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僅對他的寬容沒有感激,反而更加害怕,就好像在電影裡面看到日本鬼子對中國小孩說「小孩,你的吃糖」一樣,魔鬼的寬容往往比他的殘暴更可怕。
姐姐比我大三歲,她不上學,一天到晚就知道幹活。自從我上學之後,她就每天接送我。我很感激她。上學的路上有座小橋,一下暴雨三年級以下的孩子就要等家長來接他們,因為怕被衝進河裡。只有我,可以在放學後第一時間趴在姐姐背上回家。
後來情況有了改變,在我和小強打架之後,他到處造謠,說我姐姐是個孽種,不是我爸爸的女兒,是我媽跟別人生的。每次姐姐接送我的時候,就有一幫人起哄。我經常和他們打架,姐姐就拉著我,怕我挨揍。我給小強說:「早晚有一天我捅了你!你等著!」
他們老是那麼說,我自然也有了疑問,爸爸自然是我不敢問的,姐姐也不正面回答我,她說等長大了再告訴我。童年的恐怖難以描繪,經常在一個個漆黑的夜晚,爸爸將我鎖在臥室,然後客廳傳來姐姐的哀叫以及摔東西以及肉體被擊打的聲音,最可怕的是爸爸象炸雷一般的嚎叫。每次爸爸叫的分貝和頻率都提高的時候,姐姐的哀叫也會跟著歇斯底里起來,各種東西都會發出一種被摧毀的聲音,彷彿要出人命了。我連大氣都不敢出。 我一直是站在姐姐這邊的,因為姐姐對我真的是無微不至,她又那麼漂亮。她總是任著我的性子來,像自己的心肝一樣的疼我。每次她被爸爸打完了,她總是紅著眼睛問我餓不餓,然後一邊揉著自己的傷口,一邊抽泣著,一邊給我作我最愛吃的煎雞蛋。爸爸總會在打完人之後再打呼嚕。每次姐姐煎好雞蛋,我總會讓她吃第一口。那是我唯一能夠作的,就是:將她為我的付出抽出一點回報給她自己。
每個夜晚我寫作業,姐姐總會幫我鋪床,給我端水,或者幫我搖蒲扇,我的作業快作完了,她就端來洗腳水給我洗腳。可以說,除了寫作業,其他什麼事情都不用我作。後來我上了初中,漸漸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中途媽媽跟別人私奔過,回來的時候就有了姐姐,然後才有我。我和姐姐是同母異父的姐弟。爸爸一開始經常打媽媽,媽媽死了,他就把氣撒在姐姐身上。雖然姐姐的身份不怎麼光彩,可我認為姐姐沒作什麼壞事,她人又好,爸爸打她是不對的。
由於個頭猛躥,我也敢於和爸爸頂嘴,幫姐姐討還公道。可當我不在家的時候,姐姐的命運仍舊無法改變。有一次我看見姐姐給我煎雞蛋的時候,左胳膊的血流個不停。我哭了,我發狠說:「現在我打不過他,等我長大了你看他還敢打你不!」姐姐哭了,她抱著我的頭說:「別怪咱爸,傻小子。」
那個時候我們家電視都是黑白的。我的同桌上課經常玩一個小型電子遊戲機,我一時貪念,給他偷了。他知道是我偷的,帶他爸爸找上門來。爸爸不在家,姐姐就出面和他們吵。我在臥室擔驚受怕的。姐姐說:「我弟弟決不會偷你們東西,我們家不出小偷!」
我趴窗上偷偷看,周圍已經有很多看熱鬧的人,姐姐被大家指指點點,瘦弱的背影顯得很可憐。
我同桌說:「你弟弟就是小偷!你們全家都是小偷!」
姐姐被激怒了,她衝上去和我同桌扭打在一起,旁觀者一片哄笑。
我從枕頭底下摸出遊戲機,推開門扔在地上:「不就是一個遊戲機嗎?老子不希罕 !」
