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妖姬(2)

校對、排版︰gossoon

〈11〉

為了慶祝寫好程序,Lesbi提議咱們一起出去吃大餐。我天生就貪吃,當然是舉雙手雙腳贊成。

在我再三的哀求之下,她換上唯一一條短裙,踩著馬靴,打扮的美美的和我一起出門。這是有原因的,我這人很愛面子,牽著漂漂的美眉出門,走起路來都覺得有風。

兩個貪吃鬼商量了半天,最後到中信飯店吃歐式自助餐。那兒情調氣氛都不錯,也不很貴。牽著她進去的時候,連帶位子的服務生小弟,都忍不住對Lesbi多看了兩眼。他那羨慕的眼神,讓我樂不可支。

吃完之後才九點出頭,兩人殺去Pub打算狂歡一場。我對這些場所不很熟,還是靠她帶路,才能在小巷子裡找著地方。

那個Pub不但有舞池,也有樂團在唱歌,現場的播音員又會帶氣氛,人聲鼎沸……花了好大工夫,才在舞池邊找著位子坐下來。

喝了兩瓶啤酒之後,在強力的音樂助興之下,兩人愈來愈開心,索興跑到舞池裡跳起舞來。

不曉得是不是有人在吃禁藥,場子裡竟有一對男女大跳那種撩人的三貼舞。

只見那男生不時把手伸到那女的短裙裡,然後還會做一些類似做愛的動作,雖然沒脫衣服,曖昧的性暗示讓現場火辣極了。

Lesbi一面張望著那對男女,一面隨著節拍拍著手,一面扭動著身體跳著 亂的舞步。我則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景像,不免有些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就會口乾舌燥,我拿起冰啤酒猛灌。Lesbi也好不到哪兒去,她乾脆拿著啤酒,到場子裡看那對男女大跳艷舞。我怕一面喝酒一面跳,會容易醉,所以只敢待在坐位上。她真的是漂亮,在一群男女中,就是那麼醒目。

沒多久她就腳步不穩,大概喝太多了,我忙著把她拉回座位,『別再喝啦,你會醉的。』我貼在她耳朵邊說著。

「難得一次嘛……」她搖搖頭,還是拚命喝。

『你待會兒還要開車,別喝了啦……』想到會被酒醉的人載著就頭皮發麻。

「那就你開了唷……」

『我沒駕照耶。』

「放心放心,車子很容易開的啦。」

『被條伯伯抓了怎麼辦哇?聽說要罰一萬二耶。』

「被抓了就我出錢羅!」她面不改色的說著。

『唉,真是富家小姐。』我心裡暗想著。

她終於喝到撐不住,示意我扶她回去。她把車鑰匙拿給我,才開了車門她就撐不住了,蹲在路邊吐了起來。

這種場面見多了,憑著以前的職業本能,我趕緊在她車上找著面紙,拿給她擦嘴。

『你吶,真是不乖,要你別喝還喝那麼多。』我一面說一面幫她拍拍背。

「對不起……讓我吐一下就好了……」

覺得嘔吐的味道不好聞,我找了半天車後座,把剩下的半瓶礦泉水遞給她,讓她可以漱口。

「下回我不會喝那麼多,真是麻煩你了說。」

『沒事的,不打緊兒。』見著她裙子邊還沾到一些髒東西,隨手拿起面紙幫她擦一下。

等她吐了一個段落,扶著她回到車上。然後我只好硬著頭皮,想法子把車開回去。幸好家裡有車,以前還曾開過,否則突然弄台車要我開,鐵定會開到人行道上……也許真的是駕駛技術太差,開沒幾步她突然打開車窗,又往外面吐了一地。我只好再把車停到路邊,拿著面紙和礦泉水去幫她。

「我真的不行了,你幫忙找一家最近的旅館讓我躺一下好不好?」

『嗯……』

於是我在路邊四面張望,終於看到五百公尺外有汽車旅館的招牌。笨手笨腳的把車開過去,那收費的小姐還眼帶曖昧的看著我,好像坐旁邊的美眉是被我灌醉才來的一樣。

扶著她進了房間,她二話不說的又跑去馬桶邊,跪在地上向裡面吐。我什麼也不能做,只好在她旁邊拿衛生紙。

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以前酒客喝醉的時候,咱們當少爺的常跑去買解酒益,還蠻有用的。

『我出去一下,你等我唷!』我把面紙放她旁邊,然後急忙跑去去找了家便利商店,買了一罐回來。天吶,竟然要一百塊大洋,真是沒天良。

回到房間時,她已躺在床上,看的出來並不是很舒服。

『來,喝一罐解酒益,蠻有用的唷!』我幫她打開瓶蓋。

「謝謝你……實在很難過說……」她很乖的把它都喝掉。

『我曉得,乖,你躺一下。』然後我跑去浴室,用熱水泡了一條毛巾,幫她擦擦臉,敷個頭。

「你對我真好。」

『還好啦,你平常也蠻會照顧人的哇。』我笑著吻了她頭額一下。

這時我才有空看看那房間,到底長成什麼樣子。他們房間的設計是採用歐式風格,尤其那張床,四個角都有柱子。歐式的大床有個頂蓋,沿著頂蓋掛著長長的縵帳,縵帳的四個角被絲帶綁在柱子上。

我很好奇的把縵帳放下,床的四面被薄紗封閉了起來,兩人圍繞在一個美麗的小空間裡。四周昏黃的燈光,透著縵帳穿了過來,照在她紅撲撲的臉上,煞是迷人。她皺著眉,似乎還是很不舒服。

『怎啦,哪兒不舒服呢?』

「頭痛痛……想吐吐……」

標準的喝醉酒反應,幸好她不會發酒瘋。

她轉過身來,背對著我︰「幫我把胸罩解掉,好難過。」

『這……』我是很想幫這個忙,又怕她第二天酒醒了不認帳,說我侵犯她,這樣丟臉就丟大了。

話說回來,挨罵也是第二天的事兒。我拉開她襯衫的拉煉,幫她把胸罩的扣子解掉,親了她雪白的背部一下,再把拉煉拉回去,『你休息一下吧。』幫她把被子蓋起來,自己則卷在棉被外面,不久竟也沉沉睡去。

