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茵斯布魯克是奧地利境內,一個非常美麗的山城,四周高山環抱,形成阿爾卑斯山裡的一個小盆地。
它一年四季,滿山都是銀白色的積雪,所以被稱為「銀色之城」,冬季世運會已經在此地舉辦過兩屆了。
現在,正值寒風凜冽的深秋。距離滑雪旺季已近,屆時來自世界各地的滑雪愛好者,都將在此大顯身手,觀光看熱鬧的人更多。
浪子高達一身淺黃色滑雪裝備,足蹬雪橇,雙手舉起高倍數望遠鏡,向那一望無際,鋪滿皚皚白雪的山坡下眺望著,兩支滑杖則筆直地插在身旁雪地上。
他站立的地方,是在接近峰頂的平巖上,也就是滑雪者的起點。由於地勢極高,滑雪者必須搭乘登山空中纜車上來,否則爬上大半天也無法到達。
其實,真正酷愛滑雪運動的人,大多數喜歡去鄰近的瑞士。高達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呢?原來他是在等人,說得更正確些,他是來赴約的。
既非滑雪旺季,又是這麼一大清早,整座山峰上連人影都不見一個,居然能讓他站在凜冽的寒風中等著。只有三種情況︰這個約會必定是足以令他動心的美女、足以令他動心的龐大數字的金錢;或是足以令他動心的特別奇異事物。
實際上,到當前為止,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來赴約。如果一定要為自己找出個充分的理由,那只有兩個字--好奇。
當他接到發自瑞士的那份神秘電報時,似乎就有一種莫名的衝動,決定了這次的行程。
電報的內容是這樣︰「高達先生,久仰您的大名,如果意接受一份為全人類謀福祉的禮物,請您來瑞士一行,已為你們在蘇黎世的瑞士大飯店訂好房間,並預付一切費用,祝旅途愉快。」
具名是「仰慕者」。
電報中的「你們」,顯然不是邀高達單獨前往,而是包括了他的那幾位「死黨」︰律師時重池、外號「萬寶全書」的費胖子、化學博士莫教授、偽冒專家金手勤、扒手阿發、開鎖專家萬夾、及攝影師韋松石等人。
既然其他人並未被摒除在外,自然是一致贊成,趁機前往瑞士一遊。
就這樣,他們一行來到了蘇黎世。
果然,那位未具真實姓名的「仰慕者」,已在瑞士大飯店為他們訂有五間雙人套房,並且預付了一星期的全部住宿費用。房間部的職員同時交給高達一份電報,內容是︰
「高達先生︰事情臨時有變,不能來見,盼即單獨前來茵斯布魯克,並於抵達之次日清晨七時,至滑雪俱樂部,搭乘登山纜車上峰頂相見為要。情非得已,尚祈見諒。仰慕者。」
高達只得把其他人留在蘇黎世,臨時上街購買全套滑雪裝備,僱車趕往兩百多公里外的茵斯布魯克去。
抵達這聞名的「銀色之城」時已是傍晚,高達索性住進山下的滑雪俱樂部,免得第二天還得起個大早趕去。
自從接到那份神秘電報,莫教授他們就不斷提出問題,譬如說︰何謂「為全人類謀福祉的禮物」?為什麼選中由高達接受?而這位「仰慕者」又是何人?
要獲得答案,就必須前往蘇黎世,也許這正是他們來瑞士的最好理由,甚至是一種藉口。
登機前,時律師忽然想到了一點︰「這會不會是一個陷阱,想把我們一網打盡?」
費胖子馬上反應道︰「那我們值得去冒這個險嗎?」大家以高達馬首是瞻,眼光不約而同地轉向了他。
如果這時他只要打退堂鼓,瑞士之行立即取消,大不了是犧牲一筆機票錢而已。區區一兩萬美金,對高達來說根本不其回事。但他的結論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因為有可能是個陷阱,更加引起他的好奇和興趣,決心去冒這個險。
現在他躺在床上,思維裡不斷湧現出莫教授他們提出的疑問,「為全人類謀福祉的禮物」是什麼?
可能是存在瑞士銀行的一筆巨款,足以解決全非洲的饑荒,或是可治癌症的新藥配方,消弭全世界戰禍的良策,甚至從未被科學家所知的新能源。
但是,「仰慕者」既有造福全人類的心,盡可把這份「禮物」提供給世界性的福利機構,或是任何一個國家,為什麼找上了他?
而浪子高達的名聲,絕不是一個「德高望重」,足以信賴去委以重任的人。
所以,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誠如時律師想到的,這是一個陷阱。但不是想把他們一網打盡,對像只是他一人--浪子高達。
次日一早,高達就整裝出發去赴約。
他在登山時,在空中纜車的起點,除了睡眼惺忪的管理員,未曾見到任何其他人。因此他這時舉著望遠鏡一直監看山坡下的動靜,只要有人接近纜車起點,他就可以看到,因為登山是必須搭乘纜車的。
這樣,他就可以先知道來的是什麼樣人,以及來的人數,心裡好有個準備。
除非……
就在腦際剛閃現出這個意念時,忽聽空中傳來「噠噠」的螺旋槳聲,迅速地由遠而近。高達轉身抬頭一看,一架直升機正越過山頭,朝向他飛來。
他剛才突然間想到的,正是這位神秘的「仰慕者」,會不會來個從天而降,果然被他料中對方真是駕著直升機來赴約。高達忙舉起手揮動,向那架直升機招呼著。
這是架中型直升機,包括駕駛員在內,最多可載九人。
高達猛然感到有些懷疑,對方既要他單獨前來赴約,盡可駕駛雙座直升機,既靈巧方便,又不會太引人注意,為什麼駕著中型的,豈不有些小題大作。
但是,如果這真是個陷阱,那麼對方要對付他浪子高達,就必須多來些人手了。高達立時本能地提高了警覺。
直升機上的人早已發現目標,垂直降落在五十公尺外。機門一開,便跳下四名全身白色雪地作戰裝,臉上戴著風鏡的壯漢,向高達疾撲而來。
高達一見對方來意不善,原有足夠的時間,只要向山下滑去即可脫身。四名壯漢未穿雪橇,絕對無法追上。但如果那樣做,他就不是浪子高達了。只見他急忙踢掉雪橇,嚴陣以待著。
四名壯漢的行動也相當敏捷矯健,撲近高達就分散開來,隨即發動圍攻。高達已很久沒有跟人動過拳腳,憑他的身手,自負對付這四個壯漢綽綽有餘,所以他很沉著,一副有恃無恐的架勢。
他眼急手快,瞥見一名壯漢張開雙臂撲近,迎面就一拳擊出,重重擊中對方下級。這一記重拳的威力,絕不在職業拳擊好手之下。照高達自己估計,必可把對方擊個仰面倒栽,昏睡不起。
不料壯漢挨了一拳,僅只撲勢受阻一頓,反而是高達全身如同觸電似地一個大震,被震彈得向後跌去。簡直令人不可思議,壯漢身上竟似通有電極一般,使高達不禁大吃一驚。
剛好另一壯漢由右側攻到,全身向他壓下來。高達不敢再重蹈覆轍,急忙就地一滾,使那壯漢撲了個空。
這種情況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高達事先那會想到,對方一見他不由分說就發動攻擊。四名壯漢不但身上通有電極,而且很可能是低電流的高壓電!
身手矯健又有何用,既不敢碰他們,他就成了英雄無用武之地。高達當機立斷,不等其他兩名壯漢近身,早已挺身跳起,迅速衝去穿回雪橇,拔起插在地上的滑杖,便向山坡下衝滑而去。
四名壯漢末穿雪橇,果然無法急起直追。但直升機立即又升空,從空中緊緊迫來。
高達雙手連連以滑杖用力撐地,使滑行速度不斷加快,順著「S」形滑道一洩即下。
直升機的速度更快,在空中緊迫不捨。高達被當頭的螺旋槳聲,擾得心慌意亂,一個不慎,在急轉的彎道處失去平衡,頓時摔得人仰馬翻,天旋地轉,滑跌出十幾丈才停止。
未及爬起身,直升機已飛臨頭頂,撒下一個巨網,將高達網個正著,使他無法掙脫出來。
當機上的人把網住的高達拖吊上去,再飛回山峰乎巖接走四名壯漢後,峰頂的雪堆中,爬出了一個全身白衣、白帽、臉上戴著氧氣罩的少女。
由於她帶有氧氣裝備,可以藏身在雪堆中,而不易被人發現。但她目送直升機逐漸遠去、消失,卻無可奈何。
高達遭網住,拖吊上直升機時,被人向臉上噴射一股氣體,隨即便失去了知覺。
當他清醒時,已不知身在何處,但直覺告訴他,全身已被牢牢地捆綁在椅子上。急忙睜眼一看,發現這是一間古色古香的歐式書房,大書桌後的高背旋轉椅上,正坐著個全身銀色太空衣、頭戴銀色面盔,無法看出真面目的女人。
而高達身後的兩旁,則是那四名攻擊他的壯漢,身上仍然是穿著白色雪地作戰裝,臉上戴著風鏡。
旋轉椅上的女人見高達已清醒,即舉起手上的「麥克風」,說了句什麼,而從桌上「語言轉換機」發出的卻是華語,問道︰「你是什麼人?」
高達冷冷地一哼︰「你明明知道我是誰,又何必多此一問!」
那女人戴著耳機,經過「語言轉換機」的翻譯,她才能明白高達所說的話︰「我認為你應該是希伯德博士,但你不是!」
「希伯德博士?」高達暗自一怔,因為這個名字對他是全然陌生的。
那女人站了起來,手持「麥克風」走向高達面前︰「雖然你不是希伯德博士本人,但我相信,一定是他派你去跟羅瑪麗小姐見面的。好了,你只要交出『微品片』,我們保證遵守諾言放人。」
高達這才聽出些眉目,可能是那位希伯德博士的手中,持有極重要的「微晶片」,而這些人手中持有人質,作為雙方交換的條件。如果希伯德博士,或者那位羅瑪麗即是神秘的「仰慕者」,為什麼把他扯上了?
高達不禁詫異地問︰「你們跟希伯德博士約好的?」
那女人搖搖頭︰「沒有,但羅瑪麗小姐的行動,一直在我們的監視中,而我們相信,她今天一定會跟希伯德博士見面,只是沒想到由你代表,羅瑪麗小姐自己卻未露面。」
高達笑了笑︰「如果我說,我根本就不認識希伯德博士,或是那位羅瑪麗小姐,你相信嗎?」
那女人斷然的說︰「不相信!」
高達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無論你信與不信,但這是事實。」
那女人戴著銀色面盔,無法看出她的神情,但語氣中充滿了憤怒︰「換句話說,你是不交出『微芯片』咯?」
高達也悍然回答︰「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微芯片』是什麼!」
那女人怒哼一聲,走回大書桌旁,順手關掉「麥克風」開關,向壯漢們「咿咿呀呀」地交待了幾句。高達精通好幾國語言,卻聽不出她說的是哪一國話。
身後站的兩名壯漢應了一聲,各將一手按在高達肩上,使他全身如同觸電地一震,隨即又昏了過去。
當高達再度清醒時,已換了地方,置身在一間光度極強的密室內。說的更恰當些,應該是間牢房。
身上已鬆了綁,高達撐身跳起,仍然感覺全身有些趐趐麻麻的,尤其四肢虛弱無力。這使他想起,兩次均被電殛昏迷,似可確定,壯漢們身上都通有電,也許這就是他們攻擊敵人的武器吧!
密室內四壁均以石塊砌成,沒有窗,只有一道厚重鐵門,顯然它是地下室改成的牢房。
高達向各處仔細查看了一遍,在確定不能脫身又無計可施後,不禁感到十分的氣惱和懊喪。
整個密室空蕩蕩的,地上僅有一床舊毛氈。高達沮喪地坐在毛氈上,回想整個事件,頓使他覺得啼笑皆非。好端端的,怎會遇上這麼莫名其妙的倒楣事!
「微芯片」是近代科學上的一大成就,以極小面積的芯片上,可紀錄驚人數量的文本或照片。五十年代以後,很多先進國家的間諜(包括商業間諜),就廣泛利用這種科技,傳送極高度機密的情報。由於它的體積小,易於掩護或收藏,攜帶又方便,所以安全性也極高。
希伯德博士手中持有的「微芯片」,想必極其重要,這批人才會不擇手段,志在必得地要想奪取,甚至不惜以人質為脅,這批人又是什麼身份呢?
正在這時,忽聽鐵門外響起了開鎖聲。高達急忙躺下,佯作未醒,打算伺機而動。
哪知鐵門一開,只見一個少女被推了進來,鐵門隨即關上,使他毫無發動的機會。瞇起眼睛一看,被推進來的少女穿一身歐洲傳統服裝,膚色和臉型卻是東方人。
高達看出少女也是「受難者」,立即挺身坐起,直覺地問道︰「你是羅瑪麗小姐?」
少女格了搖頭。
高達心知她可能就是人質,但不知從何問起︰「那你是?……」
少女自我介紹︰「我叫瓊妮,是希博士的女兒。」
高達「噢」了一聲,毫無疑問,這少女必然是他們手中的人質了。
瓊妮打量著高達,問道︰「你是什麼人?」
高達站了起來︰「我叫高達。但我必須先向你聲明,我並不認識希博士或羅瑪麗,甚至跟整個事情毫不相干。」
瓊妮露出失望的表情︰「那你不是來救我和我母親的?」
高達一聽,這才知道人質不僅是這少女,尚有她母親,只好強自一笑︰「我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能救得了你們。
瓊妮不解地道︰「那們為什麼逼我,要我來勸你交出那個『微芯片』?」
高達聳聳肩道︰「大概他們認定我是令尊派來的吧!」
瓊妮無奈地深深歎了口氣。
高達忽問︰「瓊妮小姐,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這……」瓊妮怔了怔,似乎不知如何回答。
高達洒然一笑,安撫道︰「瓊妮小姐,我雖然不認識令尊,跟這件事也毫不相干。但是,我們可說是同病相憐,成了他們的階下囚。如果你能把整個事情告訴我,也許有助於我想出個脫身之計。」
瓊妮猶豫了片刻,始道︰「他們不是地球人!」
高達為之一怔,驚詫道︰「那……那他們是外星人?」
瓊妮微微點了下頭︰「他們來自一個很遙遠的星球,那裡的科技非常發達,遠超過地球人。以他們接近光速的『飛行器』,到達地球尚須將近一年的時間,你可以想像距離有遠了。」
高達不禁咋舌︰「確實相當遙遠︰但我不明白,令尊怎會惹上了外星人?」
瓊妮報以生澀的苦笑︰「高先生,我很累了,可以坐下嗎?」
高達做個很瀟灑的手勢,「請坐!」
等瓊妮側身坐在毛氈上,高達也在她對面坐下了。
「高先生……」瓊妮遲疑了一下,忽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母親也是外星人,你相信嗎?」
高達幾乎脫口說出「不相信」!這簡直令人不可思議,希伯德博士的妻子,怎麼可能是個外星人?外星人會和地球人結婚?而他眼前所看到的瓊妮,不但是個「地球人」,還是個東方美麗少女!
