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相錯

「掌相錯」是小弟多年前的一個舊作,內容不涉情色,本來此等文章在元元發表,似乎有點格格不入,但吃盡珍餚百味,偶爾來一碗五花茶解解暑,亦有另一番的情趣吧。

以掌紋,命相來判斷人一生興衰榮辱此種學問,從遠古便一直流傳至現今。

當然,對這門玄學深深信服的人很多,但不相信的人亦不少。

袁振興就絕不相信掌相這一套,他不信任的程度已達至完全否決這門學問,他認為單靠手掌紋理和臉相,便能推斷一生人的命運,屬於無稽,而所有的掌相家都是混飯吃的騙子。袁振興所以有這種觀點,和他過去的經歷有莫大關係。袁振興的過住在後文將會提及。

掌相錯(一)

剛離開郵政局,袁振興的心情是喜悅的。每月的三號,就是福利署派發救濟金的時間,雖然金額不多,但對一個毫無收入的七十高齡老人來說,這些錢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倚靠。

八月的太陽正正掛在當空,甫踏出郵政局數步,袁振興已汗流浹背。

「太酷熱了,如果這麼早便返籠屋,不給活活蒸熟才怪,反正剛領取了救濟金,不若乘車往碼頭吹吹海風。」袁振興用手拭汗,心裡產生了這個念頭。

想做就做,袁振興花了一塊錢乘公車。巴士這種龐然大物交通工具,順利的將他載至目的地。

袁振興沿著碼頭靠岸街道漫行,一陣陣清涼海風迎臉襲來,舒愜非常,他深吸數口,盡情享受這窮人泠氣機帶來的樂趣。

不知行了多久,袁振興才被一幅張貼在商場窗櫥的海報吸引,停下腳步。該張海報以黑白印刷,正中處是一幅中國地圖,在地圖中央處,是國父孫中山的肖像。海報右上角整齊排列了數個大字「中國近代文物圖片展」,而左下角則有一排細字「展覽地點在本商場三樓展覽室第二廳,歡迎蒞臨參觀,不收費用。」

袁振興看過這幅海報後,就毫不猶豫地行上商場三樓,他想看這個展覽的衝動,來自展覽物品所屬的年代。

此次展出物品的年代,就是他少年時期。

少年時代,是袁振興一生人過得最風光的日子,他希望借此次看展覽,重溫昔日的美夢。三樓展覽室共分兩個展覽廳,袁振興發覺展覽中國近代文物的第二廳異常泠清,只有三數人置身廳內躇覽。反而隔鄰的第一展覽廳,則人山人海,每一角落都堆滿人群,後來的人差點兒就要被擠出廳外。

基於人類好奇心理作祟,袁振興暫且按下觀賞文物的興致,趁熱鬧地走進第一廳,瞧瞧到底什麼東西吸引了這麼多人。

在人群中擠轉了一會兒,袁振興好不容易才覓得一個較佳立足之處,望進廳內。展覽廳中央處蓋建了一個距離地面三米高的演講台,台上一個年約二十餘歲的小伙子剛就位,台下的群眾全部屏息靜氣地等待著這青年開腔。

「原來是演講,究竟這年青人演講什麼,竟然給引了這麼多人來聽?」

袁振興遊目四視,終於讓他發現在演講台上空掛了一幅大約四米長,兩米寬的深紅綢布,上襄數個金光閃爍的大字︰「掌相坐談會 天賜主講」

一見這綢布,袁振興不自禁地從口裡爆出一句粗言︰「幹你娘!」跟著就要離開展覽廳。

這時展覽廳己擠得水洩不通,袁振興自然又要左擠右碰一番,才能退出展覽廳。被袁振興推開的人群,紛紛發出不滿的聲音。

坐在台上正擬演講的 天賜,很自然被這小小的騷亂,吸引了注意力。他看見一個年約六、七十歲的老人在展覽廳的後端,拚命地從重重人浪中找尋出路。

在一輪咒罵聲中,老人終全身而退。甫離開展覽廳,袁振興向演講台方向瞟了一眼,臉部露出一絲不屑泠笑,就逕住展覽中國文物的第二廳走去。

當袁振興望向演講台露出不屑神態時, 天賜便正臉望了袁振興一眼。雖是匆匆一瞥, 天賜整個人突然像被雷殛一樣,全身震撼。

掌相錯(二)

天賜連忙召喚台後的工作人員。

「勞煩你往隔鄰展覽室,剛才一個年約六、七十歲的老人進了去,他身穿白襯衣,灰長褲,如果你見著他,請代我邀請他往演講台一敘。」 天賜興奮道。

「對不起,請各位稍待一會,因為我有一些私人的事務要辦,演講將稍遲開始。」

群眾略有少許失望,但依舊耐心地等待。他們此行的目的,當然是為了聽天賜的掌相論點,名家的一言一語,自當獲益裨多。而最大的希望,還是 天賜承諾在這次的演講會中挑選三名聽眾,為他們看相,每一個人都希望成為其中的幸運兒。

為何 天賜竟有這麼大的吸引力?這就不得不拜傳媒所賜。

原來 天賜本身並不是靠替人看相維生的掌相家,他的職業是醫生。本來學醫的 天賜根本不會和傳統的相學扯上任何關係,但不知是否命中注定,他十五歲時邂逅了一名掌相高人,在名家指導下, 天賜不自覺地對這門古老玄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不斷鑽研下,成就非凡。

