粗大的,用了春方就像有才學的舉子,到臨考時吃些人參補藥,走到場屋裡自然精神加倍,做的文本出來。那本錢微細的,用了春方猶如腹內空虛的秀才,到臨考時就把人參補藥論斤吃下去,走到場屋裡也只是做不出。我今只問你這物事有多少大?有幾寸長?」

未央生道︰「不消說得,只還你不小就是。」

賽崑崙見他不說,就伸手去扯他的褲襠,要他脫出來看。未央生再三迴避,只是不肯。賽崑崙道︰「若是這等,劣兄絕不敢替你做事,若強替你做事,萬一不看那婦人疼癢,被他叫喊起來,說你去強姦他怎麼了得?到那時弄出事來倒是劣兄耽誤你了。怎麼使得?」

未央生生見他激切,只得陪個笑臉道︰「小弟的本錢也看得過,只是清天白日在朋友面前取出,覺得不雅。今長兄既然過慮,小弟只得獻醜了!」就把褲帶解開,取出陽物,把一雙手托住,對賽崑崙掂幾踮,道︰「這就是小弟的微本。長兄請看。」

賽崑崙走近身去仔細一觀,只見︰本身瑩白,頭角鮮紅。根邊細草蒙茸,皮裡微絲隱現。量處豈無二寸,稱來足有三錢。十三處子能容,二七孌童最喜。臨事時身堅似鐵,幾同絕大之於。竣事後體曲如弓,頗類極粗之蝦米。

賽崑崙把陽物看了一會,再不則聲。未央生只說見他本錢粗大,所以吃驚,就說道︰「這是疲軟時如此,若到振作之後還有可觀。」

賽崑崙道︰「疲軟時是這等,振作時也有限。請收拾罷。」說完不覺大笑道︰「賢弟為何不知份量,自家本錢沒有別人三分之一,還要去偷別人的老婆!我起初見你各處尋婦人,只說定有絕大的傢伙帶在身邊,使人見了害怕,所以不敢輕易借觀。那裡曉得是根肉搔頭,只好放在陰毛裡面搽癢,正經所在是用他不著。」

未央生道︰「不瞞長兄說,小弟這賤具雖不甚魁偉,也曾有人喝彩過的,亦不至如此無用。」

賽崑崙道︰「有人喝彩,必是未經破瓜的處女,不曾幹事的孩童,若見了他自然要讚歎幾句。除了這兩種人,只怕就與我一樣,不肯奉承尊具了。」

未央生道︰「照長兄說來,難道世上人的肉具都大似小弟的不成?」

賽崑崙道︰「這件東西是劣兄常見之物,不止千餘根。從沒有第二根像尊具這般雅致。」

未央生道︰「別人的且不要管,只請問那三個婦人的丈夫,他腰間之物比小弟的何如?」

賽崑崙道︰「比賢弟的大也大一兩倍,長也長一兩倍。」

未央生笑道︰「我知道長兄的話不是真言。乃不肯替小弟任事,借端推委,如今試出來了。我且問你,那兩個的或者你夜間去偷他看見了,也不可知。這個賣絲的婦人,據你說不過日間去一次,又不曾遇見他男子,怎麼知道他的東西比小的長大一兩倍?」

賽崑崙道︰「那兩個是目見的,這一個是耳聞的。我初見之時,走去問他鄰舍,鄰舍對我說了姓名。我又問他道︰『這樣標緻女子嫁了那粗蠢丈夫不知平日相得否?』鄰舍道︰『他丈夫的相貌雖然粗蠢,還虧得有一副爭氣的本錢,所以過得日子還不十分吵鬧。』我又問道︰『他的本錢有多少大?』鄰舍道︰『量便不曾替他量,只見他夏天脫了衣服那件東西在褲子裡蕩來蕩去,就像棒槌一樣,所以知道他的本錢爭氣。』我今日所以定要問你借觀,就是為此。不然為甚麼沒原沒故借人陽物看起來?」

未央生聽了,才曉得他是真話,有些沒趣起來。只得又對他道︰「婦人與男子相處,也不單為色慾之事,或是憐他的才,或是愛他的貌。若是才貌不濟的,就要靠本事了。小弟這兩件都還去得,或者他看才貌分上恕我分也不可知。還請長兄始終其事,不可以一短而棄所長,把為朋友的念頭就中止了。」

賽崑崙道︰「才貌兩件是偷婦人的引子,就如藥中的姜棗一般,不過借他氣味,把藥力引入臟腑。及至引入之後,全要藥去治病,那姜棗都用不著了。男子偷婦人若沒有才貌,引不得身子入門。入門之後,就要用著真本事了。難道在被窩裡相面,肚子上做詩不成?若還本錢細微,精力有限的,就把才貌兩件引了進去,到幹事的時節一兩遭幹不中意,那嬌人就要生疏了。做男子的既然拚了性命偷著女子,也要與他心投意合相處一生半世便好。若要只圖一兩遭快活,為甚麼費這樣心機?

且不要說男子偷婦人要圖長久快活,就是婦人瞞丈夫偷男子,也不知費多少提防,擔多少驚嚇,指望要快活。若還一些受用也沒有,就像雌雞受雄的一般,裡面還不曾得知就完了賬,豈不壞他一生名節?」

「賢弟不要怪我說,都像你這樣的本錢,這樣的精力,只要保得自家妻子不走邪路就勾了。再不可癡心妄想,去玷污人家女子。今日還虧劣兄老到,相體裁衣,若還不顧長短,信手做去,使衣服大似身子,豈不壞了作料?等那婦人報怨也罷了,只怕賢弟還要怪我謀事不忠,故意尋那寬而無當的婦人來塞責。劣兄出言粗鹵,賢弟不要見怪。」

未央生見他言語激烈,料想好事不成,無言可答。賽崑崙又安慰了幾句,就起身辭去。未央生興致索然,也就送他去了。

他掃興之後不知如何,直到下回是有定局。

第七回怨生成撫陽痛哭思改正屈膝哀求

卻說未央生一團高興,被賽崑崙說得冰冷,就像死人一般。獨自坐在寓中想到,我生長二十多歲,別的物事見得也多,只有陽物其實不曾多見。平常的人藏在衣服裡面,自然看不出了。只有那些年少的龍陽,脫下褲來與我幹事,方才露出前半。他的年紀輕似我,物事自然少似我,終日所見都是小似我的,所以就把我的形大了。今被他說所見之物沒有一根不長大於我,這等我的竟是廢物了,要他何用?只是一件,我在家中與妻子幹事的時節,他一般也覺得快活。

就是往常嫖女客偷丫鬟,他們一般也浪,一般也丟,若不是這件東西弄得他快活,難道他自己會浪,自己會丟不成?可見他的話究竟不是真言,還是推諉的意思。疑了一會,又相一會。忽然了悟道,我曉得了,妻子的牝戶是件混沌之物,從我開闢出來的。我的多少大,他的就多少寬;我的多少長,他的就多少深。以短投淺,以細投窄,彼此相當,所以覺得快活。譬如取耳一般,極細的消息放在極小的耳朵裡面轉動起來,也覺爽利。若還是寬耳朵遇著細消息,就未必然了。日前賽崑崙說婦人有心上不浪,口裡假浪之法,焉知那些丫鬟女客不是因得了我的錢財,故意奉承我,心上其實不要浪,口裡假浪騙我,也不可知。浪既可假,豈有丟不可假乎者?他說這話雖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以後遇著男子,要留心看他的陽物何如,就明白了。

從此以後,與朋友會文的時節,朋友小解,他也隨去小解;朋友大便,他也跟去大便。把朋友的看一看,又把自己的看一看。果然,沒有一個不雄似他的。

就在路上行走,看是肩上坑上有人絆手,也定要斜著眼睛,把他的陽物看個仔細。果然個個大也大的他、長也長的他。自此比驗之後,未央生的欲心也漸漸輕了,色膽也漸漸小了。心上思量道,賽崑崙的話句句是藥石之言,不可不聽。他還是個男子,我前日被他一番取笑,尚且滿面羞愧,萬一與婦人幹事,弄到半中間被他輕薄幾句,我還是自己抽出來不幹的好、還是放在裡面等他嘔吐出來的好?從今以後,把偷婦人的事情收拾起,老老實實幹我的正經,只要弄得功名到手,拼些銀子討幾個處女做妾,我自然受他奉承不受怠慢了。何須陪了精神去做燒香塑佛的事?