大概才睡兩個小時,突然覺得有人幫我蓋被子,把我由睡夢中驚醒。

「啊,真對不起,吵醒你了。」她一臉歉意的說著。

『無妨,你怎不多睡會兒?』

「酒醒了,覺得黏黏的,想洗個澡。」

『噢,洗一下也好,會舒服些。你身體好些沒?』

「好多了,今天真是謝謝你唷。」

『哪兒的話呀。』

「你怎不睡到被子裡來呢?」

『唉喲,我怕我不乖,到時安碌之爪老往你身上摸,你會睡不著的。』

「呵,小笨蛋!」她似笑非笑的打了我小腦袋一下。

『你要不要泡個澡哇?會更舒服唷?』

「但外面旅館的浴缸怕不乾淨耶。」

『我去清一下,你等著。』

「不必了吧……」

『放著按摩浴缸不用,太浪費錢了說。』

我跑到浴室裡,拿著香皂很費力的洗好了浴缸,然後調整水溫,想幫她放個水,好好泡一下。

『你先洗吧,我在外面等著就好羅。』我回到床邊叫她去泡個水兒。

「謝謝……真謝謝你……」她突然親了我臉一下,燈光襯得她明艷動人。

她走進浴室,關上門,任憑水聲浠浠。

「Sam……」浴室的門突然打開,她探出頭來。

『怎啦?』

「要不要……」

『要什麼東?』

「要不要一起洗?」她怯生生的說著,只露了一個腦袋在門外,身體用門擋著,不曉得衣服還在不在。

『你不會後悔?』

「我相信你是好人。」

在浴室門推開的一剎那,驀然出現她雪白無瑕的身體,著實讓我有點震驚,腳步似萬斤重般讓我動彈不得。不知是怎回事,臉頰若火般燙。

她走上前來,解開我的上衣。

『你好美……』我不禁看得呆了。

「呵……小色鬼!」

〈12〉

浴室有免洗浴帽,我幫她戴上去,手指滑過她的秀髮,她的耳朵,停在她的肩上,她愣愣的看著我。

『怎啦……怎啦……小色鬼可沒欺負你唷……』

「你是第一個對我那麼好的男人呢!」

『是嗎?』我笑了笑,兩手圈在她腰上。

「你看我們像不像情侶呀?」她笑語嫣然,把頭靠在我胸前。

『你說呢?來,泡到水裡,別著涼羅。』

我先倒了旅館送的溫泉粉到水裡,然後兩人一起泡到澡缸。要她轉了個身背對著我,抹了一點沐浴乳,幫她抓抓背。

「你對女生都那麼好嗎?」

『沒呀……別這樣子說嘛……我只是順著感覺罷了……』

「什麼感覺?」

『很難形容,只是一種想讓你開心一點的感覺。』

「那麼簡單?」

『嗯……也許,我只是喜歡你吧……』我紅著臉,在她耳邊低聲說著。

「巧言令色!」她假裝生氣,模樣可愛極了。

我不禁摟著她的腰,親了她臉頰一下。她卻側了身,像只小貓般的躲在我懷裡,兩隻手搭在我肩上。

「你喜歡我嗎?」她斜著眼看我,水汪汪的勾人魂魄。

『喜歡!』

「你真的喜歡我嗎?」

『真的喜歡!』

「你有多喜歡我?」

我吻上她的唇,不讓她再問下去……戴著的眼鏡,被她一把扯掉。

我愛她嗎?我不確定;我喜歡她嗎?我也不確定。在那激情交織的時刻,腦中一片空白。

不曉得吻了多久,她已跨坐在我身上,勾著我的脖子,傻呼呼的望著我,小小的腦袋裡不知想些什麼。浴室裡熱氣撩人,薰得她兩頰紅撲撲的,明艷不可方物。

「偷偷和你說,我也有點喜歡你唷!」

『嗯,我也是耶。』聽她這樣說,心神為之一震。

「所以唷……」

『所以什麼?』

「所以你要認命……」她把嘴靠在我脖子上,硬生生的留下一粒草莓印。

『可惡,竟然偷種草莓。』

「對呀,留下記號,免得其它美眉看不到!」

『又不是小狗狗,還要撒泡尿做記號。』我嘟著嘴,假裝生氣。

「貧嘴!」她手指做個剪刀狀,往我嘟起來的嘴唇剪切去。

一個重心不穩,她倒在我身上,正好讓我埋在她胸前。原本一直保持君子風度,不敢伸手亂摸,這回她自己送上門來,就怨不得我啦。

「你好壞……」

『嗯。』我自顧著用舌頭在她雙峰上畫著圈圈,一面用手在她背後輕輕的撫摸著……

隨著親吻的時間愈久,她情緒愈加興奮,兩手抱著我的頭。兩人最私密的地方,不時有著輕微的接觸,撩起陣陣暇想。我趁機用兩手扶住她的臀,在她忘我的時候,挺起下半身,讓自己的身體沒入她的溫柔鄉……灼灼熱浪,由下半身湧來,讓我淹沒在她的激情裡,一點一滴,淹沒到心底。

「啊……你怎麼可以……」她急忙著想起身,卻被我抱住,動彈不得,「我以為你不會的……」兩行眼 奪眶而出。

『對不起……Else you wont love me。』(否則你不會愛上我。)一時間我慌了手腳,用英文和她說明我的心意。我真的很好面子,有些話用中文會說不出口。

「Love me?or just my body?」她也回了一句。(愛我?還是只愛我的身體?)

『Both。』(兩者都愛。)

「Sure?」(真的嗎?)

『I swear。』(我發誓。)

「So,tell me you love me。」(告訴我,你愛我。)『Yes,I love you,I do love you。』(我愛你,我真的愛你。)「Never lie to me and Ill love you forever。」(別騙我,我也會永遠愛你。)『Your love will be the best gift in my dream。』(你的愛是我夢中最好的禮物。)

「Now its real。」(現在你美夢成真了。)

莫名喜悅湧上心頭,讓我又吻上了她,繾綣雙唇,似傾訴著無盡愛意。

一瞬間,她封閉的心扉似乎全打開了,第一次主動的吻著我。小巧的舌頭輕輕的捲過牙齒,舌尖,嘴唇,揚起陣陣情慾。她依舊跨坐在我身上,怒張的情慾之棒,一點一點的 達她桃源的最深處。

「啊……Sam……」她發出囈語似的呼喊,小小聲卻怦然傳到心底。

她的聲音本來就十分甜美,加上一點氣音,加上一點嬌羞,加上一些若有似無的款款深情,勾魂似的讓人喪失心志。

『我喜歡你……好喜歡你……』我在她耳朵邊輕聲的說著。

「Sam……」隨著身體抽送,她囈語依舊。

浴缸水是熱的,她源遠之處,溫熱猶有勝之。豆子大的汗珠,由她額頭滾滾而下,滴在我的身上。看她似乎蠻累的,我心疼的抱著她擁吻著,慢慢的讓她躺到浴缸裡。雖然她阻止我,還是離開了她的身體。

「你做得不高興嗎?」她紅著臉問著。

『怕你累了。』吻了她可愛的小鼻子一下。

「你不會想要……在裡面解決嗎?」

『先幫你把澡澡洗好吧。』笑著幫她擦上沐浴乳,不忘又偷捏了一把。

沐浴完畢,讓她圍上了浴巾,見她頭髮濕掉了一片,拿起吹風機,幫她吹著頭髮。鏡子裡的她,嬌羞無限。

回到床上,拉起縵帳,兩人又回到那小小而神秘的空間裡。這次終於能和她躲在同一床被子,我趴在她身上,呆呆的看著她。

「你色 的在看什麼?」

『看你漂亮呀。』一切又由擁吻開始……我俏皮的親吻著她的耳朵,然後吹了一口氣。

「搗蛋……」被她打了一下。

『還有更搗蛋的唷……』我把舌尖伸到她耳洞裡,「啊」的一聲,整個人瞬間軟掉。

Lesbi似乎還未由浴缸裡的激情中醒來,兩隻手抓著我的屁股,一直暗示著我快點進去。我則是假裝不知道,死也不肯進去。這是策略問題,讓女生撐得愈辛苦,就愈容易把她搞定。

我還是照著既定的步驟,由上往下,一路親吻下去。她則不甘示弱,用手輕輕的握著我那昂然而立的雄性表徵,讓人趐麻難耐。而且,更致命的還在後面,她還拿著它,輕輕的磨擦著即將迎接它到來的地方。愛慾之水,溫熱而滑潤,一個不留神就讓它滑入那情慾之源。

我兀自頑強 抗,不肯長驅而入,只在入口處輕探;出入之間,深不及寸。

她毫不死心,兩腳緊緊夾住我的腰部,耳畔又傳來那勾人魂魄的呼喚。

「Sam……啊……Sam……」她忘情著叫著。

雖是淺入淺出,亦足以撩人情慾。傾聽著她的聲音,逐漸高亢。

是時後了吧,我用最慢的速度,頂著她汨汨而出的情慾之水,一直向裡面深入,再深入。她修長的指尖,也逐漸的抓緊我的背,傳來陣陣刺痛。夾著我的雙腳,不斷的推著我向前,一直到達源泉的盡頭。長度與深度,竟是一分不差般的吻合。

我知道她希望我快一點,但有時動作慢一些,反而可以讓潮水般的快感更為長長久久。

〈13〉

情慾的潮水,悄然掩至,濤濤然將兩人淹沒。在Lesbi的悸動中,我那蟄伏已久的熱情,若脫 之馬,狂奔而出。潮水退去之時,Lesbi猶在懷中顫抖著。輕撫著她的秀髮,看著她長長的睫毛,愛意襲上心頭,好想擁有全部的她。

『我喜歡你……』貼著她臉頰,我輕輕的說著。

不知這一夜的纏綿,是幸福的開始,亦或是結束……兩人相擁,遁入夢鄉。

第二天醒來,是個晴朗的好天氣。Lesbi開車載著我回宿舍時,我只會呆呆的看著駕駛座的她,幻想著日後美麗的景像。她把車停在宿舍邊的樹下,整理了一下頭髮。

「Sam……你聽我說句話兒,別生氣唷……」

『怎啦?當然不會捨得生你氣氣呀。』

「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吧。」她眼眶紅紅的。

『是我哪裡做錯了嗎?』我真的嚇了一跳,整顆心像掏空了似的。

「今天……算是我唯一一次出軌吧……我不想對不起她……」

『我能瞭解,但,不能給我們兩人一點時間嗎?你昨天不是說你會永遠愛我的?』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她看著窗外,幽幽的念著。濕紅的眼眶,滾落一粒粒淚珠。

『唉,錯!錯!錯!』想到她念的是陸游所作《釵頭鳳》的下半闕詞句。上半闕的最後三個字,竟是「錯錯錯」,不禁讓我歎了口氣。

「Sam……我喜歡你,但我們不該在一起。你要乖唷,你一定會遇見比我更好的女生。」

我不爭氣的鼻子酸了……兩人擁吻著,淚珠滑下臉龐,應是甜甜蜜蜜的吻,竟是如此苦澀。悵然目送她驅車離開,消失在看不見的地方。我枯坐在原地,希望她能有一絲不捨,能再回頭。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讓風吹乾了淚珠,才踏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宿舍。我的室友,謙,正忙著玩電腦遊戲。