練得一身好本領後, 天賜自然心癢癢要找人看相,以證所學。最先看相的對象,當然就是身邊的朋友、親人,而所有曾給他看相的人,他的批言,其後均一一應驗。

但 天賜並不以此為喜,他認為朋友、親人俱是他熟絡的,他們的性格、過往,自己均瞭如指掌,雖能事事靈驗,卻不能盡顯掌相的玄妙。所以他偶爾亦會替一些自己毫不認識的人看相,自然他的批言,都能全部應驗。

此時, 天賜已是薄有聲名,但最令他聲名大燥,就是在一年前,他為現今樂壇紅透半邊天的男歌手韋力看相。

當時韋力根本未在歌唱界發展,只是在一間細小的車房干修理壞車的工作。

天賜是在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下為韋力看相的。

當日,他駕駛私家車在歸家途中,被一輛冒失的客貨車從後狂撞,於是,他自然要落車向客貨車的司機索取賠償。誰知在客貨車司機坐位內鑽出一名身軀肥大、皮膚黝黑的大漢出來,大漢甫下車,隨即粗著嗓子喝罵︰「你懂不懂得駕駛的?像龜爬行般慢,阻礙著老子的去路,害得我的車頭燈撞毀,快賠償五百元,不然有你好瞧的!!」

天賜一瞧這壯漢的樣貌,身子隨即一震,這大漢雙眉粗濃,向上直翹,像一把鐮刀倒掛,相學上稱為「掛刀眉」,擁有此眉者性凶嗜殺,動輒小事即刀戈相見,屬極度危險人物。當下,雖然是這大漢理虧,但 天賜卻低聲下氣地從銀包內掏出五百元給這野蠻漢子。大漢收下五百元後,才滿足地登上客貨車,揚長而去。

天賜待見這漢子離去,不禁輕舒一口氣,自己早一陣子擔憂的血光之災,安然渡過。

原來 天賜每天都會替自己看相,瞧瞧運氣吉凶,近日他發現印堂之間有一濃黑之氣凝聚,據相學稱此乃將有血光之災先兆。

憑著懂得看相趨吉避凶, 天賜總算破財擋災,避過一劫,但私家車尾部被撞得扭曲,非要修理不可。於是他駕車往附近街道繞圈,終於給他找到「心心車房」。

該車房就是韋力工作的車房。當時韋力身穿一套本是深藍色,卻被油污薰得全黑的工作服,趨前招呼 天賜。

「嘩!整個後蓋凹陷,我看最快要四日才可修理妥當。」韋力的聲音並不好聽,沙沙啞啞。

天賜習慣地望一望韋力,自懂得掌相玄機後,每見陌生人,他都慣例望對方臉部一眼。當時 天賜看見韋力的相,即有一絲震撼感覺,但震驚程度比起他瞧見袁振興臉相比較,則明顯沒有那麼強烈。

天賜的心情就如一個愛畫者,竟在一個擺賣廉價油畫的攤位內發現梵高的作品一樣。優良的臉相, 天賜看得多,但多在上流社會發現。現今眼前這個邋遢的車房仔,竟然擁有一副絕佳的好相。韋力雙眉粗濃,油潤有采,兩眼炯炯如磷,鼻挺如山峰兼雙耳懸風,在相學中屬於文曲君相。

相書有雲︰「臉如文曲,聲名赫赫,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擁有文曲君相者,表示他在藝術方面會獲得非凡成就。許多大作家,音樂家,文藝家均是這種相格。

天賜仔細打量了韋力好一會,直至韋力的聲音響起,才打斷他的思緒。

「先生,要怎樣修理?」韋力的聲音已有一絲不耐煩。

「車尾全修。」 天賜簡短應了一句,接著要求道︰「可否伸出手掌讓我瞧一瞧?」

「什麼!」韋力驚訝道。

「我只是想給你看一看掌相吧。」

韋力猶豫了好一會,才緩緩伸出滿佈油漬的手出來。

天賜取出手帕,輕輕拭去沾在韋力手掌上的油污後,便將目光凝固在韋力兩掌之上。這時,心心車房的員工,看見這種情況,紛紛好奇的圍著韋力和 天賜瞧熱鬧。

好一會兒, 天賜的視線才離開韋力雙掌。他輕拍韋力肩部勉勵道︰「年青人,根據掌相顯示,你在二十三歲生日之前,可在歌唱界闖出一番名堂,成為紅透半邊天的歌星。」

天賜的話未完,圍在他們身旁看熱鬧的車房仔笑聲洶湧而至︰「阿力這老牛聲,暗瘡臉都會成為紅歌星,那我豈非要當英俊小生。」

「求求韋大歌星,高歌一曲,讓大夥兒享受一下泠氣。」

你一言,我一語,儘是嘲笑聲音。 天賜在一片喧嘩聲浪中,離開了車房。

不知是否受 天賜之言影響,原先不愛唱歌的韋力,逐漸多聽了流行曲,並不時在沐浴和工作期間,都會隨口 起歌來。正因這樣,韋力在一個驕陽如火的下午認識了名作曲家洪朗。

這天,韋力正在車房替一輛客貨車修理引擎,他一邊工作,一邊 曲。

「免費泠氣又來了!冷死人啦。」同事們的嘲笑聲又至。韋力已習慣這些嘲諷,他依舊自得其樂地歌唱。

他的歌聲,適被偶爾途經車房門口的洪朗聽見。洪朗駐步在車房門前凝聽了好一會,然後欣喜若狂地衝入車房,大聲對韋力說︰「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韋力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驚。