姐姐睜大眼睛看著被摔壞的遊戲機,然後轉頭,慢慢的跪在同桌爸爸跟前,向他認錯。
同桌大聲嚷嚷:「說了你們家出小偷,還不承認!」他爸爸推了他一把,說:「算了算了,還了就行了。」回家之後,姐姐拿笤帚把我打了一頓,這是她第一次打我。打一下,她就哭一句,我不還嘴,只是暗暗告訴自己以後決不再偷東西。
幾天之後,姐姐變戲法般的給我買了個小遊戲機。是用她自己攢的錢買的。她告訴我,缺什麼,向姐姐要,姐姐有的都會給,但不能要別人的。
這事情被爸爸知道了,雖然遊戲機就是幾十塊的東西,可他還是埋怨姐姐敗家,又把她打了一頓。當時我在學校,回來之後聽說了我就要找爸爸算帳,被姐姐勸住了。後來,那遊戲機我一直收藏著,即使以後有了電腦,我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玩裡面的俄羅斯方塊。
18歲的時候我目睹了一件大事。姐姐洗澡的時候,我正要睡覺,聽見姐姐在浴室大喊不要,我就爬起來,趴浴室門縫上看。
眼前的景象讓我吃驚,卻無法拒絕。我看見爸爸和姐姐赤身裸體,姐姐不停的掙扎。我也許應該退門制止的,但另外一種想法卻讓我呆呆的繼續作觀眾,我想看看男女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永遠忘不了,我臉腮通紅,呼吸急促,下體直直的豎起,看自己的姐姐怎樣被自己的父親強暴的那個晚上。
那晚我一直沒有睡覺。羞愧和興奮,憤怒和麻木,各種複雜的情緒充斥了我的大腦。那時我對班級裡面幾個女孩是有想法的,可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想法。從那個晚上之後,我的慾念清晰起來。
初中的作業更多,姐姐要陪我到更晚,到了爸爸熟睡之後,我對姐姐的身體有了想法。我雙腿狡在一起,侷促不安。我的心跳比那天晚上還要劇烈,因為我預感,只要我要,姐姐一定會給。
姐姐當然會注意到我的尷尬。她問我怎麼了,我支支吾吾半天說不上來。我不大敢看她,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當姐姐靠近我想問我個究竟的時候,我鼓足勇氣一手抓住她的乳房,她吃了一驚,我楞在椅子上很緊張的看著她的表情,只要她發火或者拒絕我一定會逃到被窩裡面睡覺,並一輩子都不再作這種想法。可是她的表情卻從吃驚慢慢變得平靜,在燈光的照耀下,她的臉龐就好像公園裡雕刻的女神一樣聖潔。我立刻洩了底氣,慢慢的低下頭,手慢慢鬆開。
手背一熱,我一抬頭,姐姐咬著嘴唇,把我的手按在她身上,她心跳的也很厲害。這回輪到我吃驚了,但是姐姐的舉動的確給了我勇氣,我什麼也不顧了。
那天晚上一直被我認為是我生平最快樂的一個夜晚。我好像躺在一個溫暖的棉花堆裡,暖洋洋的陽光曬在我身上,無比愜意。
「姐姐,你會永遠和我這樣嗎?」我問。
「姐姐說了,想要什麼,向姐姐拿,不要別人的。」姐姐說。
「姐姐,我想娶你作老婆。」我興奮的說。
「傻小子,我們不能作夫妻的,我是你姐姐。」姐姐說。
「我才不管呢!老婆應該是男人最喜歡的女人,姐姐,我最喜歡你,所以一定要你作老婆。」我說。
「你說的是真的嗎?」姐姐問.
