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
飯島愛自傳(下)
1990年冬天,我在紐約,我已經18歲。
對我來說那是最寶貴的體驗。
從甘迺迪國際機場到紐約州只需經過布魯克林橋。從這個舉世聞名的橋上望向曼哈頓的瞬間,我感動得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
「太棒了……」遠方聳立的大樓不禁令我雀躍。在這個未知的世界裡,我完全沒有一點不安的消極想法,心中滿是平時絕對不會去想、嘴上也絕對不會說的「夢想」及「希望」。我眼中的曼哈頓正逐漸地擴大。
計程車載著我開入了曼哈頓。我搖下車窗往上看,只能看到在高樓之間的天空,是一道道又狹又遠的長方形。將視線再往下移,就可以看到許多美國國旗在風中飄揚著。
紐約的喧鬧聲也同時進入車內,警車鳴笛的聲音,無人理睬的汽車喇叭聲,連街上行人交談的聲音都不可思議地向我逼近。
「這個,就是不懂英文的特權吧!」我敞開了心胸,沉迷於紐約街上那所有聲音合奏出的音樂之中。
我沉醉在這些聲音的洪流之中。
「這就是紐約!」
一直只將奢侈的慾望當成生存基本需求的我,就這麼簡單地被曼哈頓高聳的大樓、刺激的街車旋律所征服。
從隔天早上開始,我一面驚訝於自己的體力,一面不可思議地在路上到處逛走,彷彿完全不需要睡眠。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我第一次在美國體會到這一句話,甚至變得有時間和最討厭的動物說話了。只要我覺得中央公園的松鼠很可愛,就會拿著相機不斷地追逐。
躺在公園的草坪上,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這麼心情愉快地看著蔚藍的天空了,總覺得閉上眼睛也能夠看到風。可能是從小就不曾有用過自己的五感吧?不過對現在的我來說,怎樣都好。
「我最喜歡紐約了!」
「喜歡」不需要理由。那一瞬間我真的這麼覺得。
我在這趟旅途中遇到一個女孩子。
無論從哪那方面看來,我都算是個警戒心強、很會認人的人。認識的人雖然很多,但真要成為朋友則要花很多的時間。所以如果對另一方不是相當有興趣的話,更是無法再更進一步交往的,但我對於這個「住在紐約的日本人」就很沒辦法。主動想親近我的麻理子,在我生命中佔有極為特別的地位。
留在紐約的第三天,有人來敲我的門。
在治安不好的紐約,拉開煉鎖毫無防備地打開門也是很危險的。我從門孔中確認訪客,看到在紐約留學的DJ正樹,想和他見面也是這個旅行的目的之一。
我再確認一次之後才慢慢地打開門。
在正樹的後面,有幾個不認識的人,其中有一個氣質獨特的女子。
「哇,好酷啊!銀色的頭髮!」看起來完全不像日本人的頭髮和化得很沒有生氣的 。細細的眉毛、眼睛周圍則塗上黑色的眼影,臉色則蒼白得像是生了什麼重病。
和電影及電視中,外國人見面總會互抱的動作不同,她迅速地伸出手和我握手。
「你好。」
這就是我和麻理子的相遇。
她大我1歲。國中畢業之後就到美國留學,現在正在美國紐約州某大學專攻心理學。問她為什麼專攻心理學時,她只說︰「不知道為什麼。」。問她為什麼留學時,她說︰「為了當翻譯。」
冷酷、銳利、冷淡、令人難以接近。
那就是麻理子給人的第一印象。
我因為認識了很多人,所以還會講一些很客套的話,或者是裝作很客氣的樣子。但她即使是在對著我笑,我也不會感到輕鬆,因為她的表情好像完全沒有變化。不過她的化 真的讓人看不出她的表情,總覺得很不喜歡。但是人類好像總是會對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物感興趣。
那天晚上,我就和他們到最流行的俱樂部。
紐約俱樂部的前面都會圍著紅色的繩索限制客人入場,這讓我想起了80年代的六本木迪斯可舞廳,有一段時期會檢查客人的服裝及年齡,以限制客人的入場。
我們去的那一晚是同性戀之夜的活動,也就是男人們的派對。
只要是帶著女性同行、打扮地不夠正式或不夠炫目的還有年紀太輕的人都不准進去。在日本只要隨便說說就可以進去了,但在這裡還得要提出身份證明,沒有證明的人大都進不去。
我什麼都不知道地和她一起排隊,從左右傳來的話全都是英語,除此之外就只有計程車的喇叭聲,而這些聲音的巨浪讓我昏眩。
「走吧!」麻理子無視著長長的隊伍,簡單地就鑽過紅色的圍繩。
好像也沒有人在意的樣子,就像是件很平常的事一樣。
「好厲害,她是常客嗎!?」
她憑她的面子就可以不用排隊進入俱樂部,這給我很大的衝擊。
連自認玩遍各地的我,都對這裡感到服氣,因為這裡超越東京所有最前衛的店面。
首先是和東京武道館一樣大的大廳,在高高的天井上和所有的牆上,都裝置了用來播放刺激視覺的CG影片投影機。DJ播放著節奏強烈的音樂,從音響中放出的低音,連心臟都產生強烈的震動。
我和藥品皇后們擦身而過,跳著阿哥哥舞;同性戀們 露上半身,將鍛煉的肉體作為釣餌,跳著求愛的舞蹈。
「嗨!」她輕鬆地打了招呼之後,就往更裡面走去。
我為了不想迷路,便加快腳步跟著她。
她好像已經很熟悉這個地方了。這裡就好像是她家一樣,和認識的人們談笑著,而她的每個動作,看起來都很帥,和擦身而過的人擁抱、輕吻彼此的臉、談笑。本來我還有點不高興,想說她不是個不會笑的人嗎?但這時候的她看起來很快樂。我 慕她這個和現實脫離的樣子。
「這個人真好。」
我第一次造訪紐約,眼裡所看到的各種事物都讓我感動,就好像希臘神話裡的歐諾波裡。因為和她在一起,我開始討厭自己,我無法原諒怎麼樣看起來都像觀光客的我。
「我,真是個老土……」
我也想在這個街上玩,想和外國人玩,想用英語玩。
「我想成為像麻理子這樣的人!」我在心裡這樣想著。
我對她的興趣愈來愈濃。總而言之,我想和她交朋友。
明明已經早上6點了,但這個同性戀世界,好像現在才開始變得更加熱鬧。
我對著要去下個店的麻理子說︰「喂,今天晚上再一起玩吧!」和她約定後,我便說要回去了。
「OK,起床後打電話給我。」麻理子伸出雙手,兩個人自然地擁抱之後就告別了。
那天晚上,我到位於蘇活區的麻理子家中去找她。
她的住家有三房兩廳那麼大,還包含衛浴設備。
我坐在沙發上,房子佈置的風格和她本人一樣清爽。
和麻理子完全不能談到戀愛的事情。普通的女人聚在一起,百分之九十都是在講男人的事。如果是男人在一起的話,雖然也會聊到異性的事,不過應該都是談工作的事比較多。但只要是女性,就會常常沉醉在有關戀愛的事。
我不知道除了男人之外,該聊什麼好,該說什麼好呢?兩人之間有什麼共通的話題呢?在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情況下,氣氛漸漸變得尷尬,她也跟我一樣,氣氛變得很差。
這時我不經意地看了看她家長型的窗戶,發現外面種了鬱金香。
我因為覺得很意外所以記得很清楚,在兩人都不發一語的房間中,放著輕柔的背景音樂。遠離狂舞的俱樂部音樂,這是一首清新而美麗的曲子。「你喜歡這種音樂啊?」
『Coctteau Twins』聽起來優雅又舒服的曲調,之後也總會讓我想起,這一段我最喜歡的時間。在充滿刺激的紐約行中,這是唯一安靜的瞬間。
「嗨,對不起我來遲了。」正樹終於來了。
「要去哪裡呢?」一來馬上就要出去。
「交給我吧!」我一邊說著一邊把煙還有打火機塞到口袋裡。
「啊!我們去免費自慰的店吧!」
「什麼?」
「那個地方啊,很有趣喔!走吧!」麻理子淺淺地笑了一下。
那……那是什麼?所謂的免費自慰是什麼?什麼?什麼?什麼?那裡什麼會有趣?……雖然不知道,但總覺得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在看似危險、街燈稀少的巷子裡,一邊說著︰「好可怕~好冷喔~」一邊將手和臉縮到夾克裡面,像烏龜一樣地一邊發抖一邊走著。風強到我無法將頭抬起來,這時發覺腳踩到了用過的保險套。
仔細看了一下,這裡也有,那裡也有。「啊!果然在這裡還有!」不自覺地叫了出來。
「啊!什麼?什麼?」他們馬上告訴興高采烈的我。
「在這一帶會有賣春婦賣一個十元的保險套,而且還附送口交。」
「喔!」這是我常做的買賣。
我好奇地張著嘴巴,看了一下周圍,果然附近站了幾個穿著超迷你裙以及網狀絲襪的華麗金髮女郎。
「小心不要踏到了。」
「嗯。」
到當前為止,我從沒有需要小心踩到除了狗屎以外的東西。
我們的目的地就在這個到處都是保險套的街道裡。
我們通過佈滿煙蒂以及空啤酒瓶的樓梯後便往地下室走去。入口處有一個鬍子老頭在檢查,因為皮包中的照相機被沒收,所以我就發了一下「為什麼不行!
」的牢騷,不過我用的是日語。「沒關係,回去的時候就會還給你了。」麻理子這樣告訴我。通過暗暗的通路之後,正樹打開了一扇大門。
我在那裡所看到的是︰「♀▲♂$&♂。☆★。♀ 。●◎—♀。」
……開玩笑!
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這是什麼?夢?幻覺?妄想?嗯?……如果這是妄想不就太可悲了嘛!
「等、等一下!這……這裡是那裡?」
他們笑著對十分驚訝的我這樣說。
「免費自慰的店。」
真的耶,不管是哪裡大家都在自慰!而且還在店裡自在地逛來逛去,到處都是光著身體卻穿著襪子和皮鞋,上半身則只有穿著領帶加夾克的人。
「OH~YES!YES!」這裡可以聽到洋人做愛的聲音。
沙發的一角,黑人老太婆光著身體在那裡自慰。另一邊的另一群人則光著身體,慢慢地一前一後地自慰著。
「我們到旁邊去看吧!」正樹邀我們過去。
正樹將手伸到口袋裡,留下「那裡有洞打開了。」這句話後,就一個人跑去逛了。
到櫃檯去買飲料的時候,在上面有男人和女人正在做愛,周圍的人就看著他們自慰。這裡有許多想被人看的女人。
剛開始不管到哪裡都覺得不知道要看哪裡好,不過久了之後就習慣了。如果麻理子不在我身邊的話,如果我是一個人的話……當我這樣想時就有一點興奮。
「喂……」麻理子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那裡在SM,要不要過去看?」
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裡有一個胖女人被鎖著,正在被一個穿著T字內褲的蹣跚老人拿著像按摩棒的東西插著。
麻理子向一個打著領帶的老人說了幾句話後就把鞭子拿在手上。
「幹嘛?」就在我還沒瞭解的瞬間只聽到「啪!」的一聲。
啪啪地,聽起來就覺得很痛的聲音一直響著。
「啊,好爽!」她這樣說著。
這是個我不能理解的世界。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的非日常世界,讓我對「性」作了一次不同社會的見習。
眼前令我討厭的光景,是我完全不能理解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可以感到和在教會時一樣的神秘氣氛。
……真令人搞不懂。
「打一個完全不認識的男人,為什麼會那麼爽呢?」
「……」
「……不知道。好像、好像是對什麼復仇的感覺……你不這麼覺得嗎?」
「或許吧!到底是什麼呢?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可是很快樂。」她微笑著這樣說。
在紐約的最後一天晚上,她來到我住的旅館。
兩人快樂地交談了很久,麻理子突然說了一句話︰「我,是個女同性戀。」
我一時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戀愛的對象是男人、是女人或是同性戀,對我來說都不是什麼新鮮的話題。
在我周圍除了有很多GAY之外,連自己最喜歡的男人也是個把自己的身體賣給了男人的男人。
我對很多事情己經不會感到驚訝了。
不過,我還是嚇了一跳。並不是因為她是個女同性戀者。
而是因為她唐突的告白。
「喔,原來如此。」我慌慌張張地回話。
我不想讓她認為我被嚇到了。我裝作平靜而且不懂的樣子,麻理子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反應。
「嗯、我不知道……喂!為什麼我不能喜歡男人呢?」
「……」
「雖然我是女同性戀,但……」
「但……什麼?」
「……」麻理子不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總覺得她好像還有什麼事要對我說。
我想問她「雖然我是女同性戀,但……」這句話之後是什麼。
於是我就裝好人地問「喂,這樣的話,對我說沒關係嗎?」
麻理子不理會她擔心的我,開始從頭述說自己的體驗。
也不是談話,比較像是自我介紹。
「我也曾和男性有過關係,可是並不舒服。」
「可是,那是……」
「當然,是和自己喜歡的男性。」
她馬上就知道我要說什麼。
「應該是很舒服的地方……卻變得很不舒服。」
雖然是被自己喜歡的男人抱,但身體卻發生抗拒的反應。
「和喜歡的女孩子做愛時就會有高潮。」
「……」我只有一邊聽著一邊點頭的份。
「是男人的話就是不行。很討厭很討厭……」
麻理子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我。
「為什麼呢?你覺得怎麼樣,小愛?」啊,是和我商量嗎?
對著才見過面2、3次的人作這樣的商談,還被問著「為什麼呢?」或者「該怎麼辦?」
就在高興她這麼信任我的時候,相對的也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有一點隨便呢?