不過,高達曾聽說原振俠醫師遇上的「怪事」,那個「怪老頭」厲大猷,不是在試管中,用人的精子和青蛙的卵子,將兩種不同的基因,以高度的醫學科學突破,而使之結合成孕,培育出他視為親生子的「怪胎」嗎?
外星人畢竟是「人」,縱然形貌有異於「地球人」,甚至基因不盡相同,但必然比青蛙與人類結合更接近。
瓊妮的父親既是希伯德博士,即使母親是外星人,兩個生存於不同星球的「人類」,能生出她這樣的女兒,也就不是絕無可能的了。
高達終於以堅定的口吻說︰「我相信!」
「不!」瓊妮微微搖著頭︰「高先生,你騙不了我,從你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你一定認為我是在開玩笑,甚至是無稽之談。」
高達既不承認,也未否認,只是專注打量著這少女,似乎要從她身上找出答案。
瓊妮又深深歎了口氣,幽幽地道︰「我似乎有個預感,我父親絕不可能為了我和母親放棄那個『微芯片』的。」
高達「哦?」了一聲︰「因為你母親是外星人,而你也有一半是……」
瓊妮道︰「除了這個原因外,更重要的是,我父親是個科學狂,在他的心目中,科學的成就遠勝於一切。我甚至懷疑,如果我母親不是外星人。他會不會以『微芯片』來交換我們母女。」
高達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那個『微芯片』上紀錄的,一定與外星人的高度科技有關,對不對?」
瓊妮露出茫然的神情︰「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我相信那個『微芯片』一定很重要,他們才會守在這裡這麼久,不惜用我和母親威脅我父親把它交出來。」
高達急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瓊妮又搖搖頭︰「我不知道,好像是個古堡。」
整個歐洲,至今仍保存著為數極多的古堡,有的已列為古跡,成為吸引遊客的觀光區。但仍有不少屬於私產,而其中又有很多無人居住,任它空置,以至年久失修,已形同廢棄。
因為,修飾和維護一座古堡,費用是相當可觀的。而當年盛極一時的貴族,如今很可能早已沒落。
高達原想問明置身何處,事先對整個環境有個概念,再伺機脫身,到時候才不致不知所措。可是,看情形這少女和她母親,可能跟他一樣,也是昏迷後被擄來的。
瓊妮見他沉思不語,忽問︰「高先生,你對我父親怎會娶了個外星人,好像一點也不好奇?」
高達笑了笑道︰「它一定是個充滿玄奇,而且非常羅曼蒂克的愛情故事。但這是令尊的穩私,我似乎無權探問吧!」
瓊妮沮然地道︰「反正我們不太可能有機會活著離開這裡的了。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說個你所謂『充滿玄奇而羅曼蒂克』的故事。」
高達暗喜,調整一下坐的姿勢,靜靜聽她說出這個不可思議,地球人與外星人結合的「故事」。
瑞土原屬奧地利,十三世紀始脫離奧地利而聲明獨立,於一八一五年獲得了英、法、德、意等國承認為永久中立國,從此成為亂世中的世外桃源。
由於它的國境全屬山地,百分之八十八的土地無法生產與種場。但瑞士的槍械和各種新式武器、手錶工業、銀行業及觀光事業,卻是舉世聞名的。
希伯德的祖先是意大利籍華裔,二十世紀初才移民到瑞士定居。(瑞士政府是開放政策,無論任何國籍,只要申請入境一律照準。)他的大學教育在德國完成,並且取得理工博士學位,回瑞士即在首都伯恩,一家聞名的照相器材製造公司擔任副總工程師。
對一個剛滿二十五歲的青年來說,這職位是相當令人羨慕的,可以稱得上是少年得志。尤其希伯德讀的是理工,學以致用,正可一展所長。公司方面對他也很器重,不到兩年光景,已升為工程師。
他不僅對本身工作非常熱衷,更對攝影發生濃厚興越,幾乎已達到入迷的程度。
有一次,意大利著名艷星蘇菲亞羅蘭,隨外景隊前來拍攝新片,應邀到希伯德任職的公司參觀。
那天,整個公司為之轟動,人人爭睹這位國際紅星的廬山其面目。酒會更是盛況空前,非常熱鬧。在影迷的熱烈要求下,這位艷星來了段歌舞即興表演。希伯德正好站在附近,被她拉入場中做舞伴。
酒會的全部進行過程,由專人以一架攝影機拍攝下來,其中自然包括希伯德與蘇菲亞羅蘭的那場精彩表演。
尤其是舞畢時,那位意大利艷星以熱吻表示謝意,更使希伯德受寵若驚,決定要留下一個「拷貝」珍藏,作為永久紀念。
不幸的是沖印室的工作人員一時不慎,引起一場小火警,竟將拍攝的底片全部付之一炬。
這使希伯德非常懊喪和氣惱,但底片已經全部燒燬,不像拍電影,可以重新搭起佈景,集合所有演員,重新再拍攝這場戲。
希伯德珍惜酒會的每一個鏡頭,尤其是他與蘇菲亞羅蘭的那段精彩表演,以及那位意大利艷星的熱吻。可惜一切已成過去,只留給他一段回憶。
事後,希伯德經常獨自來到當日酒會的會場,面對空空蕩蕩的大廳發呆,腦際不斷浮現那盛大的熱鬧場面。造成他心理上的遺憾,是因為底片燒燬,不可能重拍。
剎那間,他突發異想︰如果能發明一種特殊的攝影機,或是錄影機,就像不可思議的「時光隧道」一樣,把曾經在這大廳裡發生過的影像,以「追憶」的技術重新拍攝下來呢?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至少到當前為止,以現有的人類智能和科技,尚未發展到這種純屬幻想的成就。
以後的日子裡,他不斷地為這問題所困擾。
在理論上,攝影的原理,是利用裝有雙凸透鏡的鏡頭,將影像攝入,使底片受到感光。再以藥水處理、沖洗、曝曬等過程,印於照相紙上即成照片。換句話說,影像已成過去,即無法再攝取到。
希伯德便決心要突破這種時空的障礙,把已經消失的影像「追回」。因為他認為照相、攝影或錄影,共同之點就是把鏡頭前的影像攝取到,事後影像雖已消失,成為過去,但沖印出的照片,影片或錄影帶,仍可使當時的影像重顯。
而他更相信,既已出現過的影像,雖因時空轉移而不復見。但是,不可否認的,這種影像必然曾經存在於當時的時空。如果他能突破舊有的時空觀念,而他的「追憶」觀念能成立,也就是說,以超高度的科技發明一種「追憶攝影機」,那麼所有事過境遷的影像,都會重視於人們的眼前。
如此一來,不但那日酒會的熱鬧場面,可以「憑空」重新拍攝。很多現場沒有目擊者,或是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的重大犯罪懸案,也可因此而偵破,甚至可以揭開歷史上的隱密。
愛迪生的所有發明,以及飛機、核子彈,人類登陸月球,開始不都是近乎幻想,即經過不斷的研究發展,終使理想成為事實的嗎?
希伯德對自己充滿了信心,決心要完成此一心。於是憑自己所學,再大量購買有關的參考書,更利用工廠現成的設備,投入全副精神和時間。
由於全心全意放在研究上,不免對本身職務有所疏怠,終至受到公司方面責難。希伯德一氣之下,索性辭去工程師的工作,回到巴塞爾,在鄉間租了個工作室,專心研究他的「追憶攝影機」。
他已入迷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每天從早到晚,除了實驗、研究,就是翻閱參考書。對家人的關懷和勸阻,一概全不理會。
就這樣經過兩年,希伯德堅信自己的理論必可成立,可惜技術上始終無法突破。
他租的是幢獨立的平房,接近山邊,遠離小鎮,距離最近的鄰居也在半里之外。除了十天八天去一趟小鎮,添購必須的食物,他幾乎是足不出戶。不過,小鎮上的人都認識他,至少知道這東方人是位博士。
這是個盛夏炎熱的深夜,他在工作室裡關了一整天,感到有些頭暈腦脹,便走出門外透透空氣。
希伯德正在門外仰望滿天星斗,忽聽一陣嘈雜人聲由遠而近,似乎正朝向他奔來。他剛一低頭,就見一條人影飛奔而來,氣急敗壞地向他以南語求助︰「請讓我躲一躲,後面有人追我……」
希伯德定神一看,是個身穿歐洲傳統式樣服裝,大熱天裡戴了副黑色長統手套,而整個臉上卻罩著黑紗面罩的女子。
他幾乎未加考慮,就把那女子帶進屋,迅速把門關上。
拉開窗簾一角,從窗口看出去,果見十幾個當地的居民,前面兩人持著手電筒,後面的帶著獵槍或木棍,聲勢浩大地急急追趕。
忽聽得身後的女子緊張說道︰「先生,快把我藏起來,他們可能會進來搜查的……」
希伯德不知道女子為什麼被人追,但決心掩護她。
這幢木造平房原是鄉間的小別墅,他除了保留臥房和起居室,客廳和連著的飯廳全部當做工作室,另外一間小臥房也成了儲藏室,堆滿了各種器材和書籍。
無處可藏,他只好把那女子帶進臥房,藏進了壁櫥。
就在這時,急促的門鈴聲響起,並且有人大聲叫門︰「希伯德博士,請快開門!」
希伯德脫下工作服,裝出剛從睡夢中驚醒,起身去開了門,一臉茫然地問︰「請問有什麼事嗎?」
拿著手電筒的壯漢忙解釋道︰「很抱歉打擾您了,因為我們在追捕一個『怪物』,分明看它逃向這邊來的,一轉眼就不見了。」
希伯德暗自一怔,明明是個女子,怎會被視為「怪物」?
另一中年人搶著道︰「他很可能躲進了您的屋裡……」
希伯德笑了笑,若無其事地說︰「不可能,我睡前把門窗都關好,而且檢查過了。」
中年人與壯漢交換一下眼色,不便強行要求進屋搜查,只好向山邊一指道︰「它也許逃進山裡去了,我們快追!」然後向希伯德說了聲打擾,便率眾急急迫向山邊。
希伯德目送他們遠去,才關上門,回身走進臥房,在壁櫥上輕放兩下︰「他們走了,你可以出來啦!」
那女子這才推開櫥門出來,感激地跪在他面前︰「謝謝你救了我一命,日後一定有所回報。」
希伯德忙扶她站起,笑問︰「他們為什麼稱你為『怪物』?」
那女子似乎難以回答,「這,這……」
希伯德笑道︰「那麼你可不可以除下面罩,讓我看看你有多『怪』?」
那女子一聽,嚇得急往後退,連聲道︰「不不不,不可以,我不能……」
希伯德詫異地道︰「為什麼?」
那女子吞吞吐吐道︰「因,因為……因為你看了我的真面目,也會認為我是『怪物』。」
希伯德「哦?」了一聲、又問︰「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們為什麼追你?」
那女子猶豫了一下,才無奈說道︰「我的『交通工具』發生故障,想偷取一輛停在屋外小貨車上的零件,不料車內睡有人,把我逮了個正著。」
那女子繼續道︰「那兩個年輕人很好色,發現我是個女子,合力想強暴我,我在掙扎中掉下了面罩,他們一見到我的臉,就嚇得大聲調用逃開,然後召集了一批人追來。」
希伯德不禁好奇道︰「你的臉真有那麼可怕?」
那女子並不回答,把話岔開道︰「先生,我剛才看見屋外停有一部吉普車,你能不能把車借給我?我會重重報答你的。」
希伯德搖搖頭道︰「不行,但我可以載送你一程,並且替你把故障的『交通工具』修好。對了,你所謂的『交通工具』應該也是汽車吧?」
那女子道︰「我需要的只是一隻電瓶,和幾尺高壓電線而已……先生,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把車送還給你的。」
希伯德為了滿足好奇心,故意刁難道︰「我有一隻備用的電瓶,還是剛充好電沒有用過的,高壓電線更不成問題,車也可以借給你。但你必須除下面罩,讓我一睹你的廬山真面目。」
那女子為難道︰「這……」
希伯德突然上前,出其不意地伸手就去揭她臉上面罩。但她反應極快,身子向旁一閃,立即奪門而出。
她似乎寧不借車也不讓希伯德見到她的真面目,衝出臥房,穿過起居室,直奔大門。
開了門她就逃出去,等希伯德追出門外,那女子已倉皇奔向山邊。
希伯德不禁想到,那女子的「交通工具」發生故障,缺少電瓶和高壓電線無法修復。而那批人正進入山區搜尋,她能脫得了身嗎?
於是,他當機立斷,從儲藏室搬出備用電瓶,取了一卷高壓電線,帶了手電簡,便駕駛吉普車追向山區。
(2)
希伯德駕著吉普車,一路並未發現那女子的影蹤。剛駛近山邊,就遙見那批追捕「怪物『的人,站在山口處爭論著。由於巴塞爾鄰近德意志與法蘭西兩國邊境,如果貿然追入黑林山,即已進入兩國交界的境內。他們大概是有所顧忌,不敢冒越境被捕之險吧?