「真的,我們可以搬到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這樣,就沒有人在乎我們是不是姐弟了。姐姐,其實我早看出來你喜歡我了…」那天晚上我說過的所有的話,也是自從我會開口說話以來最舒心最過癮的一次。從此之後,日子變的不同,我覺得自己活的很滋潤。只要我說聲「姐姐,我想要」,我就能從姐姐那裡得到男人的快樂。
爸爸也不像以前那麼打姐姐了。隨著我身高和飯量的增加,我在家裡的地位也急速上升,有些事情爸爸甚至要和我商量。我告訴他,不要打我姐姐,否則我永遠也不回這個家。作男人的一切快感都被我輕易的找到,以前是姐姐保護我,今天終於輪到我保護姐姐,不,是保護我的老婆。日子過的飛快,我要上離我家有三十多公里遠的高中了。
姐姐為我哭腫了眼睛,她哀求爸爸要住在我學校旁邊照顧我,她說:「弟弟從小所有事情都是我伺候,除了唸書,他什麼都不會,連疊被子都不會。我要去他身邊伺候他。」爸爸不答應她,我也覺得她不該去陪我。
於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勸她,要她留下來等我。她抱著我哭了一晚上。然後她開始逐樣教給我生活的常識,怎樣疊被子,怎樣疊衣服等等。
上學那天我坐在汽車上很興奮,因為我也希望離開家自己闖蕩一下,雖然只是上學,好歹也是獨立生活。姐姐跟在汽車後面跑了很久,我很心疼她。不過,她的身影漸漸消失之後,我又回到憧憬新生活的亢奮狀態中。
整個上學期相安無事。
放寒假回家,第一件是就是緊緊抱住姐姐。但是我馬上就發現了姐姐手上的傷口。姐姐哭的厲害,一定是被打的太厲害。
我說:「他又打你了?我去跟他說!」
姐姐抱著我搖搖頭,「不,不是。弟弟,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我問她怎麼了,她只是搖頭,我馬上威脅如果她不說我永遠不回家。
她眼淚嘩的流出來了。她說:「自從跟你之後,咱爸也向我要求過,我死活沒有答應他。可是自從你上高中之後,他,他,他力氣太大,我沒辦法…。」
我的血液騰的一下全部湧上頭部。我推開她奔向在廚房做飯的爸爸。
爸爸是為了給我接風洗塵才親自做飯的。但我幾乎把什麼都忘了。
我踢開門就大喝:「你他*的憑什麼動我姐姐!」
爸爸的笑容剎那凝固,他手上的面渣還在往下掉,我一眼看見面板上的捍面杖,順手就拿了起來,姐姐在身後大喊「別!」我已經把捍面杖掄起來了。
我用力砸下去,姐姐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他是你爸爸!」我心裡震動了一下,我看見爸爸的目光呆滯,懷疑,恐懼,他沒想到已經比他高半頭的兒子會向他動手。我突然有些後悔,但是除了收力,已經不能避免捍面杖命中他的頭部。
爸爸「哎喲」了一聲,踉蹌了幾步,殷紅的血順著他的髮梢往下淌,我這才看見他有很多白頭髮。他大大的睜著眼睛,我忽然想起那次買煙他對我的寬容,仔細想想,雖然沒怎麼管我,但爸爸對我還是不錯,起碼我的學費從來沒有少過一分,即使我家並不是很很充裕。捍面杖滑落在地上,爸爸搖搖晃晃的扶在我身上,低聲說:「寫字檯中間抽屜有兩萬塊錢,收好別讓那丫頭看到。」接著就軟綿綿的向我身上倒來。我發現我的力氣很小,根本無法承擔他的體重,於是我們一起倒在地上,姐姐已經哭的不成聲了…
在醫院陪床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之一,我想的最多的一個問題就是:「明天會怎樣?」仔細看看,我和爸爸的長的很像,我身上的血有一半是他的。也許事情不該這麼解決,我覺得,人生最有用的道理之一就是:一個損失決不可能用另外的損失來彌補。很多錯誤已經犯下了,首先想的應該是彌補而不是懲罰。
人生有時會有突如其來的好運氣,比如我的叔叔承擔了父親的療養費並給了我和姐姐一萬塊錢過日子。好的運氣就會給人好的希望。我下定決心,好好讀書,將來好好照顧爸爸和姐姐。
姐姐的話同樣比以前少了,她紅著眼睛說過,「都是因為我。」怎麼會是因為她呢?她近二十年來所受的打罵和嘲笑,誰又來為她負責?