「我只要看到女孩子就會覺得可愛,就會喜歡上她。」
麻理子淡淡地說著。
「可是我討厭只對男人有興趣的女孩子!」
我生氣了,因為我知道她在說我。她並沒有怨恨的樣子,而且我因為她的這一句話,知道麻理子為什麼會變成女同性戀了。
麻理子一定被喜歡的人以屈辱的方式拋棄了。
因為被自己非常喜歡的男性,以極為露骨而且沒有轉圜餘地的拋棄,因此對於不被男人重視的她,對自己也變得不能認同。
我試著有點壞心地拐個彎問了一下。
「……是啊,因為曾經發生過這種事。」令人意外的,她竟老老實實地回答我。
身為女性的自信被奪走,而自此對男性抱持著恐怖的心理,因而無法接受異性。這或許也可以說是保護自己的一種表現也說不定。
「即使心裡瞭解,我還是無法割捨。」
「你真是誠實。太帥了,麻理子。」
聽了麻理子的話之後,我自然而然地說出「太帥了」。
只是,那裡是寢室。
我翹著腳坐在床上,和她說話時我從她背後的鏡子看到了自己。鏡中的自己果然有一點膽怯的樣子,像是和擦肩而過的男性,雖然沒有這個意思卻突然在一起的那種恐怖感,有一種陷入被說服的錯覺。
「放心啦!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麻理子笑笑說著。
「我啊,已經有兩年那個沒來了。」
「咦!?」
「這大概表示我已經不需要當女人了吧!這樣也樂得輕鬆。」
我的周圍都是喜歡男人的女孩子,「月經沒來」這樣的談話,都是因為懷孕才有。只有一個過去好像有過什麼嚴重的戀愛或是失戀,從此不對男人感興趣,好像男人一般的專心於工作。當時這個人也說︰「這2、3年沒有月經。」
「不想要有小孩,也不想和男人做愛,所以怎麼樣都可以,我已經不是女人了。」麻理子開玩笑似地笑了笑。
麻理子對自己感到自卑。但同樣的情形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逃離這個自卑,將自己隱藏起來。
可是她卻從正面真正地正視自己本身。所以在坦率的麻理子面前,我也坦率了起來。
我們互相擁抱後便道別。麻理子的眼睛紅了,而我看到她動容的樣子,內心不禁覺得高興。
因為麻理子的關係,紐約便成了我擁有珍貴回憶的地方。
「我想住在紐約!」
我心裡這樣強烈地想著。
回去的那一天早上,我想起留在紐約這七天所渡過的時光,不管回想幾次都覺得不夠,不管用什麼樣的形容詞都無法形容我的感動。我一邊想著,一邊又經過了布魯克林橋。
被朝霧籠罩的曼哈頓,越過計程車的窗邊到了身後,寂靜地流過。
坐著早上的第一班班機飛向成田機場。在歸途的飛行途中,對於讓我受到許多刺激的紐約,以及對在紐約自然生活的麻理子,不知道為什麼感到焦躁。並對於今後沒有目標,平然地生活的自己感到羞愧。
我到底想做什麼呢?
從成田機場回到自己家裡的途中,消費者金融的看板,將神遊在紐約的我拉回到現實中。海外旅行、大把的金錢、不用工作還付得起房租,事實上我為那些令人歎息的墮落感到可恥。
我想住在那個地方。
7個零並列地排列著。
「此處所記載之金額,您已確實領收。」
那一張文檔上是如此地記錄著。
如果我在這文檔上簽名的話,就再也沒辦法回頭了,但我現在的心情卻是難以想像地輕鬆愉快,其實是已經豁出去了。這是經過了好幾個月所下的決定,更何況事到如今,再徬徨也是無濟於事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握緊手中的原子筆,簽下了我自已的名字。
現在,日本社會的泡沫經濟已經開始崩解。簡單來說,像是「不景氣啦」、「某家公司已經倒閉了」之類的話,在搭乘計程車的時候也變成隨時都可以聽見的話題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在街上確實也開始隱約見到不景氣的影子。當然在依舊繁華的街道上,霓虹燈的燈光還是不斷地閃爍著,但是沒有被霓虹照射到的我們,即使沒有察覺到不景氣的事實,但多少也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正在改變。
在黃金跟貂皮大衣逐漸退出流行的時候,位於芝浦的知名舞廳「朱莉安娜東京」裡,那些只是為了讓別人看她露出自己內褲的女人們,依然在高台上拿著扇子跳著舞。但是我所知道的舞廳BPM也改變了,隨著那快速的節拍,她們腳下所跳的是全新的舞步。
就在社會慢慢開始改變的時候,我也做好了一個足已改變我人生的決定,我要成為一名AV女優(成人錄影帶女演員)。
契約金是一千萬日元。那是我未曾想像過的金額和一個未曾想像過的世界。
而現在我也踏入了這個世界。
「成人錄影帶,試看看拍一次如何?」
對我說這句話的是我的朋友健二。他曾和眾所皆知的人氣AV女優吉村理沙交往過。
健二不是那種成天待在六本木或涉谷四處尋找目標,然後上前搭訕的「定點型」泡妞好手。在夏天的時候,他的主要活動有3項,首先會前往沖繩,並住在僱主家中打零工,然後就待在海邊泡妞、或者是衝浪。而在冬天時的活動也是3項,主要是在苗場的迪斯可舞廳工作,其他的時間便拿來滑雪和泡妞,他就是這種「移動型」的泡妞好手。而女孩子們為了能夠讓這種泡妞好手順利地向她們搭訕,一到冬季她們就會前往滑雪場,夏天則是積極地流連於海邊。
冬天時,我和朋友也去了苗場,而且還沒有帶著我的滑雪服,身上所穿的是可稱為六本木戰鬥服的貂皮大衣,加上許多叮叮噹噹的小裝飾品。我們的目標是苗場的夜晚,所需要的是一場短暫的速食愛情。如果可以順利地找到一個男的,住宿費就免了,回程的交通費也不必了。
我和健二第一次見面就是在苗場,和他的女友也是在那認識的,我們先後來到了苗場,終於見面。
「啊!她啊!非常引人注目喔!因為她擁有可以讓苗場迪斯可舞廳中的所有客人,將視線集中在她一身的魅力嘛!」健二他一臉得意地說著。
她不只是眾人矚目的焦點而已,看得出來她是個做事不會半途而廢,而且很有上進心,絕不是個只擁有人氣AV女優頭銜就滿意的人。她應該是個不論什麼都非常地渴望,並且連AV女優的事務經營管理,也要一手包辦的人。雖然AV女優的事業管理需要一定的機智及計劃,但是工作內容事實上並不是非常困難。
其實只要能僱用一名以上且肯演出的可愛女孩,工作即可成立。
等那名女孩子和AV廠商簽了數部AV的拍攝契約後,再讓她在雜誌上露露臉,光這樣一部AV作品就能夠有幾百萬元的收入。總而言之,就是四處尋找女孩子,然後再銷售那名女孩子的AV作品。
有時候,那個名叫健二的朋友,會把我的照片拿給她女朋友看,而這就是事情的開端。
「這個女孩子不錯吧?」
後來我便和她見面了。
在約好的車站前,她開著一台深藍色的保時捷出現在我面前。
「上車吧。」
車身很低。我看到從真皮座椅上延伸下來的,是就算女性看了也會驚艷的腿部曲線。保時捷立刻奔馳於街道之間,最後開進了南麻布區裡的某棟超高級公寓的地下停車場。在那裡面的其中一個單位,是她的住家兼辦公室。在進入這間對我來說過於豪華的客廳時,我的腦袋已是一片空白了。
「好漂亮呀!」
我很不自然地往L型沙發上坐下,坐下去後身體馬上向下沉,柔軟的椅墊立刻把我的身體團團包住。不久後,她還端出了一杯用名牌杯子盛的紅茶招待我!仔細看了一下屋裡的裝潢,「很奢侈」是我對這間客廳裝飾所能說的第一句話。感覺上,就像是法國貴族還是什麼英國王族住的地方一樣。
「你想要賺錢吧!」
她這句話,喚醒了正在發呆的我。
吉村小姐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她有一種讓男人們將視線緊盯於她身上的魅力。她知道男人們是以什麼樣的眼光來看自己,並將那份魅力當作自己的榮耀,因此充滿了自信。一開始我就已經完全地被她那份魅力壓倒了。
「就把它當作機會!試試看吧!」
原本叼在擦著深紅色口紅嘴唇上的薄荷煙,她用手指將它拿開了。一陣陣的煙,慢慢地從她口中飄出。
將香煙捻熄於煙灰缸中的,也是她那細長的手指,而手指上的戒指襄著非常大的深紅色紅寶石,並且不斷地散發出迷人的光芒,而且戒指還有兩個。我雙眼的視線,也就盯著那未曾見過的大紅寶石。
「啊?你在看這個嗎?不錯吧!」
吉村小姐感覺到我的視線,並將寶石舉起呈現在我眼前。
「如果你現在就在契約書上蓋下印章的話,我就把這個送給你喔!」
「……」
「唉呀,就算沒有我送給你,這種戒指以後再多你都會買得起呢!」
「……」
「真的,會有讓你笑得合不攏嘴的優渥收入喔!」
「……」
「不論多少,你可以靠自已來賺到喔!」
「……」
「在這個業界啊,只會做乖乖牌的女孩子,就只有低廉的待遇,並且工作完畢就沒事了。嗯~~在這個等級中,待遇再高,一次也不過五十萬日元,這樣子的話,就變成用完即丟的消耗品了。如果真想做的話,就不得不加入可靠的事務所,然後借由業界資深廠商進入業界。」
「……」
「如果是你的話,資深廠商可不會錯過你的。」
「……」
「來吧!真的會讓你賺大錢的!」
「……」
「你一定會大受歡迎的!」
我就像是局外人一樣,事不關己似地看著吉村小姐。
「如果有錢的話,會擁有一切喔!」她充滿自信地如此說著。
然而,我卻沒有點頭。
雖然那時候我拒絕了,但是「成人錄影帶」這個名詞,連同吉村小姐那充滿自信的表情,已經強烈地場入我的腦海裡了。
想要得到金錢是事實,所以我開始有了一點興趣。
對於成人錄影帶,曾經和男朋友一起看過,但是我完全不能想像,這將會是自已要做的工作。幾經思考,我的腦袋似乎就是不肯說「好」。
不知道在哪裡,我曾經說過,我討厭AV女優的工作。那是當然的嘛!我不想成為一個半途而廢的曝露狂,將自已的乳溝跟聚光燈結合起來吸引男人們的視線,以裸體的姿態出現在人們面前,並且表演性行為、自慰等,我都不想。不止是在不認識的大多數人面前,更何況是如果被身邊的朋友看到了,那多丟臉啊!
在我身邊有著很多在情色場所賺錢的女孩,而當時身為一名公關小姐的我,則是以平常心去引誘那些客人,連那種頭已經禿了的老頭,我也跟他上過床。
「這沒什麼吧……有什麼關係呢……」
雖然我經常以這句話,去打發那些討厭我利用身體賺錢的朋友,但是現在要做AV女優的工作,自己卻又不這麼想了。這和學歷及職業沒有關係,它就是會讓你一直被社會排斥,「你的經歷是無法消除的喔……」母親說過的這句話,仍然非常沉重地留在我的腦海裡。
我和心中的矛盾不斷地戰鬥,就這樣持續了3個月。
櫻樹露伊、白石仁美、朝岡美嶺……等人。這些人接續在黑木香和樹麻理子之後,開創了新的AV黃金時代,而這批AV女孩們,在深夜節目、雜誌封面等露臉的次數,也明顯地增加了。
1991年的夏天,對於18歲的我來說,是一個充滿了AV登場話題的年代。
當經濟開始不景氣,最先感受到的就是公關小姐。客人們漸漸離你而去,也有客人賴著先前賒的帳不還。大家都遭受到泡沫經濟崩解的池魚之殃。
我18歲的時候,很想前往曾經去過的紐約留學。
的確,公關小姐的收入比起一般的上班族女性來的多,但是光是要做一名公關小姐就很花錢了,名牌的服飾、鞋子、裝飾品、手錶,只為了讓自己更高級,為了讓自己的外表更完美,因此全都把錢投資到自己身上了。另外,即使手頭上有些零零碎碎的小錢,如果有酒肉朋友來了,根本是不可能留下來的。這些事我都瞭解,但是我還是想要存錢去紐約。
除此之外,我也有借貸的問題存在。包括之前借了三百萬日元來買貂皮大衣和寶石,俱樂部裡客人的賒帳足足有兩百萬日元也要由我負擔。到紐約留學,最少也要三百萬日元,再加上搬家所需要的費用約一百五十萬日元。這些全部加起來,總共需要將近一千萬日元的金額。可是我還是想要留學啊,所以在那之前,我無論如何都要解決手上的事才行。
「我需要錢啊……」我簡單地下了這個結論。
在過了19歲生日的幾個星期之後,吉村小姐帶我到位於四谷的某個辦公室裡,一間什麼裝潢都沒有,只擺放著一組黑色沙發,離我想像非常遠的套房中。
「你需要多少呢?」
一名年約30幾歲的男子,身上穿著雙幅布料、看起來很貴的西裝。他的外表看起來就像是房屋仲介或是販賣外國車的業務員一樣。一見面後就單刀直入地問我。
「……一千萬左右……」
他是這間AV拍攝公司的社長。
「沒問題啦!包在我身上吧!」社長的臉上浮現了充滿自信的笑容。
「如果想從4月開始留學的話,那麼工作從1月開始到3月就可以了。工作3個月,一千萬日元是我給你的最低保證。」
對於社長的這番話,我靜靜地點頭了。
個、十、百、千、萬……在心中數著未曾見過的金額同時,我的心早已飛到了紐約。
是的,我告別了不斷侵蝕自已的價值觀,為了實現夢想,我決定當一名AV女優。
「好,那麼我們走吧!」
啊?去哪?毫不理會我感到「怎麼這麼突然」的感覺,他拉著我走了,目的地是位於附近的攝影棚。
「這個女孩子,現在是我們的新人,麻煩您幫忙拍些宣傳用的照片吧。」
在攝影棚裡,似乎也有其他的AV女優,正在拍攝錄影帶包裝用紙上所需要的照片。
而我則直接穿著當天的服裝,不知道讓攝影師拍了多少照片。唉……我當了AV女優了,心中有一絲絲漠然的感覺。
攝影工作結束後,我們回到了之前的辦公室。在桌子上擺放了兩封沒有封起來的信封,總共是兩百萬日元。
「在那之前,先用這些錢將你再改造一下。」
「就像化 一樣。如果化 能變漂亮的話,那化 是再好也不過了。如果你經過整形後變漂亮了,那麼你會更受歡迎喔!」
吉村小姐把手按在我的背上。
「那麼,把名字簽在這裡吧?」
我在領收書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就這樣我得到了一千萬,是用許多的自己換來的。
這也是自我14歲離家出走以來,人生最大的轉捩點。
我前往一家位於青山的美容整形外科。
我不知道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沒有恐懼,也沒有任何抵抗。但是我討厭痛。
既痛又討厭,即使是穿耳洞的疼痛都無法承受,所以一聽到要將手術刀切進自己的身體,我馬上就暈了。動手術可以,但條件是要進行全身麻醉。
我躺在床上,被送進了乾淨的診察室。一般的方式是只有進行局部麻醉,並且在鏡子前仔細地選擇胸部的形狀和大小。但是,我做不到,完全不想讓自已聯想到一切有關於手術的事。
醫生在我的身體裡面注入了透明的食鹽水,先讓我看成形之後的結果。然後我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名。
我躺在床上。
「請你慢慢地從1數到10吧!」
「1、2、3……」
從天花板上照下的燈光開始變得模糊,手術刀和剪刀等的金屬撞擊聲音漸漸離我遠去,而醫生的聲音,我也只能聽到一點點而已,感覺出乎意料地舒服。
等我恢復意識時,上半身已經被繃帶一圈圈地包著了。
我傷害了這雙親所賜予我的重要身體……我竟沒有任何的感傷。只有一種像是化 化得非常成功時所擁有的榮耀感。
人們會用各式各樣的價值觀來判斷他人,但是,事實上那都是自己的意識。
無論被人如何地誇讚你很「漂亮」,但如果沒有自信的話,是無法真心說出「謝謝」的。再過分一點的想法,就會變成︰「這傢伙在諷刺我」、「你把我當白癡啊!」等等已經接近被害妄想症的情況了。不受他人評價影響而生活著的女性,真的是非常棒的女性。我瞭解這點。
但這卻是非常的困難。就算是逞強,也很難擁有真正的自信。所以仔細地看著自己,然後打扮外表、進行裝飾,把自己的外形塑造成一個好女人。
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的話,那就去整形吧!對我來說,整形是一件極具魅力的事。
為了想讓自己更漂亮、讓自己擁有自信,所以我不擇手段。因為,無論是哪個身體終究會消失的。如果有這麼一天來臨的話,就隨它去吧。
「好!我決定了!」
在簽下了AV女優的契約之後,我也清楚地告訴了我的朋友們。雖然朋友們都很激烈地勸我「不要啦!」非常想要阻止我,但是當我告訴別人我的決定時,也是我已經簽下契約之後的事了。我一邊笑著,一邊告訴大家簽定契約的事情。
「愛,要拍AV的事情……是真的嗎?」
聽到我將拍攝AV一事的綾打電話來了。她是在我們這一群公關小姐之中,唯一住在家中、而且和雙親感情和睦的大小姐。
「嗯,是真的呀。」
「不要做啦,像那種事情。絕對不要去做!」
「為什麼呢?」
「因為……」
「可是我已經決定了啊。而且還有錢賺……」
「愛,如果你一定要拍AV的話,那我就跟你斷交,別再打電話給我了。」
我當時所想的是,打電話來的是你吧?還跟我說狠話?憑什麼?