但吉普車前車燈的強烈燈光,老遠已被他們見到,立即迎面奔了過來。他剛一剎車停住,就見那中年人奔近問道︰「希伯德博士,你怎麼也來了?」
希伯德若無其事道︰「我只是跟來看看,對了,剛才我忘了問,你們追的是什麼『怪物』?」
中年人道︰「很可能是外星人!」
「外星人!?」希伯德不由地一怔。
中年人鄭重道︰「最近幾年來,鎮上經常有人在夜裡發現天空有不明飛行物體掠過,因為它的速度太快,看不清究竟是什麼。有人懷疑可能是『飛碟』,也有人推測可能是西德或法國秘密研究發展的最新超音速飛機,直到今夜……忽見一個年輕小伙子衝上來,爭著道︰「那『怪物』一定是外星人,我親眼見到的,絕對錯不了!」
希伯德除了到小鎮購物外,從不與鎮上的人打交道,自然不認識眼前的這些人,更不知道早在他搬來之前,全鎮就為外星人傳說紛雲,莫衷一是了。
這個爭著說話的年輕小伙子,想必就是那女子所說,企圖強暴她的兩人之一了。希伯德趁機問道︰「你怎能確定那是外星人?」
年輕小伙子道︰「她只有一個大眼睛,豎著長在眉心正中,不是外星人是什麼?」
希伯德暗自一怔,心想︰難怪那女子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他不動聲色,追問道︰「只是眼睛不同嗎?」
年輕小伙子聳聳肩道︰「當時我們大吃一驚,根本沒有看清楚,就嚇得逃開去叫人了。」
希伯德沉吟一下,說道︰「世界上有很多長得畸形的人,譬如電影上的『像人』,馬來西亞發現的『穿山甲人』。中國大陸上的『毛孩兒』等等,他們不但是地球上的生物,而且同樣是我們人類,只是形貌異常而已。你們所見到的,並不一定就是外星人啊!」
中年人比較老成持重,點了點頭道︰「不錯,希伯德博士是有學問的人,也許他們兩個小鬼看到的,只不過是個畸形人罷了。」
那壯漢卻不以為然道︰「我們這一帶,從未聽說那家有個畸形的女子……」
中年人反駁道︰「史帝夫,你的腦筋真死,哪裡有畸形人會自己張揚,或是讓他出外亂闖?況且,也可能是外地來的呀!」
年輕小伙子不服道︰「這說不通,外地的畸形人,怎會闖到這裡來偷竊汽車零件?」
中年人瞪他一眼道︰「外星人就更不可能要偷汽車上的零件了!」
壯漢的信心也動搖了︰「小鬼,說不定是你們眼睛看花了吧?」
年輕小伙子未及答辯,中年人已道︰「你們誰要繼續找外星人的就去找,我可沒興趣跟著你們瞎起哄,明天一早還要工作,得趕快回去睡覺了。」
其他人原是為了捉「外星人」,才興致勃勃,深更半夜跟著來湊熱鬧的。一聽只是畸形人,個個興趣索然,紛紛附和那中年人的提議。
希伯德為了避免這批人的懷疑,也駕車自行回去。等到他們逐漸遠去,他才掉轉車頭,駛回山邊。
進入山裡後,只有一條崎嘔的狹道通向山區,幸好吉普車的性能優越,這種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美國製造的軍用車輛,是專為作戰而設計,輕便且馬力強大,幾乎是只要有路,它就可以通行無阻。
希伯德沒有打開前車燈,只用手電筒照射前方,緩緩向山區裡行駛。
進入大約一公里左右,山路已漸陡,路面也更崎嘔。
希伯德一路以手電筒四下照射,並沒有任何發現,又駛出近兩公里,前面山勢更陡,一眼望去,遍山都是大大小小的亂石,吉普車已無法再向前進。希伯德只好跳下車,持著手電筒徒步登山。他這時只有一個意念,就是真正接觸,並且親眼見到外星人的廬山真面目。
山坡愈來愈陡,他希望找到一處適當的位置,能夠居高臨下,看清坡下的一切。因為他深信,那女子不可能走遠,一定藏身在附近一帶。如果幸運的話,甚至可能發現她的「交通工具」。
可惜夜色朦朧,能見度極低,視野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五十碼外的景物。
希伯德正感到進退維谷,忽聽引擎發動聲響起,使他募地一驚,急忙奔下山坡。
但他已來不及阻止,只見那被指為外星人的女子,正駕著他的吉普車掉頭飛駛而去。
第二天一早,希伯德走去半里外的小鎮,租了部小貨車,加足汽油,回去帶了手電筒、望遠鏡、照相機、罐頭食物和水壺,獵刀以及一把自衛手槍,駕車向山區出發。他已下定決心,無論那竊車的女子是不是外星人,即使花上幾天的時間深入山區,也非找到她不可。
黑林山並不高,從東到西,全長也不過一百幾十公里而已,但它與法國境內的佛日山脈緊鄰,而且平行,形成兩國之間邊境的天然屏障,如同是分界線,遍山都是原始森林,黑林山因而得名。
希伯德駕車在山區裡尋找了兩個多小時,終於發現她的吉普車被棄置在一片密林內,車上還用不少樹枝做成偽裝,使人遠看不易發現。
森林旁是一片陡坡,亂石遍佈,下面即是一條深長的狹谷,穿過德國境內的弗裡堡北方,一直延伸向巴登巴登附近。
車上的備用電瓶和那卷高壓電線,已然不知去向。顯然是那女子駕車到此,無路可通,不得不棄車步行,帶走了她所須要的東西。
希伯德根據地形判斷,那女子進入密林不太可能,以走狹谷的成份居多。除非是她的「交通工具」,就藏在這片密林內。
進入密林一看,即否定了這種可能,因為林內連吉普車都無法駛入。希伯德當機立斷,出了密林,便帶齊所有裝備,小心翼翼地下了陡坡,順著狹路追蹤。
雖然他估計,昨夜事發到現在已經六、七個小時了,如果那女子的「交通工具」只須電瓶和幾尺高壓電線即可修復,此刻想必早就遠走高飛了。但他仍不放棄,決心繼續追蹤下去。
狹谷地勢崎嘔,亂石遍佈,行走極為艱難,稍一不慎,即有摔倒之虞。
希伯德背著沉重的背包,彷彿深入蠻荒地帶,幾乎是步步為營小心翼翼地向前進。走了整整一個小時,才走出不足兩里而已。
這時已是上午十一點多鐘,烈日當空,萬里無雲。希伯德已經汗流決背、氣喘噓噓,正想找個陰涼地方休息一下,突然若有所見,急忙舉起掛在胸前的望遠鏡,調整距離仔細一看,棄置在亂石堆中的,竟是那具電瓶和一卷高壓電線。但是,卻未見那女子的人影。
希伯德頓覺精神大振,立即趕去,發現地上有一灘粉紅色液體,早已凝結曬乾,看不出是什麼。不過,粉紅色的液體一路滴向山邊,彷彿是那女子受了傷,傷口一路流著血。
如果是血,凝結後被烈日曬乾,應該呈深褐色才對,怎會是粉紅色?希伯德猛然想到,那女子是外星人!顯然是電瓶太重,狹谷內的地勢又崎嶇難行,她不慎跌倒受傷,不得不棄置電瓶和那卷高壓電線,藏身在附近休息。
既然如此,她就不可能走遠。
希伯德順著粉紅色血跡,一路搜索下去,走近山邊一塊矗立的巨石旁,果見那女子躺在陰涼處。
她不知是昏迷了,還是熟睡了,希伯德已走近她身邊,竟渾然未覺。希伯德很想趁機揭開她的黑紗面罩,一睹她的廬山真面目,但他沒有這樣做,輕咳了兩聲︰「天亮啦!」
那女子想是疲勞過度,腿又受了不輕的傷,以致昏沉沉地睡著了。聞聲猛然一驚,急欲撐身而起,可惜力不從心,驚呼道︰「啊!你……」
希伯德笑問︰「你可能需要幫忙吧?」
那女子心知無法逃走,只好放棄這個打算,頹喪地說道︰「很抱歉,昨夜我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偷了你的吉普車逃命……」
「逃命?」希伯德詫異道︰「你認為他們那些人會傷害你?」
那女子點點頭︰「如果被他們活捉,把我當成『怪物』活著就比死更糟。」
希伯德不禁好奇地問︰「你真是外星人?」
那女子回答道︰「反正我已經被你捉到,只要揭開我的面罩,就得到你所要知道的答案了。」
希伯德笑了笑︰「除非你自,我不想強人所難。說吧,你需要我怎樣的幫助?」
那女子感到十分意外,驚詫道︰「你真意幫助我?」
希伯德點點頭︰「說吧!」
那女子喜出望外︰「謝謝你,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希伯德洒然一笑︰「那倒不重要,我只是很意幫助你,還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忙呢?」
那女子道︰「我的『交通工具』在好幾里外,必須用那電瓶和高壓電線輔助它發動。可是,我的腿受了傷,站都站不起……」
希伯德想了想,眼光向山邊一掃,笑道︰「我想到辦法了,這個問題由我來解決。」
說完便定向山邊,選中兩株小樹,解下背包,抽出腰間的獵刀,費了半天勁才把樹從根部砍斷,削去旁枝,做成兩支約一丈五尺長的長棍。
顯然他尚未忘記小時候學校的童子軍課程,就地取材,脫下身上的牛仔褲和上衣,把兩支長棍穿進長袖和褲腳管,再取來那卷高壓電線當繩索,削兩段短樹枝,使兩支長棍撐開固定,便成了個擔架。
那女子一直撐著立在巨石旁,默默地看著。
希伯德這時身上僅穿內褲,仍然累得滿身大汗,提起背包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遞過水壺問道︰「要不要喝兩口水?」
那女子搖搖頭,好奇地問︰「你做的那是什麼?」
希伯德打開壺蓋,連喝了幾大口水,才蓋上壺蓋笑道︰「這是我做的臨時交通工具,待會兒載你用的,不過我現在實在很累,得休息一會兒,才能有力氣拖它。」
那女子詫異道︰「沒有輪子,怎麼拖得動?」
希伯德笑而未答,又從背包裡取出罐頭食物,遞向她道︰「已經是午餐的時間了,吃一點吧!」
「謝謝,我自已有。」那女子說著便從衣袋裡掏出個金屬管狀小瓶,打開瓶蓋,把一片粉紅色的藥片倒在掌心,放進口中也不吞下,只是讓它慢慢溶化。
希伯德看在眼裡,心知這必定是外星人的「太空食物」,隨即打開手中的罐頭,用不鋼長湯匙,掏出罐內的豬肉來吃。
「罐頭食物」是最簡單方便的,可是跟「太空食物」一比,仍然是顯得太麻煩了。
那女子見他吃得津津有味,似乎很感興趣,看了片刻,忽問︰「先生,我可以知道你的姓名嗎?」
希伯德邊吃邊說︰「我叫希伯德,是東方人的名字,你呢?」
「我叫妮莎亞,」她說︰「希伯德先生,昨夜我在你屋裡,看到不少工具和器材,你好像是……」
希伯德笑著道︰「我是學理工的,曾經擔任過一家照相器材製造公司的工程師,但現在已離職,自己專心在做一項異想天開的研究。」
妮莎亞好奇地追問︰「關於哪一方面的?」
希伯德過去曾把自己的構想告訴過公司的同事,以及家裡的親友,但得到的不是鼓勵,而是近乎譏諷和嘲笑,就像他剛才所說的,被指為是「異想天開」,氣得他從此絕口不提研究的內容。
但現在他面對的妮莎亞,是來自一個高度科技遠超過地球的遙遠星球,使他突然有股莫名的衝動,把一切毫不保留地說了出來。
妮莎亞靜靜聽著,就像看到吃食物一樣,聽得津津有味。使希伯德彷彿遇到知音,越說越起勁了。
他從蘇菲亞羅蘭參加的盛大酒會談起,再由底片被燒觸發的靈感,以及這個構想的動機,和兩年來不斷研究實驗的情形,一直說到當前所遭遇的阻礙。
最後他仍充滿信心地說︰「雖然有些技術上的障礙無法突破,但我們東方人有句話︰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終有一天會成功的。」
日正當中。
妮莎亞頭前腳後地躺在擔架上,雙手捧抱住電瓶和背包。
擔架的一頭著地,另一頭抬起,申希伯德像拉「人力車」似的,拖著一步步向前進。
「人力車」有車輪,幾十年前在東方的國度裡,在交通工具上曾扮演過重要角色。如今東南亞有些地方仍能見到它,但那只是滿足觀光遊客的好奇,供人坐在車上拍照留念而已早被其他交通工具所取代,否定了它存在的價值。
希伯德臨時做成的這副擔架,既沒有輪子,狹谷內地勢又崎嘔難行,加上烈日當空,他自然就更吃力了。花了一個多小時還拖行不到兩里,距離目的地尚有一大半路程。
躺在擔架上的妮莎亞很過意不去,側轉頭道︰「希伯德先生,停下來休息一下吧!」
希伯德消耗體力太多,已無法逞強,只好把擔架拖至樹蔭停下,一口氣喝了半水壺的水,才坐下來喘息。
擔架一放平,妮莎亞就不能躺,必須坐了起來。
希伯德忽問︰「你的腿傷怎麼樣?」
妮莎亞道︰「血已經止住,只是關節扭傷了,無法走動,害你為我累成這樣子,實在過意不去。」
希伯德置之一笑︰「沒關係,要不要我替你檢查一下?」
妮莎亞急道︰「不!不!不要……」
希伯德不禁笑問;「怎麼,你連腿也怕我看?」
妮莎亞沉默不語。
希伯德這時才注意到,妮莎亞雖是穿著一身歐洲傳統式樣服裝,但頭上戴著寬荷葉邊的小帽,又戴了黑紗面罩。手中是長統手套,直到袖口內。而寬大的長裙下,兩腳上也穿了長統襪,全身等於密密地包裹起來,沒有一寸肌膚露出。
他不由地突發異想︰難道這外星女子不僅面貌可怕,形同「怪物」,連全身也長滿類似鱗甲或長毛的怪樣子嗎?既然妮莎亞不讓他看,他也就不便強人所難了。
妮莎亞沉默了片刻,似乎故意要把話題轉移,忽問︰「希伯德先生,你是一個人住?」
希伯德微微點了一下頭,自我解嘲地笑道︰「我才是個『怪物』,沒有人類意跟我住在一起的。事實上,我的研究工作也不受人干擾。」
「那你太太呢?」妮莎亞問。
希伯德聳聳肩道︰「我還沒有結婚。」
妮莎亞「噢」了一聲,沒有再追問下去。
希伯德卻接著道︰「兩年前,公司裡的總工程師也是東方人,有意思把我和他女兒撮合,可惜我一心研究『追憶攝影機』,冷落了那位小姐。當我辭去工體後,我們只見過兩次面,以後就沒有再連絡了。」
妮莎亞文陷入了沉思。
希伯德站起來道︰「休息夠了,我們走吧!」於是,他又拖著擔架繼續前進了。
這一段路沒有再休息,希伯德一口氣走出兩三里。
忽聽妮莎亞道︰「希伯德先生,前面要向右道山坡上去了。」
希伯德聽了一聲,放眼看去,心裡不禁暗自叫苦。只見右方是一片岩石形成的陡坡,即使空手攀登也很艱辛,何況是拖著個載人的擔架。
他打量一下坡勢;只好苦笑道︰「恐怕要背你才上得去了。」
妮莎亞急問︰「那電瓶怎麼辦?」
希伯德道︰「只好先背你上去,我再下來拿了。」
妮莎亞過過不去道︰「希伯德先生,真不好意思,讓你為我這麼辛苦……」
希伯德強自一笑道︰「宇宙是一體的,雖然我們生存於不同的星球,但你既然來到了地球,能為你效勞是我的榮幸。」
妮莎亞幾乎又要說︰「我會好好報答你的。」但她話還沒說出口,希伯德已放下擔架,過來先拿開她捧抱著的電瓶和背包,扶起她,自己再蹲下。當希伯德背起她時,突然感覺出這外星女子的身體似乎與地球人毫無差異。
他的雙手托著妮莎亞的兩條大腿,雖然隔著長裙和長統襪,仍然感覺出它的豐盈和柔細。尤其頂著他裸背的兩座肉峰,更能感受到它的豐滿挺實,而且極富彈性。希伯德猛然想起,兩年前的那次盛大酒會上,與蘇菲亞羅蘭擁舞的感受。
所不同的是,接觸的部位一個是前胸,一個是背後而已。
但他相信,這個外星女子的雙蜂,絕不讓那位國際聞名的肉彈艷星瑪丹娜專美於前!