這個寒假,我覺得是我長大的標誌,有很多事情,應該想了再作。
姐姐在家一邊幹活一邊照顧爸爸,以前可以任意虐待她的魔鬼如今沒有力氣再張牙舞爪,她可以比過去坦然很多。
日子一晃就是兩年多,我考上了北京的學校。
又到臨別時。
我和姐姐沿著小河散步,如今,姐姐已經不能再想小時候那樣為我作一切,替我決定一切。
姐姐希望我現在就工作,和她搬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在一起。
我堅持繼續上學,我冀望她多擔待幾年,只要能熬過這艱苦歲月,前面就是光明的。
姐問我:「你現在是把我當姐姐看,還是當老婆看?」
這個問題很讓我為難,其實,我很後悔自己作過的一切,無論如何,亂倫的行為都是不能被容許的。可是,如果我拋開姐姐不管,我簡直就是禽獸不如。
於是我回答:「既當姐姐,又當老婆。」
姐姐低頭說:「這些年來,和你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以後會更少。姐姐怕。」
我拉起她的雙手輕輕的吻著,說:「我是姐姐一手調教大的,姐姐永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永遠都記得我的原則:想要什麼,問姐姐要,不要別人的。」
姐姐把頭埋在我胸口,哭濕了我的胸襟。突然我覺得姐姐很可憐,雖然已經沒有人打她了,但她一手帶大的弟弟已經是她無法掌控的了,除了給爸爸擦身時抬起爸爸的四肢,她幾乎不能決定一切,這種活法是可怕的。
終於來到了夢中的北京,從一開始初到大城市的興奮,到最後習以為常的說北京破,自己的眼界越來越開闊。
姐姐不認得多少字,我根本無法與她通信,更不用說網上聊天什麼的。想家的時候,我唯有摸出她給我的小遊戲機玩。
有些東西壓抑久了,就要想辦法釋放。我上初中的時候經常給姐姐寫情詩的,所以我就參加了一個文學社,跟著那些滿嘴風花雪月的人隨便咧咧幾句。
在文學社認識了一個漂亮的女孩,那是和姐姐不同的漂亮。如果姐姐的漂亮要感謝上帝的智慧,那麼那個女孩的漂亮要感謝人類的智慧----她總是會利用得體的衣服和淡淡的胭脂把自己塑造的象藝術品。
她叫芳菲,她對我的吸引力來源於她的眼神和智慧。她的英文很好,在她面前我總是心曠神怡,感覺好像掉進一個蜜罐,可以忘記一切,忽略一切。
她很喜歡詩歌,這就是我一個窮小子能壓倒她難以計數的追求者離她最近的原因。她說我的詩歌有一種赤裸的真實感,細品起來讓人掉淚,就好像從傷口裡滲出的鮮血一樣真實。
有些東西來了是擋不住的。我,與她墜入愛河。
其實我的頭腦仍然很清醒,我知道,我和姐姐之間早已經退化成親情。我知道,這兩個女人之間的交鋒在所難免。為了保護姐姐,我一直給芳菲講述我姐姐小時候如何保護我的故事,只是有很多無法開口的東西我隱瞞了。
我告訴她,姐姐是世界上最委屈的人,為我付出最多的人,就算姐姐當眾罵我,甚至要我的命我都心甘情願。作為我的女朋友,必須尊重,忍讓,甚至縱容我的姐姐。而芳菲是我最愛的人,除了和我一起體諒我的姐姐,其餘的我可以全聽她的。
我知道,將來,姐姐對她的敵意不可避免。我認為我的決定是對的,我並不是因為距離而不愛姐姐了,或許距離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最根本的是----我不能再作亂倫的事情,是我的長大,我的懂事讓我不能再愛姐姐了。我希望姐姐能夠理解我。
終於,在大三那年我把芳菲帶回了家。
雖然窮困讓我有些自卑,不過家的整潔乾淨卻讓我心情明快。姐姐的雙手就像天使一樣,即便是爛泥經過她的手都會有生命力,漂亮起來,精彩起來。
在芳菲來我家之前,我不敢跟姐姐明說,但我暗示過。那些姐姐未必聽懂了的暗示是我的救命稻草和盾牌,它不至於讓我的良心過於不安。
在我向姐姐介紹完芳菲的身份之後,姐姐的臉色馬上就白了,她摔下手上的東西就出去了,留下我和芳菲尷尬的楞在原地。
猶豫了半天我追出去喊她,她頭也不回的說要割點肉,我趕忙說我幫你割,她還是不回頭。