算計以定,果然從這一日起,撇卻閒情,專攻舉業。看見婦人來燒香,不但不趕去看,就在外面撞見,也還要避了進來。至於街坊上行走,看見婦人,低頭而過,一發不消說了。

準準熬了十餘日,到半月之後,欲心難禁,色膽又大。一日,從街上走過,看見一個少年婦人把一隻手揭開簾子,露出半個面龐,與對門的婦人說話。未央生遠遠望見,就把腳勢放鬆,一步勾做三步走,好慢慢的聽他聲音、看他面貌。

只見吐出來的字眼就像簫聲笛韻一般,又清楚又嬌媚,又輕重得宜。躲著走到門前細看他面貌態度,竟與賽崑崙所說的話件件相同。也像珍珠寶貝,也像一幅美人圖在簾子裡隨風吹動。心上想猜,他前日所說的莫不就是此人?

相了一會,走過幾家門面,故意問人道︰「這邊有個賣絲的人,叫做權老實,不知他在哪裡?」

那人道︰「你走過了。方纔那子裡面有婦人說話的就是他家。」

未央生知道果然是了,就復轉身來又看個仔細,方才回到寓中。心上想道︰「起先,賽崑崙在我面前形容他的標緻,我還不信,只道他未必識貨。那裡曉得是一雙法眼。這一個相得就不差,那一家兩個的自然不消說了。有這樣的佳人,又有那樣的俠士肯替我出力,只因這一件東西不替我爭氣,把三個好機會都錯過了,怎麼教人恨得過。」

懊惱一番就把房門關上,解開褲子,取出陽物來左相一會,右相一會,不覺大怒起來,恨不得取一把快刀,登時割去,省得有名無實放在身邊。又埋怨道︰「這都是天公的不是,你當初既要嬌縱我,就該嬌縱到底,為甚麼定要留些缺陷?這才貌兩件是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你偏生賦得完備,獨有這件要緊物事捨不得做情。難道叫他長幾寸大幾分要你費甚麼本錢不成?為何不把別人的有餘損些下來補我的不足?就說各人的形體賦定了,改移不得。何不把我自己腿上的皮肉、渾身上下的氣力勻些放在上面,也就夠了?為甚麼把這上邊的作料反勻到別處去使?人要用的有沒得用,不要用的反餘剩在那邊,豈不是天公的過處?如今看了這樣標緻女子不敢動手,就像飢渴之人見了美味,口上又生了疔瘡,吃不下去的一般。教人苦不苦?」思量到此,不覺痛哭起來。

哭了一會,把陽物收拾過了,度到廟門前去閒步遣悶。只見照壁上一張簇新的報帖,未央生向前一看,只見上寫道︰「天際真人來受房術,能使微陽變成巨物」

這四句是前面的大字,後面還有一行細字。是「偶經此地,暫寓某寺某房,受者速來賜顧,遲則不及見矣。」

未央生看了不覺大喜道︰「有這麼樣的奇事,我的陽物渺小,正沒擺佈,怎麼就有如此的異人到這邊來賣術,豈非天意?」遂如飛趕進廟去,封了一封贄見禮,放在拜匣中,教家童捧了,自己尋到寓處去。

只見那為術士相貌奇偉,是個童顏鶴髮的老人。見他走到,拱一拱手,就問道︰「尊兄要傳房術麼?」

未央生道︰「然也。」

術士道︰「尊兄所問還是為人之學還是為己之學?」

未央生道︰「請問老先生,為人怎麼樣,為己怎麼樣?」

術士道︰「若單要奉承婦人,使他快活,自己不圖歡樂,這樣的房術最容易傳。不過吃些塞精之藥,使腎水來的遲緩;再用春方搽在上面,把陽物弄麻木了,就如頑鐵一般,一毫痛癢不知。這就是為人之學。若還要自家的身子與婦人一齊快活,陰物陽物皆知痛癢︰抽一下,兩邊都要活;抵一下,兩邊都要死。這才叫做交相取樂,只是快活之極︰婦人惟恐丟得遲;男子惟恐丟得早。要使男子越快活而越不丟;婦人越丟而越快活,這種房術最難,必須有修養的工夫到,再以藥力助之,方才有這種樂處。尊兄要傳,跟在下雲遊幾年,慢慢參悟出來,方有實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得去的。」

未央生道︰「這等,學生不能待,還是為人之學罷了。方才見尊稟上有『能使微陽,變成巨物』這八個字,所以特來請教。不知是怎樣方法才能改變?」

術士道︰「做法不同,大抵要因才而施。第一,要看他本來的尺寸,生得何如;第二,要於本來尺寸要擴充多少;第三,要問他熬得熬不得,拼得拼不得。定了規矩,方好下手。」

未央生道︰「這三件是怎麼樣,都求老先生明白指教,好得學生擇事而行。」

術士道︰「若是本來的尺寸不短小,又於本來尺寸之外擴充不多,這種種做法甚容易。連那拼得拼不得、熬得熬不得的話都不必問,只消用些藥敷在上面,使他不辨寒熱不知痛癢,然後把藥替他薰洗,每薰一次洗一次,就要搓一次扯一次。薰之欲其長,洗之欲其大;搓之使其大,扯之使其長。如此三日三夜,就可比原來尺寸之外長大三分之一。這種做法是人所樂從的。若還本來的尺寸短少,又要於本來尺寸之外擴充得多,這種做法就要傷筋動骨了。所以要問他熬得熬不得,拼得拼不得。他若是個膽小的人,不肯做利害之事也就罷了,若還是愛風流不顧性命的,就放膽替他改造。」

「改造之法,先用一隻雄狗、一隻雌狗關在空房裡,他自然交媾起來。等他交媾不曾完事之時,就把兩狗分開。那狗腎是極熱之物,一入陰中長大幾倍,就是精洩後還有半日扯不出來,何況不曾完事?而這時節先用快刀割斷,然後割開雌狗之陰,取雌狗之腎,切為四條。連忙把本人的陽物用麻藥麻了,使他不知疼痛,然後將上下兩旁割開四條深縫,每一條縫內塞入帶熱狗腎一條,外面把收口靈丹即時敷上。只怕不善用刀,割傷腎管,將來就有不舉之病,若腎管不傷,再不妨事,養到一月之後,裡面就像水乳交融,不復有人陽狗腎之別。再養幾時,與婦人幹事那種熱性,就與狗腎一般。在外面看來,已比未做的時節長大幾倍;收入陰中,又比在外的時節長大幾倍。只當把一根陽物變做幾十根了,你道那陰物裡面快活不快活?」