希伯德驚覺自己有些想入非非,急忙收斂心神,立即向右方山坡走去。
妮莎亞一手緊摟著他身體,一手指著坡上那片密林道︰「我的『交通工具』
就藏在林內。」
希伯德抬頭一看,從谷底到那片密林的距離,至少在一百五十碼以上。事到如今,他也無可奈何,只好硬著頭皮,咬緊牙關,背著妮莎亞一步步向上攀登。
山坡極陡,希伯德必須彎下腰,騰出一隻手來才行。不料岩石已被烈日曬得發燙,有如燒熱的鐵板,他手才一摸上去就被燙得失聲大叫︰「啊!好燙!」
妮莎亞驚問︰「燙傷了沒有?」
希伯德苦笑道︰「還好。」
妮莎亞已顧不得許多了,立即脫下自己的長統手套,遞給他道︰「用我的手套吧!」
希伯德轉過頭一看,只見她脫去手套的手和臂,竟白得猶如石膏製成,膚色就像「白化病」患者(一種皮膚病變,全身呈異常白色),但卻非常細嫩。
如果照那年輕小伙子所說,他們昨夜目睹的「怪物」,是只有一個大眼睛,豎著長在眉心正中。而一張臉又白的如同石膏,那就難怪被嚇得魂不附體了。
希伯德已無暇多想,把右手屈伸向後,讓妮莎亞替他戴上手套,再換過另一隻手。這樣一來,希伯德必須手足並用攀登山坡,妮莎亞就不得不雙腿夾緊他腰部,兩手也緊緊環抱住他的脖子了。
希伯德一咬牙,奮起全力,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目標攀登。雖只是一百五十碼左右的距離,卻花了足足一個半小時。
到達坡上那片密林前,希伯德已是精疲力盡,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剛把妮莎亞放下,他自己也仰面躺在地上急喘不已。
妮莎亞忙用自己的大裙為他抹拭全身的汗水,一面喃喃地說著︰「希伯德先生,我一定會報答你的,一定會……」
希伯德累得幾乎想呼呼大睡,甚至連急於想看她的「交通工具」那份好奇心也忘了個一乾二淨。
妮莎亞體貼道︰「你再多休息一下吧。」
希伯德笑了笑,卻朝山坡下奔去。
這回他只花去半個小時,就把電瓶,擔架上解下的高壓電線,及背包全帶了上來。
妮莎亞仍然坐在地上,等他把電瓶等物放下後,才轉身指向密林道︰「我的『交通工具』就在那裡,用樹枝掩護著。」
希伯德再也禁不住內心的好奇,連休息都不休息,就衝過去將掩護的樹枝一一移去。
終於他看到了,呈現在眼前的外星人「交通工具」,外形猶如最新型的超級火車,又像是一架沒有螺旋槳和長尾的直升機,更似迪斯尼樂園的兒童玩具「太空飛車」。而最奇特的,是它的車輪隱藏在腹下,局部像是有兩個噴射器。
總之,它絕不是地球上現有的任何交通工具!
希伯德乍見這銀色的「交通工具」,精神頓時為之大振,絲毫不覺兩次爬坡的艱苦,急忙走近細看,居然兩側和前面都沒有玻璃窗,不知駕駛的人如何能看到前方的事物?更妙的是,四周不見開門的把手或按鈕,外面的人怎能進入?
希伯德正暗自納罕,忽聽妮莎亞道︰「希伯德先生,請背我過去。」
他這才發覺自己有些失態,忙回到妮莎亞身邊,雙手把她托抱起來,抱回密林前。
妮莎亞雖被希伯德抱著,但並不拘怩,用雙手環抱著他的脖子,大大方方地笑道︰「你一定很奇怪,我的『交通工具』怎麼無門無窗,是嗎?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說完,她便向面前的「交通工具」,「咿咿呀呀」地說了句什麼,只見側面的艙門立時向旁移開。
希伯德看在眼裡,好奇地問道︰「它能辨識出你的聲音?」
妮莎亞微微把頭一點,笑道︰「這是『音鎖』,把我的音波輸入電腦,只有我本人聲音報出的正確號碼才能使艙門自動開啟。其他任何人都假冒不了的。」
希伯德「噢」了一聲,向艙內看去,發現駕駛艙是單座的,座後卻有較大的空間,放了不少不同的礦石,仍可容得下一個人。
而駕駛座位前,是具如同飛機的駕駛盤,一排繁雜的儀表裝在上方。還有一個直徑約二十英吋的雷達顯示器。
希伯德終於恍然大悟,難怪這「交通工具」沒有前窗只須打開雷達,從顯示器上就可看到前後左右的一切情景了。
妮莎亞並不催促,等他仔細觀察了一遍艙內的各項裝置和設備後,才從容不迫道︰「請幫我坐上駕駛座位,把電瓶和高壓線拿來,我就可以開始修理了。」
希伯德依言抱她鑽進艙門,把她放在駕駛座位上,然後卸去背上背包。取了電瓶和高壓電線回來。
妮莎亞看出他對這「交通工具」充滿了好奇,便道︰「它的外形也許有些怪異,其實它的飛行原理跟地球人的航天飛機大同小異。而它用的燃料就是『鈾』,利用『中子』連鎖反應產生的大量原子能為動力。地球人也已把『鈾』用在電力和潛水艇,以及其他工業醫學用途上。只是我們星球上的科學家,發現『鈾』所放射的能源。時間上比地球人早了兩千多年。經過不斷研究發展;能夠提煉成更強力的燃料,使它的能源發揮到極限。」
希伯德指著那些礦石問︰「那是鈾礦礦石?」
妮莎亞點點頭︰「我們的星球遠離太陽系,體積只有地球的二十分之一,終年見不到陽光,也沒有晝夜之分,所以我的膚色這樣白。在過去的億萬年中,我們星球上的生物;都是生存在陰暗中。唯一的熱能和光源,是來自各地不斷爆發的火山。幸好後來科學家把它轉換變成能源,改善了全星球的生活形態和環境。
直到兩千多年前;科學家發現了『鈾』的用途,才使科學突飛猛進,日新月異。
但是,我們的星球體積小,能源的消耗量又大。據科學家估計,在未來的五十年之內,鈾礦即將開採殆盡。到了那時候,整個星球又將陷入黑暗世界,回到億萬年前的時代。為了挽救整個星球,我們派出大批飛行員和科學家,前往其他星球勘查;尋找鈾礦或能替代的能源。我們這一組九十九人,乘『航空器』在太空航行了一年多,登陸過不少星球,可惜都沒有生物存在;也未發現礦源。最後我的發現太陽系中的地球,而在幾年前成功地降落在阿爾卑斯山中,創建了基地。希伯德驚詫道︰「你們在地球上有基地?」
妮莎亞又微微點了下頭︰「礦石的體積太佔空間,載運不便,我們必須在地球上就地提煉,所以在阿爾卑斯冊裡創建了基地。這幾年中,日以繼夜地不停提煉,同時派人各處繼續尋找新的礦源。三天前,我獨自飛行到非洲的撒哈拉沙漠附近,在一處深山中降落,利用『雷射勘查器』,發現一個放射性極強的礦脈,採取了一些礦石標本,準備帶回基地化驗。不料在回航的途中遇上一陣狂風沙,使我的『交通工具』迫降在沙漠中。等到風沙停止時,『交通工具』已陷在沙堆裡,雖然我以最大馬力使它脫困起飛,但電力系統不勝負荷,以致雷達顯示器失去作用,使我只能以指南針判定方向,等於是在盲目飛行,為了安全起見,我不得不再度迫降在這裡,把『飛行工具』掩護起來,冒險出山去尋找電瓶和高壓電線,終於在一處農莊前,發現停著一輛小貨車,誰知……」
希伯德接道︰「居然遇上兩個地球上的色狼!」
妮莎亞唏噓道︰「唉!要不是遇見你這位好心的地球人,昨夜讓我躲進你屋裡。如果被他們捉住,就算不把我當成『怪物』打死,大概也會弄去展覽賣門票了。」
希伯德詫異道︰「你怎麼會說一口流利的德語?」
妮莎亞道︰「不瞞你說,兩三年前,有一支西德青年組成的登山隊,無意中闖進了基地,被我們全部捉住,強留他們在基地工作,至今尚未放他們離去。我們言語不通,利用『語言轉換機』,學會了他們的語言。」
希伯德好奇地問︰「語言轉移機,是不是把他們所說的德語,變成你們星球的語言?」
妮莎亞點點頭道︰「不錯,任何一種語言,都經過『語言轉換機』,就可譯出我們星球的語言。同樣的,我們說出的話,經過『語言轉移機』,也可譯成對方能瞭解的語言。」
希伯德沉吟一下道︰「可是,在基本上,必須先把各種不周的語言輸入電腦的記憶體,才能經過轉換譯出,而你們的『語言轉換機』,似乎不可能先輸入了其他語言吧?」
妮莎亞笑了笑︰「希伯德先生,別忘了,我們星球上的科技遠超過地球。語言,實際上只是以不同的聲音,表達不同的意思而已。地球上有些許多不同的種族,語言也各不相同。但同一種族的人,只要聽對方發出的聲音,就能明白說的是什麼了。而我們的『語言轉移機』,即是以聲音來譯出。剛才使用的『音鎖』
也是根據這個原理而設計出的。」
希伯德微微點著頭,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這樣說來,你也是位科學家嘍?」
妮莎亞笑道︰「我不是,但被送出來做星際飛行員,一般科學的基本常識是必須知道的。出發之前,我們都接受過兩年的專業訓練呢!」
其實,登陸月球的阿姆斯壯,原就是位優秀的飛行員,還不是照樣要接受嚴格的登月訓練,以及各種必要的實驗,最後才能登上太空艙,完成那空前壯舉。
希伯德不便再追問,笑了笑,道︰「妮莎亞小姐,我們開始修你的『交通工具』吧。」
妮莎亞好像並不急,從容道︰「有了電瓶,只需用高壓電線接上電力系統,使雷達顯示器恢復功能就行了。希伯德先生,你……」
希伯德忙問︰「還有什麼問題?」
妮莎亞依依不捨道︰「你……你不意跟我去基地參觀參觀?我會送你回來的。」
希伯德怔了怔,意外地道︰「我能去?」
妮莎亞道︰「只要你意去,我保證他們不會強留你在那裡。」
希伯德喜出望外,毫不猶豫道︰「我去!」
(3)
瓊妮的故事剛說到這裡,忽聽一聲輕響,鐵門上的小窗洞開了。門外戴著風鏡的人向內張望一下,問了句什麼。瓊妮答了兩句,門外的人猶豫一下,才關上窗洞離去。
高達忙問道︰「是不是來催問了?」
瓊妮點了點頭道︰「我要求再給我十分鐘,讓我盡快把整個故事說完吧。」
高達微微點了下頭,瓊妮便繼續說出她的故事。
妮莎亞修復雷達顯示器,用她的「交通工具」載著希伯德飛回阿爾卑斯山,來到創建在深山一處大山洞內經過人工開鑿的秘密基地。山洞外經過巨樹偽裝,即便飛機飛臨上空也不易發現,非常的隱密,而且戒備森嚴。
妮莎亞的「交通工具」一近洞口,就發出密碼訊號,只見洞口外的一排巨樹分向兩旁移開,現出洞口讓它直接飛進去。
山洞內停置著一個巨大圓形物體,看似所謂的「幽浮」,也就是通稱的「飛碟」。
希伯德跟著妮莎亞出了機艙,只見山洞內停著幾具同樣的「交通工具」,而七、八個擔任戒備,全身穿著如同太空裝備,手持「電光槍」的警衛人員,立即一擁而上。
他們大概見妮莎亞帶回個地球人,以為是被她俘擄的,所以一上前就不由分說,執住了不知所措的希伯德。雖經妮莎亞說明,他們仍未放開希伯德,押著他跟隨妮莎亞一起走向「幽浮」。「幽浮」達三層樓高,面積足有整個籃球場大,稱得上是個龐然巨物。
這時只見一道艙門向上掀起,緩緩放下個扶梯。
走在前面的妮莎亞由兩名警衛攙扶著,轉身安撫道︰「希伯德先生,不用耽心,這裡的主持人是我父親。」
希伯德會意地微微把頭一點,仍由兩名警衛一左一右,執住他的兩臂走上扶梯……
故事尚未說完,鐵門外響起了開鎖聲。
高達靈機一動,急向瓊妮輕聲道︰「告訴他們,我已經答應交出『微芯片』
了。」
瓊妮露出一臉驚訝,來不及問,鐵門已打開。
出現在門口的,正是那全身銀色太空衣、頭戴銀色面盔的女人,身後跟著四名身穿白色雪地作戰裝備、臉上戴著風鏡的壯漢。
那女人未帶「語言轉換機」,似乎來勢洶洶,向瓊妮咆哮著。
瓊妮怯生生地答了兩句,轉向高達道︰「這女人的職位很高,在基地的主持人之上,她是豐我們星球大首領之命,專為那『微芯片』事件而來……」
高達打斷她的話,急問道︰「你有沒有告訴她,我已經答應交出『微芯片』
了?」
瓊妮謹慎地道︰「我還沒敢說,要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已把『微芯片』帶來了。」
高達胸有成竹道︰「你可以告訴她,我是你父親派來的,『微芯片』我沒帶在身上,必須先確定你們母女安然無恙,希伯德博士才會把『微芯片』交出。」
那女人大概剛來地球不久,尚未學會德語,不憑藉「語言轉換機」的翻譯,根本無法瞭解高達在說什麼。但她身後的壯漢卻能聽懂,不等瓊妮轉達,已附耳輕聲把高達的意思告訴了她。
那女人怒哼一聲,又向瓊妮說了幾句。
瓊妮再轉向高達道︰「她說可以,但要你通知我父親,如果三天之內交不出『微芯片』,就把我和我母親處死!」
高達暗自估計,三天之內不一定能夠找到希伯德博士,便要瓊妮向那女人要求,希望把時限延長。但得到答覆是,從現在開始,只給他七十二小時。於是,高達又遭到一次電擊。
這次高達清醒時,已睡在滑雪俱樂部客房的床上。
他幾乎無法確定,一切發生的究竟是夢,還是確有其事。
記得住進這裡後,他吃過晚飯泡了個熱水澡,便提前上床休息。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迷迷糊糊睡著了,就做了個「怪夢」。其實天還沒亮,「第二天」尚未來臨,以後的一切怎麼可能發生?
但一切又是那麼的真實︰峰頂直升機跳下的四名壯漢攻擊,被撤下的巨網所擒;身穿銀色太空衣的女人詢問,逼他交出「微芯片」。以及再度被電擊昏;還有瓊妮所述說的故事……
高達為了確定是夢是真,忙抬起手腕,表面上的日期是二十四日,也就是他住進來的第二天,時間是六點正。可惜表上沒有標明晝夜,六點究竟是凌晨,還是傍晚?