原來洪朗早一陣子作了一首《苦戀》之曲譜,非常喜愛,視之為畢生作曲成就之巔峰。但《苦戀》屬一首怨曲,需配合蒼涼雄渾的聲線才能演譯此曲意境,但在樂壇芸芸歌星中,卻沒有一人適合。

現在「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怎不教洪朗樂極忘形。韋力沙啞的聲線,正能發揮《苦戀》蒼涼憂悲之調。經洪朗力邀下,韋力終於走上歌唱生涯的第一步。

《苦戀》甫推出,即獲萬千歌迷喜愛,大受歡迎。繼後,陸續推出的歌曲,均大受愛戴,將韋力歌唱成就,推上最高峰。短短時間內,韋力從一個車房仔,搖身一變成為歌壇上炙手可熱的天皇巨星,簡直是一個奇跡。

這時,韋力尚差兩個月才滿二十三歲。在接受傳媒訪問時,韋力不時提及當年替他看相的 天賜,於是,一語成簽的 天賜,頓成傳媒追蹤訪問的對象。雖然 天賜堅拒接受訪問,但記者的筆鋒可沒放過他。報章,雜誌不斷有關於他的報導出現,許多文章更將他描繪成「先知」。

在傳媒的喧洩報導下, 天賜的診所每天都來了數百個慕名而來,懇求指點迷津的人。雖然, 天賜對這些要求都一一婉拒,但湧至診所的人卻未有減小,反有增加趨勢。

面對絡繹不絕的人群, 天賜煩不勝煩。終於給他想了一個辦法解決,就是在展覽廳舉行一個公開的相學演講,毫無保留地盡闡相學玄機,讓所有想知道自己命運的人,自行學習判斷,並承諾在演講會內挑選三名聽眾,由他親自為他們看相。

這就是此次相學演講會的由來。

話說袁振興在第二展覽廳欣賞展出的文物相片,正看得入神之際,突然感覺背後被人輕拍了一下。他回轉身子,看見一個身穿寶藍色西裝的年青人微笑望著他。

「老伯,你好, 先生希望你能到演講會上一聚,托我親來邀請。」

「那個 先生?我可不認識他?」

「就是正在第一展覽廳舉行演講的 天賜先生。」

「那個江湖術士,找我幹啥?你代我向他說,我要欣賞展覽,沒時間去應酬他。」袁振興自顧地欣賞展覽,不再理會年青人。

「這……」年青人呆立當埸,不知所措。

袁振興在一幅國民政府初成立的團體相前駐覽了好一會,待他看完轉身時,才發覺該年青人並未離開,一直默默守在他身後。

「你為什麼還未走?」

「未能邀請老伯往演講台,我不知怎向 先生交待。」

望著年青人一臉無奈的神態,袁振興想了一會道︰「好,我和你住演講台,看看這江湖術士搞什麼鬼。」

年青人如釋重負,一路帶引袁振興往演講台。

天賜一見袁振興上來演講台,滿心歡喜,匆忙上前相迎。台下數千群眾的目光焦點全都不約而同集中在袁振興身上,他們皆不明白為何 天賜竟會如此重視眼前這個衣衫襤褸的老頭。

自袁振興上台後, 天賜的目光便一刻都未有離開過他的臉。袁振興給瞧得極不耐煩︰「睇相佬,你找我有什麼事?不要妄想我會信你的鬼話,也休想從我身上騙得一毛錢。」袁振興的語調極不客氣。

「奇相!!鐵相神鑒一書所載之帝皇之相,今天竟然給我瞧見了!」 天賜一邊讚歎,一邊自語。 天賜此刻的心情就像一個窮困的乞丐,突然間擁有一筆巨額金錢般興奮。

「 !又是帝皇之相。」袁振興不屑道。

「鐵相神鑒雲︰帝皇之相,乃屬上上之相,千億人中無一,擁此相者,一生無憂,富可敵國,若再配合龍型掌紋,必乃一國之君,權傾天下。」 天賜掩不住內心喜悅,促促而談︰「此相隨君主帝制在世界息微,世人再難擁此相,想不到今日竟有緣得見,幸甚!」

「嘿……嘿……」袁振興一陣泠笑。

「不知老先生是何國元首,或是何地巨富,可否告知?」

「哈哈哈……」袁振興開懷大笑了一會,從身上取出剛從郵政局領取救濟金的收據出來揮動︰「哈……我的王國在南昌街的籠屋床位,鐵籠內的空間全歸我管轄,我是籠屋皇帝,財富可多哩,總數有七百二十元,這就是我今個月的救濟金。」

袁振興的說話,惹來台下一陣嘩然,這些視 天賜為生神仙的人,信心開始動搖。

「什麼……」袁振興的答案給 天賜的打擊非常巨大︰「莫非我看錯了?」

他再重新望向袁振興。

「眉如龍鬚,紫氣蓋臉,兩頰法令如山,確乃帝皇之相,沒可能的?沒可能的……」 天賜頹喪的自言自語。

群眾原已等得不耐煩,現又發生此情況,他們對 天賜的信任心態,頓即降至全無。

「騙人的傢伙。」最先有數人叱罵一輪後,離開展覽廳,其餘群眾瞧見別人離開,紛紛爭先恐後地往出口鑽。人群一窩蜂撤退後,原先擠得水洩不通的展覽廳,即時變得一片死寂。

袁振興正擬離去之際,身後傳來 天賜急促的聲音︰「老先生,請留步。」

「還想幹什麼?是不是惱我趕走你所有的米飯班主,想擂我一頓洩憤?言明在先,我這副老骨頭還非常堅挺,恐怕你的拳頭還硬不過它們哩!」

「老先生,真會說笑,能夠將他們趕走,我高興還來不及,豈有遷怒之意!