謙︰「Sam,你回來啦?昨天有沒什麼進展哇?」他盯著螢幕說著。

『沒有,倒是拆伙了。』

謙︰「不會吧?說來給我聽聽。」他忙著按下暫停按鍵,回過頭來想瞧瞧我出了什麼事情。

『原本昨天玩的很高興的,但是……』

我把昨天的事情,都和室友說了。當然,只能說有玩親親,沒說和她發生關係這種八卦。

謙︰「這個簡單哇,去她家堵她嘛!」

說句良心話,他根本沒交過任何女朋友,我很懷疑他的判斷力。

『大哥,堵不好被她砍咧。』

謙︰「你怎不想想,你不去堵她,就鐵定拆伙;萬一堵中了,她搞不好願意給你個機會,你不就賺到啦?」

『呃?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這年頭生化科技很進步,狗嘴裡要吐出象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謙︰「反正去堵她,穩賺不賠,難道她會上網去宣傳,或是到你所上放八卦呀?」

『沒錯沒錯,她不會做這種事兒。』我不禁拍拍手,有點佩服他的見解。

謙打開抽屜,拿出一罐萬金油丟過來︰「嘿嘿,先把你脖子上那粒草莓清一下吧,亂礙眼一把的。」

『哇咧。』拿起枕頭丟回去。

但我這人卻愛面子愛的要死,叫我去堵Lesbi,一直沒有勇氣。成天呆在宿舍裡,哪兒也沒去,卻愈來愈想她。

思念,像一條條小溪,一道一道匯入了時間的河。日子一天天過去,思念卻由潺潺小溪湧成 江水,一點一滴的蝕穿了心底的長堤。她一點音訊也沒有,雖然曉得她就住在那兒,卻不敢踏入巷口。

食慾不振,每天吃的少少的,發呆的時間比看書的時間多了許多。

不知何時,我養成了寫信的惡習,一天寫一封想念她的信,想寄給她,卻無處可寄。於是,我都會在三更半夜,跑去學校人工湖邊,走到上回和她一起釣魚的地方,把信件放在她上回坐著的草地上。

學校的校工,每天都很盡責,第二天晚上再過去的時候,都乾乾淨淨的。不曉得掃地的他們,看到信件時,是否會笑我癡狂。

又如往常跑去了湖邊,不經意的發現我放信件的旁邊有一些煙頭。髒髒的,不想讓那些愛的信件孤單的躺在它們旁邊。於是隨手把那些煙頭全部撿起來,放到口袋裡。天氣不是很好,下著毛毛雨。

發呆了一會兒,回到宿舍。把口袋清了一下,順手把煙頭丟到垃圾桶裡。

謙一樣忙著打電動,我也倦了,換好衣服,準備就寢。

謙︰「大哥,你嘛也行行好,是否想那丫頭想瘋了,連煙頭上也要寫字?」

『什麼怪字呀?我發誓那不是我寫的。』我下了床,看了一下我撿回來的垃圾煙頭,「I miss you」,煙頭上竟然會寫著字,真稀奇的。

謙︰『太扯了吧,每個煙頭都有寫耶。』

『是呀?誰那麼無聊,抽完煙還不忘寫個字兒。』

謙︰「別說人家,你自個兒還不是每天寫一堆寄不出去的情書。」

『呃……我命苦嘛。』

謙︰「你還是戒個煙吧,搞不好那個叫什麼Lesbi的就是受不了你抽煙。」

『她也抽煙啦,才不會嫌我抽煙咧!』突然想到,Lesbi抽煙,這些煙頭不會是她放的吧?『我有點事,先走一下,那些煙頭先丟,等我回來。』

謙︰「別做壞事吶,咳咳……」

忙著換好衣服,直奔人工湖而去,竟然忘了帶傘。

湖邊霪雨霏霏,幾盞路燈時明時滅。我躲在旁邊,一面忙著躲雨,一面趕著蚊子。時間一分分過去,眼皮逐漸沉重。

突然被雨水滴到頭額,把我由似睡非睡中驚醒。我揉了一下眼睛,竟然那夢中熟悉的影子,出現在我放信的地方。她撐著傘,昏黃的燈光下,隱約見她手中拿著我的信紙。

她點起一根煙,凝望著湖面,緩緩抽著,我躡身走到她後面。她熄了煙,摺好信紙放進口袋,拿起一支筆,在煙頭上寫下字跡。然後慢慢的蹲下去,無限愛憐的般的把那小小的煙頭,放到我當時坐著的位置上。

『I miss you,too……』我小小聲的說著。

驀然回首,她雨傘掉在地上,兩人擁吻在一起。我那不爭氣的眼睛,再度被淚水淹沒。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她點了點頭。

回到她宿舍,兩人一夜無眠。

〈14〉

兩人戀情終於開始穩定,但不論我怎麼努力,永遠只能得到一半的她。每當她的女友要找她,我都得乖乖讓出時間來。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真的難以言喻。我算是個「第三者」吧,應該算,但也不能算。她是個女生,又沒男朋友,又沒結婚,我算什麼第三者?但也不能不算,她有個女朋友,還是很要好的女朋友。

分明知道她晚上沒空,是要和別的人約會,偏偏她約會的對象又是女生。我雖然會想喝醋,但又無從喝起。連想找別人訴苦的機會都沒有,我怎能對謙說我家女朋友竟然有個女朋友呀?而且,我也不是不曉得她的狀況,是我自己要去插隊當第三者的,所以連向她抱怨都找不到理由。

她的女朋友好死不死又在我們學校,於是除了我室友之外,沒任何人曉得我和她的關係。兩人在學校裡見了面,也只能點頭微笑。就算要約會,也只能找她女友確定不會出現的日子。

心情雖是矛盾複雜,我卻沉溺於感情的漩渦裡,漸漸的習慣了這種生活。反正我有本錢,耗到她想不開要嫁人,那機會就是我的了。

偶爾也會見著Lesbi與她女友,手牽著手在校園裡走著。不曉得是不是心理問題,那個長得世界漂亮的大美女,看起來還蠻眼熟的呢!

暑假到了,咱們家美麗的Lesbi大小姐,要去英國遊學兩個月。這種事情,對我這貧苦人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臨出國前,又是依依不捨了好久,她還要我乖一點,忍一忍她就回國了。也還好她要出國,我研究所指導教授正好與其它所的教授,接了一個案子,要我過去支持。若是她在國內,我可能會沒時間陪她。

那是一個電腦配樂的案子,由於老師手上的研究生,就只有我一個會彈琴,所以就派我過去。

說到彈琴,那可是本少爺的一大篇血淚史。我家老爸是個音樂老師,家裡有音樂老師已經夠稀奇了,老爸在當音樂老師更稀奇。偏偏我家老爸,比獅子座的男生還愛面子。他們國中音樂老師們,經常有些聯誼,所以經常一整群人,每個假日都會帶著老婆小孩聚在一起。

聚在一起之後,當然大人們口中談的就是小孩子了。音樂老師家都有鋼琴,大人們不敢比比看,就要小孩子坐上去彈給大家同樂。美其名為同樂,暗地裡較勁的意味還比較濃厚。

我家老爸,在我娘懷我的時候,就被那些音樂老師連誼會嚇到。所以懷孕的時候,就先逼我老媽去學鋼琴,要把胎教做好。這招真的很有效,等我出生了,還在學走路的時候,就會往鋼琴上爬了。時至今日,我家琴鍵的縫隙裡,不時還找的到當年的鼻涕遺跡。

等到我小學時,老爸就請當年音樂系裡,教他的鋼琴指導教授--的媳婦,來教我。當然,鋼琴指導教授的媳婦,也在某大學教鋼琴,差別只是國立與私立大學罷了。

我第一次去鋼琴老師家時就被嚇到,在那小小的年紀裡,一直以為鋼琴的長像,是那種小小台直立在牆腳的那種。老師家的鋼琴竟然大得嚇死人,三角形亮晶晶的兩大台放在客廳裡。

苦難的日子,就此展開。當別的小朋友彈琴可以摸魚的時候,我都沒法子摸魚。一切的一切,都要照著教本上的指法與速度來彈。練習曲上的指法,有時只是為了訓練,比較難彈。老師多半會幫小朋友配過較簡單的指法,偏偏遇到我就得按步就班,一切照難的指法彈。別的小朋友可以不照標準速度彈慢一點,我就得被操到標準速度。

在那動盪不安的歲月,我恨死了鋼琴老師。

每回我問她,為何別的小朋友都能摸魚?她都很正經的和我說︰「小朋友,你爸爸是音樂老師,你就得認命。」

而且我家老爸怕鋼琴老師摸魚,三不五時的都會拿著禮品來拜訪他當年的恩師,也就是我鋼琴老師的婆婆。於是每回我就十分命苦,萬一彈的差了被祖師娘聽到,她就會去罵媳婦兒;然後她媳婦兒就來罵我,回到家再被老爸罵一頓,然後就操得更凶。

有時候鋼琴老師家也會辦小小演奏會,我都會被抓去當樣版。老師總是會和那些不用功的音樂班學生說,要他們看看我這個不是音樂班、又年紀小小的小朋友,練習曲都能用教本上的指法,彈得到標準速度,叫他們別摸魚。