他立即起身,走去拉開窗簾,只見外面一片皚皚白雪,天色昏暗,仍然分辨不出是晝是夜。這個問題不難獲得答案,他只要撥電話給服務台,召侍者來一問就知道了。
侍者一進門就笑問︰「先生,您清醒啦?」
「呃。」高達漫應了一聲。
侍者接著又道︰「您昏倒在雪地裡,是被滑雪的遊客發現,送回這裡來的,現在沒事了吧?」
高達記得被電擊昏前看了下手錶,當時是下午三點五十分,顯然已昏迷了兩個多小時,便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沒事了,替我送杯熱咖啡來吧!」
「是。」侍者答應一聲,退出了房去。
高達已獲得證實,一切發生的事並不是夢。
那女人的限期是七十二小時,現在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在不到七十小時之內,他實在沒有把握能夠跟希伯德博士取得連繫,而且必須說服對方交出「微芯片」。
其實,這件事與他毫不相干,既已脫身,大可置身事外,又何必自找麻煩。
但他天生愛管閒事,尤其想到那對母女,如果在不到七十小時之內,沒有「微品片」去交換,她們即將被那批外星人處死。
浪子高達儘管是玩世不恭、放蕩不羈,但卻是個疾惡如仇、又極富同情心的人,他怎能見死不救。不過,對方是外星人,這是他從未遭遇過的強勁對手。憑他個人的力量,絕對對付不了他們。
高達立即拿起了電話,要總機為他撥接蘇黎世的瑞士大飯店,決心電召他的「死黨」趕來支持。
電話接通,不料瑞士大飯店的職員告訴他,那幾位遊客在幾小時前已離去。
他們上哪裡去了?會不會因為等了一整天,沒有等到他的消息,乾脆一齊來了?
高達等不及咖啡送來,就穿上外衣出房。
來到大廳,只見三三兩兩的約有二、三十名男女遊客,大概都是滑雪的愛好者,天黑了聚在這裡喝著熱咖啡,享受壁爐內散發出的火光和熱力,盡情談笑,交換滑雪心得,倒也樂趣無窮。
靠近壁爐的桌位都已有人,高達只好隨便選空桌位坐下,剛坐定,就見鄰桌有兩對男女,其中一個很紳士的中年人起身走了過來。
中年人走至桌旁,把手一伸,笑著以德語說道︰「我是華特醫師,你沒事了吧?」
高達起身跟他搔握手,問道︰「是你發現我昏倒在雪地裡的?」
華特醫師笑道︰「是一位女土發現你,趕去向我們求助的,她……」說著,回身。詫異道︰「咦,剛才她還坐在那邊,怎麼一轉眼就不在了?」
高達朝他指的那桌看去,桌上置著酒杯,卻不見那位女士。他突然間想到,那女士極可能就是羅瑪麗!
「對不起!」高達說了一聲,就向廳外追去。
但廳外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高達追出大門,正好一輛藍色九人座小巴士駛來,停在俱樂部門前。
車門一開,首先跳下車的竟是費胖子,劈頭就道︰「老大,你沒事嘛!」
高達詫異道︰「你們怎麼來了?」
其他人已陸續下了車,時律師上前道︰「是一個女人打電話,說你出了事,要我們盡快趕到這裡來的呀!」
高達眼光急向附近一掃,仍未見半個人影,只好向大家招呼道︰「到裡面去再說。」
他把幾個人帶回房間,要的咖啡已放在茶上。
莫教授迫不及待地追問︰「老大,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見到人沒有?」
高達招呼大家坐定後,才把全部的經過,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阿發聽畢,失聲叫道︰「哇!我們中了彩票啦!」
金平勤也振奮道︰「我們能跟外星人打交道,這可是轟動全世界的頭條大新聞,那我們比阿姆斯壯登陸月球更神氣呢!」
莫教授瞪了他們一眼,斥道︰「別瞎起哄行不行!」然後轉向高達問︰「那個少女的故事說完沒有?」
高達聳聳肩道︰「她剛說到希伯德博士進入『幽浮』,那個鬼外星女人就進來了。」
莫教授沉吟一下,問道︰「這事你打算插手?」
高達道︰「既然遇上了,不插手也不行。何況,如果我們置身事外,不聞不問,那一對母女就活不成了。」
萬夾嗤之以鼻道︰「哼!希伯德教授自己都不管她們死活,要我們操那門子的心?」
高達不以為然道︰「他可能還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雖然瓊妮的故事沒有說完,不過據我猜想,很可能是這樣的︰希伯德進入『幽浮』,見了那位基地主持人後,由於他對研究工作的狂熱,能夠接觸高度科技,正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好機會,所以他決定自留在那秘密基地。他曾經救助過妮莎亞,兩人又朝夕相處,日久生情,便結為夫妻,並且生下了個女兒瓊妮。經過十幾年,這是根據瓊妮的年齡判斷,希伯德博士可能把基地所有的機密,都攝錄在那個小小的『微芯片』
上,伺機逃出了基地,那對母女卻被扣留。希伯德一定認為,基地主持人是妮莎亞的父親,再大的事也要顧到父女之情,不致把那對母女怎樣。但他沒有料到事態嚴重,那星球上特地派來的外星女人,職位在基地主持人之上,一切都得聽她的。」
莫教授接道︰「那麼你是打算找到希伯德博士,把事情的嚴重性告訴他,勸他交出『微芯片』嘍?」
高達微微點了下頭︰「如果他知道,他那外星人岳父也庇護不了那對母女的話,我相信他會同意的。」
時律師困惑道︰「可是,如果『仰慕者』就是希伯德博士,他怎會打電報給你,要你來的目的又是什麼?」
高達道︰「只要找到他,一切就有答案了。」
萬夾又哼聲道︰「不是你去找他,應該他來找你!」
高達淡然一笑道︰「誰找誰都一樣,最重要的是只剩下不到七十個小時……噢,對了,你們剛才到達大門口時,有沒有見到一個女人匆匆出去?」
大家面面相覷,顯然誰也未曾見到。
正在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我來接。」高達趕過去抓起了話筒︰「喂!」
對方傳來急促的女人聲音︰「高先生嗎?」
「我是。」高達立即想到了羅瑪麗,急急向大家做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出聲。對方即道︰「我叫羅瑪麗,就是約你今晨在峰頂見面的人……」
不等她說完,高達已急切道︰「羅小姐,我必須立刻見你,事關兩個人的生命,是你來我房間,還是我去你那裡?」
羅瑪麗遲疑了一下,才道︰「你單獨去後面三溫暖室,在蒸汽間裡等著。」
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
時律師忙問︰「是不是打電話通知我們趕來的那女人?」
高達放下話筒道︰「可能是吧!現在我要單獨去見她,請各位安份些,不要出去亂闖,留在房裡等我消息。」
大家又面面相覷,露出一臉失望和無奈。
高達出了房間,便匆匆趕往後面去。
這個娛樂部頗具規模,各種設備一應俱全。除了近百間去套房、餐飲部、酒吧,設在大廳的咖啡室,尚有健身房、撞球室、土耳其浴室、三溫暖、按摩室,而且浴室分男賓部和女賓部。
高達突然想到,羅瑪麗只在他三溫暖室,在蒸汽間裡等著,並未說明是去男賓部或女賓部。不過,他既是男賓,總不能聞進女賓部裡去吧!
他不禁暗自一笑,走進了三溫暖男賓部。
服務員立即迎上,領他到更衣室並脫去全身衣服及鞋襪,為他在腰間圍上一條大浴巾,另一條披搭在身上。
三溫暖是風行一時的時髦玩意,先在蒸汽室蒸出一身大汗,再浸入冷水池和熱水池,一冷一熱間,刺激血液循環,達到恢復疲勞和消除過多脂肪的功效。
這時才傍晚六點多鐘,住在俱樂部的遊客,大多數尚未用過晚餐,所以整個三溫暖室裡,尚不見一個人。服務員都閒在那裡,無聊地下西洋棋或看電視。
高達繞過冷熱池,直接進入蒸氣間。這是靠最裡面的一個長方小間,四壁都是木板,進門緊貼板壁有兩長條木凳,供人坐著接受熱汽蒸薰。
蒸汽間裡,自然更不見十個人影,這倒真是個秘密見面的好地方。
高達面對門口坐了下來,突然間又想到,自己不能去女賓部,羅瑪麗又怎能闖進男賓部來?
幾分鐘後,有人推門而入。煙霧般的蒸汽中,只能隱約看出,進來的人跟他一樣,腰間圍著一條大浴巾,另一條披搭在兩肩上。雖然他的體型較矮小,(以男人的身材而論),但從他的「小平頭」髮型上可看出,他絕不可能是女性。
出乎高故意料之外,這人不但故意坐近他身旁,還把右手從披著的大浴巾中伸出︰「幸會了!」
高達不由地一怔,忙側轉身跟她握手,驚詫道︰「你,你是羅小姐?」
羅瑪麗一口流利華語︰「我是從側面窗口溜進來的,沒有人發現。而且,現在正是晚餐時間,大概不會有人來,所以我決定在這裡跟你見面。」
高達不由地笑道︰「這地方確實很好,只是要你犧牲色相了。」
羅瑪麗不拘泥道︰「我裡面穿了比基尼泳裝,而且我的髮型,即使現在有人坐在我對面,也看不出我是女的。為了替希伯德博士完成任務,任何險我都必須去冒。」
高達「哦」了聲,好奇地問︰「請恕我冒昧,希伯德博士跟羅小姐是?」
羅瑪麗接道︰「他是我舅舅,也是我如今唯一的親人。」
高達又問道︰「電報是你打給我的?」
羅瑪麗點點頭道︰「是的,這件事我既不能報警,又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助,只有向你求助了。」
高達詫異道︰「你怎會想到我,而認為我一定會來?」
羅瑪麗道︰「這個以後我再告訴你。高先生,我看到你被直升機上的人抓去了,他們怎麼又放了你?」
高達問道︰「哦?你怎會看見他們把我抓去的?」
羅瑪麗慶幸道︰「當時我戴了氧氣罩藏身在雪堆裡。因為我約的是七點正,而我從未見過你,你又早到了十幾分鐘,所以無法確定是不是你,故不敢冒然露面。否則的話,我也被他們抓去了。」
高達忍不住又追問道︰「你為什麼約我在那峰頂上見面?」
羅瑪麗道︰「我早就發現暗中有人監視我,所以不得不謹慎小心。就是為了他們,我才把頭髮剪成小平頭,有時便於改扮男裝,有時戴上各式不同假髮。高先生,其他的事我以後再向你說明,請你快告訴我,被他們抓去後的情形吧!」
高達不能再從頭說一遍那個未聽完的故事,直截了當道︰「我見到希伯德博士的女兒了,他們放我回來,就是要我轉告希伯德博士,限七十二小時之內交出『微芯片』,否則處死那對母女,現在已經過了幾個小時。」
羅瑪麗驚道︰「那怎麼辦,只剩下六十多個小時……」
高達追問道︰「他們要的『微芯片』在你手上嗎?」
羅瑪麗未及回答,忽聽一陣喧嘩聲響起。
她急道︰「有人來了,我在三○三號房間等你。」說完,她突然在高達臉上吻了一下,匆匆奪門而出。
高達追出一看,果見羅瑪麗正打開窗戶爬出,然後回身向他揮揮手,關上窗戶迅速離去。再向進門處看去,難怪如此嘈雜,原來是費胖子、阿發和萬夾三人來了。
他們都是粗線條的人,不管公共場所應保持肅靜,把這裡當成了中國式的洗澡堂,加上言語不通,正在跟上前干涉的服務員發生爭執。高達看在眼裡,不禁啼笑皆非。
高達來到三○三號房門口,伸手按了下門鈴。
門開了,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個長髮披肩、身穿黑緞晨褸的冶艷女郎,顯然絕不是羅瑪麗。
高達暗自一怔,忙道︰「對不起,請問……」
不料話猶未了,被那女郎出其不意地拖進房,迅速關上房門,雙臂摟住高達脖子,就送上個熱吻。
浪子高達對飛來艷福,向是來者不拒。他也不管這女郎究竟是什麼人,既然自動投懷送吻,那就照單全收,先吻了再說。
他這位「大玩家」,吻過各式各樣的女人,自然立即感覺出,這女郎也是經驗豐富,很懂技巧的高手。
這女郎的吻法熱情如火,雙方的嘴唇剛一緊貼,她就以香舌攻入對方口中展開一陣廝殺。高達是開城迎戰,跟她采個短兵相接。雙方互不示弱,全力以赴,熱烈地往吻著。
滑雪俱樂部內是中央系統的冷暖氣設備,冬暖夏涼,四季如春。儘管外面白雪皚皚,一片銀色世界,入夜後更是寒風凜冽。但置身在套房裡,卻不必穿著厚衣,一身輕便休閒服即可。
女郎穿的這身黑緞晨褸,雖不透明,但輕柔光滑,腰帶一束,使她窈窕的身材曲線畢露。
浪子高達不愧是調情老手,看出這女郎不會「點到為止」,即使他有更進一步的大膽動作,也絕不致拒絕。便毫無顧忌地,伸手將她腰帶的話結拉開,晨褸頓時敞開。
原來這女郎的晨褸裡居然未設防,光溜溜的什麼也沒有穿戴!
高達猛覺心神一震,情不自禁地把她托抱起來,抱到床上去放下。而他們的四唇仍然緊密吻合著,始終未曾分離開。
他側身伏在女郎身上,恣意地狂吻著她。她究竟是誰,這個問題似乎並不重要。而她冶艷的容貌,動人的身材,及熱情大膽的作風,正對了高達胃口,這才是最重要的。
高達這時已慾火上升,愈來愈衝動了。早把什麼「微芯片」、希伯德博士、瓊妮拋置於腦後,一心只要在女郎身上獲得滿足。
在他的心目中,上了床的女人只有兩種,一種可以慢慢欣賞和品嚐,另一種只能狼吞虎嚥。
高達觀察入微,從她遍體有著金黃色的微細汗毛,連濃密的一片體毛都是棕色看出,這女郎必是個混血兒,有著東方和西方的混合血統。他之所以斷定這女郎有著東方血統,是因為她像羅瑪麗一樣,能說一口流利的華語。
聽聲音,這女郎很像羅瑪麗,但從外型上看,絕不可能是同一人。雖然在蒸汽間中如煙似霧,看不清羅瑪麗的真面目,但她是理成男人的小平頭……高達猛然記起,羅瑪麗曾說︰「就是為了他們,我才把頭髮剪成小平頭,有時便於改扮男裝,有時戴上各式不同假髮啊!」
難道她就是?