我叫老先生停步,只是想請老先生一起進餐,未知老先生可否應允?」

「你請客?」

「當然,當然,能夠請得你老共餐,是我的榮幸。」

「好吧。」袁振興正飢腸轆轆,心想世上竟有此臭豬頭,若不當一次無鼻菩薩,可對不起自己。

在一間高級食肆內,袁振興和 天賜對坐,各有各的動作。袁振興忙碌地品嚐美味的食物,而 天賜則像鑒賞家般死盯著袁振興的臉發呆。不知多久沒有吃過如此珍貴的食物,袁振興吃得津津有味。

狼吞虎嚥完所有食物後,袁振興才注意到 天賜絲毫未進食過臉前的食物,只是呆呆的望著他。

「睇相佬,你是神智有點不正常,還是有戀父情意結,若是後者,我對你可沒興趣。」

「不……不……」 天賜對自己的失儀亦感不好意思。

「飯陪你吃過了,天快夜了,我要起程回家。」

「老先生,請別忙離去,我可用私家車接載你回家。」 天賜連忙挽留。

「老先生,不知可否伸出雙掌給我瞧一瞧?」 天賜懇求道。

「真麻煩!」袁振興嘀咕了一句後,還是遞出兩掌給 天賜。

「老天!竟然是龍型掌紋。」一見袁振興的掌紋, 天賜失控地呱呱大叫。

袁振興的兩掌,全都只得三條主線清晰顯現,其餘一條雜紋也沒有。而三條主線,天紋,地紋,人紋皆相同長度,一分一厘都沒有偏差。相學中稱此掌紋為龍型掌紋,亦屬千萬人中無一。

人一生運程中,總有起落盛衰,但擁有龍型掌紋者,一生只會交好運,沒有運蹇一天。若帝皇之相再配以龍型掌紋,更屬難上加難,不知要經歷多少年代才能有一人。在中國歷史上,能夠同時擁有上述掌相者,僅唐朝太宗皇帝一人。

李世民一生事跡,貞觀國運之盛,想對中國歷史略有認識的人定必清楚,在此不加 述。想想 天賜竟然在一個倚靠公共援助金維生的老人身上,同時發現這兩種掌相,那種震撼之劇烈,對一個掌相家來說,根本不能接受這現實。

「沒可能!沒可能!」 天賜像傻了一般,不斷重覆這句說話。

同樣情況,袁振興以前亦曾在一名掌相家身上看過,所以他並不錯愕 天賜之表現,但看見一個年青人,因此而傻傻癡癡,袁振興心有不忍,遂好言勸慰︰「睇相佬,掌相之說實屬子烏虛有,全無事實根據,你又何必如此執著。」

聽到袁振興之言有褒貶掌相之意, 天賜雖仍處失控情緒,卻不免本能駁辯之︰「老伯,你此言錯矣,在我未遇上家師時,我亦是不信掌相之說,但一經洩指,其準確程度之高,不得不令人相信,宇宙之中實有許多不可思議之事。」

天賜頓了一頓,繼續道︰「其實可以說掌相是一個縱橫交錯、支線繁多的龐大鐵路網,人就是一列列的火車,從誕生開始,即被編排於指定的軌道行駛,有些車程長,有些車程短,有些需要跨越山峰峻嶺,有些則在平坦之地行駛,但不論是任何車程,火車最後都會抵達一早編定的終點站停車。」

「荒謬!人的一生怎會一早已被掌相安排。」

「這有什麼奇怪,冥冥中自有主宰這句老話,不是一直流傳至現今,而在科學發達的今天,宗教信仰卻依然盛行不衰。」

望著袁振興仍是一臉不信神態, 天賜繼續解釋︰「簡單來說,世上有一個掌管一切的主宰,每一個人出生後,主宰都會代其編排一生,並用文本將人一生的命運寫在其人身上,該些文本就是掌紋和臉相。最初人類當然不會懂得這種文字,但隨著時代進步,人類頭腦漸漸發達,便開始不斷探索此種文本的意義,許多古人不知絞盡多少腦汁、耗費多少心血鑽研,才有今天對這種文本的認識。」

「依你的說法,那麼以前古人的心血便是白費了,可能他們由始至終都曲解這種文本的意義。」袁振興忿忿地道︰「以我為例,曾不只你一人說我是帝皇之相,早在數十年前,當年名聞中國的掌相雙仙之一的賴神仙,還不是一樣批我應為皇胄,結果,嘿嘿……」

「我師叔曾替你看相?」 天賜乍聽賴神仙之名,又是一陣震驚。不過,此次他失神情緒較易不伏,他聳聳肩,盡力壓制高脹的情緒︰「老伯,你可否將你的過住向我詳述?」

「我的過去!!」提起往事,袁振興一陣喟然,沉沉的墮進回憶之中。

掌相錯(三)