未央生聽到此處,竟像已死之人要重新轉活來一般,不覺雙膝跪下道︰「若得如此,恩同再造。」

術士連忙扶起道︰「尊兄要仿學生服事就是了,為何行此大禮?」

未央生道︰「學生賦性好淫,以女色為命。無奈如先天所限,使我胸中的志再不能酬。如今得見異人,怎敢不行北面之禮,就好造次奉求。」

說完就喚家童取禮過來,自己親手遞去道︰「些須不腆,暫為拜見之儀。待改正之後,再當奉獻。」

術士道︰「這樁事說便是這等說,十有九分還是做不成的。這個盛儀不敢輕領。」

未央生道︰「沒有甚麼做不成。學生賤性是極愛風流,不顧性命的。若還改造的好,能使微陽便成巨物,將來感恩不淺。就或者用刀差錯,有傷性命,也是數該如此,學生亦不敢怨。老先生不必多疑。」

術士道︰「這法度在下做得慣拿得穩,用刀自無差錯。只是改造之後有三件不便處,所以不敢輕易任事。須要逐件說過,若還情如此,才敢領命。倘三件之中有一件不情,就不敢相強。」

未央生道︰「是哪三件不便處?」

術士道︰「第一件不便,做過之後有三個月不可行房。一行了房,裡面就要傷損,使人陽、狗腎兩下分開,不但假的生不牢,連自己真的也要爛。我起先說熬得熬不得的話,就是為此。」

「第二件不便,做過之後,除非二三十歲的婦人方能承受,未滿二十者就是已經破瓜、大而生育的,初干之時也要受許多磨難。若未曾出嫁的處女干一個死一個,決無幸全之理。要做這事,除非戒了不娶頭婚,不御少婦,方才使得。不然豈但本人的陰德難全,連代做之人罪過也不小也。」

「第三件不便,做過之後,後天的人力雖然有餘,那先天的元氣割的時節未免洩漏了些,定然不足生男育女。即使生男育女,生出來也都是夭亡者多,長命者少。我起先所說拼得拼不得的話就是為此。我看尊兄是個青年有志的人,一來欲心太燥,熬不得三月不行房;二來色心太貪,保不得將來不幸處女;三來年事甚輕,恐怕令郎還不曾有,就有也不多。我想這三件事皆有礙於尊兄,料尊兄未必件件情而敢於輕試也。」

未央生道︰「這三件事皆礙學生不著。老先生放心,只管替我改造就是。」

術士道︰「怎見得礙不著?」

未央生道︰「我如今在客邊比在家裡不同,就是不做此事尚且連夜孤眠,難道做了此事反有甚麼走動不成?那第一件事是與我無礙的了。有甚麼做不得?」

「至於結髮妻子不可娶頭婚,其餘婢妾都可以不論。學生的荊妻已經娶過,可以不消慮得。況且女色之中極不受用的是處女,一毫人事不知,一些風情不諳,有甚麼樂處?要干實事,必待二十以外、三十以內的婦人,才曉得些起承轉合。與做文本的一般,一段有一段的做法,一般有一般的對法,豈是開筆的蒙童做得來?那第二件事不但於我無礙,又且與我相投了。有甚麼做不得?」

「若子息一事別人看得極重,學生看得極輕。天下的子嗣克肖者少,不肖者多;孝順者少,忤逆者多。若僥倖生個好的出來這不消論,若生個不肖不孝的出來,把家業廢去,又把父親氣死,要此子何用?況且天下的人十個之中,定有一兩個無子,這都是他命該絕嗣,難道也是因改造陽物,洩了元氣所以絕嗣不成?我今天起了這個念頭,就是個無子之兆了,又自己情無子,一定要割。萬一命中有子,到那臨割的時節元氣不十分漏洩,依舊會生育男女,生出來的男女或不到夭亡也未可知。這總是意外的事,我不想他,只打點做個無子的人就是了。老先生所說之事,學生熬也熬得,拼也拼得,有甚麼不便?如今不消疑我,逕替學生改造就是了。」

術士道︰「既然尊意甚堅,一定要做,在下不好作難。須要選個日子,或約在尊館,或屈到小寓,必須做得隱靜,不可使一人知道。若有人知道走來竊看,就不便行事了。」

未央生道︰「敝寓往來人雜,難行此事。不如還到尊寓來罷。」

兩個相約定了,術士才把贄儀收下,取出一本通書,選了日子,是個火日,陽物屬火,取火旺則盛盛的意思。

改造日子定了,未央生千歡萬喜,分別而去。他生平造孽之根皆始於此,可見天下學房術是學不得的,學了房術就要壞了心術,從未有學房術單為奉承妻子,而不淫人妻子者也。

第八回三月苦藏修良朋刮目一番喬賣弄美婦傾心

未央生別了術士,回到寓中,獨自一個睡了。就把改造陽物以後與婦人幹事的光景預先揣摩起來,不覺淫興大發,一時難禁。只得叫隨身一個家童上床去睡,把他權當了婦人,恣其淫樂。

他有兩個家童,一個叫做書笥,一個叫做劍鞘。書笥年十六歲,因他識幾個字,未央生把一廳書籍都交給他掌管,就像個藏書的篋子一般,所以取名叫做書笥。

劍鞘年十八歲,未央生有一口古劍交付他收藏,就像個護劍的套子一般,所以取名叫做劍鞘。

兩個人物都一樣妖姣,姿色都與標緻婦人一般。劍鞘不會作驕態,未央生雖不時弄他還不覺十分得意。書笥性極狡猾,與未央生行樂之時態聳駕,後庭如婦人一般迎合,口裡也會做些浪聲,未央生最鍾愛他。所以這一晚不用劍鞘,單叫他上床好發洩狂興。

書笥等他完事之後就問道︰「相公這一向單愛婦人,厭棄男子,把我們拋撇久了。為何今夜高興,溫起舊賬來?」

未央生道︰「我今晚不是同你幹事,是與你作別。」

書笥道︰「這麼說,莫非要賣我麼?」

未央生道︰「我怎捨得賣你,這『作別』二字不是我同你作別,是我的陽物與你的後庭作別。」就把要改造陽物的緣故細細說了一遍。

書笥道︰「這等,你改造之後一根陽物有幾十根大的,好去偷婦人,量我後庭想是不能承受了。」

未央生道︰「是。」

書笥道︰「你若去偷婦人,少不得要一個使喚的隨身護駕。就把我帶在身邊,若有多餘的婦人你睡不了的,賞我一個,等我嘗嘗女色的滋味,也不枉跟個風月主人一場。」

未央生道︰「這個容易。『飽將手下無餓兵』,正經的同我睡了,那手下的丫鬟任憑你睡。莫說一個,就要幾十個也有。」

書笥聽了歡喜道︰「你的陽物既與我的後庭作別,我如今也要與你作別了。」

就倒爬上身去,澆了一回本色蠟燭,方才下來。

未央生睡到第二日,就買了一隻極健的雄狗,又買一隻雌的相配,分作兩處養在寓中。等到約定日期,叫書笥牽了,自己一同過去,又令劍鞘備一桌酒席,隨後送來。

那術士的寓處是個極秘密的所在,沒有閒雜人往來,極好做事。當日見未央生走到,就叫他取出陽物,預先上了麻藥,好待臨期用刀。那麻藥初搽上去就像冷水激了一下,一激之後竟像沒了此物一般。掐也不知疼,搔也不覺癢。未央生放下了心,知道割的時節沒有苦吃的了。