「『我的朋友在拍AV喔!』你想想,能夠這樣跟別人說嗎?」
掛上電話後,聲音猶在耳際,「搞什麼嘛,又不是你的事。」之後我不分青紅皂白地開始生起氣來。因為自己覺得丟臉就提出斷交,或因為自己討厭所以斷交,對這種任性的傢伙,我還想自己提出斷交的要求呢!
明美說的一句話就非常地簡單明瞭︰「要是我的話,我才不要去拍AV呢!
不過如果愛決定要拍AV,我也不反對,因為那是你的人生,所以隨你高興。」
獨特的下流世界。
下流,並不代表淫亂等等的意思。人類的下流,所指的是對於金錢的貪慾、骯髒。
下流,指的就是這種世界。就算是身處於這種世界,也會擁有夢想。「總有一天,我要成為電影演員」、「我要成為主演電視劇的女主角」,許多勇敢的女孩,抱著這些想法不斷地努力推出AV,以做為進入藝能界的方法之一。
冷淡的我,覺得那些勇敢的女孩,與其說是「勇敢」,倒不如說「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啊?」我是以如此的眼光看著她們。
的確,在這個社會上,自從宮澤理惠小姐推出裸體寫真集之後,人們對於裸體所呈現的印象是藝術。藝術可以改變對其言語進行正面的評價。不過AV可就不一樣了。
「我被騙了……」我察覺到這個事實,同時也已經被騙了。
女孩子們都對將來抱著夢想,但是事務所的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這些事。今天她們充其量只能說是一棵棵搖錢樹罷了,就算是比藝人還要可愛的女孩子,也都被當作消耗品一般用了就丟。這是事實,但是他們卻說了謊,然後利用女孩子們。
「拍錄影帶就是成為女演員的必經之路呀!」
坐在化 室鏡子前的女孩子,她的眼神認真且炯炯有神地如此說著。
她也是搖錢樹AV女優的一員。與其說她是屬於未成年型的,還不如說她是一名擁有成熟端正臉龐的美少女。她擁有非常可愛的笑臉,以及總讓人覺得有氣質的外形,極具魅力。她又帶有花俏的味道,雖然她的確是這樣的女孩子。但以「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居然會做……做那種事」和「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居然會做這……種事」這樣驚人的落差感,以淫亂的姿勢挑起了男性的性慾。她滿足了男性的願望,簡直可說是像天使一般地存在著。
純子小姐對於名牌品和金錢等都沒有興趣,也不會被男人欺騙,她只是真的希望能夠成為一名女演員,即使當脫下了衣服時,她心中有著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不信任感,但是她還是相信著自己的夢想。
她是個「愛哭的女孩子」。
最討厭的果然還是拍攝現場。像她這樣單純的孩子,無法忍受的事情可多的是。
有些時候,她在化 室中會向我提起。
說到每個月的薪水時,她說一個月都是隨隨便便拿了二十萬日元而已。她這樣說並不是對事務所發牢騷,也不是找我商量,她只是木然地說出這句話,然後就沉默了。
當然了,我也打算在拿錢時算得清清楚楚的,但是也曾經有過大方地讓對方欺騙的時候。
舉例來說,有一個名詞叫「單體」。像「飯島愛」的話就叫「飯島愛」,並由這個女孩子一個人拍攝一支錄影帶。像這樣能夠成為一個單體的女孩子,大約一支錄影帶,事務所最低也會收到一百萬日元的收入。如果成為極具人氣的女孩子的話,可不止一百萬日元了,會增加為好幾倍,並在一個月內發售一款或是兩款作品。另外雜誌封面和寫真集照片的拍攝、成人電影院及暢銷錄影帶、其他事業等等的工作也有很多。只不過因為AV女優的壽命都很短,所以常匆忙地在半年至一年之間,即拍攝了10款至20款作品。
在這段時間裡,獲利多的人可以賺到上億的金錢,而且會是一個「單體」的超受歡迎AV女優。
雖然如此,在這之中,對於一個月只是隨隨便便拿個二十萬日元薪水的女優來說,真是一件很離譜的事。
「不要插嘴說多餘的話。」雖然我心裡這麼想,但卻還是開口了,開始說起這個被金錢污洩的世界有多骯髒。她真是太可憐了……「你不覺得有點豈有此理嗎?」
「沒關係,我只想當女演員而已。」
「可是,你真的覺得一點也不過分?」
「……為了成為一名女演員,所以就算要我做這種工作也沒關係。」
純子小姐是認真的。
「加油吧!」
我這麼說之後,沉默不語並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可能就是因為有這種女孩子存在,所以AV業界才能夠如此景氣吧,AV經營者們也才有賺頭。
「想成為演藝人員嗎?」在街頭充斥著招攬女孩子的叫聲,然後遭受欺騙、被褪去衣物、再把你搾得一乾二淨。這種狀況,到現在還是沒改變。不,說不定現在變得更過分也說不定。
當時,我只答應拍攝AV,馬上就付一千萬元給我。「輕而易舉嘛~」雖然覺得賺到了,可是之後我聽到傳聞,也就是把我介紹給事務所的吉村小姐,得到除了介紹費以外的大筆金額。當時那樣的AV業界,也像是在泡沫經濟的巔峰期一般,到了現在就算和AV製作廠商簽約,許多廠商甚至連一千萬日元都拿不出來。
如果景氣稍微差一點的話,多少會出現一群參加就職活動後,還找不到工作的女孩子們。在現在這個不景氣的年代,AV和風月場所就是最好的工作了。
另外在風月場所中,也有屬於高級的「肥皂女郎」,但是即使客人在店裡消費七、八萬日元,這些女孩子們大概還要從八萬中取出四萬、七萬中取出三萬交給店家,大約是得交回一半左右的金額。如果在一天之內,受歡迎的女孩子接了10名客人,這已經是接近極限的數字了。這樣一天大約賺了三十萬日元左右便可以回家了,然後第二天就休假。一星期中,一半在工作,一半在休息,這樣子也可以賺得數百萬日元。可是現在不景氣的時候,客人也不常來了,甚至從早上12點開始到午夜12點的上班時間中,一整天一個客人都沒有的情況也有。
在完全沒有客人的時候,光是從家裡到店裡間來回的交通費,就足以變成赤字了。
接待一名客人的話,就會有三萬或四萬元的收入,接待兩名客人的話,即會有七萬元或八萬元,這是在這12小時之內的收入,而這些就是高級的「肥皂女郎」們。而便宜一點的店就更多了,當然,她們實際的收入也就比較少。而且在新人之中,將會優先介紹新人給客人,但是在這之後,如果自己不好好表現,沒有讓客人重覆指名你的話是不行的。
當更年輕的女孩子開始慢慢進駐店家,而自已的歲數也開始提高的時候,就會慢慢使自己陷入不利。
和AV很像的是,這些地方會先進行短期集中,如果新鮮度失去了,就會變得不像是一項商品了,如此一來,就算是盡心盡力持續了十幾年的人,也會變得一無所有。長的話兩年,較差的就是兩個月,這樣子,這一行的壽命也到此結束了。如果錄影帶開始賣不出去時,拍攝內容就會開始轉向更艱難的內容,將不再是一個單體,而是和其他女孩子相同,像是SM、被許多的男性輪暴、強暴和肛交等。此時,女孩子的負擔開始變大,演出費卻反而降低了。
趁這時候引退,然後像是公式一樣的,開始前往淺草的ROCK座等的脫衣舞劇場演出。原是風月場所的小姐,轉行去跳脫衣舞的人也是很多。
會演變成這種路線圖是當然的了,AV界就是這樣骯髒、冷血、過於直接的世界,但相反的,如果能夠在這行出名的話,賺進大把鈔票也是輕而易舉的。
很抱歉,就算在這麼險惡的環境中,我仍然是個成功者。
無論何時,我的基本態度就是「隨時都可以不做了!」從第一部AV上市開始,我就不想成為受歡迎的人、也不想成為名人,因為如果變成那樣的話,反而會使我困擾,而且如果中途開始討厭這行的話,只要不要再做就好了。當時我對這個世界並不會有任何期待,也沒有任何執著,有的只是「工作吧!」這種簡單的想法。
所以我在攝影現場也是十分隨便地表演,實際上我這種隨便的表演也是被許可的。
攝影師一人加收音師一人、導演、助導和現場指導各一人、另外就是男演員了。這不滿十人的製作群,在某間小旅館的一間房間中,就可以開始進行拍攝的工作了。
AV女優可是AV業界重要的商品呢!只有她不可以被隨便地對待,連說話的口氣也要十分注意,所以和女優對話的時候,簡直就像在伺候女王一樣。
「好的,接下來要拍攝兩人見面的場面準備好了嗎?」
「那種場面不需要啦!一定會被觀眾用快轉轉掉的。」
「那這些台詞怎麼辦呢?」
「不怎麼辦!反正也一定會被觀眾用快轉轉掉的。」
「那麼,那就不用錄這邊了嗎?」
「不行!大致上還是要有點劇情……」
「那麼自慰就不需要故事了吧?」
大致的情況就是這樣。
只進行最需要做的事,然後就趕快結束吧!那些故事、藝術性什麼的都不需要啦!