袁振興生於清末之年,當時清朝政府已經瀕臨滅亡。袁振興的父親是將門之後,一向都在清政府內擔任軍官之職。說也奇怪,自袁振興出生後,他父親便官運亨通,一直扶搖直上,官拜大將軍之銜,手握滿清軍政,屬炙手可熱人物。

袁振興十三歲那年,滿清氣數已盡,袁振興父親倒轉槍頭,連結國民政府,一舉推翻滿清政權。晚清的滅亡,袁振興的父親居功豐偉,故國民政府成立後,最高之總統一職,順理成章由他擔任。可是袁總統並不以此為滿足,他一心想稱皇,創建自己的帝國。

中國人是最迷信的民族,每當幹一件大事前,總要占卜相命,問蒼天鬼神一番。當時,袁總統便以三千兩黃金聘請名震國內的賴神仙替他看相。

「先生,我可否更上一層樓?」袁總統甫見賴神仙,劈頭一句便問。

雖非明問,但聰明如賴神仙者,當明其話中含意,故賴神仙不禁震驚。他凝精聚神地仔細端詳袁總統之掌相,不論是掌中任何細紋,相中的一條短毛,亦瞧得非常精楚。

足足看了兩句鐘,賴神仙才歎氣道︰「總統大人掌相俱佳,屬於入命格局,一生大富大貴,自屬當然,惜總統大人掌相獨欠紫氣沖天,兼流年正犯太歲,如欲更上一層樓,我恐會高處不勝寒,適得其反,愚見認為大人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為上策。」

聽見這番說話,袁總統自然失望,但賴神仙的說話,他不能不信,只好打消稱帝之念頭。正當賴神仙請辭,步出門口之際,袁振興適在此時步入大廳,兩人迎頭相遇,打了個照面。這匆匆一瞥,賴神仙當時震驚的程度,興 天賜初會袁振興時無異,好一會兒,賴神仙才能喘過氣,定過神來。他略一猶豫,便即折返大廳。

這時袁振興見父親無精打采,正用盡各種方法逗父親開心。

「總統大人,大業可望有成!!」賴神仙踏入大廳,即興高采烈叫道。

袁總統大喜過望,連忙起坐相迎︰「賴神仙,此話當真?」袁總統還半帶驚疑。

「待我替令公子看過掌相後,便知真假。」

「振興,快來讓先生替你看相。」

袁振興來到賴神仙臉前,遞出雙掌讓他觀看。

在袁振興小小心靈內,好生記得賴神仙的樣貌和當時他所說的一切,因為他從未見過一個人的說話,竟能令父親如此開懷,故當時情境,深留腦海,永生不忘。

賴神仙瞧過袁振興的掌相後,自然又是驚歎 異一番︰「總統大人,恭喜你大業可成。令公子竟生有千年難得一見的絕相,他日必成一國之君,權傾天下。

在貴公子掌相輔弼下,雖總統大人掌相顯示未能得成大業,但令公子生有唐朝太宗皇帝之掌相,自可歷史重演,傚法當年世民公助其父創建大唐基業事跡。」

「哈……哈……哈……我大業可成,他日天下歸我袁家獨霸!!」袁總統仰天大笑數聲,滿心歡喜地憧憬他日登上龍坐之威風。

既有賴神仙之言鼓勵,袁總統再無憂慮,密謀實施帝制的計劃。當一切準備就緒,帝制即將成功之際,一份被鎖在滿佈三十度機關,極度隱蔽地方的機密文件,竟然神秘地落在國民政府手上。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國民政府得悉機密後,隨即揮軍討袁,結果袁軍驟不及防,一敗塗地。袁總統本人至死都不知曉該份機密文檔,如何會落在國民政府手上。

袁振興則僥倖地在討袁行動中逃脫。家園盡毀,幸福全喪,霉運似乎糾纏上袁振興。為了生活,袁振興幹過無數份工作。不知是巧合,還是袁振興倒霉,每個聘請袁振興工作的東主,當袁振興一上工後,東主就會頭頭碰著黑,發生許多不可思議怪事,導致僱主身體受創,或在生意上招致嚴重損失。總之凡僱用袁振興工作的店 ,很快便會倒閉。袁振興自然吃盡苦頭。

一九三七年,抗日戰爭爆發。袁振興和許多年青人一樣,加入軍隊,迎抗敵人。

在他當兵那段日子,霉運似乎離棄了他,處處交上好運。許多次險死還生的危險關頭,他都能一一安然渡過。

袁振興最記得一次被四名日軍包圍,他孤身一人,自然寡不敵眾,當被鋒利的軍刀剌入左胸,他感覺一陣劇烈痛楚後,便隨即喪失知覺。當他回復知覺甦醒時,竟然發覺完全失去了四名日本鬼子的縱影。不可置信地,他竟然還生存。

這簡直是一項奇跡,因為通常日軍都會亂刀狂刺,直至肯定敵人完全沒有生還機會才肯罷手。雖然險死還生,但該刀刺傷非輕,現在每逢翻風下雨的日子,袁振興中刀的部位,都會劇痛,苦不堪言。

八年抗戰勝利後,袁振興因傷退役,回復了平民身份,霉運卻又重返他的身上。他依舊過著幹一份工作,頂多不超過二個月的生活。就算袁振興從內地逃至香港,壞運氣依然糾纏著他,做成他今天身無分文,需倚靠救濟金渡日的可憐晚境。