所以我家老爸,每回都一定要帶著我,去音樂教師連誼會獻寶。由小到大,從來沒比輸別人家小孩子過。然後我家老爸,到時還不忘說一句︰「我家小孩彈的不好啦,連音樂班都沒去念呢!」分明是挖苦別人家小孩子,都讀了音樂班還彈不好鋼琴。

所以當年我那幼小的心靈,就已經知道「大人的快樂,是創建在小孩子的痛苦上」這個千古不變的真理。到了研究所,竟然又為了彈琴這件事,要我暑假得幫別的教授做事,我和鋼琴之間的仇恨,還不是普通大條。

於是老師就帶著我,到某個藝術相關的所裡,去拜會另一個教授。兩個老師以及我這個小蘿蔔頭,在研究室裡討論了半天,突然有人敲門進來。

門被拉開的一剎那,把我嚇了一大跳,竟然是Lesbi的女朋友。

夜路走多了,真的會遇到好兄弟,何況又是在學校裡走夜路。雙方教授各自介紹,原來她是要與我合作專案的對象,名字叫Ivory,某大學音樂系畢業考進來的。

〈15〉

既然是我家Lesbi的女朋友犯到手上,那就有意思了。原本正在為她有女朋友的事情而煩惱,也許可以暗中搞破壞,說不定能害她們拆伙。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絕對不能讓Lesbi知道,以免奸計敗露。想到那卑劣之處,不禁讓我得意的笑了出來。

陳教授︰「Sam,你在笑什麼?」

『呃……覺得這個案子蠻有意思的嘛。』

張教授︰「陳老師,來來來,中午我做東,大家去吃一頓吧!」

『謝謝張老師。』今天真是好天氣吶。

陳教授︰「這怎麼好意思,應該是我請客才對。」

張教授︰「Ivory,你也來吧。」

Ivory瞪了我一眼,希望不是看出我在打歪主意。

兩個大教授走在前面,咱們兩顆小蘿蔔,只好在後面一起乖乖跟著。Ivory這人很奇怪,都不大說話。

『咦,你怎麼都不說話兒咧?喉嚨痛咩?』我沒話找話搭。

「沒!」

『別那麼酷嘛,以後咱們還要合作說……先握個手兒來……』我笑嘻嘻的伸了一根手出去。

「你以後最好安份一點,草包!」

天吶,碰了一鼻子灰。我發誓,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鼻子灰。被人說是草包,真是奇恥大辱,這回咱們一起寫案子,一定要她好看。

吃完飯後,張教授要Ivory打了一把她們實驗室的鑰匙給我,讓我可以隨時去用他們的設備。一般來說,做電腦配樂時,常常使用用數位鋼琴配合寫譜軟體,把樂譜輸入到電腦裡。然後我要再利用編輯程序,寫一些音源機的控制碼,配合聲卡的特效,來做出電腦配樂。若還有做不出來的效果,我就必需寫程序,直接修改錄音出來的波型。

為免出糗,所以我下午回去宿舍之後,就先把以前那些琴譜子翻出來,打算找時間先練一下,日後可以去嚇嚇Ivory。要暗自練琴跑去嚇人,當然要選晚上時分。吃飽晚餐洗好澡,扛著譜子,往實驗室溜去。

一般的數位鋼琴,都可以使用耳機,所以我跑去偷練琴,只要戴上耳機,就不怕被別人聽到了。不要以為彈琴都彈美美的,當中練習的過程,也是不免彈錯音,很難聽的。

到了實驗室,果然沒人。彈了一下音階與琶音,還好沒退步太多,讓我吃了一粒定心丸。

夜色漸漸暗去,練習告一個段落,我跑到外面抽根煙,休息一下。竟然聽到有人在彈李斯特的曲子,他的曲子以艱澀聞名,沒料到在咱們學校,還會有人有本事彈它。

尋著聲音我找過去,原來是實驗室附近的練琴室中傳來。琴聲清澈而幽邈,彈琴者功力不凡。曲子是佩特拉卡的十四行詩,第一百零四號,出自李斯特巡禮之年的第二年。(Sonetto Del Petrarca,No.104)傾聽著那旋律,散發著詩句中對愛情苦悶與傷痛,又像是憧憬著遙不可及的夢。纖細的情感,水銀似的隨著音符而滾動。

我輕輕打開它隔壁的琴房,坐在鋼琴前面,隔著牆靜靜的聽著。夜色沉沉,看著窗外繁星點點,思緒隨著琴音而起伏著。

琴聲 然而逝,週遭再度陷入一片沉寂,思緒卻是久久不能平復。

想到Lesbi,想到與她難以割捨的愛情,想到她那永遠無法擊敗的女友,想到她要和別的女生親熱,我卻束手無策。

一股莫名的悲哀襲上心頭,拉開琴蓋,隨手接著彈下那十四行詩的第四十七號。(Sonetto Del Petrarca,No.47;與前一曲都來自巡禮之年。)思念著遠在國外的Lesbi,想著與她的三角關係的無奈,層層化不開的情感,像是自己有著生命,隨著我的指尖,傳到音符裡。

一曲彈罷,隔壁間傳來歎息的聲音。

「你是誰?」是個女人。

我嚇了一跳,還好反應冷靜,沒慌了手腳。我該說我是誰呢?一時俏皮,想到了韋伯的《歌劇魅影》(Phantom of the opera),我就當是Phantom(魅影)吧!於是我立刻彈了那條《Phantom of the opera》,澎湃的樂音,配上左手強力的節奏,自己聽了都覺得頗為得意。

『你又是誰?』彈完之後,換我問對面的丫頭。

隔沒多久,竟然傳來同一條歌劇的另一個曲子《Music of the night》(夜之樂音),那首曲子我也蠻熟的,她彈起來真的是別有風味。

於是兩人一人彈一條曲子,過了大半夜,竟然一句話都沒說。我實在困了,趁她在和我說她家的小狗時偷偷溜掉(小狗圓舞曲,傳說是鋼琴詩人蕭邦到地中海小島養病時,看到女友喬治桑的小狗,追逐自己尾巴的逗趣情景,一時興起而寫下的曲子),連《晚安曲》都沒彈。

回到寢室,謙還是埋首於電動玩具之中。

謙︰「你回來啦?」

『是呀……我和你說,跟我一起做專案的美眉長的很正唷!』

謙︰「真的?!介紹啦介紹啦……」

嘿嘿,他還搞不清楚我想要他去拐Ivory,然後我就會帶著Lesbi來抓包包。

『嗯嗯,等我哪天和她混熟了,就拗她出來讓你請一頓。』

謙︰「沒問題,沒問題。先和我說,她長的多正?身材怎樣?」

於是兩人開始共謀反清復明的千古大計。

第二天開始忙專案,Ivory不大說話,對人都冷冷的。想到昨天才和謙誇下海口要約人的,眼見是有點難度了。

枯燥的忙了一天,她嫌我笨手笨腳,我嫌她電腦白癡。更可惡的是,Lesbi竟然打了兩通越洋電話到Ivory的實驗室找她,我在宿舍裡卻只收到一通。少了一通電話,光次數上就輸Ivory了。

然後聽到Ivory情話綿綿的在撒嬌,在我面前拐我的女朋友,我卻只能在旁邊冒煙,一句話都不敢說。而且Ivory真的很卑劣,還會向我女朋友告惡狀,說我笨手笨腳哇,說我大草包哇,一堆有的沒的。

回到宿舍,收到Lesbi電話時,也不敢提Ivory的事情;倒是聽她在說她女朋友遇到一個大草包,要一起做專案。然後那草包又壞又色,不曉得在外面搞大了多少女人的肚子,說不定還兒女成群,和蒙古草原上的羊一樣多。

天吶!同樣的事情我要聽兩次,Lesbi還會加油添醋,多罵那大草包兩句。罵來罵去又都罵到我頭上來,還只能陪笑,真是可惡極了。

-----附錄︰佩特拉卡的十四行詩與英文譯句-----注︰Sambad國文造詣差,要我把它譯成中文詩句,會變成喵畫符。

佩特拉卡的十四行詩,第一零四號。

Benedetto sia l giorno, e l mese, e lanno,E la stagione, e l tempo, e lora, e l puntoE l bel paese e l loco, ovio fui giunto

Daduo begli occhi che legato manno;

E benedetto il primo dolce affanno

Chi ebbi ad esser con Amor congiunto,

E larco e la saette ond i fui punto,

E le piaghe, chinfino al cor mi vanno.

Benedette le voci tante, chio

Chiamando il nome di Laura ho sparte,

E i sospiri e le lagrime e l desio.

E benedette sian tutte le carte

Ovio fama le acquisto, e il pensier mio,

Che sol di lei, si chaltra non vha parte.

原詩翻譯︰

Blest be the day, and blest the month, the yearThe spring the hour, the very moment blest,

The lovely scene, the spot, where first oppressdI sunk, of two bright eyes the prisoner;

And blest the first soft pang, to me the most dear,Which thrilld my hear, when Love became its guest;And blest the bow, the shafts which pierced my breast.