羅瑪麗自己全身赤裸,居然毫不拘泥道︰「我要證實,你究竟是不是浪子高達。」
「哦?」高達詫異道︰「必須用這方式驗明正身?」
羅瑪麗撫媚地笑道︰「久聞浪子高達的一貫作風,是要他自去冒險做一件事,一定要有相當的代價,除了足以令他動心的龐大數字金錢,就是足以令他動心的女人!」
高達不禁笑問︰「這麼說,你自認為是足以令我動心,為你不顧一切去冒險的女人嘍?」
羅瑪麗道︰「我自己知道條件不夠,但聽說浪子高達能征服任何女人,所以我只好用這種方式,求證你究竟是不是浪子高達。」
(4)
高達和羅瑪麗雙雙泡在正方型的雙人大浴池裡。
高達忽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一切了吧?」
羅瑪麗從水中伸出手,輕撫著他胸前濃密的胸毛,嫵媚地嬌笑道︰「時間還早,你急什麼嘛!」
「我急?」高達道︰「那不成了皇帝不著急,反而急死了太監。」
羅瑪麗的眼光移向他兩胯之間,「噗嗤」一笑︰「你要當了太監,做皇帝的不知要戴多少頂綠帽子呢!」
高達置之一笑道︰「我是跟你說正經的,剩下的時間只有六十幾個小時,兩條人命可在我們手裡。」
『羅瑪麗好像很篤定,若無其事道︰「放心,現在已經知道她們母女安然無恙,到時候只要把『微芯片』交出換人就行了。」
高達驚訝道︰「『微芯片』在你手裡?」
羅瑪麗不作正面回答,把話岔開道︰「有一點你可能沒有想到,這也是我舅舅不敢貿然交出『微芯片』的原因,因為我舅母是外星人,我表妹也等於是半個外星人,而我舅舅對他們基地的一切瞭解太多,即使我舅舅交出了『微芯片』,他們會輕易放人嗎?說不定,連我舅舅都會被他們來個殺人滅口,所以他不敢露面,要我出面向你求助。」
高達不悅道︰「這麼說,你電報上所謂的『禮物』,根本就是個幌子,目的是要騙我來的嘍?」
「不!」羅瑪麗正色道︰「只要能救出我舅母及表妹,我舅舅意把他這十幾年來所搜集的外星人資料全部送給你。」
高達輕描淡寫說道︰「我又不是研究太空知識的科學家,要那些資料有什麼用。」
羅瑪麗道︰「你不要小看它,那些資料至少值十億美金!」
「哦?」高達咋舌︰「這麼值錢?那我倒有些興越了。不過,只要交出『微芯片』,就可以交換她們母女了,又何必要我去救?」
羅瑪麗輕喟一聲道︰「唉!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舅舅為了舅母和表妹,決心放棄『微芯片』,但惟恐外星人言而無信,東西一到手,非但不放人,反而殺他們三人滅口。所以,我舅舅寧把『微芯片』送給你,只要你能救出她們母女。」
高達並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他始終覺得,整個事情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沉吟了一下,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怎麼會想到找上我的?」
羅瑪麗嫵媚地笑了笑,依偎在他胸前,輕撫著他肌肉結實的胸部道︰「我的電報上不是具名『仰慕者』嗎?那就表示我早已久仰你的大名咯!」
高達道︰「這不是我要的答案。」
羅瑪雨略一遲疑,笑道︰「老實告訴你吧,這主意是我出的。因我是個小說迷,尤其喜歡看靈異及科幻小說,衛斯理的小說我幾乎全部都拜讀過。」
「哦!」高達意外道︰「想不到你是他的忠實讀者呢!」
羅瑪麗笑了笑,繼續說︰「衛斯理的科幻小說中,有不少是關於外星人的,一般人也許認為是他虛構的故事。只把它當成小說看。但我卻一直相信,衛斯理的想像力再豐富,也不可能寫的那麼逼真,定是確有其事。也就是說,宇宙中有外星人存在,而且來過地球。
當我舅舅逃出那秘密基地,找到我,並且把一切告訴我後,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向警方報案。但我舅舅極力反對,他不但顧慮到我舅母和表妹的安全,同時也考慮到報了案,警方會相信她們是被外星人挾持的嗎?
除此之外,我們又沒有人可以求助,於是我想到了衛斯理先生,輾轉設法查出他的電話,由我打電話去找他。偏偏他不在,接電話的人說他去非洲了,無法連絡得上。他聽我說有很緊急的事,必須請衛斯理先生幫助,就建議我不妨找你看看,並且給了我電話和地址。」
高達笑問︰「那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
羅瑪麗道︰「我對你的一切不太瞭解,而且電話中不便說的太詳細。所以我又各方面打聽。知道浪子高達的一切後,才決定打那個電報給你。」
高達道︰「你好像很有把握,算準了我一定會來?」
羅瑪麗笑道︰「因為你是大名鼎鼎的浪子高達!」
高達一把抓住她正移向小腹下的手,阻止道︰「我先談正事,有兩個問題,你必須向我說明。第一,你舅母是外星人,她意離開那秘密基地,面對視她為『怪物』的地球人?」
羅瑪麗怔了怔,似乎沒想到高達會突然提出這個問題,但她很快就回答說︰「我舅舅已經有了安排,決定把表妹交給我,讓她接觸這個世界,過正常人的生活。而他則帶著我舅母找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隱居,就不會有人知道他的太太是外星人以致驚世駭俗了。」
高達又道︰「第二,你說『微芯片』值十億美金,難道已經找到買主了?」
羅瑪麗點點頭道︰「買主就是我舅舅曾經工作過的公司,他們有龐大財團支持,只要收買『追憶攝影機』的設計藍圖,就意付出十億美金。」
高達問︰「不包括外星人的資料?」
「不包括,」羅瑪麗道︰「我舅舅根本沒有提起外星人,也沒有必要讓他們知道,談的交易只是『追憶攝影機』而已。」
高達又追問︰「那個『微芯片』上所紀錄的,就是『追憶攝影機』的設計藍圖?」
羅瑪麗鄭重其事道︰「如果僅僅是設計藍圖,外星人就不會這麼緊張,非追回不可了。藍圖只是『微芯片』上的極小一部份,在整個『微芯片』上,簡直微不足道。但就這一小部份,已經值十億美金。假使把重要的外星人資料賣給世界上任何一個科技先進國家,恐怕開價五十億都有人爭著要呢!」
高達接道︰「而你舅舅卻把它拱手讓人?」
羅瑪麗正色道︰「在我舅舅心中,舅母和表妹比全世界的財富更重要!」
高達微微點著頭道︰「你舅舅倒是個很重感情的人,為了這點,我意助他一臂之力。不過,我們把話拉回來說舅舅的意思,是不是希望我能救出你舅母和表妹,而以『微芯片』作為代價。事實上,他並不意把『微芯片』交給那批外星人?」
羅瑪麗道︰「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即使交出『微芯片』,他們也絕不可能守信放人!」
「唔……」高達沉吟一下道︰「我的人手是差不多夠了,但不知道那秘密基地在何處,怎樣去救呢?」
羅瑪麗笑道︰「這個不用耽心,在時限之內,不用你去找他們,他們自然會來找你的。」
高達笑問︰「你好像對什麼事都有先見之明?」
羅瑪麗道︰「如果不出我所料,在這滑雪俱樂部裡,就有他們的人在暗中監視。所以我跟你見面,不得不特別謹慎小心,否則怎會約在男子三溫暖的蒸氣間裡?這一招他們絕對想不到的。」
高達笑了笑道︰「那我到你房間來呢?」
羅瑪麗鑽進他懷裡道︰「如果你的行動會被他們盯上,那浪子高達就太令我失望了。」
高達執起她的手吻了吻道︰「謝謝你把我估計得這麼高,不過,他們是外星人,一看就與眾不同,怎麼可能住進這裡暗中監視我?」
羅瑪麗道︰「據我舅舅說,大約二十年前,有一支西德青年組成的登山隊,無意中闖進了基地,被他們全部捉住。後來那批男女受了『洗腦』,並且在腦部裝進一個極小的電晶體接收器,完全受外星人的遙控。暗中監視你的,大概就是這批人。」
高達又聽瓊妮在「故事」中,提到那二十幾個西德青年男女的遭遇,不禁驚詫道︰「今晚在大廳裡。那個自稱華特醫生跟我打招呼的人,會不會就是……」
羅瑪麗風情萬種地一笑道︰「不去管他了,是也好,不是也好,反正期限還有六十多個小時,讓他們去監視吧!」
高達洒然一笑︰「那這六十多個小時,我們就泡在這浴池裡?」
羅瑪麗有一對豐滿挺實的高聳雙峰,不禁讓高達想起了泰國浴。
「泰國浴」舉世聞名,它的妙處是女服務生全身赤裸,以雙峰和下體為客人按摩洗刷,令人飄飄欲仙,若非親身體驗,實難想像出那種舒暢的感受。而從事這一行業的女郎,不但要年輕貌美,而且必須身材健美,尤其必要的條件是雙峰豐滿,體毛特別茂盛,否則就不夠資格吃這行飯,這也是「泰國浴」的特色。
羅瑪麗表演她出色的功夫,居然不比「泰國浴」的職業服務生遜色,甚至更熱情大膽。高達經不起她的揉動磨蹭,有些招架不住了。
羅瑪麗立時感覺出來,仰起臉笑問︰「要不要再享受一會兒?」
高達正中下懷,連連點頭說︰「好!」
羅瑪麗給他一個充滿挑逗的媚眼︰「待會兒你就知道我的功夫如何了。」說完她又嫵媚地一笑,逕自撐身站起,走出浴池,取了池邊的沐浴乳,擠在手上抹向全身。高達也出了浴池,在池邊躺下,好整以暇地等著享受她大顯身手。
羅瑪麗全身抹好後,便過來蹲在高達身邊,把沐浴乳擠在他身上,用雙手抹勻。
這女郎確實有一套,她雖是騎跨在高達身上,但兩手分開撐地,不使下面的人承受絲毫的重量。而她的刷功更見技巧,刷遍高達全身,無一處疏漏。
高達生理上的亢奮,已使他原形畢露,蠢蠢欲動。羅瑪麗卻視若無睹,繼續施展刷功。刷畢,接著便以雙峰進行按摩。
這時她的跪伏姿勢略加改變,臀部翹的老高,而使雙峰緊貼高達的身體。
兩人全身滿是沐浴乳,滑溜溜的,到處都滑來滑去。
羅瑪麗得天獨厚的雙峰,既豐滿又挺實,而且極富彈性。緊緊貼壓在高達胸脯上,一經揉動磨蹭,那感受其令人銷魂蝕骨,不禁飄飄欲仙。
當他們要離開浴池時,把身子沖洗乾淨,二人的心火也止了。
高達離開三○三號房間時,已將近午夜十二點。
他今晚來時,是搭乘電梯到五樓,出了電梯,迅速從樓梯衝下三樓,確定沒有人跟蹤,才走到三○三號房門口捺鈴。
現在他是由樓梯奔上五樓,再乘電梯下到底樓。
莫教授他們已另開了幾個房間,但這時仍聚在高達的房間內守候消息。他們明知高達去見羅瑪麗,不致會出事,但去了幾個小時仍不見回來,總不免有些為他耽心。
幾個「死黨」正感到焦灼不安,房門終於響起開門鎖的聲音。
本來大家是躺的躺,坐的坐,或是來回走動,一個個都在猛吸煙,也沒人說話。一見高達開門走進,所有的人全跳了起來。
費胖子劈頭就抱怨︰「老大,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我們差一點就要登報尋人了!」
高達輕鬆地笑道︰「沒這麼嚴重吧?你們真沉不住氣,也太大驚小怪了。」
阿發看出高達滿面春風,洋洋得意,不禁歎了口氣道︰「唉!我們在這裡乾著急,說不定老大還捨不得回來,嫌時間太早呢!」
莫教授上前道︰「老大,別吊胃口了,快告訴我們去見那女人的經過吧!」
高達從容不迫地坐下,先點了支煙猛吸兩口,才把去見羅瑪麗的情形簡單扼要地說了一遍。自然,有關兩人熱情如火的精彩部份,則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不便和托出。
他的述說剛告一段落,就聽阿發興奮叫道︰「哎呀!十億美金,我們連下輩子都不愁吃喝玩樂啦!」
萬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目結舌,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費胖子則轉過頭問莫教授︰「一個攝影機的設計藍圖能值十億美金嗎?」
莫教授聳聳肩,看看韋松石道︰「他是內行,這要問他了。」
韋松石一副專家的神氣道︰「聽老大剛才所說的,可能希伯德博士當年的構想,藉外星人的高科技已經獲得突破,甚至完成了『追憶攝影機』。如果它真能使已經消失的影像,把時空倒回攝錄下來,那麼這項空前的發明,絕對值這個價錢!」
費胖子喜形於色道︰「這麼說,羅瑪麗說的是確有其事嘍?」
時律師把頭一點,附和道︰「我看假不了,否則她哪有那麼大的手筆替我們在蘇黎世的飯店訂了房間,還預付一星期全部食宿費用,說不定他們已經收了買主一大筆訂金呢!」
大家似乎都被十億美金眩惑住了,話題始終圍繞錢打轉。你一言,我一語,好像每一個人馬上就要變成億萬富翁了。反而是高達皺著眉頭,猛吸煙,默默地不知在想什麼。
費胖子忽問︰「老大,把十億美金送給你,那姓羅的娘們能作得了主嗎?」
高達答非所問,喃喃地自言自語著︰「這事我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有什麼地方不對……」
這時阿發跟萬夾起了爭執,兩人爭得面紅耳赤。
萬夾跳起來叫道︰「你別光想著發財,錢誰不愛,可不是好拿的,得把那對母女救出來才行。跟外星人鬥,那可是玩命,搞不好就會把命賠上!」
阿發不服道︰「笑話!強龍不敵地頭蛇,外星人還不到一百個,地球上可有幾十億人。他們來到地球上,還能喧賓奪主不成?哼!門兒都沒有!」
萬夾反駁道︰「那我問你,是我們這幾個去救人,還是全地球的幾十億人去救?」
阿發被駁得直翻白眼︰「你、你是存心抬槓!」
「你們別吵了行不行!」莫教授喝止了兩人,轉向高達道︰「老費剛才說的不錯,這事羅瑪麗不一定能作主,最好你能見一見希伯德博士本人。」
高達勉強笑了笑︰「這個我已經向羅瑪麗提過了,可是她說希伯德博士為了安全起見,當前不便見任何人。至於以『微芯片』交換那對母女,無論用何種方式,又經授權由她全權作主。」
莫教授表示懷疑道︰「這只是羅瑪麗自己說的,究竟希伯德是不是其同意,我們完全不知道啊!」
「對!」費胖子道︰「到時候我們冒了生命危險把人救出,他們不交出『微芯片』呢?」
時律師忽道︰「我倒有個主意,老大不妨去告訴姓羅的女人,如果不讓你見到希伯德博士,我們就不去救人,看他見不見。」
其他幾人一致附和︰「對對對,就這麼辦。」
高達面有難色道︰「這……這恐怕不太好吧,希伯德博土的顧慮,也不能說毫無必要。事實上連羅瑪麗都被人在暗中監視,昨天清晨要不是我早到了十幾分鐘,她也被外星人抓去了,如果換了是希伯德博士親自出面,他被抓回基地了還有什麼戲可唱。」
大家面面相覷,一個個沉思不語。
一時之間,氣氛突然沉悶起來。
莫教授忽道︰「我剛想到一點,但不知道重不重要,那就是羅瑪麗說,她原是想向衛先生求助的,因為人不在去了非洲,接電話的人聽她說事情非常緊急,才建議她找老大,並且把地址和電話告訴了她。她又說,對老大的一切並不太瞭解,為了慎重,必須多方面打聽。既然如此,她不可能隨便找個人間問,打聽起來一定得大費用章,花費不少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替衛先生看家的無論是誰,既然接到羅瑪麗的求助電話,又自作主張推薦了老大,是不是應該立即打電話照會老大一聲?」
高達突然跳起來,衝到莫教授面前,用力在他肩頭一抵興奮道︰「老莫,你真不愧是柏林大學的化學博士,書不是白念的。我一直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就是一時想不出問題出在那裡,這下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啦!」
莫教授反而怔征地看著他問︰「老大,我只不過突然想到這一點,真的這麼重要嗎?」
高達笑而不答,逕自在床邊坐下,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報出了號碼,要總機為他撥接越洋電話到衛斯理的寓所。
大家都圍過來,保持著肅靜。
片刻後,電話接通了。
接聽電話的是胡說,他是衛家的常客,而且與溫寶裕等幾人都自備了衛宅的鑰匙,可隨時自由進出。
胡說一聽到是高達,就振奮地問道︰「高大哥,是不是要帶我們去『花』一『花』?」
高達笑道︰「有機會的,衛大哥在嗎?」
胡說那邊回答︰「他帶白姐(白家)去日本了。」
高達不由地一怔,詫異道︰「去日本?不是聽說他去非洲了嗎?」
胡說笑道︰「去非洲幹嗎?獵大象和獅子老虎?他們是去日本田縣神社,參觀『男性廟』哪。」
「男性廟」稱得上是「天下奇廟」,因為它所供豐的「神」很特別。竟然是男子的性具!