「你說我應不應該不信任命相之說!假若當年我父親不是聽信那個賴神仙的鬼話,我又怎會有今天的下場?而我的一生,亦是掌相之說失敗的最佳證據!」

袁振興說完自己的一生後,忍不住怒氣沖沖質問 天賜。

「沒可能的!聽我師父說我師叔賴神仙,觀掌相之功力已屆爐火純青階段,準確程度達百分之百,當年掌相雙仙名震大陸,民間曾有兩句歌謠讚頌我師叔︰《賴翁判你廿九亡,休想留命至三十》,連我師叔亦說你是帝皇之相,你命中應屬君主,究竟是什麼原因令事情完全改變?」 天賜情緒漸漸平復,開始理智地分析問題。

「嘿!那個賴神仙,自身亦難保,當年戰後我在重慶曾再見過他一次,他那時……」

中日抗戰後,內戰又起,中國各地遍野烽煙,但一向是大後方的重慶,依舊未受戰火影向,民生也比較安定。袁振興自受軍刀重創後,雖經治療,但舊患時發,所以獲得提早退役,退役後,他遷往重慶市生活,在一間茶樓當企堂工作。

中午是他下場休息的時間,通常此段時間他都會午睡片刻,但該天是天後寶誕,他於是興起往天後廟湊熱鬧的念頭。

戰後,人民生活困苦,於是紛紛將精神寄托以宗教,希望獲得神靈降福,國泰民安,再沒戰亂。人同此心,當天,天後廟人山人海,善男信女紛紛趁天後寶誕,往天後廟參拜。

袁振興在天後廟逛了一會後,便感索然無味,正要離去之際,驀地,一個熟悉的臉貌映入他的眼簾。此張臉貌的主人,屬於一個坐在天後廟偏門行乞的老乞丐。雖然事隔遙遠,老乞丐雙眼全瞎,左手和右腳均失去,但袁振興依然認出他就是賴神仙。

沒有賴神仙當年的批命,他就沒有今天,所以他對賴神仙可謂恨之入骨。看見賴神仙淪落至如斯田地,袁振興一絲兒惻隱之心也沒有,反覺非常痛快。

他趨前走至賴神仙身前,決意泠嘲一番,以洩心頭之忿︰「賴神仙,你這個江湖相士,胡言亂語害人,想不到今天要自食其果,嘿嘿。」

許久,己沒有聽到「賴神仙」此稱謂,賴神仙驚愕道︰「先生,你是誰?我看不見你,請問你怎會識得我?」

「還記不記得你在總統府替總統看相?我就是他的兒子。」

「是你!叩見皇上。」賴神仙知道來者身份,本能地鞠躬參拜,但隨即醒悟此乃民國時代,還有什麼君主帝制,當下身子便像中了風般強硬,喃喃自語道︰「為什麼會錯?為什麼會錯?」

「不要再裝神騙鬼,我不會相信你的謊言!」袁振興見他發呆的模樣,狠狠叱責之。

賴神仙長歎了一口氣,過了一會,悠悠道︰「先生,人生的命運其實早已注定,掌紋命相只不過是講解你一生的文本罷了。以我為例,我自己雖然用盡各種方法趨避,卻始終逃不過命運的安排,其實,我一早已從掌相中得知自己晚境淒涼,可能落得行乞渡日,所以,我不斷地達官貴人看相,不斷為自己堆積財富,希望能改變命運,唉!命運始終是命運,人又怎可勝天,一場戰火將我的財富悉數泡湯,更因我屢洩天機,招致天譴,一顆炮彈,將我的雙眼,一手一腳炸斷,落得更淒慘的下場。」

賴神仙頓了一頓,然後繼續道︰「但我肯定沒有看錯你的掌相,你應是帝皇之身,究竟當中發生了什麼玄機,改變了你的命運,我真的不知道,或者我師兄崔天保可能會知道,他擁有靈異能力,可能會洞悉個中玄機,但我和他失去聯絡已有好一段日子,不知他現身在何處。」

「胡言亂語!」袁振興再沒有興趣聽賴神仙的說話,轉身離去。

賴神仙未有察覺袁振興已離去,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思索,口裡喃喃念道︰「為什麼會這樣……」

此後,袁振興便再沒有見過賴神仙。

聽完袁振興的敘述, 天賜忘形地從座位彈了起來,大喜過望道︰「我師叔說崔天保可能會破解玄機,崔天保就是我師父,快,快,我們快趕去見他。」

他匆忙招喚侍應結賬,然後急不及待拖著袁振興的手臂離去。

「崔天保尚在世?他豈不是已百多歲?」袁振興驚愕問︰「一百一十二歲,不要多問,我們快趕去見他。」

掌相錯(四、完)

白色的房車,駛至一幢近海濱的建築物前停下。用鑰匙打開大門,人未進大廳, 天賜已急不及待叫喚︰「師父,師父。」

一名身穿白色唐裝衣服的老年人從年內行出︰「賜仔,什麼事?」

乍見 天賜身邊的袁振興,老者亦不自禁驚愕了一下。

自然,這位老者就是 天賜的師父,昔年名震華南「掌相雙仙」之一的崔天保。崔天保雖擁高齡,依然臉色紅潤,腳步硬朗,從外表看,絕對看不出他已渡過人生百多個寒暑。

一見崔天保, 天賜即口若懸河,滔滔地向崔天保講述袁振興的經歷。

聽完 天賜的敘述後,崔天保低喟︰「師弟最終逃不過命運的安排,落得淒慘下場!」

袁振興望著崔天保,疑惑問︰「不是說洩露天機的人,必遭天遣,為何你竟得享如此高齡?」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以掌相之道,賺取財富,盡洩天機,定遭天遣;反之,憑掌相之道,指引明路,導人向善,則可享天年。」崔天保微笑道。