不多時,酒已送到,與術士一邊吃酒,一邊等雄狗與雌狗幹事。那兩個畜生牽到僻靜處來,放在一處,他只道是主人盛意,肯行方便,就聯絡起來。那裡曉得是主人要借他本錢?!那兩狗牽來的時節頸項裡各系一條索子,未肯解去。

術士見他干到興高之時,就令兩個家童把兩根牽索用力扯開。雄狗捨不得開交,口裡亂吠,兩隻後腿緊緊夾住陰物,惟恐他開去;雌狗也捨不得開交,口裡亂吠,兩隻後腿緊緊夾住陽物,惟恐他出去。

術士手持快刀,把狗腎割斷。隨割開雌狗之陰,取出雄狗之腎,切分四條。就連忙把未央生陽物割開四條縫,每一條縫內托一條狗腎,帶熱塞進去。四條塞完,外面敷上靈丹,用汗巾包紮好了,兩個依舊飲酒。

未央生這一晚就在術士寓中借宿,夜間抵足之時,又傳授了許多戰法。到第二日才回去將養。這三個月之中也虧他把持得定,不但不想欲事,連新改的陽物眼也不去看一看。直等過了三個月方才解去汗巾,把他刮洗出來。仔細一看,不覺大喜道︰「魁梧奇偉,果然改觀,有此異物,可以橫行天下矣。」

又過了數日,忽見賽崑崙走來問道︰「賢弟一向不出門,在寓中靜坐,想舉業的功夫必然長進了。」

未央生道︰「舉業的功夫不過如此,倒是房術的功夫有長進了。」

賽崑崙笑道︰「資質不高,長進也有限。」

未央生道︰「長兄差了,士三日不見便當刮目相待,何況小弟別了三月?難道就沒進益麼?何不思三尺之童後來變成大漢,脫兔之師起先有若處女?只有死人的陽物只會消不會長,那有活人的東西是人所能料定的?」

賽崑崙道︰「這話我不信,十三四歲的孩子那雞巴不曾出汁就會一日大似一日,豈有二十以外之人陽物還會發作麼?就發也發不多,不過論絲論毫,決無論分論寸之理。」

未央生道︰「莫說論絲論毫,論分論寸也不足形其所發之長大。」

賽崑崙道︰「豈有此理。世上只有暴發的財主,不曾見有暴發的陽物。既然如此求取出來與愚兄看一看。」

未央生道︰「前次取出來受兄許多怠慢,如今怎敢再獻出?」

賽崑崙道︰「賢弟不要取笑,緩存出來。若果然長進,待我奉承幾句請罪他就是了。」

未央生道︰「口中奉承也沒幹,除非尋件實事與他做做,一來試驗他,二來鼓舞他,才見長兄作養人材的盛意。」

賽崑崙道︰「若真是長進了我就把前日說的事作養他。」

未央生道︰「既是如此,依舊要出醜了。」就把衣服抄起繫在帶間,次將褲子卸下。然後把兩手捧住陽物,就像「波斯獻寶」一般,對賽崑崙道︰「長進不長進,看就知了。」

賽崑崙遠遠望見,疑是用一條驢腎掛在腰間騙我。及至近身仔細一看,方才知是真貨,不覺吐舌大驚,問道︰「賢弟用甚麼方法就把一個極疲矮的物事弄得極雄壯起來?」

未央生道︰「不知甚麼原故被長兄一激之後,他就平空振作,竟像要發狠爭氣的一般。連我自己也不能禁止。」

賽崑崙道︰「你不要騙我。我看皮膚上現有刀痕,四面四條又是一種顏色,畢竟是用甚麼巧術造作出來。好好對我直說。」

未央生被他盤駁只得把改造的事細細說了。賽崑崙道︰「賢弟好色之心堅韌至此,真不可阻撓了。我只得完備這件事罷,今日就同你去他撞到他家去看機會。」

未央生大喜。換了衣冠同賽崑崙出去。走到相近的所在,賽崑崙把他安頓在一處,自己先去打探消息。不多時走來回報道︰「恭喜、恭喜,今夜就能成事了。」

未央生道︰「面也不曾見,怎麼就保得今夜成事?」

賽崑崙道︰「我方才去問鄰舍,鄰舍說他丈夫往遠處賣絲去了,有十幾日不得回來。你如今同我走進去用心勾搭他,只要有些情意,我晚間自有辦法送你進去,包管有十幾夜同他快活就是了。」

未央生大喜,兩人連忙走去。到了門前,賽崑崙把子倡起,同未央生一齊鑽進去道︰「權大爺在家麼?」

婦人道︰「不在家。」

賽崑崙道︰「在下要買幾斤絲,如今不在家怎麼處?」

婦人道︰「別處去買罷了。」

未央生就接口道︰「絲怕沒處買?只因一向是府上的主顧,不好去總承別人。」

婦人道︰「既是舍下的主顧,為甚麼我不認得?」

賽崑崙又接口道︰「大娘,我夏天來買絲,也遇著太爺不在,是大娘親自交易,從架子內取下來與我去的。難道就忘記了?」

婦人道︰「是記得有這一次。」

未央生道︰「既然大娘記得,可見不是空口來打價了,如今要有絲,取出來交易就是。為甚麼把自家的生意推到別人家去?」

婦人道︰「絲便有幾斤,不知你中意否。」

未央生道︰「府上的絲豈有不中意,還是忒好了些,怕我這酸子買不起?」

婦人道︰「好說,這等相公請坐了,待我取出來。」

賽崑崙就叫未央生坐在上面,自己坐在下面。上面近著婦人,待他好調情的意思。

那婦人取出一捆絲來,遞與未央生看。未央生還不曾接絲到手,就回復道︰「這絲顏色太黃,恐怕用不得。」及至接到手仔細一看,又道︰「好古怪,方才大娘拿在手裡,覺得是焦黃的,如今接到我手又會白起來,這是甚麼緣故?」故意想了一會又道︰「這是大娘的手忒白了些,所以映得絲黃;如今我的手黑,所以把黃絲都映白了。」

婦人聽了這話,就把一雙眼湊著未央生的手,相了一會,方說道︰「相公的尊手也不叫做黑手。」說便說這一句,還是正言厲色,沒有一毫嘻笑之容。

賽崑崙道︰「他的手比了我們的不叫做黑,若比了大娘的就不叫做白了。」

婦人道︰「絲既然白為何不買?」

未央生道︰「這是賤手映白的,可見不是真白。畢竟要與大娘的尊手一樣顏色的方是好絲。求取出來看看。」

賽崑崙道︰「世上那有這樣白絲,只要像你臉上這樣顏色,他就用得過了。」

婦人聽了這話,又把一雙眼睛湊著未央生的臉,相了一會,方才有歡喜之容。

對他笑道︰「只怕世上沒有這樣白絲。」

看官,你道他為甚麼以前不笑,直到此時才笑?以前不顧盼,直到此時忽然顧盼起來?原來,這婦人是一雙近視眼,隔了二尺路就看不見。起先,未央生進去,只道是尋常買賣之人,及至聽見「酸子」二字,方才曉得是個秀才也。還只說是尋常人物,不把眼去相他。因為睜眼看人有些費力,所以遇見男子不大十分顧盼。