沒有什麼是比早點結束更好的了。從一開始,我就是以這種心情開始工作,想通了之後就不會有害羞或緊張的心情,而既然已經覺悟,就也不會排斥赤裸著身體了。
影迷經常寄給我這種信件。
「飯島愛小姐,你的錄影帶越來越不精彩了,不管是哪一部看起來都是一樣呢!」
答對了!不管是在劇情或是體位的變化,我全部都不要!當然每一部看起來都像是一樣的。
但是也有全部都看完的人,不過很有可能整部片都是高潮的情節吧?這樣不是很好嗎?為了讓你看到的都是精彩的畫面,所以把不需要的情節都拿掉。
就算要說我以自我為中心,我也不在乎。通常AV大約為2、3天就要拍攝一次。
「如果我不能在7點之前回去的話,『雄孔雀』超市就要打烊了啦!那就沒辦法煮飯了,趕快拍完啦!」
「過夜的拍攝工作!不行、不行,拍攝工作一定要在一天內完成!」
說完這些話之後,我馬上轉身回家。
在拍攝錄影帶包裝封面上要用的照片時,我也是這樣的態度。
「錄影帶的包裝封面上只用到一張照片,為什麼我們卻得拍這麼多?一張就夠了嘛!我不想浪費時間拍3卷底片!」
「我要回去了!」
「我覺得你稍微注意一下自己比較好喔!太過任性會被製作群討厭的。」
我的髮型師看到我的態度便給我這樣的忠告,但是我依然沒有任何改變。
事實上在錄影帶裡面我並沒有真的在做愛,其實是用所謂「借位」的手法。
「如果要做到真槍實彈的話,我就不幹了!」我這樣向事務所表明的時候,他們也爽快地點頭了。
而實際進行拍攝工作的時候,其實就像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公式一樣。
某個工作的日子,我和男演員兩人在床上赤身裸體地面對面。男演員的嘴唇靠過來吸住我的嘴唇,我便把眼睛閉上了,然後他的嘴唇硬把我的牙齒撬開,跟著是滑黏的舌頭溜了進來。接下來,他粗暴地搓揉我的胸部,嘴唇也移動到乳頭上。我的乳頭感覺到他的舌頭混合著黏稠的唾液,來回地逗弄著,於是我試著發出喘氣聲。
我睜開眼睛,強烈的燈光讓我感到非常地暈眩。男演員趴在我身上,我將下半身靠近貼緊他的「那裡」,讓他開始扭動腰部。
「好……服舒、那裡、那裡……」
「再……再來……」
「來……來……」
「想要……還想要啊……」
一邊不斷持續著像是有感覺的樣子,一邊叫喊著單一模式的話語。除此之外我不說其他的台詞,一直都叫著已經老套並且十分虛假的台詞。
AV的拍攝就是這樣簡單,我只是想要快點結束工作。差不多了吧?我高聲地大叫了一聲做為最後的結尾。
最後再幫男演員做個短暫的口交。
做愛可以用「借位」的手法處理,但是口交就沒辦法「借位」了。有時在一天內不得不含入好幾根,我已經沒有心情表現什麼演技了,而我的痛苦也使我的臉扭曲了。
但不可思議的是,平常已經習慣的肉質感不見了,能夠看見的似乎只剩下一根大棒子。我沒有用我的舌頭去纏繞它、也沒有使用什麼技巧,只是像機械一般將頭前後擺動而已。我也知道男演員沒什麼感覺,反正終究還是會被打上馬賽克的,所以我不知道何時學會了在必要時發出聲響的技巧。
沒有愛情成分的性交和口交,讓我感到無止盡的漫長!
每部AV的結尾都是公式化的進行顏面射精,這時借位角度的取鏡是最需要技術的了。用蛋白和油混合起來製成的假精液用滴管裝著,然後男演員將滴管拿在握著陰莖的右手上。從鏡頭裡看來彷彿就像是真的射精了一樣,將那些液體全部射在我的臉上以後,男演員再用手沾那些液體插到我嘴裡,並說著我真的很棒之類的話。
當然也有用真槍實彈來拍攝的女優小姐,但我就是無法做到讓自己有那種職業意願,我在某種層面上非常尊敬她們。
當然也有更深一層研究性愛的人,像我對某位名導演的作品還蠻有興趣的,因為他的作品真的會讓人感到性慾亢奮,並且可以從影片中解放自我。
但是我並不會想演出他的影片。
有一次為了拍攝AV,我們來到了一間專門提供SM(性虐待)服務的情侶旅館。房間裡有著像三角木馬、診療室、各種大大小小排列整齊的電動按摩棒,還有3P(三個人性交)的設備。我被這樣的世界嚇了一跳,腦海裡也馬上浮現許多下流的幻想,讓我身體像是需要什麼一樣地抽痛著。不過在拍攝AV時,我還是沒有任何感覺。
在我剛進入AV界、個人錄影帶還沒上市前,就被以打招呼為理由帶到了電視台。
在電視台大樓的某咖啡廳中,坐著一個中年微胖、約40歲左右的製作人,笑嘻嘻地等待我們的到來。聽說他是某個深夜節目的負責人,於是在我們無意義地打完招呼後,他們便自顧自地談了起來,而我因為沒什麼可以做的,所以只是靜靜地在一旁用吸管吸著冰咖啡。
「對了,木田先生,這是我們的新人,飯島愛。」
「請您多多指教。」
「你也多多指教。對了,你幾歲了?」
「已經19歲了。」
他們又開始了一些沒意義的客套話,而我也好不容易有機會完成我的自我介紹。
「我們節目的新單元正好在辦試演會喔!」之後他們還是談著工作之類的老頭子話題。而從一開始就沒有興趣的我,一邊抽著香煙,一邊四下觀察著其他客人。
和木田先生見過了面後的第3天,事務所的社長跑來告訴我︰「你要上電視了。」
「明、後天的下午1點進攝影棚,地點去問你的經紀人,知道了嗎?麻煩你羅。」
雖然AV的演出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困難,但因為我怕被雙親發現,所以我曾向事務所表示除了拍AV之外其他的事都不幹,但我卻被耍了,現在無論我再怎麼抗議,也沒有人肯聽。
「沒關係的啦!因為是深夜節目,所以家人應該是不會看到的,因為這也包括在宣傳活動裡面,所以拜託你了!愛也希望自己的錄影帶大賣吧?」
那時候我根本不瞭解不管AV賣得好不好,演員所取得的酬勞是不會有改變的。當時我誤以為如果AV賣得好的話,那麼多餘的獲利應該可以讓我有多一點的存款。
反正也沒辦法了,我只好接下這個工作,並問了拍攝的時間及場所。
要拍攝的當天早上11點我才起床。雖然如果趕去的話,應該還是可趕得上的,因為在拍攝AV時,遲到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反正只要在時間內拍攝完就可以了,再加上我想反正我不在的話也不會怎麼樣吧!所以我抽完一根煙之後,再慢慢地淋浴、化 ……然後才一邊背著草稿、一邊趕過去。等我到達現場時早已下午3點了,足足遲到了2小時。
在進入攝影棚的一瞬間,我居然連「很抱歉,我遲到了。」這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不知有多少台的攝影機和聚光燈,還有一大群人如臨大敵似地帶著殺氣在工作,這和一般小家子氣的AV拍攝現場是不一樣的,每一個人都很專心,這是非常正式的錄影現場。
雖然我原本可以趕得上的,但還是遲到了2個小時,好在現場像是才剛排演完的樣子。
「無論如何,給我在正式演出之前讀好!」
從可怕的導演手上拿到了劇本,我便馬上開始埋首苦讀裡面寫得密密麻麻的文本。
因為我已經決定要在「T字內褲新聞」這個單元裡演出了。
正式演出時的事情我一件也記不得了,除了緊張之外,連自己做了什麼都不太清楚,因為以往AV在錄影時,是把我當作女王般的作業方式為主軸,而大家都對被當成商品的我非常費心,不斷地說只有很少數人一起工作著,叫我不必緊張,希望我會因為很清楚要做的事情,而能變得沉著一點。
但是電視節目的作業方式並不一樣,我只是被安排好的一個棋子,在準備周全的企劃中運作而已。兩者之間不管所賺得的錢與工作人員的數量,都是完全不同的。但我被電視工作現場的氣氛所感洩,並且開始緊張了起來,雖然心臟也是一直「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但是在這工作的途中卻奇妙地瞭解到一件事。
「你是正式演員了,要好好加油喔!」
在回去的時候,導演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什麼正式演員?」
我完全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
之後,我在完全搞不清楚的情況下,開始每週在東京電視台的深夜情色節目《東京情色派》中出現。雖然是深夜節目,但也算是不錯的,至少不用再拍AV了。而且自己和家人已經好幾年不曾見面了,加上現在又曬黑了一些,所以看起來和以前真的差很多。之前我還會想說不要被家人發現,但現在卻覺得如果真的瞞不過去,那也沒關係了。
正因為這麼想,所以就繼續參與電視的工作了。
要改變一些想法是很簡單的。雖然我真的曾經想過要辭掉這個工作,但從觀眾的角度來看,或許也無法想像這樣有趣的事情吧!不管是怎麼樣的俚語或是低俗的題材,只要能振奮觀眾情緒的,不管什麼,我們都會講。如果有「在演藝界成功吧!」這樣心情的話,就必須更要好好打扮自己,將正經八百的自己徹底征服,而那是我原來所沒有的心情。因為是新人,所以要求新人要好好表現,在工作上盡力地表現自己。正因為是新人,所以不管做什麼都是被允許的,不管說什麼都沒關係,我只要把心裡想的說出來就可以了。
但是成為正式的電視演員之後,事務所的態度也開始改變了,之前從來沒有的寫真集拍攝或凹版攝影的工作開始急遽增加,而且也都很順利地進行著。
其他參與電視演出的AV女優,為了可以在電視上宣傳都願意露出胸部,只求在節目中能有一個露臉的機會;但對我而言,雖然有穿著T字內褲而出名的經驗,但卻不曾在節目中直接脫過衣服。儘管是宣傳寫真集也不曾拿出裸體寫真,最多只拿出泳裝照片而已。
前一年的10月底簽約開始拍攝AV,翌年1月起開始參與《東京情色派》
的演出。因為首部AV的最初上映時間是3月,合約上也規定了在這3個月之間都不能再拍攝任何的AV。於是這份工作結束了,而男朋友也希望我到此為止。
不過只有我一個人這麼想而已。
「如果再工作3個月,保證最低酬勞起碼比上次多一倍。」
我在那一瞬間幾乎被這數字吞沒了。我原本是徹徹底底地想要不幹,但卻被「兩千萬」嚇到了。這是上次簽約一千萬的兩倍,只要再做3個月同樣的工作就可以拿到手了。雖然我曾對許多人說過我對這個工作感到厭惡,但想說既然已經習慣了,繼續做也無妨。不過像這樣話,我從來也不曾跟別人講過。
我並沒有和男朋友商量,就答應延長契約了。
街上開始有冬天的感覺了。
人們的眼中也開始出現穿著外套的人群,之前洩上紅色或黃色的行道樹也開始落葉了。
演藝活動也進行得很順利。沒有再拍AV之後,開始逐漸產生身為演藝人員所該有的認知。
那天結束了電視錄影之後,我像平常一樣地開車回家。打開公寓的門,走進玄關之中。
「我回來了!」
我用他在房間裡也能聽到的聲音,一邊說話一邊脫下長靴,脫下了外套後,感到身體輕鬆了不少。接著我放輕腳步走進房間裡,但不知道是不是出去了,他並不在房間裡。
我從房間走出來並緊緊抱住自己,因為平常應該在裡頭的人卻不在了。
他的行李全都不見了。
他應該是去了哪裡了吧?原本兩個人一起生活的溫暖空間,在那一瞬間突然變冷了。
我就這麼跌倒在地上,開始像小孩般地嚎啕大哭。
10月31日是我的生日。
19歲那年的生日,我找了俱樂部和迪斯可舞廳的朋友一起開舞會慶祝。其實舞會裡還是只有和平日一樣的朋友、一樣的音樂和一樣的酒。全部都和以往一樣,相同的劇情不斷地重覆著,實在是感到厭煩了。但是我只能這樣而已,像這樣和平常日子一樣的生日,雖然是生日,卻和平常的日子沒什麼兩樣。
但是出奇不意的變化卻突然降臨在我的身上。
智惠美靠過來悄悄地在我的耳邊低語著。
「喂!敏之要我對你說生日快樂。他因為去了洛杉磯,所以無法參加你的生日,所以要我代他向你說一聲生日快樂。」
敏之是我們常去的迪斯可舞廳的DJ,原本在紐約非常地活躍,有著想將新風潮帶入日本舞廳的夢想。我們幾乎從來不曾直接談過話。
因為他是智惠美與順子都認識的人,所以我不希望會出現讓眾人都感到麻煩的情況。
也因此,我對幾乎從來不曾交談過的他,會請智惠美傳生日口信給我的事感到有點吃驚。
「真的?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雖然表面上這樣說,但我開始對他好奇了起來。他為什麼會這樣呢?我拐彎抹角地問著。
「最近和他怎麼樣?」
「只是朋友而已!幾乎很少見過面呢!」
智惠美面不改色、無所謂地回答著。
女人是會把心中的話說出來的動物,但是在為了保住自尊心與虛榮心時也會說謊。
半信半疑的我又問了一句「真的?」,她則用沒什麼的笑容回答著。
「真的喔!和他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那我直接跟他道謝好了,給我他的電話吧!」
「好啊!」
智惠美馬上就告訴我了。
我想要和敏之見面。
我想到了他的事情,甜美的聲音和溫柔的笑容。因為一直認為不會和他有所接觸,所以對收到從來沒想過的口信才會那麼地驚訝。
我還沒從緊張中恢復過來之前,就已經打電話給他了。當我還在想他房間中的電話應該已經響了的時候,卻被切換成答錄機。
雖然我總是以為會是本人來接,但我接下來要說的電話留言其實也已經想好了。要留下什麼樣的留言?得先評估一下他使用電話的習慣。我所認識的朋友裡沒有一個喜歡直接接電話的人,一般都是先用答錄機確認對方的聲音後才會接電話,因此在答錄機中的留言,就變成男女之間微妙互動的一種技巧。
因此我考慮了一下女孩子們通常會留的留言,便按下了電話的按鈕。當然,我也是一個女孩子。
「我是愛。很謝謝你的生日口訊,我真的很高興,請你回電。」
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之後,我放下了手機。
即將對自己再度擁有的自信,緊張地等待喜歡的男人回電的心情,任誰都是一樣的。越是喜歡對方就越感到不安和期待,但大家卻又好像很喜歡這種杞人憂天的感覺。
他馬上就回我電話了。當他說︰「我想見你」時,我整個人好像被包圍在他的聲音中了。於是我們約好一起去吃飯,我心想能和憧憬的敏之約會,真是太幸福了。
幸福就這麼突然地降臨。
敏之從那天起就沒有回去過自己的公寓。
「我們在一起吧!」
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在枕邊看著我的敏之,讓我每天都感到非常甜蜜。
在筋疲力盡地結束拍攝工作後回家,發現屋子裡的燈是亮著的,打開門還有最喜歡的敏之出來迎接,所以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讓我的生活變得健康起來了。
但敏之卻突然消失了蹤影。
過了3天、過了1個禮拜,他都沒有回來。
我每天不斷地哭泣。
節目的現場轉播也沒去錄。連主持人都看不下去,還在電視上說︰「愛,不要再對這種事生氣了。」
雖然經紀人不斷地打電話來,但我卻沒辦法接電話。
「我在公寓旁邊等你。」經紀人留下了這樣的留言。
即使心裡悲傷,但肚子還是會餓,不過我卻沒有力氣做飯。
我訂了外送比薩,但是因為之前經紀人留下「我在你家旁邊」的話,讓我怕他趁著開門拿比薩時衝進來,於是我用鎖門的煉子鎖住,把門只打開10公分、直立著將比薩給拿進來。
回到真實的生活中打開比薩的盒子,拿了一片變得慘不忍睹的比薩來吃,但是儘管口中吃進了起司與麵包,但腦中仍然無法思考任何事。
在兩人在一起的日子裡,我們曾經寫著交換日記。
1991.11.4
今天開始和敏之一起生活。
好久沒有和相愛的男人一起生活了。
雖然是明明想要就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生活,但卻也無法想像兩人每天一起生活的情況。
而且開始愉快的交往,也才只有一個月的時光而已。
但是愛還是很喜歡很喜歡敏之……連一秒鐘都不想離開你。
之前常會試著想看到各種不同的敏之,因此也越來越愛敏之了。
愛會一直愛著敏之的。
請不要讓我體驗寂寞或辛酸的心情。
給我只有愛的敏之吧!