「師父,你快看袁老伯的掌相,我想知道我和師叔究竟有沒有看錯?」 天賜催促道。

「好,袁施主,煩請伸出雙掌讓我細看。」

崔天保仔細端詳了袁振興的掌相後,饒他已是百歲高齡,仍不免噴噴稱奇︰「果然是千年難逢的帝皇之相,龍型掌紋,為何竟然命運逆轉……」

崔天保目光盯著袁振興臉部,腦子則不停思考著。

過了好一會,崔天保招手示意 天賜來他身邊︰「賜仔,鐵相神鑒曾指出帝皇之相紫氣蓋臉,應該不會有另外的氣色共存,但你見不見袁施主左邊額側有一絲微細的黑氣出現?」

「我看得見喔,但現在袁老伯運氣不好,臉部出現一些黑氣色,是很正常的事。」 天賜道。

「對,當一個人遇著壞運氣時,因事事不順意,人的情緒自然低落,身體內分泌便會產生一些黑色素出現,所以觀相時,從一個人的臉部氣色便能看出一個人現在的運氣好或壞,但帝皇之相是相中之皇,應該不會有壞運氣出現,所以我懷疑這一絲黑色氣色是……」

「師父,你是說有鬼魅纏著袁老伯!!!!」 天賜叫道。

「對,有鬼魅跟纏著的人,亦會有黑氣顯現,呀……不要走……」崔天保焦急道。

原本在袁振興左額側的黑氣,突然像有生命似的,急促地向頭頂方向移升。

突然,一縷黑煙從袁振興天靈蓋湧出,飄出屋外。

「賜仔,那鬼魅要逃走,你給我守著肉身,我要離魂追他……」甫說完,崔天保已一動不動地站立著。

「你師父沒事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望著如死人一樣,動那不動的崔天保,袁振興驚惶問。

「師父正靈魂出竅,這是他與生俱來的靈異能力,其實並不是只有我師父才有這種能力,許多靈媒和從事問米工作的人,都同樣擁有此種能力。」 天賜似乎見慣崔天保離魂的樣子,毫不 異。

「你說明白點好嗎?什麼是靈魂出竅?」

「聽師父說,人活在世上時,靈魂會被肉身守護著,當人死亡後,靈魂便會離開死亡了的肉身,經過不歸路去到地府,而人世間有小部份的人,靈魂可自由離開肉體,師父就是其中之一。」

「不明白!不明白!」袁振興頻頻搖頭道。

「人間和地府有一條道路連結,名叫『不歸路』,人死後,靈魂便會經過不歸路,進入鬼門關受地府管轄,等待轉世,而有靈魂出竅本領的人,靈魂就可隨時來到不歸路俳 ,因為其肉身未死,所以不會被鬼門關的吸力吸進地府,許多有這種與生俱來能力的人,便會利用他們這種能力賺錢,像一些問米婆。她們受陽間親人委託後,她們便會靈魂出竅,來到不歸路,大聲呼喚死者名字,在地府中的鬼魂聽到呼喚後,亦會大聲回應,於是,陽間的親人便可借問米婆作媒介和身在地府的親人對話。」