但凡為婦人者,一點雲雨之心,卻與男子一樣都是要認真做事,不肯放鬆的過了。若是色心太重的婦人,眼睛又能遠視,看見標緻男子,豈能保得不動私情?生平的節操就不能完了。所以造化賦形也有一種妙處,把這近視眼賦予他,使他除了丈夫之外,隨你潘安、宋玉都看不分明,就省了許多壁障。所以,近視婦人完節的多,壞事的少,總是那雙眼睛不會惹事。

這個婦人若不是把幾句巧話引他眼睛上身,隨你立在面前調戲到晚,他只當在雲霧之。那裡曉得只因手上一看,臉上一看,看花了心,就有些開交不得。對著未央生道︰「相公當真買不買?若果然要買,我房裡有一把好的,取出來看就是。」

未央生道︰「特地尋來,豈有不買之理。緩存來看。」

婦人進去一會,果然取出一捆絲來,又叫一個丫鬟捧了兩鍾茶,遞與賽崑崙、未央生吃。未央生不敢吃完,留了半鍾做個轉奉主人之意。婦人看見,又對未央生笑了一笑,方才遞出絲來。

未央生接絲,就趁手把婦人捏了一把。婦人只當不知,也把指甲在未央生手上兜了一下。塞崑崙道︰「這一捆果然好,買了去罷。」就把銀包遞與未央生。

未央生照他說的價錢稱了,遞與婦人。婦人道︰「這銀子成錠,恐怕是中看不中用的。」

未央生道︰「大娘若不放心,我把絲與銀子都放在這邊,今晚就夾開一錠,試他一試何如?不是誇嘴說,我們的銀子都是表裡如一的。」

婦人道︰「也不消如此,若果不差,下次還可交易。不然,只好做一遭主顧罷了。」

賽崑崙拿著絲,催未央生回去。未央生臨行,又把婦人 了幾眼,婦人雖不看見,也能領略大意,竟把眼睛收做細縫,似笑非笑的模樣送他。

未央生走到寓中問塞崑崙道︰「這事有八九分成了,只是今晚怎樣進去?」

賽崑崙道︰「我細細打聽過了,他家沒有第二個人,只有方纔那個丫鬟,才十一二歲,夜間跌倒頭就睡著了。他家的房屋是看得見的,又不是樓房,又不是土穴,只消我背了你爬到他屋上,掀去幾片瓦,擺去一根椽,做個從逃邙下罷了。」

未央生道︰「若還被他鄰舍聽見,大家捉賊起來怎麼處?」

賽崑崙道︰「有我在身邊不消多慮。只是一件,那婦人方纔的話說是恐怕你中看不中用的,若還幹得他不快活,就是一遭主顧了。劣兄前日的話如今可驗了麼。

你須要自己掙扎,不要被他考倒,只進一場,到第二三場就不得進去。」

未央生道︰「決不至此,長兄放心。」兩個笑了一場,巴不得金烏西下,玉兔東昇,好做進場舉子。

但不知那位試官是怎生一個考法,須得題目出來方知分曉。

第九回擅奇淫偏持大禮分餘樂反佔先籌

卻說權老實的妻子,名叫艷芳,是個村學究之女。自小也教他讀書寫字,性極聰明。父母因他姿貌出眾,不肯輕易許人。十六歲上,有個考案首的童生央人作伐,父親料他有些出息,就許了他。誰想做親一年就害弱病而死,艷芳守過週年,方才改嫁給權老實。

此婦雖好淫,頗知大體,每見婦人有淫佚之事,就在背後笑他。嘗對女伴道︰「我們前世不修,做了女子,一世不出閨門,不過靠著行房之事消遣一生,難道好叫做婦人的不要好色?只是一夫一婦乃天地生成,父母配就,與他取樂自然該當。

若要相處別個男人,就是越禮犯分之事,丈夫曉得要打罵,旁人知道要談論。且無論打罵不打罵,談論不談論,只是這樁事體不干就罷,要干定要干個像意。畢竟是自家丈夫,要做事體兩個脫衣上床,有頭有腦,不慌不忙的做去,做到後來方才有些妙境。那慌忙急足之中只圖草草完事,不問中竅不中竅,著題不著題,有些甚麼趣味。況且饑時不點,點時不饑,就像吃飲食一般,傷饑失飽反要成病。那走邪路的人子,何不把後來相情人的眼睛留在當初擇婿。若要慕虛名,揀個文雅的;若要圖外貌,選個標緻的,若不慕虛名,不圖外貌,單要干房中的實事,只消尋個精神健旺、氣力勇猛的,自然不差。何須丟了自己丈夫去尋別個?」

那些女伴聽了都道︰「過來的人,說話自然不同,句句親切有味。」

怎見得他是過來的人?他當初做女兒的時節,也慕虛名,也圖外貌,也要干實事。及至嫁了那個童生,才也有幾分,貌也有幾分,只道是三樣俱修的了,誰想本錢竟短小不過,精力又支持不來。爬上身去肚子不曾猥得熱,就要下來。

艷芳是個勤力的人,那裡肯容他懶惰,少不得作興鼓舞,又要聳擁他上來。本領不濟之人,經不得十分剝削,所以不上一年就害弱症而死。

他經過這一番挫折,就曉得「才貌」二字是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三者不可得兼寧可捨虛而取實。所以後來擇婿,不要才貌,單選精神健旺,氣力勇猛的以備實事之用。看見權老實,生的粗粗笨笨,精力如狼似虎,知道是有用之材,所以不問貧富,就嫁了他。起先還單取精力,不知他的器械何如。只說力雄氣壯之夫,不必定用長槍大斧方能取勝,就是短兵薄刃亦可摧鋒陷陣。那裡曉得竟是一根丈八長矛,所以艷芳喜出望外,自從嫁他之後,死心塌地依靠著他,不生一毫妄念。因他生意微細,日進不多,終日替他絡絲,每日有一二錢進益,故權老實得以輕閒度日。

只因那一日合當有事,掀開子與對門婦人說話,未央生從門首經過,把他細看兩番。他因眼睛近視,只看見有個人影在門前過來過去,卻不知道面貌何如。誰想倒被對門婦人看了一個像意。那婦人有三十多歲,丈夫也是販絲賣的,與權老實一同去賣,雖不合本,倒像夥計一般。這個婦人面貌醜雖,性子甚淫。一來因招牌不好,沒人想他;二來因丈夫凶狠,略有差錯,不是打就是罵,所以還慎法,不敢胡行。

那一日,把未央生看得清清楚楚,待他去後,就走過街來對艷芳道︰「方纔一個絕標緻男子走來走去,看你兩次。你曉得麼?」

艷芳道︰「你知道我的眼睛可是看得人見的,我坐在這邊,哪一日沒有幾個男人隔著子看我,便捨他看看罷了。曉得他做甚麼。」

婦人道︰「往常的男子,你這樣人物值不得捨與他看。方纔這一個,就等他看了三日三夜也是情的。」

艷芳道︰「怎麼這等說,難道有十二分人才不成?」

婦人道︰「豈止十二分?照我看起來,竟有一百二十分。我終日立在門前,看了許多人,並不見有這樣標緻的。臉上皮肉,隨你甚麼東西沒有那種白法。眉毛、眼睛、鼻頭、耳朵,那一件不生得可愛?身上俊俏竟像個絹做的人物一般。就是畫上畫的有這般標緻,也沒有這樣飄逸。真教人相思。」