1991.11.11
為敏之做熱熱的蛋糕。
和敏之在一起的時間真是幸福啊!
啊~想早一點搬到紐約去生活。
但是還要等很久。
但是現在想到的只有工作。
這樣不行……必須趕快決定自己的事。
1991.11.11
在最初沒有工作的幾個月,心裡只想著早點開始工作就可以安定下來。
想著要去紐約生活,忙著忙著又都忘記了。
心裡有各式各樣的迷惑,愛、對不起。
想早點和愛到紐約留學,在那裡一起生活。
想把到現在為止努力賺來的錢全都存起來。
現在生活雖然還不是很安定,但我會好好考慮將來的事。
要和愛結婚喔!我只愛著愛而已。我的愛。
今天吃的是烤餅。
很好吃。
1991.12.25
今天很高興喔!我糾正了自己急性子的缺點,希望能一直陪伴在彼此身邊。
以前想糾正的缺點原來完全都沒改過。
和愛一起散步……真的很快樂。
因為我的急性子、昨天很抱歉。
心裡發誓絕不把愛交給別人。
碰巧看見新宿的夜景。
我很興奮,因為終於要見面了。
1991.12.27
敏之,愛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如果沒有敏之在愛身邊的話,愛的夢想將無法實現,也無法得到幸福。
1992.1.18
最近工作很忙,幾乎沒有時間與最心愛的敏之在一起。
真忙。
但是敏之總是在家中,收拾好房子等著愛回來。
謝謝。
愛喜歡的敏之既溫柔又體貼……
真是幸福。
只有敏之,愛是絕對不會交給任何人的。
敏之是愛最重要的人。
最近……真的很抱歉。
1992.1.19
最近都沒有時間在一起。
起床後說話的時間只有1、2個小時。
因為愛要工作所以也沒辦法,真寂寞啊!
因為到當前為止做什麼都一直在一起,所以更加地不想讓愛離開,不想讓愛離開。
請早點回來吧!
真討厭這樣。
真是寂寞。
已經厭倦一個人吃飯了,最近都沒有一起吃飯呢!
真想早一點把愛變成我一個人的,真是寂寞吶,愛。
1992.2.4
敏之很寂寞呀?
明明是愛最愛的敏之,為什麼會在這麼遠的地方呢?
愛在巴里島一直在想著敏之。
敏之對愛而言是最重要的人。
今後也會一直是愛最重要的人。
拜託,讓愛當你的新娘吧!
只有敏之,我不想把你交給其他的女孩子。
這一生愛都想待在敏之身邊。
真的拜託你。
1992.2.4
總是一個人的時間開始越來越多。
於是偶爾會想去瘋狂一下。
但是又想早一點安定下來。
真辛苦。
再這樣下去,愛說不定會到某個我到不了的地方去了!
討厭自己只想到不好的地方。
必須要忍耐……雖然很辛苦、很辛苦,只要一直想到我們的愛情就會冷靜下來。
拜託請待在我身邊吧!
我絕對不把愛交給別人、絕對不把愛交給別人。
第一次真的愛著某個人吶!
真的很辛苦。
總是一個人。
但是沒有見異思遷喔!雖然我總是一個人!
雖然對愛很不好意思,可是自己很辛苦……沒有工作就無法預期未來;自己也會厭惡、討厭自己。
所以現在我所能做的,只有等著愛、守護著愛而已。
現在我只能看著愛而已。
只想一生一世在一起。
1992.2.17
拜託,請留在我身邊。
請不要考慮別離。
無論是現在或未來都無法想像沒有你的生活,也不想去想沒有你的生活。
但是想著和敏之兩個人一起時的心情,我也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對你的愛不輸給任何人。
雖然很忙,但身為你的女朋友,很多我不給別人的都可以給你!
儘管給我一個人寂寞的工作時間,我到當前為止,一直為了能讓兩個人一起快樂地休假而努力著。
雖然只認識3個月,卻有著各式各樣的回憶……兩個人想一起做的事還有很多。
已經真的很討厭沒有敏之在身邊的生活了。
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找到最重要的、最喜歡的你……雖然溫柔地待在我身邊,卻還是會感到不安。
幸福的時候,一想到不知這幸福何時會離開就會開始不安。
想要好好地看著你,讓敏之永遠留在我腦海裡。
絕對不要別離。
此生愛除了敏之以外,將不會再愛上別人。
請一直愛著我吧!
1992.3.8
每一天在一成不變的房間中持續等待著愛。
每一天都變得非常地長。
到涉谷去買外套,卻完全找不到不錯的外套,真無聊!
不管做什麼都很無聊!
想快點將愛從那個世界裡解放出來。
想在紐約過著新生活。
如此一來,現在這種暴躁的心情也能冷靜下來了吧?
真討厭現在這種狀況。
希望它早點過去。
1992.3.18
抱歉,我錯了。
現在的工作是沒辦法照想要的方式去做的。
還必須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不管說工作還是什麼的,而且連自己的事情也……現在對我來說就連回家也是件討厭的事。
抱歉。
我真正所想的,就連沒有工作時,都只有寵愛著你的部份和自己逃走的部份而已。
我不早點明確地解決是不行的。
請相信我吧。
絕對沒有見異思遷,還是愛著你的,只是想好好地考慮將來而已。
1992.4.1
敏之為什麼討厭呢?
為什麼那麼地討厭呢?
是因為我們不合嗎?
真寂寞……請接受我的心情吧!
想進去。
想讓我的舌頭進入你的肛門。
神啊,拜託你。
1992.4.4
愛,很寂寞啊!
快點回來吧!
真無聊啊!
1992.6.16
想生下最喜歡的敏之的孩子。
太傷心了。
但是對現在的我們而言,還是無法生育小孩。
不負責任的愛最可惡。
我真的很想生下來。
像這樣的事情大概不會再有第2次了吧。
將來在紐約生活穩定的時候,下次愛一定會很高興地生下小孩。
將這一個孩子的份也一起用來養育他吧!敏之。
不管是因為愛或是因為小孩,請成為一個好爸爸吧!
從今以後也只有愛的敏之呀!
馬上就能每天在一起了喔!
1992.6.18
對愛很抱歉。
總是在道歉。
不管怎麼說,都是既傷心又可憐。
我很不負責任,但也很認真地在反省了。
現在不管說什麼你都不會瞭解的吧!
對孩子也只能說聲抱歉。
儘管下一次懷孕時可以順利地生下孩子,也不要忘記還有一個人應該也可以生存下來。
總是讓你感到辛苦真是很不好意思。
只要是我能做的事,我一定會賭上生命去完成它。
但是我也真的很想要這個孩子。
1992.6.30
我回來了,敏之。
手術結束之後回來了!
愛很有精神喔!
我真的已經將小寶寶拿掉了。
真令人難過。
對不起,小寶寶。
請恨我這個無法將你生下來的人。
敏之,愛沒關係。
只是想對小寶寶道歉而已。
1992.9.30
寂寞依然沒有改變。
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出現了許多小吵架。
依然不變的是,我還是會與愛接吻,但偶爾還是會感到不安。
愛變冷淡了。
因為自己是男人,雖然不想在意這些小地方,但還是說出來了。
和愛認識之後,我逐漸地想著我真正的性格到底是什麼呢?
堅強嗎?軟弱嗎?溫柔嗎?還是冷淡呢?
隨自己高興的作法,到當前為止只會傷害別人而已。
就算是遭報應的話,也應該事出有因吧!
決定要忘掉到昨天為止的討厭事情。
要更像一個男人、更成熟地包容愛。
我是在知道愛的優點與缺點的情況下愛上她的。
就算是日復一日平凡的生活也好,要更加地珍惜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
愛,我會努力讓自己更加成熟,所以一直跟我在一起吧!
希望我們能做到即使老了還是很快樂,像朋友說的那般幸福。
絕對不要離開我的身邊,我愛你,愛。
1992.10.1
愛,今天也是一個人喔!
早點回來吧!
真寂寞啊真寂寞啊!
只有我一個人。
我討厭這種感覺。
我無法忍耐地闔上了日記。
他沒有打電話來。
他去哪裡了呢?在做些什麼?完全沒有任何消息,我繼續請假沒有去工作。
儘管如此,經過了2個禮拜,我的身體跟心理都已經漸漸習慣,好不容易回到了工作崗位。然後1個禮拜過去、2個禮拜過去了,1個月之後我漸漸地死心了。我如果哭出來就無法停止眼淚,但我已經學會了壓抑自己的淚水。
到現在,因為對他的愧疚,不管是朋友的邀約或是工作上的人際關係我都不顧,只想直接回家。可是會在那裡等待的他已經不在了,就算早點回去,家裡也不再有燈火。
我只好在到家之前,打電話給朋友、在街上繞來繞去、穿著華麗的衣服,引起一堆嚴重的騷動。現在的我就是從那樣狼狽地走過來。
「承蒙你照顧了!」
在街上被要求簽名和握手的時候,我對於自己在生活中是什麼樣的立場,被世上的人認定為什麼樣子,開始有了實際的體認。
當然我還不能被女孩子所肯定,能肯定我的幾乎都是男孩子,但事實上被人奉承的時候,心情多少會好一點。
我也和分手1、2年沒有聯絡的前男友們取得了聯絡,告訴他們我失戀的消息。或許是他們聽了我提到為什麼會分手時流淚的聲音,覺得非常擔心,想要問清楚情況,而在半夜的時候到我家來。
之前我因為有了戀人,所以忽略了朋友,事後我覺得非常抱歉。朋友真的很重要,我在失戀的時候才注意到,而且被善良、溫柔的朋友們包圍時,讓我感到非常地幸福。
但是事實上我又錯了。
那些男友們知道我的他離開了,馬上就理所當然地壓到我身上來了。
「住手!」我正準備要大叫的嘴唇,卻被他們強吻而封住了。
一瞬間,我雖然還懷疑著壓著我的人,但是我想起了因為我一直對敏之一心一意,居然忘了我曾經在那樣的環境中待過,我就是這樣子一路走過來的啊!