「從來沒聽過不歸路,只聽過奈何橋!」袁振興還是不大置信的樣子。

「從陽間到陰間的路是不歸路,從陰間到陽間的是奈何橋,鬼魂經過奈何橋投胎後,便會將前世的記憶洗掉!前世的榮辱,俱化春夢,只餘奈何……呀,師父,靈魂回來了。」

「師父,怎麼樣了?追不追著那鬼魅?」望著崔天保身軀郁動, 天賜心焦問。

「幸好在不歸路中將他擒獲,不然袁施主之謎將永生難以解答!」崔天保緩緩道。

「你剛才就是靈魂出竅追鬼去了?」袁振興問。

「對,幸好還有這只記愁最深的鬼魅纏繞在你身邊,當我擒著他時,他將一切原悉向我盡訴,袁施主,你是否近來覺得倒霉的事情少了許多?」

袁振興想了一想道︰「真的像比過往好運了許多。」

「因為圍繞在你身邊的鬼魅,在你垂暮之年,已逐漸散去,重返地府等待投胎,只剩下適才被我擒下迫供的鬼魅依舊纏擾著你,所以你的運氣才會好轉。」

「慢著!師父,一切太玄了,我們都不知你在說什麼,可否詳細解說給我們知?」

崔天保長歎了一口氣,緩緩道︰「世上千奇百怪,不可思議的事情,何止千萬,但造化弄人竟至如斯境界,亦屬我有生之年僅見,袁施主,你前生本屬冥界管轄刑法的黑無常。」

「黑無常!!!!」 天賜和袁振興不約而同大叫起來。

「黑白無常乃陰間的鬼使,負責管理陰間的鬼魂和掌管鬼門關的鑰匙,而黑白無常之職皆屬輪任,舊的黑白無常做滿五年,便會由新人接任。」

「那倒不是很快便卸任?」 天賜道。

「陰間五年,相等陽間五百年,袁施主前生的黑無常和他的黟伴白無常,任職快滿五年,按冥府規定︰凡卸任的黑白無常,皆可投胎陽間一世,並可按自己的意願挑選命運。」

「換句話說,黑白無常一上陽間就等於享福,因為命運一早已由其安排。」

「歷來這種方法都沒出紕漏,每一屆卸任的黑白無常,自然會為自己挑選最好的命運,所以歷代許多帝將相都是黑白無常轉世的。」

「袁施主的不幸,出於他前生的夥伴白無常身上。」

「黑白無常的職責是管轄鬼魅,面對眾多鬼魅,歷任黑白無常都會用高壓之策管治,動輒施以酷刑處待,故許多鬼魅均身受其害,但在陰界裡,黑白無常掌握刑權,群鬼只能暗自怨憤,毫無能力反抗報復。」

「這屆的白無常屬小氣,陰險,奸詐之輩,以職位論,黑無常較白無常高一級,故在選擇還陽命運時,亦是由黑無常先選擇,黑無常的選擇,當然是君皇之命,而白無常頂多選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官,或富甲天下的富商。」

「白無常心心忿,但工於心計的他,表面上若無其事,骨子裡卻已預備奸計對付他合作多時的黑無常。」

「就在他們任內最後一天,白無常藉詞慶祝轉世,取出一支玉胡酒,與黑無常對酌,酒過三巡,黑無常已感頭暈目眩,並瞬即陷入昏迷狀態。」

「原來白無常老早已在玉胡酒內放下迷藥,這迷藥的份量,黑無常至小要昏暈多時才能甦醒,白無常便趁黑無常昏暈的時間,先抵陽間。」

「沒有了黑無常,白無常便順理成章取代了黑無常原先選擇的命運,坐其帝皇之位。」

「原本全盤計劃佈置得天衣無縫,但白無常卻遺下一著重子,就是他從來瞧不起,視為 辱對象的群鬼。」

「就在白無常趕住奈何橋投胎,黑無常陷入昏迷,而新一任的黑白無常還未上任時,冥間就出現了一段真空,沒人管理的時間,群鬼紛紛趁此難得的機會,在昏迷的黑無常身上偷取了鬼門關之鑰匙,從不歸路偷湧上人間。」

「由於黑白無常在任內對群鬼實在太過殘酷不仁,這批積聚了無盡怒憤的鬼魅,偷上陽間的目的便是報仇。」

「群鬼不惜延誤自己投胎的時間,誓要整治由黑白無常投胎的人。」

「黑無常甦醒時,由於白無常已誕生在帝皇之家,所以他選擇了昔日李世民之命運,趕住奈何橋投胎。」

崔天保娓娓道出此段不可思議的真相,只聽得袁振興和 天賜兩人不禁目瞪口呆。

「師父,我還是不大明白。」 天賜問。

「唉,這還不明白,因為群鬼偷湧上陽間找黑白無常算賬,雖然他們不能直接加害黑白無常投胎後的正身,但卻能騷擾他們身旁一切有關係的人,亦能幹一些非人類所能做的事情,所以,原本黑白無常一生早已注定的命運,卻受這突來的騷擾而全改了!!」

「即是說我父親當年被盜走的機密文檔,是鬼魅所為?」袁振興問。

「除了鬼魂,人類又怎可從這機關重重,極度隱蔽的地方取走這些文檔。」

「那麼我在戰場上的奇怪遭遇,會不會都是鬼魅作怪?」

「應該是,可能群鬼愁恨太深,不想你太早命喪,要在陽間繼續折磨你,所以待你中刀昏迷時,便現身將日軍嚇走。」

一切真相已大白,如果不是黑無常中了白無常之計,袁振興應該生在帝皇之家,又若不是白無常疏忽,被群鬼偷上人間,雖然,白無常早著先鞭,但袁振興還可憑掌相之顯示,助其父統一大業,子承父位,登上帝皇寶座。這許多陰差陽錯,造成袁振興的命運和他的掌相顯示截然不同,更改變了中國近代的歷史。

「師父,究竟白無常投胎後變了何人?」 天賜好奇問。

「中國最後一個皇帝是誰,你還不知道,他亦遭受群鬼的報復,落得淒慘下場!」

袁振興似乎沒聽見崔天保兩師徒的談話,只是默默地仰望天空發呆。

崔天保行至袁振興身旁,輕拍他肩膀,安慰道︰「袁施主,一切皆幻,一切皆空,成敗得失,應處泰然。」

袁振興淒然應了一聲︰「若發生在你身上,可以嗎?」說完,目光復再眺望天空。

「我可以嗎……」崔天保和 天賜被袁振興這一問,亦陷入惘然沉思境界。

(完)

*終於整個故事打好了,很累,很累,恐怕要一段時間才會有文章上元元了。

曾經有回應,問此故事是不是放錯了位置。嘻,一早已說過這篇文章只是五花荼吧,反正喜歡情色文學的朋友,亦會喜歡閱讀不同題材的文章唷。

說真的,此篇文章還是放在武俠科幻區發表較為適合,煩請林兄有空的話,代小弟轉貼,可以嗎?

在此向林兄說一句謝謝,有勞你為小弟的文章排版,辛苦了。

對曾經回應小弟文章的朋友,亦順道在此說一聲謝謝,多謝你們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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