艷芳道︰「好笑大娘說得這樣活現。我不信世上有這樣男子,就有這樣男子,他自他我自我,想他做甚麼?」

婦人道︰「你便不想他,我看他好不想你,出神出智,好像落魂了一般。要去又捨不得去,要立又怕別人知。沒奈何,只得走過去一會,又從新走轉來。臨去的時候又去看看。你道可憐不可憐?你不曾看見,自然不想他,我看見他,就替你患起相思病。」

艷芳道︰「只怕他那種光景不是為我,是為你。你自己相思不好說,得故意把我來出名。」

婦人道︰「我好副嘴臉,他肯為我?其實是為大娘,大娘不信,他少不得還要來走過,我遠遠望見他來,就知會大娘。大娘把身子立到外面,一來好看他,二來等他也好看你。」

艷芳道︰「且等他走過的時節再做道理。」

婦人又說許多話,方才過去。艷芳到第二三日,倒也留心要看,不想過了許多日,再不見來,也就丟開了。及至這一日,來買絲,看見這副標緻面貌,自然再想起前話來。等他去後,心上想到,前日所說的莫非就是此人不成?論他外貌,果然是第一個男人,但不知內才何如。他方才有一句巧話,說今天就夾開來試他一試,雖然是說銀子,卻是雙開二意。萬一今晚當真走來,我還是拒絕的好,收留的好?

終身的名節,壞與不壞,就在這一刻定局了,不可不自家斟酌。

正在躊躇,只見對門的婦人走過來道︰「大娘,方才買絲的人你認得麼?」

艷芳道︰「我不認得。」

婦人道︰「就是我前日說的。你難道不明白,世上那有第二個男子像這樣標緻的?」

艷芳道︰「果然標緻。只是忒輕薄些,不像正人君子。」

婦人道︰「大娘又來道學了。世上那有正人君子肯來看婦人的?我們只取人物罷了,又不要他稱斤兩,管他輕薄不輕薄。」

艷芳道︰「是便是這等說,只是在人面前也該穩重些便好。方才做出許多調戲來,虧得我家主不在,若還在家,看見怎麼了得?」

婦人道︰「怎麼樣調戲你?對我說說。」

艷芳道︰「總是不老成,說他做甚麼。」

那婦人是個極淫的,聽見「調戲」二字,不知怎麼樣要摟他親嘴,扯他做事,就不覺搖頭擺尾,把手在艷芳身上左捏一把,右敲一下,定要他說。艷芳被他纏不過,就回他道︰「方纔是兩個人,一齊進來,難道有甚麼別樣?調戲不過就是說話之間眉來眼去,做些勾搭人的意思就是了。」

婦人道︰「這等,你也該露些好意回答他。」

艷芳道︰「我不罵他就夠了!還有甚麼好意回答他?」

婦人道︰「這就是你的寡情了。不要怪我說,倘這樣標緻女人,他那樣標緻男子,真是天生一對,地生一雙,原該配做夫妻才是。既不能夠做夫妻也該相處,了了心。我想權太爺那樣人物不是你的對頭,一朵鮮花插在牛糞堆上,也覺可惜。

他若在來,我就走過來替你做媒,若把好事幹得一兩遭也不枉為人在世。」

他一邊講,艷芳一邊算計道,看這婦人心上愛他極了,我就要做這樁事,他住在對門,若不把些甜頭到他,他豈不壞我的事?我如今不知那人的本事何如,不如讓他先弄一次,只當委他考試一般。若還本事好,我然後上場,不怕這樣醜婦奪了我的寵去;若還本事不濟,我就一頓發作起來,趕他出去就是了,依舊不曾壞得名節,何等不妙?主意已定,就對他道︰「這樣事我其實不做,他若再來,倒不要大娘替我做媒,待我替大娘作伐,等你兩個做幾遭好事何如?」

婦人道︰「豈有此理。莫說大娘這句話未必出於本意,就使出於本心,我這樣醜貌他那裡肯要?大娘若有好意,除非你兩個弄下了手,一遭兩遭之後我故意撞來,大娘只說不好意思,扯我也干一遭。這還使得。」

艷芳道︰「我這話不是假話,有個做法在這邊。我方才被他歪纏不過,要拒絕他又放不下臉來,他方才臨去的時節說一句巧話,今晚就要摸來也不可知。如今你家男子與我家男子一同買賣去了,總則這裡沒人,你今晚竟鎖了門,到我這邊來睡。預先吹滅了燈,待我躲在暗處,他若果然來,你竟假充了我同他睡覺。他在暗地裡那裡曉得是你,只當替我做了一個人情,又保全了我的名節,不置之致有虧。何等不妙?」

婦人道︰「這等說是你許他來的了?我如今心上被你說得癢不過,要辭也辭不得了。只是一件,你為甚麼許他來又不肯同他幹事?從來的節婦那裡有這樣做法的?」

艷芳道︰「不是我假仁假意,定要做這掩耳盜鈴之事。不瞞大娘說,房事的滋味,我也嘗得透了。隨你有本事的,也趕我自家的男人不上。吃過大宴席的些須東道看不上眼,葷不葷素不素,不如不吃的妙。我所以不肯累這個虛名。」

婦人道︰「你的主意我知道了,權大爺的本錢是一方有名的,你被大喧頭喧過了,恐怕那喧周鞋的小喧,撩不著大人的鞋幫,所以要我做個探子,替你探探消息的。我想這事在我也沒有甚麼折本。只是一件,也要等我干個像意,不要在要緊頭上,你又自己衝上陣來,使我進退不得。自古道『齋僧不飽不如活埋』,這句話你須要記得。」

艷芳道︰「料想沒有這等僥倖的事,你且放心。」

兩個商量定了,只等臨期行事。這也是那奇醜的婦人一時的造化,奉了這個美差。一個簇簇新新改造出來的喧頭,是他這雙皮鞋喧起。要知寬窄何如,少刻喧時便見。

第十回聆先聲而知勁敵留餘地以養真才

那個婦人奉了這個美差,滿心歡喜。預先尋幾塊絹袱帶在身邊,好待幹事之時揩抹淫水,省得濕了別人家的被褥。挨到點燈時候,忙把門鎖,走過街來。

艷芳故意哄他道︰「今晚竟是虛貌了,他方才寄個信來,說被人批住吃酒,脫不得身。還要別約日子。大娘且請回罷。」

婦人聽了,急得眼中火出,鼻內煙生。又怪艷芳不寄信轉去,強他今晚來,又疑艷芳起先失口許了,如今捨不得讓人,要趕人回去,自己受用。

埋怨了一會,艷芳笑道︰「我是哄你。如今想又要來了,只打點與他幹事就是。」

先燒一盆熱水,同婦人淨了下身,然後拿一張春榻,鋪在床橫頭,自家睡了,好聽他們幹事。吩咐婦人把大門關好,悄悄立在門後,他若來必輕輕敲門,你聽見敲一下就開門,放他進來。不可使他敲多次,恐怕隔壁人家聽見。放他進來之後依舊把門閂好,一同到床上去睡。只是與他說話聲氣要放輕些,恐怕他認得出。婦人唯唯聽命。艷芳就去睡著了。婦人到大門邊去伺候。

等了一更多天,不見動靜,只得走進房去,正要問艷芳,不想暗地之中有人摟住他親嘴。婦人只說是艷芳假裝男子和他取笑,就伸手去摸他褲襠。才伸得下去,就有一根絕大的東西把手撞了一下,方才知道是本人。就裝出嬌聲來問道︰「心肝,你從哪裡進來的?」