在和敏之那段短短的幸福時間中,他給了我一顆單純的心。
回想起來後,我決定對眼前的人加以反抗,用力吸入對方的舌頭,雙手圍繞著對方,果然是這種人嘛!對方就那樣子壓下來,自已的喘息聲掩蓋了寂靜。男友們用他們的身體重疊在一起,填滿了曾經被敏之所佔據的地方。
可是那是填不滿的、填不滿的。
到現在為止都是這樣。
為了填滿寂寞而需要男人的身體。
就算只有身體,也想要追求那分實際感。
若不如此,就無法滿足我對最愛的人的幻想,我最愛的人在我心中留下的缺口,我想讓其他的人來填滿它。
工作是越來越忙碌了。
我已經23歲,從演藝界出道至今,也進入了第5年。
在一開始的時候,聽到演出人員或導演「收工了,去喝一杯吧」的邀約時,我心裡總是會想︰「這傢伙一定是不懷好意吧!」
不過當我再次注意到時,我已經不是人家邀約的對象了。
「關於那個評論,你覺得怎麼樣呢?」
「咦……不好嗎?」
我很自然地就會談到工作,雖然原本只打算視情況在這個行業裡生存,但我還是會邊開玩笑邊說到工作的事。
「你呀,多少看看氣氛吧!」
「抱歉,偏離主題了嗎?」
「你也已經不是賣弄性感的女星了,所以也要稍微想想再工作吧!」
「如果談話節目不行的話,再回去脫不就好了!」我無心地就這樣回答。
「不可能。」人家這樣說。
「不會吧!那、我到底要怎麼做?」我沮喪地說。
「所以說啊……」
雖然原本只是想要暫時棲身演藝界,卻不知在何時開始喜歡上它了。
每一個在演藝界活躍的藝人,都有自己的個性、才華和吸引人的地方。
身為一個觀眾,透過電視的映像管來看的時候,常常會用「為什麼這個傢伙會紅呢?」或是「真是無聊的節目啊!」甚至「這個受歡迎的明星根本就是個白癡!」這樣不好的態度來看待,但是當自己試著做做看的時候,就會知道其中的困難所在。是幸運或是不幸,就要自己認真地去面對了。
「真糟糕啊!怎麼變得保守起來了?」
就在這種情況時,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人打電話到家裡。
剛好在我工作結束、精疲力竭地倒在沙發裡的時候,電話響了。我像往常一樣,讓電話切換成語音留言信箱。「姊姊嗎?你該不會在上電視節目吧?我想應該沒有,是吧?如果要回家,打個電話回來。」
從電話中傳來的那個聲音是母親。我不曉得她是從什麼樣的門路打聽到的,但母親知道了我家裡的電話號碼。
我並沒有拿起話筒。
從我14歲那年離開家裡,轉眼已經過了9年了。
「他們有沒有看電視節目呢?」
家人究竟知道了多少?這個問題首先就浮上了我的腦海。
我在肚臍的地方有一顆黑痣。要拍AV的時候,為了怕被他們認出來,我都會在有痣的地方塗上粉底才開始錄影。還去了日光浴沙龍,頭髮也洩成咖啡色,我做了相當程度的改變。除了這些外,我連出生年月也改了,這些事情如果被揭穿,那就糟糕了,他們一定會很生氣。
到當前為止,雖然我為了不想被揭穿而一直非常小心,但那並不是單純地只因為怕他們生氣。
對於作父母的人來說,女兒是AV女優的事實無非是一種打擊,而不管如何也太對不起身為AV女星的父母。照著自己喜歡的方式來生活的代價,就是不想帶給父母親麻煩和困擾。我一邊凝視著電話,一邊想著要不要告訴他們成為藝人之後的種種和被騙這些有的沒有的事?但這些不得不說卻又難以啟齒的都已經是過去的事,如今的我,已經沒有任何內疚了。
手指按著記憶中熟悉的號碼。
「這個號碼暫停使用,請查明後再撥……」
嗯?怎麼會不通呢?撥了好幾次也沒辦法打通。原來,我忘記了要在局號的前面加上3了,這讓我更加感到自從離開家之後,已經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打電話給喜歡的人和父母,是不論何時都會感到緊張的。
「喂……」
和以前一樣,母親優雅的聲音從電話的那一頭傳來。許久未曾聽到母親的聲音,不可思議地感覺不到她在生氣。如果是十幾歲的時候,她光是聽到我的聲音就會勃然大怒,如今只是讓人覺得感慨。
「我、是我……」
「啊!姊姊……」
回答是很有精神、讓人放心的聲音。我想要說的話如山那麼多,但是要如何說出口?我們彼此都不知道。斷斷續續的對話就這樣持續了好幾分鐘。
「咦、果然是你?」
我提到了在電視節目上出現的事時,母親好像已經能夠理解了。總之好像是很久之前,弟弟健太拿著色情雜誌問說︰「這不是姊姊嗎?」那是一個皮膚曬成古銅色的女孩子穿著T字內褲露出屁股的樣子。母親看了那張照片,一時之間也無法相信。直到最近看到我在問答節目中出現,才確信了這樣一回事。
「那個時候雖然抱著『不是吧』的想法一笑置之,不過那的確是事實吧!」
我聽到母親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伴隨著歎息聲。
「你都在做些什麼?現在的你好像滿有朝氣的……」
「嗯!」
「不過,也帶給了家人和親戚麻煩和困擾啊!好好想過之後再去做吧!但是不管怎麼樣,希望你回家一趟。」
「嗯!」
我竟然說出連自己都意想不到且單純直接的回答。掛上了電話,聲音卻似乎還在房間裡縈繞不去。雖然跟父母之間還是有隔閡,但是他們是我父母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總之,這一次的過年就回去一趟吧……我這麼想著。
就像牽一髮而動全身,所有的事情也開始有了改變。
一位懷念的友人也在這個時候打了電話到事務所。
「有一位叫做森的人來過電話喔!說有急事請你回電。是一位不知道叫什麼石川先生的怎麼了,不過你認識嗎?這個人?」
「認識是認識……」
聽著經紀人的傳話,我一邊驚訝著一邊回答。
像這樣以商業交易性質為主的事務所裡,以我為目標的亂七八糟電話,或是喜歡我的影迷打來的電話是常有的事,所以經紀人一定會先詢問打電話來的人名和連絡方式,再跟我確認。
是我認識的人還是不認識的?然後由我來做最後的回復。但是真正親近的人都知道我的手機或是家裡的電話,所以都不會打到事務所來。
不管情人、朋友,還是在工作當中無法取得聯絡、而一定要找到我的緊急情況,到現在是一次也沒有。我一邊想著︰莫非這不是惡作劇電話?一邊又有些煩惱。打電話給我的森已經久未聯絡,更何況我和石川先生更是處在完全不相往來的情況。
和討厭到不想再見第2次面的石川先生斷絕來往,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現在想起來,他算是我的恩人之一。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經紀人在記著電話號碼的紙條上,寫著︰「緊急,請趕快回電。」
我在中午來到了海邊,一邊欣賞著陽光在海潮上照映出來有如倒三角形的藝術品,一邊在沙灘上曬太陽。
石川先生在湘南的海邊,穿著螢光綠色的比基尼泳褲,臉上戴著有如滑雪用護目鏡般將整個眼睛遮住的太陽眼鏡。
「是我,認得我嗎?」
用一種自信滿滿的姿態,像個模特兒般地走在岸邊,是他一貫的方式。跟在他後面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也只能保持著距離一臉苦笑地跟著。
如果沒有要求他帶我去,我想我也不會到湘南。
到了晚上我們就去迪斯可,露出日曬過的肌膚,在舞廳裡尋找獵物。
石川先生左手放在腰際、抬高著右手,隨著節奏跳著笨拙的舞步。
一邊說著「看到沒?」一邊跳著舞。
我將這種跳舞方式取名「石川舞步」,而且在遠處嘲笑著他。因為很丟臉,所以我是絕對不會跟他一起跳舞的。
但如果不是他帶我去,我也不能在VIP房裡奢侈地享受。
石川先生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他的車。如果在六本木的交叉路口聽到很大聲的西洋音樂傳來,那大概就是石川先生的車子。
「啊~真差勁,不要看這邊啦!」我說了之後就趕快走開,卻聽到身後「噗噗噗」的車聲。
「小愛~你要去哪裡啊?」我被叫住。
他買了一部敞篷的賓士,將敞篷打開往第三濱海公路奔馳而去。雖然天空陰沉多雲,但新車發表仍風雨無阻地舉行。
「很舒服吧?」怎麼可能會覺得舒服!雨越下越大了。
「嗯~有點冷,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呢……」
「啊!真的!你冷嗎?」說著就把暖氣開到最大。
不要這樣,拜託把敞篷關上。
在我手上閃亮著大約二百萬日元的CHOPARD手錶,身上穿的是大約一百五十萬日元的黑貂皮大衣。這是我在看到明美穿了用八隻狐狸來做成的銀狐大衣之後,非常羨慕,而且在不管怎樣都要得到的情況下,向石川先生借錢去買的。
「真的非常謝謝你,我一定會努力工作把錢一點一點還給你的。」
這全是謊言。就連當時跟他借的房租和禮金,我都還沒有還完。感謝的心情只在當時那一瞬間存在著。
自己付出的時候是一定不會忘記,但是從別人那裡得到的卻馬上遺忘。
「石川先生死了!」
森先生確實是這麼說的。
但是死因不明,說他只穿了一件內褲倒在自己家裡的客廳,也不知道是幾天之後才被他的父母親發現。
不管問誰,都不知道他的死因。
儘管不是非常的肯定,但似乎並不被認定是自殺。既然沒有自殺的企圖和動機,也完全沒有他殺的線索。
真是令人悲傷的事實。
石川先生應該只有30出頭吧!
他雖然把離家的我安置在家裡,卻沒有要求以我的身體作為代價;儘管將房間借給未成年的我,卻沒有以肉體關係作為條件;即使將大筆的錢借給沒有工作的我,卻從來沒有叫我用身體來償還。
我不能瞭解為什麼,卻滿足於現況。石川先生的存在,對我來說是很方便的事。
我們兩個不在一起活動的日子裡,不可思議地我總是和年輕的男孩子一起出去玩。
如今試著回想起來,石川先生身邊的人,每一個都是牛郎氣質的男人,森先生也是那種店的店長,而信一跟京介也是在那種地方「賺錢」。
他以「朋友」的身份介紹給我認識的人,幾乎每一個都是這樣的人。
他有時候會到我工作的銀座俱樂部裡,以客人的姿態出現。
「今天我請客!」
「那還用說嗎?也不想想你是托誰的福才有今天。」
他用鼻子發出高八度的笑聲。不管有多少次發生這種討厭的事情,我還是忍了下來。是因為一種跟他借錢而感覺虧欠他的內疚,而他也並沒有叫我要馬上還給他的意思。
現在我工作的收入已經足夠我出去玩樂,所以都只跟感情好的朋友出去。
如果想要什麼高級品還是大筆的錢,我有更多有錢人可以去利用。
對我而言石川先生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性。
就在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就自然地和石川先生漸漸疏遠了。
「到當前為止我借你的錢,全部還我!」石川先生很突然地這樣要求我。
「……」
終於到了這一天嗎……
儘管我一直不去觸碰這件事情,但我跟他借錢卻是事實。
我沒有還錢,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跟我要。
「我沒有辦法還你。」我只能這樣說。然後他答應了。
我就和石川上床了。
他其實不是一個同性戀者。
「已經到了該搬出這裡的時候了吧!」我做了決定。
這就是最後的事了,我只是利用他而已,我對於自己這樣去利用他而感到自責,但是其他的人也是用相同的方式跟他交往。儘管如此,他對於每一個人都離開他這件事難道不感到寂寞嗎?我們各隨己意地說,借由責備自己、反省自己,然後又再次的肯定自己。
人死了。
人如果已經死掉了,就不能去回報。
人如果已經死掉了,就只能感恩了。
「愛,我決定了。」
明美的確在電話的另一頭如此地說。
「真的?去過醫院了嗎?你還好吧?」
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我自然會這樣回答。面對我充滿同情的聲音,她邊笑邊說︰「我不要拿掉。」
「啊?」
我留下了問號,並且聽到她說︰「我想生下來。」
在明美的生日當天,我買了個電動按摩棒送給她當禮物。
原本只是想開她玩笑,而她也高興地把按摩棒帶回去了。沒想到第2天就出事了。
當天晚上,一個她一直抱有好感的男性到她房裡過夜,醉醺醺的她叉著腿站在他面前。
「有好東西喔,想不想試試看?」
明美手上拿的是發出「嗡~~」的聲音,且震動激烈的電動按摩棒。
第2天,她回想著昨晚的記憶,我們兩人一邊大笑一邊吃著午餐,吵得隔壁桌的客人都有點不耐煩了。
這一對交往了很久的戀人後來吵了一架。「我們之間完了。」明美一邊哭叫著一邊闖進別人的房間裡。「我要去死!」面對手拿著菜刀揮舞著的明美,從頭看到尾我只有瞪著她冷靜地說︰「……玩夠了吧。」然後兩人立刻捧腹大笑。
「我要死!」有一天,她一副要從我房間的陽台上跳下來的樣子。「從4樓跳下來,說不定會死喔!」我煽風點火地說。「……骨折很痛苦耶!」我想起了當時一邊笑著一邊這麼說的她。
「很棒吧!」她突然把手上的表展現在我眼前。
那是一隻沒有五、六百萬日元是買不起的白金級勞力士表,我還記得那時她的臉上滿是洋洋得意的可愛笑容。
在我寂寞的時候,她都會在我身旁。在沒有戀人、單獨一人的聖誕節時,明美和她男朋友一起帶著巧克力捲來我房間玩。我高興地想緊緊抱住她,但是那個巧克力卷卻被她一個人吃個精光。雖然有像山一樣多的男人追求她,但是她所煩惱的卻是眼前的男朋友是否瞭解自己的心意。
她幾乎每天都為了和在六本木某酒吧中工作的他見面而前往六本木,兩人也不斷通電話,最後終於如願以償,他到明美的房間中過夜,但是明美卻煩惱他不對她出手。
「那傢伙很奇怪耶!」
集合了女性朋友的戀愛討論會開始了。
「他一定有什麼缺陷。」
「什麼?」
「就是早洩啦!」
「討厭,真色!」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他很喜歡你,所以不隨便對你出手呀!你也瞭解那種害怕隨便做愛而失去更重要東西的心情吧?」
「真的會有這樣的人在六本木那種地方工作嗎?」
混合著真心話和玩笑話的對談,大家都笑了出來。
明美因為和他沒辦法順利交往,某天晚上我聽著她發牢騷。之後和男朋友一起在家裡吃飯的明美邀我去她家。
「原本是想吃涮涮鍋,可是只有兩個人,太無聊了,可以的話,過來一起吃吧!」
原本我擔心當電燈泡妨礙他們兩個人的時間,「來啦,來啦。」但是明美在我連考慮都來不及的時候,就接連聽到她單純的邀請。
「那……我去沒關係嗎?謝謝。」
對於沒辦法一個人待在房間裡的我來說,當時我心裡感覺到朋友真好。但就在這一瞬間︰「不好意思,小愛,買個3人份的涮涮鍋牛肉過來吧!我們兩個人會伸長脖子等你過來喲!」
什麼東西嘛,這傢伙。
「那我不去了,那算什麼嘛!」
「就是『必殺買肉大作戰』嘛!」
結論出來了,照她的原定計劃,我帶了涮涮鍋的高級牛肉前往她家。
他們兩人已經準備好了鍋子,不是等我而是等肉的到來。如果明美這樣才像明美的話,那麼他也是這樣才像他。
「太好了。如果小愛不來的話,今天就要吃蔬菜火鍋羅!」
一邊這麼說,一邊和他們打鬧的時候,剛才的不高興也隨著笑聲忘掉了。
就是這樣,她經常高明地運用周圍的氣氛,她就是這樣的女孩子。
年紀越大,外表就越來越有女人味的明美,事實上擁有爽朗又率直的個性。
「今天如果不做一次的話,我就一連48天都不跟你上床,你這傢伙,快給我滾回來。」
打電話去戀人的公司說這種話可是司空見慣。
不過,同時也傷害到了對方。
「愛,我最近沒有什麼吸引力了嗎?」
我和長年交往的他沒有夜生活,好寂寞!我真的那麼沒有魅力嗎?還是他有了其他的女人呢?
雖然他們每天都面對面,但還是煩惱著許多事情。
我和其他同性同伴們熱烈地討論著這個問題。
「女人只能處於被動的一方嗎……」
「難道不需要在哪一天奉獻出自己嗎?」
從昨天激烈做愛的無聊話題,到和技術差的男人睡過後,會不會想自慰啊?