晚上吃飯,姐姐把做好的紅燒肉一塊一塊夾給我,我連忙也夾起一塊放到她碗裡,然後再夾一塊給芳菲。
姐姐見狀,手拿筷子停在半空,用眼白狠狠的瞪著我,突然,她一把放下筷子,向後一踢凳子就走出廚房。
桌上的碗碟顫抖了半天。我和芳菲面面相覷。
我支吾了半天想解釋一下,芳菲粉嘴一嘟說:「我就不信了!我連你姐姐這關都過不了!你別以為我從小嬌生慣養,我幹活也是不含糊的,不得到你姐姐的認可,我就不回家了!」
第二天,姐姐做飯,芳菲要幫手。姐姐攔住她說:「你起來,讓我作,你不知道我弟弟的口味。」說這些話的時候姐姐始終盯著鍋碗瓢盆,沒看芳菲一眼,也沒看我一眼。
芳菲四下看看,又抓起笤帚掃地,姐姐過去一把奪下她的笤帚說:「你和我弟弟出去走走吧!現在掃地,灰塵全掉菜裡了。」
吃飯的時候,芳菲假裝要上廁所,其實她溜到廚房刷鍋去了。
吃過飯之後,姐姐端著鋁鍋走到我們面前:「誰刷的鍋?!怎麼一點都不乾淨!」
芳菲說:「我。」
姐姐冷冷的說:「你和我弟弟一樣,手比較拙,不適合幹活。」
芳菲尷尬了老半天。晚上向我抱怨:「我長這麼大從來沒受這麼多氣!」
我只好找我姐姐談一談,希望她對芳菲的態度可以改觀。 可是她劈頭蓋臉的先問了我一句:「你有什麼事嗎?我很忙,有事快說。」
我嘴唇動了半天,最終還是把話咽到肚子裡。
芳菲把目標又瞄向我爸爸,自告奮勇喂爸爸吃飯。可是姐姐來了一句:「我爸爸身體很差,萬一出事你擔著?」
聽到這話我狠狠的揮了一下手表示了不滿,姐姐接著說:「怎麼?我說的不對?」
晚上談天,姐姐總給芳菲說我小時候 如何聽她的話,我很緊張,怕她把我作的一些錯事也抖出來。
終於有一天晚上,芳菲對我發火了,她說她要回家。我勸了勸她,然後打算明天去買車票。
深夜,我聽見姐姐在呼喚「弟弟,弟弟…。」
我張開眼睛,芳菲也醒了。
「你姐姐聲音不對勁。」她說。
「我也聽出來了。」我趕忙披了衣服胡亂踢上鞋子跑進姐姐房間拉開燈。
姐姐臉色慘白,嘴唇發青。我差點就暈厥過去,因為白天她還是好好的。
她一聲一聲呼喚著我,眼裡全是淚水,哭聲卡在嗓子眼裡。芳菲也跟了進來,她也愣住了。
「姐,你怎麼了姐?」我急切的喚她,芳菲也在喚她。
「姐,你堅持住,我送你去醫院!」我哭著說。
「別,別…不用了。。。」姐姐咳嗽兩聲,「把,我的荷包拿過來…」
我趕緊照她的吩咐作。
姐姐摸索半天,從裡面取出一塊枕巾,上面繡了一對鴛鴦。
「這是,我送給,你們的…總算還有時間,弄完。」姐姐用青紫的嘴唇艱難的說話。
「姐,姐,咱們去醫院,聽話,姐…」我幾乎沒有力氣說話了。
「菲,菲…」
「我在,姐姐。」芳菲坐床上握住姐姐的手。
「我弟弟,就交給你了…他是我,帶大的。他什麼都是我教的。你放心吧,他是好人。就是,就是脾氣不好,有時強出頭,你幫我,管她…」
「我知道了,姐,我知道了,姐…」芳菲左手摀住嘴唇,眼淚簌簌的落下來。
「他是我帶大的,他是我帶大的,他是我帶大的…。」姐姐喃喃的說,「他是我帶大的…」
我背著姐姐向醫院的方向沒命的跑,姐姐的腮很涼,貼在我的耳朵上,我聽見她呼喚我的名字,還含混不清的喊媽媽,我一邊叫著她的名字,一邊跑,跑過童年我放學經過的街道,跑過那早已經被翻新的小橋,我感覺姐姐的唇好像在我耳朵上親了一下,接著她的頭就垂了下去,隨著我的步伐上下顛簸…
我的姐姐去了。
我少年時代的老婆去了。
去得那麼突然,那麼安靜。
多年之後,我和芳菲分手了,爸爸也離開了我。我獨自一人流浪在新的城市。
多少人,多少事,被埋葬在記憶中,對的,錯的,美的,醜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些曾經鮮活的面孔,時時刻刻都圍繞在我身旁,走到哪裡我都不會感到寂寞。
有些事情,開始就注定了結局,然而,我們不得不實踐一次,直到頭破血流,親身鑒證世間有些路,是走不通的。
前天我夢見姐姐了,她說她要投胎了,好像是作一個商人的女兒。我伸手去抓她,沒抓到,就醒了。我想起我和她一起走過的路,一起睡過的房間。那些地方,只能活在我的記憶裡,在現實中,一切都變了樣子了。