未央生道︰「是從樑上下來的。」

婦人道︰「好個本事。如今上床去睡罷。」

兩人遂各自解衣服。未央生不曾解完,婦人已脫得赤條條仰睡在床上了。未央生爬上肚去,要摸著他兩隻腳好架上肩頭,不想再尋不見。那裡曉得自上床時節已高高翹在半天,獻出陰戶,只等陽物進來。

未央生想道,不料此婦竟是這等一個淫物,既然如此,那些溫柔的家數都用不著了,只得賞他一個下馬威。就把下身抬起,離陰戶一尺多高,挺起陽物朝下一攻。

那婦人就像殺豬一般喊起來道︰「阿呀!使不得。求你放輕些。」未央生把兩隻手替他扒開陰戶,慢慢輕輕捱擦捱擦許久,只進得一寸龜頭,其餘都在外面不能進入。

未央生又挺起陽物朝裡一攻。婦人又喊起來道︰「使不得!求你用些饞唾。」

未央生道︰「只有弄小官用著那件東西,豈有同婦人幹事要用饞唾之理?這例子破不得,還是干弄的是。」挺起陽物又向下直攻。

婦人道︰「使不得,你若不肯破例,請抽出來,待我自己用些罷。」

未央生聽了,就把陽物拔出,聽他自用。婦人伸開巴掌,吐上許多唾沫,把陰物扒開,灌了一半進去,餘剩的都搽在陽物上。對未央生道︰「如今沒事了,慢慢弄進去。」

未央生要顯本事,不肯從容,把兩隻手捧住他兩股,響的一聲,將改造長大的陽物一概事攻進去。婦人又喊起來道︰「怎麼你們讀書人倒是這樣粗鹵,不管人死活,一下就弄到底?如今裡頭著不下,快拿些出來。」

未央生道︰「裡頭著不下,難道如今在外面不成?只該叫他活動些,不要坐冷板凳就是了。」

遂運動起來。起初幾下,婦人還當不起,每送一次,定叫一聲「阿呀」,送到半百之數,就不見則聲了。及至送到百外,那婦人就有無限的騷狀做出來,無限的淫聲喚出來,使人禁持不住,只得一陣緊似一陣,要催他丟過了自己好丟的意思。

誰想那婦人有些奸詐,明明丟了兩次,問他,只說︰「不曾」。為甚麼不說實話?只因自己是代職的,恐怕艷芳聽見,說他心事已完,要來交代。未央生認作真話,再不敢丟。抽到後來,忍耐不住,也丟了一次。丟過之後又不好住手,只是沒有勇往直前之氣。

婦人見陽物逡巡不進,就問道︰「你丟了麼?」

未央生怕笑他本事不濟,只得也說︰「不曾」。

起先未問之先,一下軟一下,自從問了這句,竟像學生要睡,被先生打了,那讀書的精神比未睡時節更加一倍,遂一連抽上幾百下也不停一停。那婦人叫起來︰「心肝,我丟了,我要死了!你今不要動,摟住我睡罷。」

未央生方才住手,抱住酣睡。原來,婦人面貌醜雖,還虧一雙腳小;肌膚隨黑,還不十分粗糙,所以黑夜認不出是替身。

卻說艷芳躲在床橫頭,側耳細聽。起先見婦人叫疼叫苦,弄不進去,就知他的傢伙長大,可以用的。又見他的干法在行,抽送有度,不像沒有來歷的。又見他干到中間,懈了一陣,雖有些鄙薄之意,後來見他重整軍容,比入手之初更加奮勇,心上大喜道︰「這等看來,分明是閫內之驍才,色中之飛將了,我今就失身與他亦可無悔。欲要趁他歇息鑽進被去,說個明白,又怕他在陰暗之中不看見婦人的嘴臉,只說他好似我,還要想去弄他,況男子久戰之後,若不把姿色去歆動他,未必能夠再舉。」

就悄悄走到櫥下,取起火來,先汲了幾瓢水,在鍋裡下面點一個草把燒著,然後拿燭光走進房去。把帳一掀,綿被一揭道︰「是哪一個奸賊?深夜闖入人家姦淫婦人,是何道理?快起來說個明白!?」

未央生在睡夢中忽然驚醒,只說是他的丈夫躲在家中,故意等妻子同我睡了,走來捉姦,要我的銀子,嚇得牙齒亂鬥。及至抬頭一看,就是夜間所幹的婦人。心上想道,難道他家又有一個不成?低下頭把那同睡的婦人一看,才知道是個極醜陋之婦。一臉漆黑的癩麻,一頭焦黃的短髮,顏色就如火腿不曾剝洗過的一般。就大驚道︰「這是哪一個?」

婦人道︰「你不要驚慌,我是替他做探子的,住在對門。那一日,你在門前走過,與你說的就是我。他說你容貌雖好,只怕中看不中用,恐累他偷漢的名,所以央我來試你一試。如今料想見中式了,你同他睡覺罷。我論理也該睡在這邊,再討些賞賜了去。只是旁邊有打混的人,你兩個就幹不爽利,不若我回家去睡罷。」

說完就起來,只穿一領綿襖,一條夾褲,其餘衣裙物件都掛在手臂上,帶了回去。臨去時又對未央生道︰「我的容貌醜雖,也是你的功臣。這事是我說起的,今晚與你睡這一次,一來是大娘的好意,二來也是前世的姻緣。後來若有閒空的工夫,也還同我睡睡,不要十分寡情。」說完又對艷芳拜幾拜,謝了東道主人,方才出去。

未央生如醉初醒,如夢初覺,若不是賽崑崙激我改造,今日進來只好做個秦邦赴考的蘇秦,不中文章,白白趕了出去。

艷芳送婦人去後,把門閉好了走進房來,對未央生道︰「我曉得你今夜放我不過,特尋一個替身等你,你如今與他幹事一次,也消得我的賬了,還不出去,在這裡幹甚麼?」

未央生道︰「不但消不得賬,還要加你的罪,如今已是半夜了,快些上床來睡睡。」

艷芳道︰「你且起來披了衣服,做一件緊要事,才好同睡。」

未央生道︰「除了這一樁,還有甚麼緊要事?」

艷芳道︰「你不要管,只爬起來。」

說完走到櫥下,把起先溫的熱水汲在坐桶裡,掇來放在床前。對未央生道︰「快些起來,把身子洗洗,不要把別人身上的齷齪弄在我身上來。」

未央生道︰「有理。果然是緊要事。我方才不但幹事,又同他親嘴,若是這等說,還該漱一漱口。」

正要問他取碗汲水,不想坐桶中放著一碗熱水,碗上又架著一枝刷牙。未央生想道,好周至女子,若不是這一出,就是個醃婦人,不問清濁的了。

艷芳等他漱洗過了,自己也把下身洗濯。他下身起先已與婦人一齊淨過了,為甚麼又要洗濯起來?要曉得他睡在床頭聽他幹事的時節,未免有淫水出來,恐怕未央生摸著要譏誚他,所以再洗一次。洗過了把一條濕手巾揩抹了,又在箱子裡取出一條新汗巾,放在枕邊。方才吹滅了燈,坐在床上。