很想試試看那種事情等等,什麼話題都有。
在大家取好名字、商量好對策、整合大家的討論之後,『注意我大作戰』出爐了。
在最後討論以內褲為作戰武器之後,最終兵器我們決定了採用紅色的蕾絲內褲。
這是我在拍AV時所得到的變態內褲。對於容易以視覺而感到興奮的男性來說,紅色是最具吸引力的了。
「這樣的話就可以演出和平常不一樣的夜晚啦!」
「有這個的話絕對會成功的!」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最後的結果,還是失敗。
她回到家之後,就突然向著正在玩電玩的他露出屁股,而且似乎還一邊眨眼一邊說︰「如何?我性不性感呀?」電玩差一點點就破關了,卻在這個時候被人擋住視線的他,哪有可能不生氣?
「小愛,這是一件令人害怕的變態內褲,請不要把它當作禮物送給我。」她得到了他這樣的注意。
明美懷孕了。
孩子的父親是表演酒吧中的舞者,休假的時候他則是足球隊隊員。為了替他加油,每到星期天明美就會幫他作便當。
對於他們的婚姻,我是反對的。對於他的事跡我是不大瞭解,但是就收入來說,明美確實賺得比較多。無論怎麼說,明美失去的是比得到的多。
「算了吧,明美,不要做這種讓生活更難過的事了!」
明美對於自己無法談一段正常的戀愛感到非常苦惱,直到她碰到這個男的。
人在寂寞的時候,總會想要把自己的生活重心寄托在別人身上,而且深信如果是這個人的話,一定會一輩子好好對我的,不然就是和這個人在一起的話,就不會寂寞了,彼此一定會互信互諒、互相扶持。但是,如果是為了期待而賭上一切,人際關係將會變得更為複雜,更何況是男人和女人之間。大家應該知道這是世界最不安定的關係啊!
「沒問題的,我會得到幸福。」明美斬釘截鐵地說。
「愛,別擔心,我絕對會幸福的,我已經決定了。」
自己的事情由自己來決定,或許是我多管閒事了。
「恭喜你……」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淚,不斷地流了出來。
不是因為後悔,也沒有感到高興。我悲傷的原因,大概是因為我認為明美被人從我身邊搶走了吧!
到現在為止,我們兩個人都是隨著自己的想法享受著單身生活,也曾經從各種人間煉獄裡走了出來,兩人都是對方記憶中最好的朋友。這樣的明美,即將要結婚生孩子了。可以確信的是,我們兩個人的關係即將劃下句點了。
「真的恭喜你……」
我這副德性就像結婚典禮上新娘子的父親一樣,眼淚流個不停。有關於明美的每一件事,不斷繪聲繪影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裡,一個接一個不斷地出現……「恭喜你。」
我的眼淚還是停不下來。
「愛,你為什麼要哭呢?」
「因為你在哭呀!」
「真的耶……為什麼我們兩個都在哭呢?」
「要幸福喔!」
「謝謝你,愛。」
明美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孩。
「要來玩喔!」
常常有這種明美留的電話留言。雖然說演藝界的工作越來越忙是事實,但是如果要抽出時間的話還是可以的。但是,我並沒有為明美空出時間。
雖然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因為我自己的緣故,使得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在我還沒找到機會前往明美他們位於神奈川的公寓拜訪時,他們離婚了。
以「忙碌」為理由,不和她聯絡的我,實在是不知道他們兩個人離婚的原因和心情。
只是,明美懷孕、生過孩子、當然也結過婚。對於不曾經驗過這些事的我來說,明美的立場和感受,我到底還是沒辦法理解,我甚至會想「最後的結果,果然還是這樣。」
一直以來,明美和我的生活非常奢侈,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買回來的東西堆得像山一樣,以自由之身每天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結婚了,一切當然就不一樣了。
丈夫變得不顧家庭,還要搬到誰也不認識的夫家過著樸素的生活,在距離我們很遠的地方,她一天一天辛苦地過日子。
但是,那是她自己選擇的路。
我想,她真的吃了很多苦。到最後丈夫變心了,明美所描繪的理想未來也相繼破滅,但這不全都是她自己所選擇的路嗎?
當她說想要離婚而來找我商量時,我並不吃驚。
「結婚和離婚,並不是這麼簡單的事吧?如果要離婚的話,好聚好散確是很好,但如果結果是如此,結婚的時候就應該多加考慮啊!結婚是你的選擇吧?我覺得不是你丈夫變了,而是你變了。」
「愛,你變了!」
明美說完後,就把電話掛上了。
明美離婚1、2年之後,我見到了好久不見的她。
明美也25歲了,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了呢!她完全變成了一個母親,跟我說了好多關於小孩子的事。但是我從她的眼神多少感覺了一些惡作劇的氣息,她明知道我對小孩子很頭痛,還故意告訴我這些。她跟我說的不是參加母姐會、教學活動等,就是小孩子的運動會、遠足、教育方式、老師以及住在附近母親們的話題。
儘管曾經是一身香水,和我一起穿著花俏的套裝去釣男人的明美,現在也變成了一個好媽媽了。明美現在是一個自然而不做作的媽媽。以前,比我年幼的明美把不工作、整天閒晃又墮落的我當作姐姐來看待,給我建議、擔心我、對我生氣、幫助我,現在有了孩子,她或許將來會專心於養育孩子的工作上。
理想跟現實是不同的。女性一旦生了孩子,組織了家庭,自由便會理所當然地消失。當女性變成母親時,相對的也失去了「女性」的身份了。
可是,男性結婚之後卻沒有什麼變化。本來,身為父親、身為丈夫,如果沒有持有那份該有的自覺是不行的。但是男性卻和單身時代一樣地上班、和朋友喝酒,直到大半夜才回到家裡。女性原本對於夫妻及家庭生活是抱著「浪漫」的想法。結果丈夫晚回家,雖然多少是忍耐下來了,但卻累積了壓力,之後夫妻之間的吵架也就越來越多了。
即使如此,她也踏出了這一步,掌握住幸福,勇敢邁向困難的未來。就算沒有像『 』一樣的人,但是時間仍然不斷地流逝。雖然會想「現在就是幸福」,不過時間卻永遠不會允許幸福長存。
如果站在明美身為妻子的不安、身為主婦的辛苦、身為母親的艱難等立場上去思考其狀況的話,是可以理解的。縱使無法理解所有的細節,但是最少可以聽她訴說吧!
雖然這或許是男人的理論,但我仍會竭盡全力追求自己的獨立自主。對於不工作的傢伙,我想……我多少會數落他吧!
「你都不早點回來。」「都不理我。」
在發著自已丈夫牢騷的同時,我也想要聽到對自己的批評。
明美已經遠離了想要的東西說什麼也要得到的奢華生活,而她所說的話,深深的刺進我的心裡︰「最想要的東西總是得不到的。」
「住在浦和的叔叔的兒子,前陣子好像進入證券公司工作了呢!不知道最近證券業如何?」
「喔?!」
「你小學時常常一起玩的玩伴,那時只是街角一間美容院的孩子,他在前一陣子結婚了。你都24歲了呢!」
「嗯……」
那天媽媽先報告最近家裡還算不錯的狀況,然後我們兩人在客廳裡面對面坐著,沒有主題的閒話家常。有關於親戚的兒子找到工作的事、有關於弟弟的事,還有附近的孩子結婚的事。
這一年,我竟然回家了好幾次。
我突然想起了明美。
明美是和誰都有話說的。但她在他的身邊,沒有同性朋友,只顧著等待丈夫回家,和小寶寶面對面地過日子,就連發牢騷的對象都沒有。
「啊,對了,媽媽是幾歲的時候嫁給爸爸的呀?」
「23歲呀!」
「是喔……那是幾歲生下我啊?」
「第2年,也就是24歲了。」
和現在的我同樣的年紀。
媽媽也和明美一樣。
媽媽在23歲時出嫁,和現在的我年紀一樣,在24歲的時候生下我。
她在東京完全沒有朋友或是認識的人,一個人從四國的鄉下嫁過來,咬著牙一路撐過來。
媽媽那時連左邊右邊都搞不清楚,身邊包圍著社會菁英分子的親戚。具有大男人主義的父親,認為媽媽服從自已是理所當然的。媽媽應該從以前就沒有任何朋友,而且在我小時候的記憶中,媽媽無時無刻都是待在家裡的。
說起親戚間的談話,八成是誇讚自己的孩子,或是進入有名的學校,不然就是成績好或壞。小孩子的成績,同時也代表著母親價值的判斷標準。
我的失敗就是母親的失敗。媽媽得負擔我所有的教育問題、全心照顧祖父,連喘口氣的時間或是發牢騷的朋友都沒有,照理說應該留下了很多不好的回憶,但她還是希望我能夠成為像利口先生般優秀的人來養育我。而我每每在發生事情時,媽媽總是被嚴厲指責。
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曾經在晚上醒過來想去上廁所,卻發現媽媽在被子中流著眼淚︰「我們離婚吧!」
我也曾經在晚上突然因為媽媽尖銳的叫聲驚醒並且感到不安。早上起來時,看到為味噌湯調味,和平常一樣準備早餐的媽媽,想著「只是一個夢吧……!」
就安心了。
媽媽的眉心經常擠成一團,然後無時無刻以她的眼睛瞪著我。我一直有「被人家瞪著」的感覺,但是她身受來自周圍的各種壓力和孤獨感,要她不皺眉頭是不可能的。因為我自顧自的逃家,媽媽應該也受到父親和周圍的責備吧!
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在戰鬥,同時也皺著眉頭顯露出嚇人的表情,很少有和顏悅色的時候。
對於這種情況,我……
「對不起……」我自然地說出了這句話。
「媽……對不起……」
「怎麼了?」
「媽真是了不起,如果是我一定會受不了的,媽媽一定很恨我,但是我也留下了痛苦的回憶,我一直只想得到媽媽的稱讚。」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淚就是停不下來,而且臉頰也好熱。
「……對不起,該道歉的應該是媽媽才對,對不起,我錯了……」
「我錯了。」一直以來,堅持「我的教育方法沒有錯」的媽媽,如此說著。
「可是那時候我真的是太過分了,對不起,不管怎麼說我都要道歉。」
「……」
我聽到了媽媽的嗚咽聲。
「或許是我給姐姐的母愛太少了,對不起……姐姐……」
「媽……」
兩個人就像傻瓜一樣不停地流淚,也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了。
那是幸福的眼淚。在流下眼淚的同時,似乎也有什麼掉落了。
「對不起、對不起!」
媽媽激動的哭聲,混雜在嗚咽聲之中。
媽媽一直是為我著想的,24年來,我第一次如此感受到。
「爸爸。」
我也過了25歲了,但還是假裝向父親撒嬌。小時候叫「爸爸」、「媽媽」
是會被罵的,當時我必須要叫「父親」、「母親」,現在則是叫「爸爸」、「媽媽」。
在我叫「爸爸」的時候,爸爸笑了……
「對了,給你看看這個。」爸拿出了和媽媽兩人一起登山的照片。
「這是南阿爾卑斯山脈吧?這個是霧峰嘛!這是藏王山。」
照片裡面,是正襟危坐準備拍照的父親和母親,但是從照片中兩人生硬的笑容中,可以看得出幸福的存在。看自己雙親的登山紀念照片並不是件什麼有趣的事,我喜歡看兩人快樂地對話著。
父親從以前就很喜歡山,我還勉勉強強地記得起小時候全家出遊的事。遊樂場、動物園,一到星期天全家就一定會到某處遊玩。
父母親平常為了扛起這個家而辛勤地工作,一到週末就努力地服務全家,如果是以勉強應付的心態是無法辦到的。當自已也開始工作了,才體會到父親親情的表現方式。
對於不擅表現的父親來說,只有以行動來表現他滿滿的父愛。
父親現在會跟我說他工作上的煩惱,以及身為一個男人但沒有男人的樣子等等的話題,這是因為他已經承認我是個大人的緣故。
現在我也承認他是我父親了。
「爸爸沒有外遇過嗎?他在外面有沒有喜歡的公關小姐?或在外面有過情人吧?」
「全都沒有。」
在母親的面前,我一次問了許多令人難以回答的問題,父親也毫不猶豫地給我答案。
「不可能的吧……」
媽媽被女兒突如其來和沒有禮貌的問題嚇呆了。而印象中還是個小學生的弟弟,則是一邊用電胡刀刮著鬍子,一邊苦笑著。
「媽媽,有沒有想過要外遇呀?」
「在說什麼蠢話啊!」
「姐姐,別管這些了,借我錢吧!我欠人家錢呢!」
「少來了,你不會去賣身啊!」
弟弟手也不伸回去地一直笑著。
「你有在工作嘛,分一點給我有什麼關係。」
「要不然你去賣屁股好了,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二丁目那裡的店啊?」
我一副很瞭解地說明著男性的賣春系統。媽媽生氣了,但父親則是一臉不知道的表情。
「懂得真多耶!」
弟弟留下了這句意味不明的話,然後就站起來離開了。這時的氣氛也變得有點奇怪,但是我是認真的。自己的債務就應該由自己來還清,就算是出賣肉體,借來的錢也要由自己來還,這就是我所認為的生存之道。
「如果父親有外遇的話,你怎麼辦?」
我惡作劇的念頭一起,突然就丟給母親這個問題。
「這種老男人是不可能有人會要的!如果想在外面捻花惹草的話,那就儘管去吧!」媽媽一字不漏很順地說。
「我還是很受歡迎的喔!」父親好強又可愛地說。
「唉呀,只要付錢,無論如何也會受歡迎嘛!」
什麼時候我的家人也會如此輕鬆地聊天了?