高達遊歷日本時,曾經「慕名」專程去開過眼界,廟堂內供豐的全是男子性具,而且大大小小有好幾百個,其中正殿特大號的是「主神」。長度達一丈七、八,圓徑也有兩尺,通體漆成朱紅色,呈亢奮勃起狀。
據說「男性廟」的「神」很靈驗,前來膜拜的以婦女居多,大都是久婚而未能生育,或是連生幾胎女兒,一心希望生個男孩的。也有婚姻不太如意,來祈求「神」保佑的婦女。
甚至有少數男信徒,是為了「力不從心」,不能滿足妻子的要求,求「神」
賜給力量,讓他能大展雄風。
只看善男信女為「神」豐獻的披彩掛金,幾乎每月接應不暇,就知道廟裡的「神」確實有些門道了。
高達對衛斯理帶白素去日本開眼界,參觀「男性廟」並不感到驚奇。詫異的是羅瑪麗怎會說成他們去了非洲?
他立即問道︰「小胡,最近有沒有一個姓羅的女人,從歐洲打電話找過衛大哥?」
「沒有呀!」胡說道︰「他們去了一個多星期,這些天我們都在這裡替他們看家,連電話鈴都幾乎沒響過。」
高達已獲得了答案,羅瑪麗根本是在撒謊!
但他們沒有向胡說多說的必要,即道︰「小胡,麻煩你立刻設法跟衛大哥取得連繫,請他盡可能在四十八小時之內趕來奧地利,我們住在茵斯布魯克城外的滑雪俱樂部,有非常緊急要的事。如果他趕不來,也打個電話給我。」
胡說毫無把握道︰「他留了個電話號碼,我們如果有重要事情,就打給神戶的一位田中先生,但四十八小時……」
高達道︰「那你現在就打去,我不多說了,回來一定會帶你去『花』的,再見。」
掛斷了電話,眼光一掃,只見大家臉上是同樣的表情,似在異口同聲地說︰「羅瑪麗有問題!」
但她為什麼撒這個謊呢?
往好的一方面想,羅瑪麗可能是為了增強她的可信性,不得不故意扯上衛斯理,表示先是打算向他求助的。否則,突如其來的找上高達,豈不是太突冗。如果往壞的方面想,那就不知道這女人摘什麼鬼了。
費胖子終於忍不住道︰「老大,姓羅的女人究竟在打什麼歪主意?」
阿發自作聰明搶著說︰「我看哪,八成她就是跟外星人一夥的!」
萬夾這可逮住了機會,趁機糧他道︰「你真聰明,如果她是外星人一夥的,老大既被抓去,還會放他回來?」
阿發一臉尷尬,走開一旁不吭氣了。
莫教授提議道︰「老大,我看最好是暫時不動聲色,以免打草驚蛇。你現在就去見她,堅持非跟希伯德博士見面不可;否則就不幹了,看她怎麼說。」
高達未置可否,沉思了片刻,當機立斷道︰「各位,現在我們要進入備戰狀況了。費胖子,天一亮你就進城,設法租一架直升機。另外,無論花多大代價,找一家製衣店,要用能防高壓電的絕緣布料為我們每人趕製一套連身的緊身衣,是準備穿在衣服裡面的,還要附帶同樣材料的手套和長襪。順便購買幾具無線對講機和防身武器。」
費胖子隨身總帶著記事簿和筆,迅速把需要的東西一一記下,笑道︰「沒問題,這些全交給我了。」
高達又轉向韋松石和阿發道︰「直升機租來,你們兩個就守在附近山頭,帶著我的望遠鏡和胖子買來的對講機,暗中監視附近和這裡的動靜,隨時待命準備接應。」
兩人齊聲應道︰「是!」
高達有條不紊,又交代莫教授︰「教授,明天一早。你搭飛機去日內瓦,探出希伯德博士以前服務的那家公司虛實,主要是查明,最近他們有沒有跟希伯德博士本人,或是他的代表,譬如羅瑪麗接觸過,以及他們對『追憶攝影機』所持的態度。」
莫教授充滿自信地笑了笑︰「沒問題。」
高達再向時律師與金乎勤道︰「你們明天一整天都留在俱樂部,不妨各處走動,隨時留意一切行跡可疑的人物,尤其是對我特別注意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最好能查明他們住的是哪個房間。」
時律師點點頭︰「老大放心,交給我了。」
萬夾見人人都有任務,只有他落空,忙問道︰「老大,那我呢?」
高達道︰「你是開鎖專家,明天我用調虎離山之計把羅瑪麗約出來,你就進入三○三號房間搜查。」
萬夾這才笑道︰「沒問題,看我的。」
高達分派任務完畢,當即下逐客令道︰「好了,我需要好好休息,各位可以自由活動了。不過最好是早點回各人的房間去睡,養足精神,明天會很忙的。」
大家這才想起,為了在房裡守候高達的消息,連晚餐都還沒吃。現在時間早已過,只有去餐廳吃宵夜了。
(5)
高達真的很需要好好休息了。
他與羅瑪麗接連兩次激烈肉搏,戰得天昏地暗,確實感到精疲力盡。連宵夜都懶得跟他們一起去吃,脫了衣服鞋襪就倒在床上。可是偏偏睡不著,只好點了支煙,坐靠在床頭沉思起來。
雖然羅瑪麗的一切確有可疑之處,尤其已經證實,她所說的先是打算向衛斯理求助,經人推薦才找上他的事根本是謊言。但整個的事情,又似乎不是捏造。
他已親身接觸過外星人,並且見到希伯德的女兒瓊妮,「微芯片」引發的一切,看來不假,是確有其事。那高達為何有種第六感,總覺得整個事情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呢?
羅瑪麗撒謊的動機,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怕突如其來的找上高達,未免太突兀,甚至可能引起懷疑。如果扯上衛斯理,情況可能就不同了。
衛斯理的科幻小說風行全世界,極為暢銷,擁有廣大讀者群。並且在他的著作末頁,曾經刊登過一則啟事,歡迎任何讀者提供超越科學領域,突破現實,以及不可思議的「怪事」,作為他寫作的資料,但必須是提供者親身所經歷,道聽途說概不歡迎。
為了便於取得直接連絡,他並留有電話號碼。
當然,這個號碼不是他寓所的,只是出版社的一隻專用電話。否則,崇拜他的讀者,藉故直接打電話找他閒聊或是胡扯亂謅一通,那他豈不是應接不暇,連寫作恐怕都沒有時間了。
出版社為了慎重,必須先過濾打來的電話,認為有值得一談的必要,才會要求對方自行決定連絡方式,然後通知衛斯理。經過同意,才通知對方,約定時間和地點面談。
所以說,並不是任何人隨隨便便,就可以打電話給衛斯理的,除非從別的管道,獲知他寓所的電話號碼。
羅瑪麗對這一點已經說明,是輾轉設法查出衛斯理的電話號碼,似可釋疑。
但她疏忽了一點,如果她真打過電話去,衛斯理和白京都不在家,接聽的人聽說是非常緊急的事須要求助,靈機一動推薦了高達,事後就必然會打電話通知,絕不可能不聞不問。
尤其衛斯理與白家是去日本,並非她說的去了非洲,是證明她根本沒有打過這個電話。換句話說,她是直接打電報給高達的。
她之所以撒謊,扯上衛斯理,也許正是為了前面所說過的原因,並無其他動機。但是,她又是如何得知高達的地址呢?
鼎鼎大名的「浪子高達」,也算是位知名度極高的風頭人物,要查他的地址並非難事。只須花費有限代價,找家徵信社或私家偵探,兩小時之內就可查出。
所以說,怎樣找到他並不重要,關鍵是羅瑪麗為什麼偏偏找上了他?
況且,「浪子高達」的名聲,並不見得有好評。難道真是因為他天不怕地不怕,羅瑪麗認定只有他敢冒險闖入秘密基地,從戒備森嚴的外星人手中,救出被綁的那對母女?
高達想到這裡,不禁笑了笑,自言自語道︰「她倒真是慧眼識英雄!」
但他隨即又陷入了沉思,想到莫教授的提議,堅持非親自見到希伯德博士不可,否則就撒手不管,看羅瑪麗怎麼表示。
他是個急性子的人,想到就做,哪能等到明天,匆勿穿上衣服鞋襪,他就溜出了房。
剛走到電梯間前,就見指示燈指出,正有人從上面乘電梯下來。高達為了避免被人撞見,當機立斷,急從一旁的樓梯直奔三樓。
走道上靜悄悄的,高達來到三○三號房門口,正要伸手捺鈴,忽聽房內隱約傳出連聲調用。由於房間的隔音設備甚佳,要不是高達的聽覺特別靈敏,幾乎無法聽出。高達心知有異,急忙側面把耳朵緊貼房門上,果然聽出房內是女人的慘呼聲。
他不由地一驚,立即退後幾步,突然全力衝去,以肩臂猛向房門一按,門鎖及加裝的鎖鏈全被撞開,可見他這一撞的力量有多大,房門撞開,一眼就見羅瑪麗赤裸裸地伏在地氈上,正被一名 面壯漢以膝蓋頂壓在她後腰上,雙臂則被綁住向上、反扭,連戴的假髮都被扯掉了。
另一 面壯漢被出其不意的撞門聲嚇到,一個抬頭,一個轉身,發現高達已破門而入,急忙放開羅瑪麗,雙雙向高達撲來。
蹲著的那個起身較快,也首當其衝,被高達迎面一拳擊中,跟路連退幾步,跌坐在沙發邊。
另一個隨即撲來,被高達飛起一腳,踹得跌了開去。
跌坐沙發邊的壯漢,霍地拔出手槍,指著高達以德語喝令︰「不許動!」
高達只好停止攻擊,無奈地聳聳肩。
另一個爬起來,衝上前,欲還以顏色,卻被持槍的壯漢喝止,然後站起身向高達冷聲道︰「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說完,一打手勢,兩人便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退向房門口,趕緊回身奪門而出。
高達赤手空拳,不便貿然追出,急忙上前扶起羅瑪麗問︰「有沒有受傷?」
羅瑪麗彷彿受了莫大委屈,撲進他懷裡就哭了起來。
高達忙扶她到床邊,拿起床上的黑緞晨褸,遞給她道︰「快穿上,到我房間去再說。」
晨褸太單薄,高達又打開壁櫥,在衣架上取了件雪地短外套為她披上,拾起假髮擁著她匆匆出房。
他們仍從樓梯下去,回到高達的房間,關上了門,扶羅瑪麗在床邊坐下,才問道︰「他們怎麼闖進你房裡去的?」
羅瑪麗驚魂稍定道︰「你剛出房沒一會兒門鈴就響了,我以為你忘了什麼,不料房門一開,他們就聞了進來,逼我交出『微芯片』。我說不在身上,他們不信,強行脫光我的衣服搜查,還動粗用刑……」說著說著,她又低泣起來。
高達詫異道︰「奇怪,我到你房間去時特別謹慎小心,先乘電梯上五樓。確定沒有被人跟蹤,才從樓梯下到三樓的。怎麼我一離開你房間,他們就……」
他突然若有所悟,急忙向全身衣服各處摸索。
羅瑪麗莫名其妙地問︰「你找什麼?」
高達道︰「那外星女人放我回來時,我被電擊昏了過去,他們一定趁機在我身上暗藏了『追蹤器』!」
羅瑪麗點頭道︰「不錯!否則我以代名訂了三○一、三○三、三○五三個房間,已經住進來兩天,他們為什麼沒有採取行動?一定是不知道我也住進了俱樂部,直到你去了我房間,他們才確定,等你一離開,他們就趁虛而入。」
高達氣得罵道︰「他媽的!我說他們怎會輕易放我回來呢,原來是利用我帶路!」
羅瑪麗也憤聲道︰「哼!幸好我有先見之明,不敢貿然帶你去見我舅舅,否則我們就全軍覆沒了。」
高達沒有搭腔,繼續向全身摸索,甚至把衣服一件件脫下,逐件仔細檢查,仍然毫無發現。
忽聽羅瑪麗道︰「快看看你鞋跟。」
高達被她一語提醒,急忙去拿了冰箱上面的開瓶器,脫下鞋子,撬開一隻鞋跟,並未發現異狀。
當他橇開另一隻時,果見鞋跟已被挖空一小部份,其中赫然裝入一個袖珍型電晶體的「追蹤器」!