未央生摟在懷中,一邊親嘴,一邊替他脫下衣服。只見兩個乳峰捏來不上一把,放去竟滿胸膛,總是嬌而且嫩,裡面沒有塊磊的原故。及至脫去褲子,摸著陰物,其驕嫩與乳峰一樣。

未央生放他睡倒。先取一雙小腳架在肩頭,然後提起下身,也像弄醜婦的方法遠遠舂進去,要等他先受苦,後來才覺得快活。不想舂進去艷芳,心上只做不曉得一般。未央生思想,賽崑崙的言語一字不差,若沒有權老實的粗長之物,焉得有此寬大之陰?我若未經改造,只好做大滄一粒,焉能窺其底裡?如今軍容不足以威敵,全要看著陣勢了。就把他頭底下的枕頭取來墊在腰下。然後按了兵法同他幹起。

艷芳不曾到好處,但見他取了枕頭下去,又不再取一物與他枕頭,就曉得此人是個慣家了。取枕頭墊腰是行房的常事,怎見得就是慣家?要曉得男女交媾之事,與行兵的道理無異,善對敵者才能用兵。男子曉得婦人的深淺方知進退。婦人知道男子的長短,才識迎送。這叫做「知彼知己,百戰百勝」。

男子的陽物長短不同,婦人的陰戶淺深不一。陰戶生得淺的,就有極長之物也無所用。抽送之際定要留有餘不盡之意。若盡根直抵,則婦人不但不樂,而且痛楚。男子豈能獨樂乎?

若陰戶生得深的,就要用著極長之物,略短些也不濟事。只是陽物生定怎麼長得來到其間,就要用補湊之法。腰之下股之上,定須一物襯之,使牝戶高張,以就陽物,則縱送之時易於到底。故墊腰之法,惟陽短陰深者可以用之,不是說枕頭乃行房必須之物也。

所以男子的陽物短者可醫,小者不可醫。與其小而長,無寧大而短。術士替未央生改造之時,只求其大,不使其長,就是這個緣故。

如今艷芳的深,未央生的短,所以取枕頭墊在下面。豈不是慣家?這種道理世上人還有知道,至於取枕頭墊在腰下面,竟不取他物與婦人枕頭,這種法竅就沒人參得透了。婦人腰底下既有一物,若還頭底下又有一物,則上身一段不過二尺多長,兩頭凸起,中間凹下,只當把婦人的身體拘斷在下面,上面又壓了一個男子,你道他氣悶不氣悶,辛苦不辛苦?況且婦人枕了枕頭,面龐未免帶反,口齒唇舌都與男子不對,極不便於親嘴。男子要親嘴必須鞠著身子往下面湊;婦人要親嘴,必須便起頸項朝上面湊。礙了一個枕頭,費人多少氣力,所以幹事之時無論墊腰不墊腰,總是頸項底下的東西斷斷留他不得。會幹事的,將要動手,就把枕頭推過一邊,使他雲鬢貼席,朱唇面天,五官四肢沒有一件不與男子相合。

上下二孔又與別的肢體不同,不惟相合而且相投,不惟相投而且相出入。男子的玉麈入於女子陰中,女子的絳舌入於男子口中,使他也有一件的便宜處。則樂事相均,而無有餘不足之事矣。

未央生把一隻手取枕頭下去,就把一隻手托住他的頭頸,安頓在席上,使面孔不歪不斜,以預為親嘴之地。所以艷芳暗喜,知道他是慣家。未央生墊腰之後,重新提起小腳放在肩頭,把兩隻手抵住了席,放出本事盡力抽送。每一抽,定要拔出半截;每一送,定要抵個盡根。只是一件,抽便抽得急,抵卻抵得緩。為甚麼緣故?他恐怕下去急了要入得陰戶響,恐怕鄰舍人家聽見,弄出事來,所以不敢放手。

幹了一會,那陰戶裡面漸漸緊湊起來,不像初干的時節汗漫無際了。未央生曉得是狗腎發作,陽物大起來的原故。就不覺精神百倍,抽送的度數愈加緊密。

艷芳起先不動聲色,直到此時方才把身子扭幾扭,叫一聲道︰「心肝,有些好意思來了。」

未央生道︰「我的乖肉,方才幹起頭,那裡就有好意思?且待我干到後來,看你中意不中意。只是一件,我生平不喜乾啞事,須要弄得裡頭響起來,才覺得動興。只是你這房子狹窄,恐怕鄰舍聽見,不好放手,卻怎麼處?」

艷芳道︰「不妨。一邊是空地,一邊是人家的廚房,沒有人宿的。你放心干就是。」

未央生道︰「這等就好了。」此後的干法就與前相反,抽得緩,送得急。送進去的時節,就像叫花子打肋磚,要故意使人聽見好可憐見他的一般。

翻天倒地幹了一陣,艷芳騷性大發,口裡「心肝、兒子」叫不絕聲,牝中淫水旁流橫溢。未央生見他勢頭來得洶湧,要替他搽抹乾了,重新再干,就伸手去取汗巾。不想摸到手裡被艷芳搶去,不容他揩抹。

這是甚麼緣故?原來,他的生性也是不是喜乾啞事的,與未央生所好略同,但凡幹事之時,淫水越來得多,響聲越覺得溜亮。所以他平日幹事隨下面橫流直淌,就把身子都浸在裡邊,也不許丈夫揩抹,直待完事之後,索性坐起來,把渾身上下拭個乾淨。這是他生平的嗜好之癖。

未央生見他不肯揩抹,就悟到這個緣故,比前愈加響弄起來。又翻天倒地幹了一陣,艷芳就緊緊摟住道︰「心肝,我要丟了。你同我一齊睡罷。」

未央生要逞本事,還不肯丟。艷芳道︰「你的本事我知道了,不是有名無實的。如今不肯住手,弄了一夜,抵敵了兩個婦人,也是虧你。可留些精神明夜再干。

不要弄壞了人,使我沒得受用。」

未央生見他這幾句話說得疼人,就緊緊摟住,又抽了一番。兩個才一齊完事。

完事之後,不曾說幾句話,天已將明。艷芳怕他出去遲了被人看見,只得催他起來,自己也穿了衣服,送他出去。

從此以後,未央生曉去夜來,俱是從門裡出入,再不做樑上君子了。還有幾次捨不得分別,連日裡也藏在家中。艷芳只推生病,不出去開門。兩人青天白日一絲不穿,彼此看了雪白的肌膚,恣其淫樂。

對門的醜婦隔一兩夜過來一遭,未央生不好拒絕他,也時常點綴點綴,但不能飽其所欲,只好免於怨恨而已。左右鄰舍有幾個聽見些嫌詔的,都只說賽崑崙自己來奸他,再不想是替別人做事。未曾到晚,各家都閉戶關門,不管外面閒事,惟恐賽崑崙惱他礙眼,要順便去算計他。

所以一連睡了十幾夜,沒有一毫驚恐。直到權老實回來之後,方才斷了蹤跡。

賽崑崙恐怕未央生年少心性,弄出事來,連日間也禁止他,不許到門前去窺探。寧可自己做紅娘,終日托名買絲替他傳消遞息。

權老實是有幾次在家,只說是生意主顧,平日與妻子交易慣的,自己倒立過一邊,憑他兩個說話,一味忠厚到底,不以詭譎待人。這才叫做權老實。始信天下的混名叫得一毫不差。不像自家取表德,只揀好字眼稱乎。天下擇交之法,不必察其為人,觀其行事,只問此人叫做甚麼混名,就知道交得交不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