在我當初不斷地不告而別、離家出走和接受輔導的過程中,媽媽寫了日記。
我在家裡無意中發現了這本日記,而筆記本裡面的所有心聲,都沒辦法傳達給當時的我瞭解。
我打開了媽媽的筆記本。
九月二十八日
她上學遲到,晚上7點才回家,星期一她總是不乖乖地上學。一直問她為什麼?她卻怎麼也不說出原因。她父親為了能夠讓她確實上學,反而上班遲到了。
十月三日
「我要跟孝則去動物園」,雖然她這麼說,並且說完就出門,但是她沒有去動物園。事實上是跑去上野的購物街玩,一直到晚上9點才回家。她說了謊,但似乎毫不在意。
十月四日
因為今天是弟弟們的運動會,所以讓女兒一個人看家。我發現丈夫的西裝口袋中,原本放著的四千元不見了?她下午4點時跑出去玩,晚上9點時回家。
十月五日
她今天準時上學,但是在早上卻請假了,原因是「發燒」?她穿著制服告欣我「我要治療眼睛上面的疣子」,然後就拿著健保卡跟兩千元出門了。因為掛念她,我跟著去醫院看看,護士小姐卻告訴我她並沒有來看病。到了晚上6點了還是沒回來。
最後,直到晚上9點半才回家。
十月七日
我接到一通電話,電話裡說她的朋友清美沒有回家。為了尋找清美,她在晚上10點左右騎著腳踏車出去了。雖然我當時說「媽媽也一起去」,但是她卻不接受我的好意,並且丟下一句「你這麼囉嗦,連我都想出去了。」接著就出門,也就沒有回來了。
十月八日
今天是教學參觀日,但是她卻不管,昨晚出門直到今天早上才回家。她也不管母親會怎麼想,一直到早上才回來,然後穿了制服馬上就出門。不久又回來,換上便服後又出門了。晚上……也是很晚才回來……十月九日
她穿上制服出門後,中途又折回家來換上便服出門了。「我不會做壞事啦!
馬上就會回來。」這句話已經變成她的口頭禪了。我叫她不要出門,她也不聽。
在晚上11點的時候她打了電話回來,說是要在鷺沼那邊的朋友家中過夜。我要她坐計程車回來,但她還是沒回來。
十月十日
她下午4點左右回到家裡。之前她也從朋友那兒打了好幾通電話回來,敷衍我說她就要回來了,之後似乎是要去和安籐約會,而且為了出門,她對著不准她出去的父親大聲哭叫。「如果回來的話,把我送進少年感化院還是監護所,送到哪裡都好。朋友進去了之後,多少都會變好,但是對我來說沒用!」
十月十一日
她睡到早上12點半,起床後馬上就出門去了。
在晚上10點半的時候,她從公園打電話回來,說明美因為制止齊籐抽煙,之後兩個人就吵起架來,而且越吵越凶。「我要去死!」齊籐留下這句話後就跑掉了。因為大家正在四處找他,所以才會弄得這麼晚。她說「雖然還沒找到,但是我會先回來。」
但是最後她還是沒回來。
十月十二日
因為前天的事情,她今天請假了。現在她就算是早上也不回來。我去了一趟齊籐家,結果她和一名學弟和美繪子躲在齊籐房間的壁櫥裡,房間中充滿了煙臭味。因為齊籐說服她,我才得以在走廊和她說話,不過她一點也沒有反省,一直到傍晚才回家。
十月十三日
為了到現在為止她做的所有事情、過錯,我向學校的訓導主任涉川老師賠不是,並且答應他今後要認真管教她。
十月十六日
可是,她昨天又住在外面了,丈夫非常生氣,打算將她打個半死。我拼了命地保護她,同時也被揍了一頓。丈夫對於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夫婦兩人教育孩子的困難等事,感到悲哀……十月十七日她臉腫起來了,嘴唇也有瘀血,但就算快遲到了,她還是去上學了。老師也想要瞭解情況因此打了通電話來,並且說︰「父親已經如此難過,母親又這麼努力。」
原諒了她今天的遲到。很難得的,她今天去了補習班。
十月十八日
原本約好和明美一家人到寺廟祈求考試合格,但是她爽約跑出去玩了。
十月二十三日
今天,她和壞朋友安籐見面了。「孝則跟媽媽一樣,只會管我,一直叫我用功,晚上不要在外面遊蕩,真是囉嗦地讓人受不了。那種人真是令人厭煩,我決定跟他分手了。」真是稀奇,她今天很早回家,還說了這麼一段話。我覺得這是個機會,所以就勸她「是啊,那就分手吧!」
十月二十四日
今天晚上她沒有去補習班,跑出去玩了。八丁目團地的6號大樓?是齊籐家嗎?還是美繪子家?女兒還是一直在撒謊。雖然沒有再和安籐交往,但似乎還是有在見面。
晚上11點45分,她從淺草打電話回來說她要回來了。最近她取得金錢的方法也越來越高明了。在一個星期之前,她背著我將放在櫃子上的兩千元順利拿走了。
那兩千元是她祖母要買香煙的費用。今天則是從公司的保險箱裡拿了一萬元鈔票,她父親氣得恨不得要將她的手指折斷,不然她不會改過。我很頭痛怎麼樣才能夠改掉她隨便拿人家錢的壞習慣呢?
十月二十五日
她沒有連絡,也沒有回家。
十月二十六日
她早上7點45分時回家,然後早飯也不吃就去上學了。晚上6點時從學校回來,之後也沒有去補習班,和6男2女聚集在二丁目團地那兒。
十月二十七日
今天是學校舉辦高中升學說明會的日子。她從學校回來之後,就破壞了手提保險箱,把裡面約十萬日元的現金跟3本存折拿走了。一直到晚上才回來,說是還給朋友七萬日元。不過她就是不告訴我那位朋友的地址、連絡處等。該把她送進少年感化院了嗎……
她在涉谷用存折存入現金。她跟我說她跟那個朋友明天約在車站見面,她也不知道那人的電話和住址。不過確定她明天將在車站與某人見面。
十月二十八日
下午3點半放學後她就和那個人見面,拿回祖父的存折和剩下的現金後就回家了。
十月二十九日
「好~~我起床了。」她早上起床後說了一句平常沒有過的回答。確實的上學,確實的放學,也去了補習班。我看到回家後開始練習寫漢字的女兒,今天一整天都非常地開心。在這一年內,似乎沒有一天的心情是這麼愉快。看到女兒完完全全地像一個初中生一樣,在家裡心情又是如此地開朗,我感動地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我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天我只是乖了一點,父母兩人卻感到如此地高興。
以前,我總覺得父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很囉嗦,我毫不在意地向他們說謊,毫不在意的拿走他們的錢。而且我又吸煙、又吸強力膠,也跟男人睡過了,當時的我認為這樣很帥。我曾認為我是不幸的孩子,但是我卻完全沒注意到,這些事給母親帶來這麼大的痛苦。
我繼續看著母親的日記。
十月三十日
雖然說了不開生日派對,但她想要在明天舉辦生日派對,所以向我們提出了請求。她說她以後晚上不再出去玩,去迪斯可舞廳也是最後一次了。然後我們跟她約法三章她必須在晚上10點30分回家才讓她出去,她立刻打電話通知朋友們。
十月三十一日
基於30日的約定,她舉辦了生日派對,並且在10點33分回到家。雖然他父親生氣地說︰「不是約好了1分鐘都不可以超過嗎?」但是之後父親和祖母都不再追究,只是一直看著她。
十一月一日
今天正式開始舉行祖父的法事。
下午3點,她打扮得不像個中學生般地出門了。「為什麼讓她出去!」父親生氣了。「她向祖母提出請求,星期天讓她出去玩,那麼平常她會好好努力,祖母也答應了。」
過了晚上的11點,她打電話回來了︰「我拿了好多禮物喔!現在就要回去了,你們不會生氣吧?」她這麼問著。「快點給我滾回來!」當然她也被父親罵了,然後掛上電話。結果,女兒並沒有回家。
十一月二日
她快要中學畢業了,想讓她上高中,但是卻感到沒希望。雖然全家都希望女兒能夠好好振作起來,但是已經盡力了還是遭受不少挫折。甚至於考慮如果她沒辦法進高中的話,就和她斷絕所有關係。
晚上11點,她打了電話回家,看來又是和住在附近的孩子們舉辦生日派對了。「大家又送我禮物啦!」接電話的父親一邊注意不要讓自己再說出「快點給我滾回來!」一邊回答她。
最後,那天晚上她還是沒回來。
十一月四日
她連續3天沒回家了,也沒有跟家裡連絡,我已經變得有點神經質了。
昨天晚上,我夢到逕自離家出走的女兒,在深夜裡一個人獨自哭泣。
今天,我和太田的雙親商量好,在八丁目團地中,6號大樓、7號大樓、公園及橋下等地方尋找她。最後我在拉麵店裡面找到了她跟安籐,並且當場就把她帶回家來。回到家她也不緊張,完全沒有反省跟悔過的意思。
當天,隔壁的初中傳了一份報告到女兒學校的教職員室裡,報告中說發現了女兒和兩名分別叫節子和光的女孩子們吸食強力膠。
下午5點時,我和輔導老師進行面談,我也在承諾書上蓋了章,承諾今後若再發生同樣的事,就將她送入少年感化院。
十一月五日
她還是沒有改變,早上不起床並且請假,但是美繪子去上學了。雖然我認為她們是同樣的壞孩子,但是光是這點就讓我對美繪子感到驚訝。對於我那沒有自尊心的孩子,心中那份可恥的感覺和悲哀居然沒辦法消失。但我又想讓她好好地睡,沒有勸她去上學。
早上11點的時候她起床,洗過頭髮後就出門了。她向學校請了假,我實在不想讓她出去玩或長時間地講電話。但是如果我阻止她的話,她會一邊對我說︰「我不是叫你滾一邊去嗎?聽不懂啊!小心我殺了你!」一邊把一隻腳踩到桌子上搖啊搖地擺出一付凶神惡煞的樣子。
「如果想殺了我的話,就動手吧!」不怕被人殺了的我這樣回答。這個孩子真的是自己所養育出來的,但是令人失望的是我們關係竟然惡化到這種程度,我再也幫不了她了。該來的還是會來的。我有了覺悟,是把她送進少年感化院的時候了。
「我們已經幫不了什麼忙了。」補習班打了一通有拒絕意味的電話過來。
下午3點,因為和牙醫約定的治療時間到了,所以我讓她出門,當然之後她就沒回來。鈴木大約晚上9點的時候就回家了,北川不在家,如果她又吸食強力膠的話,就一定會被警察帶走。
雖然如此,7日有面試的練習,8日則是高中的入學考試。身為母親的我雖然已經放棄了,但是她的班級導師卻不斷說︰「如果不參加這個高中考試的話,其他的一般考試她也是不行的。」但是我還是認為這些是沒有用的。在現在這個時代,她這個只有中學學歷的孩子,會怎麼被人欺負我不清楚,但是我已經陷入了放棄所有關於那孩子一切的念頭了。無論我再怎麼努力,她都只是一味的反抗我、欺騙我。只有買東西給她的時候才會感謝我,更何況我知道她並不是真心的感謝我。她打算順從她父親的意思,初中畢業之後就讓她獨立起來靠自己。只會說謊不守約定,完全不用功,沒去學校也不會有任何罪惡感,我還有什麼辦法救這孩子呢?不可能,太勉強了,已經到達極限了。我打算明天不去叫她起床上學了。
從現在開始,那孩子將要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自己決定重要的人生方向。
就算是墮落的人生也是她自己選的。我們夫婦和她進行了3年的拉鋸戰,也渡過了多少無法安睡的日子,我們投下了數不盡的心力努力著,但是今天已經感覺是自已的極限了。
今後只想好好過日子,開始將所有心力放在弟弟身上,以我身為母親的身份再努力。我迫切的需要精神上和肉體上的解放,要被送進少年感化院,或是從初中休學,還是畢業後馬上工作,都將由你自己一個人來決定,責任也將由自己來承擔。
筆記上的記事到此為止。
「對不起……」
多少的道歉都不夠,無法停止的眼淚,滴到筆記本上將字變得模糊不清了。
「如果傷害別人的話,不如傷害自己來得好。」我只能這麼說,但是卻沒有這麼想過。自己受傷的話是很難過的,但是傷害別人卻不會感到痛苦。
我第一次能夠瞭解這句話的意思,只有對父親與母親。
「爸爸,來,啤酒。」
「嗯,謝謝啦!」
「媽媽也再喝一杯嘛!」
「好啊!」
「現在的爸爸跟媽媽是最幸福的吧?不必煩惱弟弟,那個令人頭痛的壞女兒也不見了。」
兩人相視而笑了。
我繞了好大一圈才知道家人、戀人、朋友的重要性。
感覺得到被愛的人,也會愛其他的人。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愛」。
尾聲︰
有一個我很喜歡的故事。
神明創造人類,也給了人類各種「心」,但是 卻粗心大意地忘了把「羞恥心」放進去了。
但是,人類卻已經成型了,那麼該如何才可以把忘了放進去的「羞恥心」放進去呢?
「從這裡可以放進去嗎……?」結果,極為煩惱的神明,將「羞恥心」放在「那裡」了。原本,那裡是用來排泄東西至體外的洞。
「羞恥心」似乎非常的排斥「那裡」。
「那我要立下條件,以後如果有其他的東西進來了,我可以馬上跑出來。」
神明接受了這項條件。
有時候會想起來。
我在感到寂寞的瞬間,想起了那個拒絕我單純愛情的他。
「即使如此,我還是愛著你。」我希望你能夠感覺到我這份單純的感受。
「你不愛我了嗎?」然後,我回想起了不安。
這時響起了一陣缺少「心」的聲音。
我一直不斷尋找,從出生開始就一直持續尋找,要尋找一個能製造出互相契合的心的對象。
但是還真是不好找呢!
「焦急」、「不安」、「寂寞」、「太勉強了」……等等的感覺都一起湧上心頭。
我發現了一個事實,什麼完美的心,是根本不可能被製造出來的。
雖然如此,我還是想被融合在其中。
我發覺了只要在做愛的時候,兩個人就能夠合而為一。
在扣子一顆顆被解開的時候,心也慢慢地剝落了。
裸體的我是這麼想著。
我愛我所愛的人的身體。
我愛原本我覺得很髒的地方。
我想愛撫你那醜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