高達一氣之下,把它掏出來,放在茶上,重重一拳把它擊毀,還罵了聲︰「他媽的!」
羅瑪麗趁機道︰「你現在相信了吧,他們根本毫無誠意放人。如果你真拿了『微芯片』去交換,可能連你都回不來了!」
高達在她身旁坐下,笑問︰「現在沒有『追蹤器』了,你可以帶我去見希伯德博士了吧?」
羅瑪麗面有難色道︰「難道你還不相信我,為什麼一定要見我舅舅呢?」
高達笑道︰「我對希伯德博士的『太空之戀』很感興趣,可惜瓊妮只說了一半,所以很想聽他親口說完。」
羅瑪麗嫵媚一笑︰「這還不容易,你躺上床來,讓我說給你聽就是了嘛!」
高達心想︰「反正深更半夜,又被人暗中監視,事實上不可能現在就去見希伯德博士,不如等天亮後再說。」
於是,他躺上了床。
羅瑪麗進房就脫下了披在肩上的雪衣,這時再將黑緞晨褸一脫,全身已是赤裸。她拉開床腳的薄毛氈,覆蓋在兩人身上,側身摟著高達說出了瓊妮未曾說完的「故事」。
希伯德被兩名警衛左右挾持著,跟隨由兩人架扶著的妮莎亞,懷著緊張而充滿驚奇的心情,從扶梯進入了「幽浮」。
關於世界各地的「幽浮」報導,只稱它為一種速度極高的不明飛行物體。
最詳盡的一篇報導,是於一九七六年在瑞典斯德哥爾摩附近的阿蘭達機場,曾有不少人在當晚目睹一具碟形的神秘發光飛行物體出現。
當時目擊者看得很清楚,它以驚人的高速掠過天空時,猶如現今風行一時的「飛盤」,又像兩隻對合起的碟子飛擲而出,所以又被稱為「飛碟」,「幽浮」
是「UFO」的直接譯音。
它曾不止一次出現,時間總在當地夜幕低垂之後,高速掠過時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其實是噴射的一團火焰,由於速度太快,形成目睹者的錯覺。
每次它都是沿著地平線升起,一直到達機場附近的上空,然後繞過山崗,消失在黑暗中。
目擊者的陳述,已列為美國太空研究發展中心正式紀錄,足見它的可信度相當高。
但所有描述,只是它的外型,也可說是目擊者驚鴻一瞥的印象而已。至於電影中所看到的一切完全是憑編劇、導演、及技術人員的想像所虛構出來的景像。
這時希伯德博士進入「幽浮」所看到的,幾乎使他懷疑是置身在科技電影的佈景中。因為,眼前的一切,簡直就與電影中看到的大同小異。驚異中,他不得不由衷地佩服電影工作人員的想像力確實太豐富。
寬敞的圓形艙廳中,有四分之一面的弧形雷達影像顯示壁,正中上方一個大螢光幕,相當於七十二時電視影像管,大螢光幕上的畫面,正是他們剛才進入的洞口。下方是一排約二十個較小螢光幕,如同陳列了一排二十八時電視機,每個畫面都不同,可看出是「幽浮」四周以各種角度攝取的洞內情景。
希伯德博士恍然大倍,難怪這龐然巨物如同密封,周圍不見一個窗口,原來只要坐在顯示壁前,即可對外面的情況一目瞭然,而大螢光幕上的畫面,則是二十個小螢光幕中的一個放大,顯然可任意選擇。
正對著雷達影像顯示壁距離約一丈處,置有長方型控制台,台上全是儀表、電鈕及一支支可前後移動的拉桿。台前置三隻旋轉椅,前面各有一個如飛機駕駛艙門方向盤,兩旁並有控制桿。
想不到整個龐大的「幽浮」,僅由正副三個駕駛員操作,由於這時並未準備飛行,三人坐在旋轉椅上,只是注視著面前的顯示壁,監看洞內的一切情況。
距離駕駛台數尺,左右又各有一個同樣是方平台,滿佈各式各樣儀表及操作電鈕,只是此刻無人看管。
「幽浮」內部共分三層,中層即是現在見到的大圓艙,也就是它的「神經中樞」,包括駕駛台、顯示壁、各系統的全部儀表和電鈕,以控制和操作整個「幽浮」。下層可能是全部動力和電力的機房以及它的腹艙,可讓小型「交通工具」
進入收藏。
從螺旋式的鐵梯,希伯德博士被押上了上層。
一道道設計奇特的鐵門,均須以「音鎖」開啟,否則無法進出。
進入一個如同大公司董事長辦公室的房間(所有桌椅櫥櫃都是金屬製成,而且加以固定,高速飛行中才不至於東倒西歪),只見一個身穿銀色太空衣的外星人,正端坐在一張弧形大辦公桌後。
希伯德博士不由地露出了一臉驚詫,因為此人的臉型如同雞蛋,頭頂光禿髮亮,下巴蓋有一束山羊鬍子。他的臉色白而不亮,五官與常人無異,但只有一隻獨眼,豎著長在眉心正中。
任何人見了這張臉都會大吃一驚,希伯德博士也不例外。所不同的是,他已經聽那年輕小伙子形容過,也見過妮莎亞白如石膏的肌膚,而現在他是親眼見到了外星人的廬山真面目。
不消說,妮莎亞也正是同樣的一張「怪臉」!
此人正是秘密基地的主持人,也就是妮莎亞的父親!劈頭就以他們星球的語音質問了妮莎亞幾句,大概是在問她未能按時返回基地的原因。
妮莎亞也以他們的星球語言,說明了「飛行工具」電力耗盡,無法以電訊求援的情況。
基地主持人這才把眼光打量著希伯德博士,又問了幾句。當妮莎亞說明全部經過後,這對外星人父女似乎起了爭執,最後還是父親妥協了。
想不到他竟也能說德語,示意兩名警衛放開希伯德博士後,起身把手一伸︰「歡迎你來到我們的基地。」
希伯德博士上前跟他握了握手︰「請原諒我來得很冒昧。」
「請坐。」基地主持人做了個手勢,逕自先坐下。
妮莎亞等希伯德博士坐下後即道︰「我去治療腿傷,你跟我父親談談吧!」
希伯德博士點點頭,目送兩名警衛攙扶著她出去,另兩名警衛則仍留下,恭立在一旁。
基地主持人等門自動關上後,才以鄭重的語氣道︰「我們是來自一個很遙遠的星球,以我們的語言稱它為『永恆之星』。以地球人來說,我們是所謂的『外星人』,就像我們稱你們為『地球人』一樣,表示我們並非生存於同一個星球上的『生物』。所以,我們來到地球後,始終不與地球人接觸。
曾經有一支西德青年男女組成的登山隊,無意中闖入我們的基地。為了不讓地球人知道有『外星人』侵入地球,更為了我們的安全顧慮和不受外界干擾,不得不留下了他們。事實上,當我們提煉了足夠的能源後,我們即將離開地球,而他們也必須隨我們返回我們的星球。」
希伯德博士似已意識到,這番開場白是故意說給他聽的,意味著他的處境,很可能會跟那些人一樣。
果然不出所料。基地主持人接著使直截了當道︰「因此,你既來到了這裡,就必須加入我們!」
所謂的「加入」,也就是強迫希伯德博士留下。
希伯德博士不禁面有難色︰「這……這恐怕有些礙難遵命。」
基地主持人斷然道︰「這個由不得你,須由我來決定!」
希伯德博士憤然起身道︰「抱歉,那我這就告辭了。」
基地主持人冷哼一聲︰「雖然你救助過我的女兒,但為了我們基地的安全顧慮,我絕不能容許任何一個地球人活著離開這裡!」
希伯德博士驚怒交加︰「你打算殺我滅口?」
基地主持人沉聲道︰「我很不願意這樣做,但不得不如此!」
希伯德博士怒哼一聲,轉身就向鐵門走去。
兩名警衛上前欲阻,見基地主持人以手勢制止,才各自退回。
但希伯德博士卻無法使門開啟,不禁回身大吼道︰「我絕不會留下的,你們要殺我就動手吧!」
基地主持人冷森森一笑︰「你只要能出得去,儘管請便!」
明知希伯德博士出不去,卻故意用話激他,頓使他怒從心起,奮不顧身地向端坐不動的基地主持人撲去。不料身體一觸及那張弧形大辦公桌,便被電擊得全身一震,當場昏了過去。
不知經過多少時間,當希伯德博士甦醒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小艙房裡。長方形的空間並不算大,卻有四個上下層的鐵床,平行地緊靠著艙壁。
「幽浮」的空間有限,每一寸地方都必須善加設計利用,絕不能浪費,所以這小小艙房,就得擠上八個人。
這時只有希伯德博士躺在左邊下層鐵床上,當他撐身坐起時,才發現妮莎亞默默地坐在對面床邊。
她仍然是那身打扮,臉上的黑紗面罩也未除下,似乎心事重重,坐在那裡低頭沉思,以致希伯德博士已醒來,她尚渾然無覺。
直到希伯德博士挪身下床,她才察覺道︰「你醒啦?」
希伯德博士星地站起,向她質問︰「你們要把我強行留下,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妮莎亞連連搖頭︰「不,不,絕對不是……」
希伯德博士怒形於色道︰「哼!我清楚得很,因為我雖然沒有見過你的真面目,卻已經知道你是外星人,所以你故意把我騙來,然後找個藉口離開,好讓你父親出面強行把我國在這裡,永遠當做你們的奴隸!」
妮莎亞矢口否認︰「不!絕對不是我的意思!你親眼見到的,我一回來就跟我父親發生爭執。就是為了我說你救過我的命,又幫助我修復『交通工具』。所以我要報答你,帶你回來參觀基地,然後再……」
希伯德博士冷冷一哼,憤聲道︰「你們當時都說的是外星語言,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什麼!」
妮莎亞似覺無限委屈,聲音有些嗚咽︰「你完全誤會了我的本意,我帶你回基地來,不僅是讓你參觀,而且是想藉我們星球的高度科技,完成你的心願。」
希伯德博士怔怔地問︰「我的心願?」
妮莎亞抬起頭道︰「你不是告訴我,正在研究一種『追憶攝影機』嗎?」
希伯德博士驚詫地看著她︰「你是說,你們可以助我實現這個理想?」
妮莎亞點點頭道︰「也許再過幾十年,以地球人的智能,科技突飛猛進,日新月異,一定能研究發展出這種特殊性能的攝影機,但當前恐怕還不容易做到。
而我們星球的高度科技,早已遠超過你們地球上。如果由我父親協助你,再利用這裡的設備,要想突破技術上的困難,完成你所構想的『追憶攝影機』,只不過像做個新玩具一樣的簡單。」
希伯德博士興奮過度,反而沉默了下來。一時之間,彷彿是一個困擾他已久的難題,突然間迎刃而解。
他絕對相信,以外星人的高度科技成就,必然能突破他始終無法突破的技術困難,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想到他所付出的代價,是必須永遠留在這秘密基地,甚至有一天將隨他們返回另一個星球,便不禁猶豫了起來,事實上他也明白,他們絕不可能讓他活著離開此地。
對一個科學研究的狂熱者來說,沒有比實現理想更令人興奮的事,即使必須付出任何代價,也在所不惜,很多人甚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就拿一心想發明飛機的那些狂熱者來說,他們的「試飛」,不就是以生命為賭注嗎?從高山縱身而下,「飛」不起就活活摔死。為此而喪生的人真不知有多少。
希伯德在別無選擇之下,終於當機立斷,決心留在秘密基地了。
對他的這個決定,妮莎亞自是欣喜萬分,迫不及待地去告訴了她的父親。
於是,在「地球人」的社會裡,希伯德博士突然失蹤了。
他的家人從巴爾塞趕來,會同當地警方,以及一批自告奮勇的居民,分頭展開了搜尋,在山邊密林外,他們尋獲了希伯德博士租用的小貨車,深入狹谷,也發現拖行擔架留下雨道明顯的痕跡,一直延伸到四、五里之長。擔架已拆開,棄置在谷內。
再向山坡上搜索,又在密林前發現掩護「交通工具」的大批樹枝,以及附近被噴射火焰造成的枯樹和焦石,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收穫。
搜索行動連續進行三天,仍然沒有發現希伯德博士的影蹤,警方只得聲明放棄,將他列為失蹤人口紀錄,就此結案。
其實,就算搜遍整座黑林山,也不會有所收穫,這時希伯德博士早已在阿爾卑斯山的深山中了。
阿爾卑斯山是中歐的最大山脈,包括瑞士、法蘭西、奧地利和意大利四國,分為東、西、中三部,其中尤以白朗峰最高,海拔達一萬五千七百多公尺,終年積雪,且有巨湖冰河,景色為全歐之冠。
那支由西德青年男女組成的登山隊,便是在攀登白蒙布朗峰途中,突告神秘失蹤的。出事後曾有多支搜救隊入山,都先後無功而返。後由慕尼黑方面派出軍用宜升機協助,展開空中搜尋,結果非但沒有發現那支失蹤登山隊,連直升機也一去不回。(後來在山頂上突襲高達,用的就是這架直升機。)希伯德博士從此留在秘密基地,在基地主持人協助下,一心一意研究他的「追憶攝影機」。
由於朝夕相處,他和妮莎亞這兩個不同星球的男女,居然日久生情,雙雙墜入了愛河。經基地主持人同意,他們在簡單隆重的儀式下,在「幽浮」的大圓艙裡舉行了婚禮。
在婚禮中,希伯德博士第一次見到了其他地球人(那支失蹤登山隊的青年男女)。
那些青年男女的待遇無法跟希伯德博士相比,他們的工作被指派提煉「鈾」
礦石,分為兩班,日以繼夜地在底艙工作,形同做苦工,所獲的代價只是每日三粒「太空食物」,以維持生命和體力。
在食物方面,希伯德博士沒有享受特別待遇,他必須跟所有人一樣,習慣外星人的生活方式。同時,他也習慣了妮莎亞的那張臉︰光頭,獨眼和白如石膏的膚色。
婚後不久,妮莎亞就懷孕了,足月後產下了他們的愛情結晶瓊妮,一個「正常」的地球人。
直到兩年後,希伯德博士的夢想終告實現,完成了他的「追億攝影機」。
開始時,只能讓妮莎亞抱著瓊妮,對著鏡頭作出些動作,然後離開。由希伯德博士親自操作「追憶攝影機」,以鏡頭對著空景,把剛才母女兩人的動作「追憶」成形象,使畫面呈現在眼前,但卻是靜止的。
這一成就,頓使希伯德博士欣喜若狂,因為它已證實他的理論正確。經過不斷的研究、改進,影像由靜止而變為活動,「追憶」的時間逐漸加長,從已經過去的幾秒鐘,增加到幾分鐘、幾小時前……
三年後,「追憶攝影機」的性能,已能憑空「追捕」到幾年前的景像,甚至把當日他被押見基地主持人的情景,清晰地攝錄下來,用特殊設計的放映機使之重現。
希伯德博士的理想終於實現了,但他付出的代價,是永遠「歸化」外星人,永遠不能回到其正屬於他的世界。
在一次無意的攝錄中,他拍攝到一段景像,使他赫然發現,那二十幾個被俘的西德青年男女,曾被特殊電波「洗腦」,並且在腦部動手術,裝入一隻極小的電晶體,使他們的思想和行動,完全受外星人以電波遙控。而這些受遙控的青年男女,經常被派出執行交付的任務,絕對唯命是從,圓滿完成。
以後的十幾年中,經希伯德博士的不斷努力改進,「追憶攝影機」的性能愈來愈提高。他私下攝錄了「幽浮」內所有的機密,甚至包括男女外星人之間的做愛鏡頭。
由於他早已「歸化」外星人,而十幾年來行動未受限制,才能順利攝錄下許多珍貴鏡頭。但在攝錄的過程中,他始終是在半公開、半秘密的情況下進行。也就是說,他隱瞞了基地主持人部分實情,沒有把「追憶攝影機」已具備如此驚人的性能說出。
不料他的秘密,終於被基地主持人發現,逼他把「追憶攝影機」及攝錄的底片全部銷毀。希伯德博士不能抗命,但他陽奉陰違,私下把設計藍圖及全部拍攝的底片利用「幽浮」上現成的高度科技設備,錄製在一個「微芯片」上,私下藏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基地主持人接到外星人首領的命令,要在最後一批鈾礦提煉完成後,全體返回他們的星球。
這是密令,連負責接收電訊的人都無法譯出密碼,但希伯德卻從妮莎亞口中獲悉。於是,他突然興起了「逃亡」的意念。
希伯德博士原計劃帶同妻女逃亡,但他唯恐妮莎亞反對(這是必然的,她不可能願意留在地球,被人視為「怪物」)。反而誤了大事。無可奈何下,他只有忍痛拋棄她們。
就在一個風雪交加的深夜,他留下一封長信給妮莎亞,偷偷登上停置洞內的一個「交通工具」,趁警衛人員不備,駕駛它衝出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