And even the wounds, which bosomd thence I bear.

Blest too the strains which, pourd through glade and grove,Have made the woodlands echo with her name;

The sighs, the tears, the languishment, the love;And blest the sonnets, sources of my fame;

And blest the thought–Oh! never to remove!

Which turns to her alone, from her alone which came.

佩特拉卡的十四行詩,第四十七號。

Pace non trovo, e non ho da far guerra,

E terno, e spero, ed ardo, e son un ghiaccio:

E volo sopra l cielo, e giaccio in terra;

E nulla stringo, e tutto l mondo abbraccio.

Tal mha in priggion, che non mapre, ne serra,Ne per suo mi ritien, ne scioglie il laccio,

E non muccide Amor, e non mi sferra;

Ne mi vuol vivo, ne mi trahe dimpaccio.

Veggio senzocchi; e non ho lingua e grido;

E bramo di perir, e cheggio aita;

Ed ho in odio me stesso, ed amo altrui:

Pascomi di dolor; piangendo rido;

Egualmente mi spiace morte e vita.

In questo stato son, Donna, per Voi.

原詩翻譯︰

I find no peace, and all my war is done;

I fear and hope; I burn, and freeze like ice;I fly aloft, yet can I not arise;

And nought I have, and all the world I season,That locks nor looseth, holdeth me in prison,And holds me not, yet can Iscape no wise,

Nor lets me live, nor die, at my devise,

And yet of death it giveth me occasion.

Without eye, I see; without tongue, I plain:

I wish to perish, yet I ask for health;

I love another, and thus I hate myself;

I feed me in sorrow, and laugh in all my pain.

Lo, thus displeaseth me both death and life,

And my delight is causer of thi strife.

〈16〉

被Lesbi說了半天,害我心情很差,覺得她愛我沒愛Ivory來的多。悵悵然回到實驗室,繼續與枯燥的程序奮鬥。

可恥的Ivory,到了晚上就不見人,肯定又跑去找哪個大美女玩親親去了。不曉得到了何時,熟悉的琴聲再度響起。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彈琴的風格,以及各自不同的觸鍵方式,是誰彈的琴,我一下子就能聽出來。

於是我又躡手躡腳的溜到隔壁琴房,等到她熟悉的佩特拉卡十四行詩彈完,才輕輕的接著《Phantom of the opera》彈下去,告訴她我來了。

這次我彈的是自己配的演奏版本,或許是心情不佳,配出來的伴奏讓整個曲子聽起來十分哀怨,演奏速度也比正常速度慢了許多。隔壁房間的女生不知何時竟然也和我一起彈著同一條曲子,卻把伴奏換成曼陀鈴式,變成了四手聯彈。感覺得出來,她曉得我有點哀傷,有點想幫我的忙,但又有點無奈。

接著她彈了席勒的《快樂頌》,也許是希望我開心一點的意思吧!

於是每天晚上,我都會按時過去,躲在那神秘女子的隔壁琴房,和她用琴聲天南地北的聊著。隨著時間愈混愈熟,有時一起四手聯彈,真是大快生平。但兩人卻很有默契,彼此都避不見面。偶爾,我也會有些調皮的念頭,像是彈一些類似《Think of me》(來自韋伯《歌劇魅影》)的曲子,告訴她說要記得想我一類的。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一下子竟然又過了一個星期。專案要向老師們報告進度,但我和那可恨的Ivory,兩人天天在嘔氣,進度和零差不多。

Ivory眼見要挨罵,在實驗室也待的稍微晚一點,大概晚上七點多,有點坐不住的樣子,一直想往外跑。

『大姐,你嘛行行好,明天要報告耶,咱們要怎麼和老師掰呀?』

「就說你程序寫不出來。」

『你不把曲子輸進去電腦,我也沒法子哇!』

「總比孤男寡女在晚上共處一室的來得好!不服氣就自己輸樂譜、自己配管弦。」她甩了甩一頭長髮,逕自回去。涼颼颼的,有夠恰!

過了一會兒,差不多心愛的Lesbi要打電話到我宿舍了,便放著一堆待結的工作,跑回宿舍等電話去。不想讓她知道我正在和她女友一起忙專案,所以沒給她實驗室的分機號碼。想接她電話,只能很認命的往宿舍跑。

聽著她口沫橫飛的說著遊學趣聞,以及她女友和大草包的事情,一下子就到了十點多。掛了電話,又忙著趕回琴房約會去。但奇怪的是,陪我彈琴的丫頭沒有來。整個系館空蕩蕩的,沒瞧見半個人影。

『大概她是不會來了吧!』我枯坐在琴房想著,反覆地彈著李斯特的《鍾》

(Paganini Etude No.3-La Companella),打算她來的時候要糗她。

「學妹,你興致那麼好呀!連燈都沒開……」琴房的門被一把推開,把我嚇了一跳。

『我是公的!』順口回了一句。

來的是個女生,臉圓圓的,也被我嚇了一跳︰「唉喲……真是不好意思,以為是我學妹呢!咱們所裡只有她才彈的出來這條曲子的說。」

『對吼,我不是你們所裡的。』

「那你怎會跑過來這裡?」

『我來幫張老師寫專案的啦。』

「噢,原來是這樣子的。你多彈兩首來借我聽聽。」

『那你乖乖的別吵,不要嚇我唷。』

「安啦安啦……」她拚命點著頭,還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噓~」的一聲比了個不要說話的手勢。

胡亂的彈了幾首曲子,隔壁琴房傳來熟悉的佩特拉卡,「學妹學妹,我見到能和你拼的人了耶……」她跳起來一面嚷著,一面跑到隔壁房間去,像風一樣的消失。

於是她們兩人,在另一個房間小小聲的鬧著。

人終於來了,說句實在話,還有點想念那個陪我彈琴的丫頭。不一會兒又安靜了下來,我和她又開始像往常一樣的閒聊著。也許她旁邊坐著學姐,琴音有點亂。

我正重彈《鍾》,想去糗她。

「不要嘛……」一個女生說著。

「去看看嘛……」另一個女生說著。

「羞羞臉耶。」

「不會啦,不然我抓你癢癢唷!」

「哇~~」

拔山倒樹般的,我的房間門被推開,圓臉學姐扛著她寶貝學妹破門而入。

『怎是你?』我向李斯特買來的鐘,秒針突然斷掉。

「怎又是你?」

「咦……你們兩人不是沒見過面?騙我的吼~~羞羞臉……」圓臉學姐一臉無辜,眨著少女漫畫中的迷濛雙眼看著我們。

「嘻嘻嘻……那我不吵你們相親相愛羅~~」圓臉學姐又像風一樣溜掉。

「春宵一刻值千金呀,啦!啦!啦!」走廊上,圓臉學姐的歌聲,不時傳來陣陣回音,漸行漸遠。

『唉,竟然是你,真是大失所望唷……嘖嘖嘖……』

「嘿,原來是個大草包,也讓人大失所望吶……」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認識Ivory那麼久,第一次見著她笑。

『你彈琴彈的很好嘛,讓人刮目相看。』

「你也不差,不是學電腦的嗎?怎彈那麼好?」

『唉~~』學著八點檔連續劇的情節,我幽幽的歎了口氣︰『我和你說,要怪都怪我認錯媽媽投錯胎,生到音樂老師的家裡……』咕嚕嚕的,本少爺的幼年血淚史又說了一遍。

第二天開會時,我也沒在和Ivory嘔氣了。乾脆光棍一點,和兩位老師說我程式有些毛毛蟲,所以延誤到進度。Ivory對我的敵意也少了許多,至少兩人一起在實驗室裡,還會不時說說話兒。不像以前,整天都不理人,把我悶的要死。

得知了Ivory不可告人的秘密之後,圓臉學姐三不五時就往實驗室跑來,一面磨牙一面監視我和Ivory之間有何更大的八卦。

一天一下子就過了,到了晚上的聊天時間,我再度按時過去。Ivory也準時前來,兩人各坐各的琴房,當做沒事一樣的彈著琴。

『我們還需要分坐兩間嗎?』我敲敲牆壁,對Ivory說著。

她不答話兒。於是我走出去,推開她房門,坐到她左手邊。

「你知道嗎,你是唯一一個會專程彈琴給我聽的人。」

『你也是唯一一個會和我用鋼琴聊天的人唷。』我笑著看著她。

「要不要一起彈一曲?」

『好哇……哪一首曲子好呢……』想到韋伯的《歌劇艾薇塔》。

『Im surprisingly good for you怎樣?』

「嗯,我也好喜歡那條曲子……」

那條曲子是男女對唱的,這樣子才好玩,我可以彈男生,她可以彈女生。在歌劇裡面,這是艾薇塔夫人初遇男主角時,兩人合唱的對白。

拉丁式的曲風,充滿著浪漫與幻想。原曲中很巧妙的使用了定音鼓,像極了那一見鍾情的怦然心動。我很小聲的,用鋼琴的低音部來模擬這種情愫。

聽著那幻想與憧憬的音符,聞著她身上傳來的陣陣香水味兒,讓人有種生在夢裡的感覺。每個觸鍵、每個聲音,都在心底裡激起陣陣的漣漪。人與人是互相的,當我覺得墮入夢中,想必她亦是如此。

彈完最後一個句子,她竟捂著臉,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只剩我笨拙的呆在椅子上。

〈17〉

第二天見著Ivory懶洋洋的,不大說話兒,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樣子,『是不是我昨天惹你生氣了呀?』我怯生生的說著。她搖搖頭,牙齒咬著嘴唇,幾乎都快出血似的︰「為什麼你要生做男的……」

『沒法子哇,我老媽的肚皮厲害嘛,他要把我生成個帶把子的,我也沒法子哇!』忙著想逗她開心一下。真奇怪,難道她家老爸不是男的嗎?

她還是悶不吭聲。

『難道有男生欺負你吶?我幫你扁他。』忙著捲起袖子,做了個要扁人的樣子。

「你不會懂的。」

『也許吧……』我走去數位鋼琴旁邊,打開電源,『那,我彈琴給你聽,你慢慢說給我聽好了。』我由蕭邦《敘事曲第二號》拉開序幕。

「和你說,我爸很有錢……」

原來Ivory她媽媽,以前在工廠當女工,因為長得很漂亮,所以被工廠大老闆拐去當情婦,還生了兩個小孩。Ivory的爸爸,卻是入贅才繼承到那工廠產業的,所以堅決不肯離婚。聽說她爸爸家有錢的不得了,台中市某處,一整條街的地都是他家產業。

最早的時候,她爸爸還會按時寄錢過來,後來又養了別的情婦,竟然連錢都不寄了。很長一段時間,她媽媽都是靠打零工維生,家境變的十分清寒。

她有一個哥哥,原本指望他大一點時,能夠賺錢回來貼補家用。但是哥哥卻迷上賭博,有時賭輸了回家要錢,要不到還會毆打媽媽。有時她跑去勸架,都會被打傷。最後她媽媽病倒,沒法子賺什麼錢了,她哥卻欠下地下錢莊的賭債,竟然把歪腦筋動到她身上,想把她賣去賺皮肉錢。

『可惡!怎麼有這種人?!後來呢?』我有點擔心的問著。

「別問了好嗎?」她眼淚漱漱而下,我拿了盒面紙給她︰『對不起,不該問你這些的。』

不知該怎麼安慰她,走到外面抽根煙,想了一下,溜去福利社買了一盒金莎回來,『吃個兩粒金莎吧……』我笑吟吟的拿著巧克力給她。

「謝謝……」她已經沒再哭了,拿起一粒金莎,像只小貓。於是我又忙著開始寫程序,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中午買了兩盒便當回來,兩人一起在實驗室吃飯。

「對啦,你覺得我學姐怎樣?」她扒了一口飯。

『不錯呀,很開朗呢!長的也不差,應該蠻多人追的吧!』圓臉學姐雖然臉圓圓的,但長得不錯,五官很細緻。

「對了,今天起我要去Piano Bar兼差當琴師,賺點生活費。要不要和學姐一起來捧個場呢?以後可能沒時間和你一起彈琴了……」

『呃?!你從實招來,是不是你學姐大人又在玩什麼花樣呀?』

「沒有啦,我發誓,絕對沒有。」

『這樣,我也約我室友一起去好了……』

「也可以啦……」

二話不說,我先打電話回宿舍,叫謙準備一下,晚上要去逛Piano Bar。終於回去有的交差,這次一定要讓謙能拐到Ivory,我心裡暗想著。

Ivory接著也打電話,約好了人。大家決定晚上九點半在校門口見面,圓臉學姐要開車載大家過去。

傍晚一回到宿舍,謙就堆滿了笑容,出門迎接。

謙︰「你真厲害,約得著美眉。」

『幫個忙兒,誰像你天天打電動,哪拐得到美眉呀。』

謙︰「快說一下,那兩個美眉正不正?」

『一個超正點的,頭髮長長,美的會冒泡泡唷!』

謙︰「身材怎樣?嗆不嗆?」

『放心放心,絕對夠嗆,不是和你說那是和我一起做專案的那個咩!』

謙︰「呃?人家忘了嘛,有多大?這麼大?還是這麼大?」他用手在胸部上比劃著。

『足足有這麼大咧?』我用手畫了個西瓜。

謙︰「惡~~」

兩人沒頭沒腦的,開始商量著反清復明大業。謙還一直在問要穿什麼衣服出去,看起來會比較帥。

約是約九點半,但謙一臉猴急的拉我早點出門。兩人在校門口等了一會兒,圓臉學姐開著車,載著Ivory過來。我和謙坐在後座,沒法子看到前座的人長什麼樣子。我大致的介紹四個人互相認識,謙就死命的東張西望,想看清楚前座兩個美眉長怎樣。

圓臉學姐則不改 噪本色,一路上都是她的聲音。謙也不弱,一直搭話兒。

我和Ivory倒是十分安靜。

不一會兒,到了目的地,仔細看一下招牌,竟是「鋼琴Club」!

『天吶,酒店我坐不起耶。』算算我身上才帶三千塊大洋,而且那些『商業俱樂部』,簡直是『貴』的代名詞。

謙︰「別怕別怕,我有多帶一些。」

學姐︰「唉喲,我這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坐在裡面會不會……」她瞄了我和謙一眼︰「會不會被人怎樣哇……」

謙︰「我發誓我沒帶奇怪的 物在身上!」

Ivory︰「走吧,我還得換衣服。」她拎著一袋衣服,匆匆入店。

不要以為有鋼琴的地方就會比較高級,走入店裡,一樣的煙霧迷漫,一樣的廉價芳香劑的味道,連鋼琴聲都變得廉價。

少爺帶著咱們入坐,Ivory走去更衣室。媽媽桑笑臉迎人的跑來,問我們有沒指定什麼心愛的小姐。以前在酒店當少爺的情景,又一幕幕的浮上眼前。

笑臉迎人的媽媽桑,這回遇著了小氣的土包子。一樣的寒暄,一樣的幫客人點上煙,連笑容與掩嘴的姿勢,都一個樣子。少爺們也一樣的依序入場,端上小菜,毛巾,還不忘瞄著看咱們誰手上有鈔票。

不一會兒,來了兩個花枝招展的小姐,大刺刺的坐在旁邊,老闆長老闆短的叫著。與學姐和Ivory比起來,這兩個實在是有夠難看。搞不清楚以前怎會覺得,酒家小姐會比良家婦女來的美。

「謙哥~~來嘛,喝一杯嘛……」一位小姐勾著謙的脖子。

「Sam哥哥~~」另一個也在叫我……天吶!雞母皮落滿地。

熟悉的琴聲響起,Ivory上場了。斜眼望去,一襲黑衣,一樣的冷艷美女,只是不一樣的酒店。

「各位嘉賓,現在開始一個小時,由我夜影為大家服務……」播音器傳來了Ivory甜美的聲音。

腦中轟然一聲,杯子鏗然落地。

〈18〉

一旁的小姐忙著清理碎掉的杯子,我腦筋一片混亂。竟然相處那麼久,沒猜到Ivory是夜影。

謙︰「Sam呀,才兩杯你就醉了呀?」

學姐︰「不會吧,你看他臉不紅氣不喘的,哪可能喝醉?」

『沒事兒,我手滑了一下。』

酒小姐︰「Sam哥哥~~被美女嚇到吼?那麼害羞呀……」

我清理著混亂的思緒,怎會認不出她來呢?也許是酒店燈光向來都很昏暗,讓我記不清楚夜影的長像;也許是她太討厭,當時根本懶的理她。再想一想,其實那些與我私交甚篤的少爺們,也記不清他們的樣子了。

但真正讓我開始感到不安的,是Ivory上午說的話。她哥想把她賣掉,後來發生什麼事情,她不願說。跑去做酒家女,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Ivory依舊彈著沒什麼營養的流行曲,三不五時有客人上前去點歌。鋼琴上放小費用的大酒杯,一下子就塞滿了花花綠綠的大鈔。

胡思亂想著,對身邊兩個小姐愛理不理。自討沒趣之後,她們轉移目標到謙的身上。

也許只是一份悲憫之情吧,覺得Ivory蠻可憐的。猜著她是否當時真的被賣去火坑,幻想著她那美麗的軀體,被臃腫肥胖的男人壓在床上……莫名的心痛,如錐子般刺入心頭。

亂我心者,昨日之日多煩憂。

實在坐不下去,Ivory原本應是優雅無瑕的琴音,聽起來竟如此刺耳。我丟了三千塊給謙,推說頭痛,先行離去。

身上一毛錢都沒有,由市區獨自一人走回學校去,希望那涼涼夜風,能讓頭腦清醒一點。

「少年ㄝ,來坐,來泡茶唷!」理容院前的皮條客嚷嚷著。

我掏出兩邊空空的口袋,苦笑著走過去。

一路上想著Ivory的種種事情,愈來愈能理解她對男人的敵意。男人呀男人,為了錢與性,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或許是想的出了神,也或許是走的太累,竟然在某個檳榔西施的攤子前扭到腳。裡面兩個小姐瞧見我的笨樣,笑得臉上的粉都掉了滿地。兩口黃牙,原來也吃檳榔。

我捂著腳,坐在地上,還好傷的不重,休息一下應該還走的回去。檳榔攤的霓虹燈,亮的刺眼。我對著光,看一下手錶,半夜十二點,想必大家都回到宿舍了吧。拖著腳步,往學校方向走去。

「嘶~」的一聲,聽到緊急煞車的聲音。回頭看一下,檳榔攤裡的小姐,花枝招展的跑出來,揮著手想多賣些檳榔。

掉過頭來,學校只剩不到一公里,感覺竟是如此遙遠。

一陣腳步聲,由後面匆匆趕來,「Sam,你不要緊吧?」一隻溫暖的手扶住了我。往左邊看一下,原來是Ivory。

『無妨。』

「坐車一起回去吧……嗯?」

『不了,還走得動,我想靜一下。』

她揮揮走,示意學姐先載謙回去。車子往前開走,依稀聽的到圓臉學姐與謙打情罵俏的聲音。

「你怎先走了?」

『不習慣,所以先走了。』我抖了一下扭到的左腳,似乎不很痛了。輕輕的把她扶著我的手,由肩上拿下,交到我的左手牽著。

一路無言,兩人手牽著手,靜靜的走回學校去。人工湖上映著路燈的倒影,幽幽然的水波,像思緒的漣漪。

『真美。』我在湖畔停下。

「是呀。」她凝眸望去。

兩人在草皮上席地而坐,她還穿著那件黑色洋裝。路燈灑在她身上,好美。

『你是夜影?』

「是呀,Music of the night,你可記得?」

『記得。』

「怎啦?」

我吸了口氣,整理一下思緒︰『你在酒店工作過吧?』

「你怎麼知道?」手被她握的緊緊的。

於是我簡單的把在酒店工作的事情,和她說了一下。

「你會不會嫌棄我?」她哭了,淚水恰似玫瑰上的露珠。

我猛力的搖著頭︰『我……心疼你。』崩潰的情緒,任由決堤的淚水,傾洩而出。

她抱住了我。

『你……真的被……』我說不出口。

「傻孩子……」她摸摸我的頭髮︰「真是傻孩子……」

不自禁的吻上了她。

啊,心愛的Lesbi,我對不起你。心海飄來那呼喚的聲音……〈19〉

是憐,是愛,還是情,早已分不清。

緊緊的抱著她。這是第一次,情感的悸動,想要讓我完全擁有一個女人。想要擁有她,想要擁有她的心,她的情,以及她的過去。

「Sam……不要哭……我不值得你哭的。」

『你值得……你值得!』好多好多話,想要對她說。說不出口,亦不知從何說起。

湖裡的魚,躍出水面,激起片片水花。

夏夜如水,微風吹起,捎來陣陣涼意。

『天冷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搖搖頭︰「我不想回去……多陪我一下好嗎?」

『嗯,那,我彈琴給你聽,好不?』

我站起來,兩手拉著她起身。兩人依偎著走向系館,像極了愛戀中的情侶。

系館有個小小的演奏廳,放著一架平台琴。演奏用的座椅只坐得下一個人。

我沒有開燈,任憑月光恣意撒落地上。我拉著她走到鋼琴旁邊,把她抱上琴台,讓她脫掉鞋子,坐在上面。我要看著她彈琴,只為她一個人聽。

她曲著雙腳,兩手圈著膝蓋。月光穿過窗欞,照映在她身上,美的像音符裡的仙子。我彈著她的曲子,我的曲子。由兩人第一次在琴房的邂逅,彈到了對她身世的悲哀,對她的疼惜,以及那無限的愛憐。

《You Must Love Me》(來自韋伯歌劇艾薇塔),不曉得哪裡來的勇氣,我想對她說這句話。原劇中是艾薇塔將死之前,對培隆唱的曲子,充滿著無限的哀傷,與款款的愛意。

『Where do we go from here?』我輕輕的唱著。

『This is nt where we intended to be.』

『We had it all, you believed in me, I believed in you.』

『Certainties disappear.』

『What do we do for our dream to survive, how do we keep all our passions aliveas we used to do?』

『Deep in my heart Im concealing things that Im longing to say,』

『scared to confess what Im feeling fright ened youll slip away,』

『you must love me……』

『you must love me……』

「you must love me……」(你一定要愛我。)她竟然與我一起唱出了最後一句。

琴聲邈邈,久久未曾散去。簡直不敢相信,她會對我唱出這一句。

『你……喜歡我嗎?』山盟猶在耳,我的心,卻背叛了Lesbi。

「I……」她一面說著,一面伸手過來,彈下了琴鍵上『Do』的音。

『I……』想了一下,她是說「我……」,我怎樣呢?

「I do」那不正是「我願意」的意思?

『Me……』我彈下了琴鍵上第二(Two)個音……

她愣了一下,拉著我彈下琴鍵的手,撫摸著她熾熱的臉頰。兩個人的臉,愈來愈靠近,直到四片深情的嘴唇,纏綿在一起。

「砰」的一聲,琴蓋被我闔上,傳來陣陣的回音。兩人身體的距離也愈來愈近,不知不覺,竟雙雙擁吻於鋼琴之上。

不論她之前發生過什麼事,她的身體在我眼中依舊那麼潔淨無瑕,如同她的琴音一般的純淨透明。我只敢抱著她、吻著她,卻不敢有任何的遐想,怕褻瀆到她純真的情感。

「你覺得我很爛嗎?」

我搖搖頭。

「你覺得我很下賤嗎?」

『為什麼你要這樣說?』

「每個男人都想上我,為何你碰都不碰?」

『你怎麼不懂……』我無力的拍打著琴蓋︰『因為我喜歡你……』

「對不起……」

『我們就順其自然吧?』

「嗯。」她眨著水亮的眼睛,點了點頭。一隻手卻悄悄的掠過我的髮梢、耳朵、脖子,食指尖尖的勾住了我襯衫的領口,經過之處,像羽絨滑過似的,撩人情慾。

那彈琴的手指像精靈般在我身上跳著夏夜的舞蹈,姆指在食指上劃個圈圈,「噗」的一聲,第一顆扣子,竟不爭氣的離開了工作的崗位;「噗」的一聲,第二顆扣子,又被她手指蠱惑,棄職潛逃。

她的手指輕柔而有彈性,像是撫摸著我,卻又幾乎感覺不到重量。舞蹈中的精靈,倏然埋入襯衫,換了舞台,遊憩在我胸膛之上。好熱好熱,趐麻的電流,隨著精靈的舞步,在胸前流竄。

『噢……』我願坐上情慾的電椅,口中混沌的發出電擊後的悲鳴。

我手輕輕的想放在她胸前,人卻像窒息似的不敢放上去。徒然輕握著拳,放在胸前山谷之間。她柔柔的把我推開,坐起了身,甩了一下頭髮。牽著我的手,放到她背後,放到那拉鏈之上,再滑下。我坐起身,雙手被她牽引著,褪下她的洋裝。

暗黑的夜,暗黑的琴,月光映著雪般白的肌膚,卻明亮到讓我睜不開眼睛。

黑色的洋裝,黑色的內衣,散落在地。我,看的呆了。

「我喜歡你……」

『嗯……』

「我真的好喜歡你……」

『我也是……』

「所以……」她吸了一口氣︰「所以……我想要……」

我也想要。那種感覺,不是單純的想發洩慾望,而是一種渴望,渴望兩人心靈與肉體,能夠緊密的結合在一起。我放肆的埋首她的胸前,親吻著她。乳房上紅暈綻開之處,在舌尖下一點一點的變硬。

她雙手未曾乍歇。看一下地上,我穿在身上的衣服,正躺在她洋裝之上。一件、兩件、三件、四件……

不經意的,兩人最親蜜的地方,碰到了一下,好滑、好熱。

『我真的可以嗎?真的可以嗎?』我反覆地問著自己。想進去,但又不敢進去;那得來不易的感情,是否會被過度的親蜜打散?我不知道。

每當不經意的接觸,她放在我背上的手指就會抓緊一下。胯下傳來灼熱的感覺,不經意的接處,竟讓愛慾的棒子停在桃源前的小窪裡。稍稍往前推進一下,灼熱更增幾分,她的手指抓的更緊。

再往前推,感到她那緊緊夾住的皺折,被我一點一點的撐開,『好緊……』

雖是流水潺潺,卻不易進去。情慾之巢,努力的 抗著外來的入侵。

『會不會痛?』看著她皺著的眉頭,不忍的說著。

她努力的搖了搖頭。

終於,完全沒入了她的身體。我停下來,吻著她,一種兩人交融在一起的愛意,纏繞在心頭。桃源裡那私密的甬道,不時顫抖著。夾著入侵者,又放掉;夾住,又放掉。

「噢……」她小小聲的呼了一口氣,張開了眼睛,款款的看著。那種感覺,幸福而甜蜜。

『我要擁有她,我要擁有她。』我一次一次的對自己說著。往來抽送,由輕柔到狂暴。壓在她背下的琴台「砰砰」作響,鋼琴裡的琴弦,傳來「嗡嗡」的共鳴聲。

蜷起她的膝蓋,壓在胸前。我輕輕的抽,卻重重的送,直送到那最深之處,「啊……」她再也忍不住,叫出聲來。

桃源深處湧來一陣熱流,我卻頂著她孕育生命的殿堂之口,一陣一陣的噴出愛慾的溶焰,無止無盡。

兩人抱在一起喘息著,我輕撫她的秀髮看著她,好幸福!

我愛你,Ivory。

<20>

激情,濃得化不開,散不去。

她雪白的雙腿夾在我的腰上,久久不肯放開。輕輕的愛撫著她的大腿,修長而勻稱,找不到一絲瑕疵。我貪婪的視線,久久無法離開。

漂亮的大腿一直往上,與她水蛇似的腰身,形成完美的弧線。貪婪的往上看去,月光撒在她飽滿的胸前,小小兩抹紅暈,襯得一室嬌艷。那是多少男人,夢魅牽引的地方!

細長的脖子,連接著男人的夢魅,與她天仙似的容顏。小巧的下巴,微潤的雙唇,是我熱情駐留的地方。小巧鼻子上幾滴汗珠,閃耀著月光。深燧的雙眸,大而明亮,彷彿會說話似的,藏著濃濃的情意。

長長的頭髮,襯著月光,瀑布似的飄落琴台的邊緣。兩手伸展著,順著瀑布的方向,彎彎的離開琴身。

好美的一幅景像,像極了乘那月色而來的仙子,舞動著那銀白色的翅膀。

「Sam……」她嬌羞的說著︰「請聽我的佩特拉卡!」

仙子離開琴身,我趴在琴台,兩手枕著下巴,看著動人的身影,坐在演奏椅上。夢幻般的十四行詩,在那黑白分明的琴鍵裡飄散出來。一條條琴弦,在我軀殼下的鋼琴裡顫動著,訴說著 夜裡的詩句。

她愛我,她的詩句一句句傳到心底。不禁把我拉下琴台,走到她身後。我那愛憐的雙手順著她垂在胸前的柔柔長髮,滑過她臉龐、她的雙峰,直瀉而下……琴聲由清徹透明,隨著我手的移動,變得奔放,變得情慾,變得飢渴。她的呼吸急促,臉頰滾熱潮紅。 夜裡的天使,幻化成暗夜裡的妖姬。我那潮水般的情慾,又被燃起……

我回到宿舍時,已經快天亮了。謙睡得十分難看,兩根腿歪歪的伸在毯子外面,打呼聲震耳欲聾,偶爾傳來幾聲夢言夢語。

躺到床上,Ivory殘留在我身上的體香依稀尚可聞到。那是一種讓人思念的味道,讓人憐愛的味道,飄在腦海裡,散也散不掉。

想到Lesbi,和她在一起,像是沐浴在暖暖冬陽中,幸福中帶著安定;又想到Ivory,像是透明的水晶,讓人憐愛無法忘懷。

與Lesbi在一起,可以無話不談,歡喜與悲傷,都能躲在她懷裡;與Ivory在一起,光是與她彈琴,就能觸動心弦,大快生平。

兩個女人在我心裡,誰輕誰重,分也分不清。

沉沉睡去,她們兩人彷彿手牽著手,與我在夢中嬉戲。

起床之後,謙又一臉八卦,想探探我昨天是不是有什麼艷遇。

謙︰「你快老實招來,昨天到哪兒去了哇?」

『沒有啦,後來送她回宿舍,我就去實驗室寫程序羅。』

謙︰「真的嗎?嗯?你鼻子的長度好像有增加咧!」

『真的啦……嘖……昨天那兩個你有興趣嗎?』

謙︰「說老實話,Ivory真的超正的,不曉得有沒有機會。」

其實他一點機會都沒有。

『去找圓臉學姐比較快啦,目標沒那麼醒目。學校裡女人那麼少,和Ivory走在一起,小心被別的男人亂刀砍死。』

謙︰「和Lesbi走在一起,死的速度也不會慢到哪兒去咧!」

『對了,記得我和你提過,千萬別洩露我有女朋友,OK?』

謙︰「放心放心,我連夢話都不會說出來的啦!」

『嗯嗯,那我要去實驗室了,你抽空去約約學姐大大吧!』

謙︰「好啦,也得她肯給約才成。」

交待完之後,才放心的跑去實驗室,急著想見到Ivory。

實驗室裡,除了Ivory之外,還有圓臉學姐與一個學長,八卦地討論著昨天在Piano Bar裡發生的事情。與預期中不一樣,她冷冰冰的,彷彿昨夜的激情都不存在似的。

學姐︰「你不曉得,那些男人盯著她,口水都快把Piano Bar淹掉。」

學長︰「想也知道,哪些蒼蠅哪配的上Ivory吶!」學長大大不時用眼角餘光瞄著Ivory,看起來一臉只有他才配的上她的樣子。

「謝謝,我沒那麼好。」

我悶不吭聲,埋頭寫著程序,有點氣氣的,Ivory竟然不大理我。

學長︰「學妹,要不要我幫你配和弦呀,我理論作曲學的不錯唷!」

「謝謝,有需要時會和你說。」

學姐︰「對嘛,咱們Ivory才不會看上膚淺的男人吼……」伸手勾了Ivory臉頰一下,眼尾斜斜的瞄了學長,又瞪了我一眼,吐了根小舌頭。

學長︰「中午一起吃吧,我請大家。」說是要請大家,看的人卻是Ivory。

學姐︰「好耶~~耶~~耶~~」

「我不餓,你們去吃吧……」

學長︰「這個……要不要我幫你帶便當呀?」他釘子碰得還真快。

「不了,謝謝。」

學姐︰「一起來嘛……」她抓著Ivory。

「真的不餓嘛。」

學姐︰「Sam,要不要一起來吃哇?」

我回過頭,指著鼓鼓的背包︰『裡面有麵包了耶。』

學姐︰「那我們先走羅~~」拉著長長的尾音,趁人不備,又吐了我一根舌頭。

學長學姐一起出去, 的嬉鬧聲愈來愈遠。

『你在生我氣氣嗎?』我回頭看了Ivory一下。

只見她躡走躡腳的走過來,一把將我抱住,吻了我一下「傻孩子,人多不方便嘛……」

人前人後,Ivory的變化真大。

她坐在我大腿上,兩手勾著我的脖子「Sam……我有想你唷……」

『我也有哇……』忙著親回去,被她小小的刮了一下臉頰。

「和你說一件事,別生氣氣唷……」

『什麼事?說吧……』我摟著她的腰。

「在學校我不想被人知道有交男朋友唷……」

『噢?為什麼?』

「就是不想嘛!」

『嘖……有別的男朋友吼?』

「不啦,」她很嚴肅的看著我︰「你是我第一個男朋友。」

我歪著腦袋想想,也對,她只有女朋友。又想一想,自己竟然是她第一個男友,不禁有點得意。再想一想,那她之前失身……難得真的是被迫的?愈想心愈亂。

「你在想什麼?」

『沒事,在想你漂漂說……』

「騙人!」腦袋被敲了一下。

『嘻……』換我吐了根舌頭。

「那……你要答應我,不可以找別的女人……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突然想到Lesbi,不知她在英國過的可好?抽了一口涼氣『放心,放心……你那麼漂亮,哪個女人比的上你吶……』我說的有點心虛。

「知道就好!」

『那日後我若在學校遇見你和別人走在一起,我就大老遠的躲掉好羅。』

兩人拉拉雜雜的說了半天話,在她臉上親了一整片口水之後,聽到腳步聲,兩人才匆匆的又裝做沒事,自各坐回位子上去。

學長學姐買了便當回來,四個人在實驗室裡吃著。有學姐在的地方,是不會有冷場的。

我開始在思考與心愛的兩個女人之間的未來。原本實在想放棄Lesbi,只守著Ivory一個人,但又割捨不下Lesbi。現在竟然Ivory又說在學校不能公開戀情,顯然她也擔心被Lesbi知道。

說句實話,腳踏兩條船有違良心;但換個角度想想,她們兩個還不是各自踏著另一條船,我可沒虧待到她們吶。既然她們又要隱藏對我的戀情,好像只要小心一點,應該不會被抓包的樣子。

就算被抓包,她們兩人應該也很好商量的。

我愈想愈得意,似乎成功在望,嘴角浮起了滿意的笑容。

(May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